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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唐锦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公子許
关陇军队免得这等毁天灭地之威,本就不是非常牢固的军心迅速动摇,当右屯卫的炮火开始自弓弩阵向着后方的重甲部队延伸,一枚枚火油弹落入阵中,飞溅的火星沾染到任何物品都会引发难以扑灭的大火,连铁甲都烧得通红,关陇兵卒终于开始喧嚣嘶喊着竞相躲避。
严整的阵列开始动摇、涣散。
前方,枕戈待旦的右屯卫具装铁骑开始缓缓向前,两翼轻骑兵也慢慢游走,好似凶猛的狼群在狩猎之前无比专注,只等着猎物露出一丝破绽缝隙,便一拥而上,用尖利的獠牙将猎物撕成碎片。
身在高处的长孙嘉庆将整个战场收入眼帘,右屯卫的动作清晰可见,其背后之目的昭然若揭,急得他在马背上挥舞着马鞭,声嘶力竭的下令:“不准慌乱,不准撤退!敌军就等着咱们阵型散乱的那一刻,一旦被敌军突入阵中,谁也活不了!”
一边致使督战队上前,对搅乱阵型的兵卒予以斩杀,震慑兵卒,避免全军阵型溃散、士气崩溃。
事实上,由于右屯卫火炮数量有限,这看似酷烈的战局实则并未有太大的杀伤。但人皆怕死,更何况是关陇军队这样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当一枚枚炮弹落在身边,袍泽被飞射的弹片切割得支离破碎,脸上洒满飞溅的鲜血,怎么可能保持镇定?
“轰轰轰”
无数炮弹从天而降,伴随着大雪落入关陇军队阵中,杀伤兵卒躯体的同时,更残酷折磨着兵卒的胆量、信念。终于,当一枚飞溅的弹片切断中军大旗的旗杆,那面迎风猎猎飞舞的大旗坠落的同时,无数兵卒发出一声充满恐惧的大喊,掉头就跑,完全无视身后钢刀染血的督战队。
督战队谨遵将令,奋力劈砍溃逃兵卒,但越来越多兵卒掉头溃败,几乎一瞬间便将督战队湮没。
远处,隆隆鼓声穿透风雪而来,千余具装铁骑在战鼓声中缓缓向前,慢慢提速,犹如一堵钢铁城墙一般一点一点压上,速度虽慢,却有如泰山崩于前的巨大压力将关陇军队的士气彻底碾碎。
继而,具装铁骑的速度越来越快,铁骑践踏大地犹如雷鸣,将火炮的轰鸣声都完全压制,排山倒海一般与冠龙军队撞在一处。
“轰!”
一声巨大的声响,那是无数人马兵刃撞击之时发出的闷响,短兵相接的一瞬间,喷溅的鲜血飞上天空,兵卒的尸体坠落地面,具装铁骑狂暴的撞入关陇军阵,无数关陇兵卒被长矛刺穿、被战马撞飞。
与此同时,两翼轻骑兵引燃手中震天雷,策骑加速在关陇阵前掠过,将震天雷远远的掷入关陇阵中,继而取下马鞍上的弓弩,对惊惶溃散的关陇兵卒展开射杀。
只是一瞬间,关陇军队全线溃败。
长孙嘉庆差点疯掉,他歇斯底里的挥舞马鞭催促后阵向前压制敌军,命令督战队斩杀溃兵、稳定局面。然而当千余具装铁骑整齐有序的破开阵列外围的防御,这数万缺乏训练、军械简陋的乌合之众如何抵挡?
站在长孙嘉庆的位置,居高临下将战场收入眼中,清晰的见到具装铁骑好似钢铁洪流一般倾泻而来,冲锋之势有若山洪暴发,将关陇军队阵型冲散,兵卒席卷其中,锐不可当。
两侧轻骑兵则护住具装铁骑两翼,不断射杀关陇兵卒,护着具装铁骑狠狠凿入关陇阵中。
“娘咧!”
