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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唐锦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公子許
这是宇文陇唯一的机会,他知道只要自己越凶,吐蕃胡骑就绝对不敢死拦着退路跟自己硬碰硬!
宇文陇策马舞刀,瞪圆了眼睛将马速催到极致,一边冲锋一边大吼:“长安帝都,天子脚下,岂容异族撒野?儿郎们,随吾杀退蛮胡,蹚出一条生路!”
似长孙、宇文、令狐、尉迟、贺兰等等姓氏要么出自鲜卑,要么出自突厥,但是自北魏以来胡汉合一、全民汉化,时至今日这些漠北姓氏早已与汉人通婚不知多少代,身体内的胡族血脉早已淡化,兼且平素接触皆乃汉人文化,写汉字、读汉书、说汉话、穿汉衣,早已不将自己视作胡人,否则宇文陇此刻断然说不出“杀退蛮胡”这等话语。
麾下“沃野镇”私军自然也不觉此言有何不妥,大家都是唐人,不是唐人的才是“蛮胡”。自前隋开始,天下一统,汉家文化达到昌盛之巅峰,如今大唐立国更是威慑四海、横扫六合,诸胡入华夏者颇众,皆以此为无上之荣光,攀附之心甚重。
汉人对蛮胡颇具戒心,种种防备,但蛮胡却一心入华夏,甘之如饴……
此刻宇文陇如此大声呼喝,登时将麾下军队的士气提振起来:咱们打不过右屯卫也就罢了,毕竟那可是大唐军队序列之中一等一的强军,可若是连外族胡骑都打不过,岂不丢人?
与右屯卫打,打的是朝堂争斗,打的是门阀利益,这对于普通兵卒甚至家仆、奴隶来说很难感同身受,纵然拼了命打赢了,大家的境况也不会好多少,即便输了,也不过是换一家当牛做马……
但对于外族胡骑,却从心里鄙视,不愿受其屠戮,坠了大唐威风。
兼且此刻来去无路,只要不肯坐以待毙,便必须冲破吐蕃胡骑的封锁,登时便爆发出极强的战力,在宇文陇率领之下,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向着吐蕃胡骑冲锋而去。
刚一照面,准备不足的吐蕃胡骑便吃了个大亏……
赞婆的确不愿与这支残兵败将硬碰硬,噶尔家族的儿郎可以为了家族抛头颅洒热血死不旋踵,但未到关键之时,又岂肯轻易牺牲?眼见这场大战局势已定、胜券在握,只需拦住对方的退路即可,犯不上打生打死。
所以他下令麾下骑兵分散开来,没有迎头堵截,而是放任对方冲锋,而后收拢军队,来一个钝刀子割肉,一点一点的将敌人蚕食干净。
孰料这支在右屯卫面前一触即溃,毫无战力的残兵败将,对上他率领的吐蕃胡骑之时,忽然悍不畏死、作风强硬,无数兵卒呼喝着口号向着面前的吐蕃胡骑发动冲锋,就连之前已经被击溃的轻骑兵也重新聚拢起来,在一个个旅帅的率领之下发起反冲锋。
准备不足的吐蕃胡骑一瞬间便被冲击得七零八落,再想收拢军队全力攻击,已然来不及……
赞婆眼看着被右屯卫打得丢盔弃甲的关陇军队硬生生将自己构筑的防线冲散,决堤洪水一般疯狂向着西南方开远门方向逃窜,登时捶足顿胸、悔之莫及。
吐蕃胡骑的确可以缀着对方的尾巴一点一点蚕食,可是自己这边防线崩溃,无法限制对方的撤退速度,只能任由其主力一路向南狂飙突进,跟不上大部队被吐蕃胡骑斩杀或者俘虏的都是散兵游勇……
本可全歼敌军的必胜之局,因为他的失误导致防线被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眼睁睁看着残余敌军主力狂奔而去,赞婆忍不住回头瞅了瞅远处玄武门的方向,心里哆嗦了一下。
娘咧!
这可如何向房俊交待?
功劳没了不说,指不定还得受到一顿责罚……
赞婆又羞又气,赶紧指挥麾下兵卒一路猛追猛打,撵着关陇军队向着开远门方向狂追而去。只可惜冲破防线的关陇军队哪里肯让他追上?数万人马在宽阔的原野上撒腿狂奔,细细密密的小雨之下,漫山遍野都是逃窜的溃军,吐蕃胡骑只能将小股的叛军围剿,对于溃军主力却是望尘莫及。





天唐锦绣 第一千七百八十四章 有所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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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婆亲自上阵冲杀一番,见到身后右屯卫的轻骑已经赶到,再看早已绕过长安城墙西北角奔赴向开远门方向的关陇军队,只能垂头丧气的喝令收兵,向着右屯卫迎了上去。
两军挥师,却并没有大胜之后的喜悦,高侃顶盔贯甲、策骑而出,来到赞婆身前丈许处与之相对,沉声喝问:“贵部为何放任叛军冲破防线,逃出生天?”
这可是宇文家麾下的“沃野镇”私军,在关陇军队之中绝对算得上是第一等的精锐,别看刚才这场仗打得惨不忍睹,更大原因是宇文陇对于火器的威力、战术皆估算不足,这才吃了大亏。此番纵虎归山,下一次遇上之时,吃过亏的宇文陇必然不会重蹈覆辙,乃是右屯卫之劲敌。
赞婆无奈,在马背上拱手道:“非是故意放纵,实在是准备不足,这是意外。”
谁能料到被右屯卫打得抱头鼠窜的关陇军队,转眼到了吐蕃胡骑面前却爆发出那般强横的战力?
简直欺负人……
高侃不与计较,微微颔首:“故意也好,意外也罢,此等话语将军留着去向大帅解释吧。提醒您一句,唐军军纪,令行禁止,只看结果不问缘由,将军没有达成战前部署之结果,责罚难免。”
都是明白人,自然一眼便看得出吐蕃胡骑之所以被关陇军队冲破防线,是因为不愿意硬碰硬增加伤亡,结果对关陇军队的逃生意志估计不足,被其忽然爆发的战力所击溃。
作为前来襄助的外援,不愿为了唐人的战争而白白赴死,情有可原。但既然已经参战,却将战前之部署置于不顾,导致关陇军队从容退走,则在责难逃。
赞婆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羞愧道:“此番是在下疏忽,自会在大帅面前请罪,以后定然将功折罪。”
自己率军前来为的是交好东宫以及房俊,为噶尔家族的未来抱一条大粗腿,依为靠山。可是经此一战,自己的表现实在是有些丢人现眼,若是得不到东宫的重视,岂不是白来一趟?
心中之懊恼无以复加。
高侃自不会让赞婆太过难堪,喝问几句,听到斥候回禀宇文陇已经领着叛军主力退回开远门外,只能扼腕叹息一声,鸣金收兵,与赞婆一道返回大营向房俊复命。
*****
天明。
绵绵细雨随风飘落,将房舍花树尽皆浸润,浓浓的硝烟涤荡一清。
一骑快马自远处飞驰至玄武门下,马上斥候不待战马停稳,便从马背之上反身落下,脚踩在地上上身依旧被惯性向前带着,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刚刚稳住脚步,玄武门下的兵卒已经蜂拥上前,亮出雪亮的刀枪。
斥候自怀中逃出印信,大声道:“吾乃右屯卫斥候,奉大帅将令,有紧急军情入宫回禀太子殿下,汝等速速开门!”
守城校尉上前接过印信验看无误,不敢耽搁,赶紧打开城门,派了两个兵卒随同斥候一同入内。
身后的城门尚未关闭,那斥候便撒开两条飞毛腿,一溜烟儿的朝着内重门跑去,随同的两个兵卒急忙“哎哎”叫了两声意欲提醒其稳重一些,毕竟如今这内重门里几乎等同于皇宫大内,不仅文武官员尽皆在此,便是陛下的嫔妃也暂居此地,万一惊扰了贵人,大大不妥。
不过旋即想到眼下城外的大战,胜败之间攸关东宫之生死,再是紧急也不为过,遂不再提醒,而是快步跟随在其身后抵达内重门。
城外大战连连,烽火连天,内重门里亦是警卫处处、岗哨森严。
斥候刚刚抵达内重门,便有顶盔贯甲的禁卫上前拦阻,腰间横刀抽出一半,警惕的眼神在斥候身上打量:“汝等何人,所为何事?”
斥候一阵狂奔累得够呛,站住脚步喘了几口,再次拿出印信:“右屯卫斥候,奉命入宫觐见太子殿下,有紧急军务送达!”
几名禁卫神情严肃,分出两人反身快步入内通禀,其余几人将斥候待到门楼下,依旧虎视眈眈不敢放松分毫。
眼下局势紧迫,内忧外患,谁也不敢保证没有人假冒斥候,行悖逆之举……
须臾,禁卫回转,道:“殿下召见!”