长孙嘉庆双目赤红,愤怒于关陇军队如此不堪一击的同时,也震惊于右屯卫的强大!
分明将敌人所有布置、战略都看在眼中,偏偏就无法抵挡!
“大帅,赶紧撤吧!”
“敌军冲锋太快,还请大帅先行撤入大明宫!”
左右将校见到具装铁骑势如破竹一般狠狠凿进关陇军队阵列,眼瞅着便将凿穿全军,直奔此地而来,赶紧予以规劝。
长孙嘉庆却发了狠,怒叱道:“老夫受命镇守于此,守的不仅是老夫的颜面,也不仅是此战之胜败,更是所有关陇门阀之命脉!此刻退却容易,可一旦退无可退,你我之子孙都将沦为庶民,如豚犬一般任人凌辱驱策!谁都可以退,但汝等身为关陇子弟,死也不能退!”
战斗才刚刚开始,纵然己方阵列涣散、兵卒溃败,但实则阵亡之兵卒并没有多少,只是具装铁骑的冲锋速度太快,势头太猛不可阻挡,所以看上去关陇这边已经一败涂地。
但足足三万大军镇守于此,此刻并未伤筋动骨,岂能不血战一番试图将具装铁骑堵住,反而兵败如山倒,望风而逃?
他长孙嘉庆丢不起这个人!
“即刻传令下去,谁指挥的部队不战而溃,甚至牵动全军阵列崩溃导致大败,此战之后老夫要禀明赵国公予以诛杀,其子女家眷尽皆充军流放三千里!”
周围校尉登时噤若寒蝉,当兵打仗也没有几个人单纯为了自己,对于更多是门阀家奴、庄客的兵卒来说,封妻荫子根本不现实,因为他们世世代代都是各自门阀的家奴,是贱籍,无法享受朝廷的政治待遇。
最重要是获得军功,使得家中能够减免税赋,妻儿能够吃上饱饭,若是家主高兴之下赦免贱籍成为平民,便是死也心甘!
若家中子女皆备流放三千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又有何用?
这年头,自关中往东西南北随便数三千里,要么冰天雪地人迹罕至,要么烟瘴肆虐蛇虫横行,纵然路途之上侥幸不死,可抵达流放之地以后,又能坚持几天?
达官贵人还好一些,毕竟资源充沛,对于平民来说,流放就等于死刑……
将长孙嘉庆的军令向下传达,终于起到一些效果,兵卒虽然心中恐惧,但是在各自长官的集结之下慢慢止住撤退步伐,仓促接阵,试图阻挡具装铁骑的狂猛冲锋。
具装铁骑算得上是冷兵器时代的大杀器,却也并非无敌,机动性的缺失便是一个显著的缺点。当面前敌军悍不畏死的堵住道路,即便尸横遍野也不溃散撤退,用人命死死的挡住去路,便使得具装铁骑陷入重围,难以发挥冲锋威势。
可即便如此,每一个能够当选为具装铁骑的兵卒都是百里挑一,身高力壮战力强悍,人马俱甲又提供了坚不可摧的防御力,每个人都好似一个异动的堡垒,即便深陷重围,亦是奋勇拼杀,挡者披靡。
具装铁骑前进的路上,伏尸处处鲜血奔流,滚热的鲜血将地面的冰雪彻底融化……
长孙嘉庆见到自己军令奏效,又命后阵骑兵一分为二,自两翼齐出阻挡右屯卫的轻骑兵,堪堪将其抵住。
一时间,龙首原上尸横遍野、鲜血奔流,战况极其惨烈。
马背之上的长孙嘉庆有些力竭,伸手抹了一下额头兜鍪下流出的虚汗,刚刚喘了一口气,便见到大雪之中又一支骑兵自不远处奔腾而来。这支骑兵浑然不见龙首原上惨烈的战事,只是一味的加速,试图自南边太极宫的北墙下一路向东穿插,抵近大明宫,绕道关陇军队背后。
一旦被其达成穿插目的,这三万关陇军队便好似瓮中之鳖,唯有包围待宰的份儿……
长孙嘉庆目眦欲裂,怒喝道:“挡住那支骑兵!”
然而此刻所有军队都与右屯卫的具装铁骑以及轻骑兵纠缠在一处,阵型完全混乱,哪里还有军队能够从容撤出?
眼睁睁的看着那支骑兵越来越近,近到几乎看得清马背上的骑兵奇装异服、容貌与汉人迥异,手里的挥舞的弯刀更别具特色,长孙嘉庆差点咬碎了一口牙:“吐蕃胡骑!”





天唐锦绣 第一千四百六十一章 胜败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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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谁也想不到,纵横高原桀骜不驯的吐蕃胡骑怎地就甘为房俊驱策,为其冲锋陷阵言听计从?
这两年大唐虽然并未与吐蕃开战,但自从松赞干布向大唐求亲之日起,大唐上上下下便认识到吐蕃之勃勃野心,只不过大唐日益强盛,而吐蕃内部纷乱动荡政权不一,故而将所有摩擦都暂且隐藏。
但两国未来必有一战,却是大唐朝野之共识。
要么大唐忽然国力衰颓,要么松赞干布压制住吐蕃内部的纷争……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鼾睡,两大强国毗邻而居,一山怎容二虎?
故而,当吐蕃胡骑出现于房俊军中,朝野上下皆是不解,总不能说房俊投靠了吐蕃,亦或者将大唐的某些利益卖给吐蕃人以换取其支持吧?这种事旁人或许干得出来,但若说房俊这么干,连长孙无忌都不信。
说起“家国情怀”“汉人为尊”,朝中文武百官没有谁比房俊更在乎这个,这厮就是一个典型的“家国至上”……
但无论如何,吐蕃胡骑的的确确出现在房俊麾下,任凭驱策。
而现在,正是这支吐蕃胡骑在右屯卫与关陇僵持不下之时陡然出现,意欲穿插至关陇军队身后,一举完成包围。
长孙嘉庆心胆俱寒,他即料不到右屯卫敢于将所有具装铁骑与轻骑兵全部出动,也忘记了这么一支不在右屯卫编制之内的吐蕃胡骑,导致眼下主力与右屯卫混战一处无法抽身,又有被吐蕃胡骑截断退路之危险。
他也算是军中宿将,战略眼光自然是不缺的,明白一旦被吐蕃胡骑完成穿插,自己麾下这些军队就将彻底陷入包围,而后被一点一点蚕食干净,最终落得一个全军覆没之结局。
“撤退,撤退!”
长孙嘉庆急忙下令,随即带着自己身边的亲兵部曲掉头就跑。事已至此,败局已定,龙首原失守不可挽回,只能转身逃跑,能跑多少算多少。
军令下达,原本还与右屯卫死战的关陇军队瞬间士气崩溃,无数兵卒干脆丢掉手中兵刃,不理会面前的敌人,转身便跑。一时间,混战不休的战场局势逆转,关陇兵卒好似兔子一般亡命逃窜,右屯卫则不慌不忙,具装铁骑收拢阵型,缓缓缀着溃兵的身后向龙首原上挺进,左右两翼的轻骑兵则与吐蕃胡骑汇合,追着关陇军队一路追杀。
漫天大雪之下,关陇军队兵败如山倒,右屯卫骑兵与吐蕃胡骑一路追杀至龙首池东侧,这才收拢兵马停止追击。
前方,溃兵顺着冰封的龙首渠一路向南溃逃,不远处便是通化门,自通化门向南直至春明门,驻扎了十余万关陇军队,一刻不停的采取轮番战术入城猛攻太极宫。
*****
龙首原上炮声隆隆,内重门里听得真真切切。
李承乾正与萧瑀、岑文本、李靖、马周等人议事,闻听炮声尽皆一愣,马周惊问:“莫非是叛军意欲攻击玄武门?”
作为太极宫门户,玄武门之重要不许赘述,时时刻刻都牵动着宫内所有人的神经。固然右屯卫曾数次重创来犯之敌,直至眼下玄武门依旧安然无恙,但玄武门太过重要,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李靖侧耳听了一会,摇头道:“若叛军攻伐玄武门,炮声当距离玄武门不远,但此刻炮声发生在龙首原,应当是战斗在龙首原上爆发。”
君臣数人一头雾水,事先右屯卫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此刻陡然发生炮击,完全搞不清状况。
未几,李君羡匆忙入内,禀报道:“启禀殿下,右屯卫方才送来战报,晌午之时越国公下令炮击龙首原上叛军大营,同时右屯卫骑兵与吐蕃胡骑全体出动,借助炮击之威进袭龙首原。眼下已然击溃长孙嘉庆部,长孙嘉庆率领溃兵逃脱,包括大明宫在内,整个龙首原已然光复。”
“……”
李承乾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大喜过望,振奋道:“好,好,好!二郎不愧当世名将,甫一出手,便连续重创叛军,今日更是先突袭灞桥打击敌人士气,后再收复龙首原,干得好!”
如今整个长安城内里坊早已尽被叛军占据,东宫六率死守太极宫,局势极为不利。而龙首原作为整个长安的制高点,叛军屯驻于此,时刻威胁着太极宫的安全。若玄武门久攻不下,叛军想必会自大明宫向太极宫发动进攻,东宫六率将会腹背受敌,疲于应对。
而且由于退路时刻处于叛军威胁之下,东宫六率上上下下难免心存忧虑,导致士气低落。
眼下龙首原收复,意味着东宫六率有了安全的撤退通道,即便正面不敌叛军导致太极宫失陷,亦能自玄武门安全撤离。
对于稳定军心之作用极大。
李靖亦神情振奋的拍了一下桌子,大笑道:“这小子当真了得,本以为右屯卫中火炮损毁严重,再难如开战之初那般尽显火炮威力,却不料今日再度炮击叛军,收复龙首原,想必以往乃是故意放出假消息,用以麻痹叛军,却是连吾等亦被隐瞒其中。”
萧瑀在一旁蹙眉,担忧道:“卫公乃全军统帅,自当知晓全军详情,以便统御全军、制定战略。若是东宫之内人人都这般隐瞒实情,导致卫公制定战略出现差错,这个责任谁也背负不起。”
李靖瞅了为他“仗义执言”的萧瑀一眼,笑吟吟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二郎引兵于外,既要戍守玄武门之安危,又要不断出动削弱叛军兵力、打击叛军士气,若事事奏请,极易贻误军机,酿成大错。宋国公大可不必担忧此时,二郎战功赫赫,麾下皆是百战精锐,焉能不知进退攻守之道?吾等只需坚守太极宫,静待安西军驰援即刻,玄武门外,自可一律交由二郎处置。”
虽然身为名义上的主帅,被手底下的将领隐瞒实情大有“不敬”之意,但李靖断然不会与房俊计较这些。况且“兵不厌诈”,东宫与叛军之间皆是昔日同僚、袍泽,彼此之间纠葛颇深,眼下东宫之内到底有多少叛军眼线,谁又能搞得清?唯有瞒过所有人才能瞒过叛军,否则亦不会有眼下之大胜。
更何况,萧瑀之“仗义执言”难道当真是为了维护他李靖的权威?
他就算再是缺乏政治天赋,也不会轻易中了旁人这般浅显的离间之计……
不过他以为房俊是在“瞒天过海”,计谋高深,故意隐瞒右屯卫之实力一边出其不意,孰料李君羡却苦笑道:“好教卫公知晓,越国公并未隐瞒右屯卫火炮数量。的确有大批火炮经过几次大战都已经报废,能用的不过三五十门而已。”
“哦?”
李靖愈发惊奇:“区区三五十门炮,便能炸得龙首原上三万余叛军丢盔弃甲、狼狈溃逃?”
李君羡道:“并非火炮重创敌军,而是火炮一响,叛军便士气溃散、军心不稳,越国公派遣具装铁骑与轻骑兵缠住叛军主力,又命赞婆率领吐蕃胡骑自一侧直插叛军后阵,做出包抄之态势,迫使长孙嘉庆不得不做出全军撤退之决定,他不敢冒着被包围之危险。”
李靖闻言,转头对李承乾道:“二郎用兵,已然臻达不困于形、直抵其里之境界,假以时日,其成就必不在老臣之下。”
李承乾顿时惊诧,他虽然将房俊倚为臂助,房俊本事越大对他越有利,却也不敢相信有朝一日房俊能够与素有“军神”之称的李靖相提并论,忙道:“二郎年少,性格也略输沉稳,能力固然不俗,却如何能够与卫公相提并论?若能得到卫公的提点教诲,便算是他的荣幸了,卫公切不可抬举太过,免其骄纵。”




天唐锦绣 第一千四百六十二章 政治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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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乾是经由李二陛下悉心教导的太子,虽然诸多方面难以达到李二陛下的要求,但是就本身之能力来说,足以胜过古往今来诸多太子,政治智慧或许比之那些官场浮沉一生的官宦差了一些,眼光却绝对不差。
眼下东宫一致对外,内部的分歧暂且被掩藏起来,却绝对不代表这些分歧便不存在。
利益决定了立场,立场意味着分歧,朝廷也好,东宫也罢,世上任何一个组织都不可能上下一心、精诚团结,总会有着各种各样的摩擦,而这些摩擦、分歧,却又皆因利益而来。
利益是恒定的,就放在那里,你多取一分,旁人便少一分,分歧由此而起,争斗由此而生……
上位者不可能顾全所有人的利益,让所有人都满意,事实也毋须如此。分歧意味着争斗,对于掌握绝对权力的上位者来说,适当的争斗非但可以促进竞争,更能够使得争斗各方都愈发倚赖于上位者的青睐,以此达到将对手压制之目的。
宝剑有双锋,任何事物都不是非黑即白、非此即彼,毒物可医病、良药可致死,便是这个道理。
所以李承乾愿意见到自己麾下文武大臣彼此之间有分歧、有争斗,但他不想让房俊成为所有人的靶子,“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将房俊视为东宫之柱石,可以自成一派占据更多的利益,却不能成为群起而攻之的那一个。
……
李靖微微一愣,旋即琢磨着李承乾言语之中的用意,赶紧说道:“殿下所言甚是,宝剑锋从磨砺出,愈是优秀之人才,愈要经受敲打磨砺,老臣往后定会多加留心,加以点拨。哈哈,说起来,越国公也算是老臣半个弟子,老臣只得了苏定方一个愚笨学生,这一生所学却是没学到几分,时常深以为憾。”
他不管旁人有着什么样的分歧,将来如何争斗,他不耐烦这些,却也不肯吃亏,所以此刻明明白白的告诉太子以及在场诸人——我和房二一伙儿的,而且不管事儿,你们想斗,自去寻房二便是,莫来烦我。
李承乾有些无语的看了李靖一眼,郁闷至极。
他本意是敲打李靖一番,莫要将房俊之功劳吹嘘得太过,以免引得旁人忌惮,从而树敌无数。可李靖这一番话却愈发将房俊推到诸人的对立面——堂堂卫国公李靖表态与房俊一伙儿,岂不是说整个东宫的军队尽皆站在房俊身后?
这份权势莫说是东宫属官羡慕嫉妒予以敌视,即便他这个太子若是心胸狭窄一些、猜忌之心重一些,只怕都要对房俊生出忌惮之心。
开国之初战功赫赫,结果最终却试图蹉跎不得重用,最终淡出朝堂幽居府邸,李靖这辈子的遭遇看似凄苦倒霉,实则乃是必然。
这政治智慧也太过差劲……
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李承乾只得将话题转开:“龙首原收复,长孙嘉庆大败,不知长孙无忌那边会有何等对策?”
李靖捋着胡须略微思量,自信道:“眼下关陇军队看似人多势众,实则战力严重不足,只能将重心放在太极宫,对于长安城外的掌控虚的很,否则也不会任由右屯卫先是突袭灞桥,继而猛攻龙首原。长孙无忌为人沉稳,此时必不会采取大动作予以报复,反而会收缩兵力,一边加强对于太极宫的攻击力度,一边敦促天下门阀,尽快派出援军抵达关中。”
他顿了一顿,回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舆图,缓缓道:“所以,长孙无忌必然将所有希望皆放在天下门阀来援,那个时候,才是长孙无忌心中的决战之时。”
眼下敌我双方势均力敌,关陇军队人数更多,但东宫军队战力更强,一时间谁也奈何不得谁。固然房俊此番对关陇军队予以重创,狠狠打击了关陇军队的士气,但距离胜利差之甚远。
长孙无忌当然也明白这一点,断不会逞一时之英雄就此展开报复反击,反而会收缩兵力保住此刻之战果,将所有希望都寄托与天下门阀援军抵达的那一刻。
毕竟,西域远在数千里之外,即便安西军彻底稳固西域局势之后大举驰援,也需要两个月的征程,而河东、山东、甚至江南、巴蜀之地的门阀可迅速抵达关中,时间在关陇这一边。
李承乾面色凝重,缓缓颔首,由房俊收复龙首原带来的喜悦也消散不少——毕竟直至眼下,东宫依旧处于劣势,且在目前可见的未来,巨大的危机依旧无法弥补。
*****
齐王府。
花园之中,一座凉亭立于假山之下、水池之畔,只可惜如今正值隆冬,水池冰封,草木凋谢,只余下数十株参天大树挂满冰霜,游目四顾,一片银白。
白色的纱幔绕着凉亭为了一圈,挡住风雪,亭内红泥小炉炭火正旺,银质酒壶放在路上,壶嘴微微冒出热气,浓郁的酒香充斥在半封闭的空间之内,两个衣着华美的侍女跪坐一侧,两双素手一边斟酒,一边将食盒之中的点心、小菜摆放在茶几上。
齐王李祐一身锦袍、冠冕堂皇,看上去贵气逼人,抬手拈起酒杯,冲着对面的阴弘智笑道:“小王敬舅父一杯。”
阴弘智赶紧举杯,恭声道:“臣下如何敢当?殿下,请!”
甥舅二人客气一番,一起举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李祐用竹夹夹其一枚桂圆放入口中,一边咀嚼,一边问道:“今日听闻灞桥遇袭,不知具体情况如何?”
阴弘智也放下酒杯,摆手将侍女斥退,而后执壶斟酒,面色阴郁,道:“河东柳氏家主柳钢不甚坠落灞桥,之后又被废墟压住,好不容易解救出来,眼下生死不知……韦正矩听闻右屯卫兵临灞桥,临阵脱逃回城,数万军队被右屯卫一击即溃。”
李祐摇摇头,讥讽道:“这韦正矩整日里人模狗样、眼高于顶,自诩什么年轻一辈之‘人杰’,真真是令人笑掉大牙,就着也敢跟房俊相提并论?”
当初韦正矩先是觊觎长乐公主之美色,继而又对晋阳公主生出觊觎之心,令一众皇子甚为不屑。无论立场如何,这些皇子皆对长乐公主尊敬有加、对晋阳公主恋爱不已,岂能愿意被韦正矩这般绣花枕头娶回家中?
阴弘智没心思理会韦正矩是死是活,续道:“不止于此,晌午时分,房俊亲自坐镇右屯卫大营,先以火炮轰击龙首原上长孙嘉庆部,继而出动具装铁骑,一举将长孙嘉庆部击溃,眼下,整个龙首原已然落入东宫掌控之内,右屯卫兵锋居高临下直接威胁长安城东的关陇军队。”
他怂恿齐王李祐投靠长孙无忌,自然希望长孙无忌为首的关陇大获全胜,只要齐王李祐登上储君之位,将来登基为帝,他这个亲舅舅兼军师才能水涨船高,成为掌握朝政大权的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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