斥候冲着几个禁卫一抱拳,大步进入内重门,早有两个内侍等候在此,带着他快步抵达太子居所,来到门外低声道:“殿下有令,毋须通禀,速速入内。”
斥候颔首,深吸口气,大步进入房舍之内。
……
李承乾一宿未睡,精神紧绷,毕竟城外大战干系重大,说不定一朝兵败叛军就会直入玄武门。
好在提心吊胆大半宿,直至天明,传来的消息依旧是各方顺遂,高侃部与吐蕃胡骑前后夹击,宇文陇步步后退,溃不成军;大和门虽然只有区区五千兵卒镇守,却在长孙嘉庆数万大军狂攻之下固若金汤;东宫六率枕戈待旦,牵制着长安城内的叛军不敢轻举妄动。
天色晦暗,春雨潺潺,但曙光已现。
李承乾精神亢奋,坐在堂中,与萧瑀、刘洎、马周等人分坐用膳。早膳很是简单,一碗白粥,几样小菜,一众大佬们熬了一宿,此刻吃得分外香甜。
恰在此时,内侍来报,右屯卫斥候奉房俊之命有战报呈递。
李承乾当即放下碗筷,蓄养多日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城府登时告破,疾声道:“快宣!”
此等时候有斥候前来,所呈递之战报几乎毋须猜测……
在座诸位也都精神一振,放开手中碗筷让内侍收走,又让内侍服侍着簌了口,正襟危坐等着斥候进来。
须臾,一个斥候快步入内,来到太子面前单膝跪地,双手将一份战报呈上,口中大声道:“启禀殿下,右屯卫将军高侃率部与吐蕃胡骑前后夹击,于光化门、景耀门一代大败叛军宇文陇部,其麾下‘沃野镇’私军死伤惨重,仅余半数逃回开远门。大捷!”
李承乾大赞一声:“好!”
待到内侍将战报转呈于面前,迫不及待的打开来,一目十行的看过,大小两声强自压抑着心中兴奋,递给身旁的萧瑀传阅,看着斥候道:“此战,越国公运筹帷幄、决胜沙场,居功至伟!稍候你回去告诉越国公,孤心甚慰!待到他日剿灭叛贼、涤荡寰宇,孤定与他同饮庆功酒!”
太子殿下面色红润,双目发亮,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怎么可能不兴奋呢?
本以为受命监国,储君之位稳如泰山,孰料一朝风起,东征大军铩羽而归,父皇受伤坠马殁于军中,宛如晴天霹雳一般。紧接着,长孙无忌狼子野心,裹挟关陇门阀起兵谋反,意欲废黜东宫、改立太子!
这一切,对于自幼锦衣玉食、长于深宫的李承乾来说不啻于灭顶之灾,多少次午夜难免辗转反侧,幻想着自己有可能步上绝路,阖家灭绝……
好在,还有房俊!
这位肱骨之臣不仅在一次又一次的易储风波之中稳稳的站在自己身边,出谋划策不遗余力的予以支持,更在他动辄倾覆的危厄之中,自数千里之外的西域一路驰援,一举稳定长安局势。
继而接连挫败声势浩大的叛军,一点一点扳回劣势,现如今更是一战剿灭宇文家的“沃野镇”私军,使得叛军主力遭受重创,硬生生将局势翻转!
此等忠贞之士,得之,何其幸也!
萧瑀扫过战报,递给身边的刘洎,两人对视一眼,目光幽深。
刘洎接过战报,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心中喟然叹息。自今而后,单凭此功,太子面前又有谁能动摇房俊的地位?说一句不臣之言,“再造之恩”亦不过如此。
不过……
他阖上手中战报,瞅了一眼满脸兴奋的太子,蹙眉看向那斥候,质疑道:“战报之中,对于战前之绸缪、战场之应对都记载得清清楚楚,然吾有一处不解,既然高侃部与吐蕃胡骑前后夹击,宇文陇部已经狼狈溃逃,却为何最终未竟全功,没能将宇文陇部悉数歼灭,反倒让其率领四万余众逃回开远门外大营?”




天唐锦绣 第一千七百八十五章 用心险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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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堂内瞬间一静,众人扭头看了刘洎一眼,连李承乾都盯着刘洎好一会儿,目光阴沉……
那斥候不虞有他,实话实说:“盖因赞婆错估了叛军之战力,故而防线扎得不够紧实,当时叛军被高侃将军杀败,狼奔豸突、仓惶逃窜,求生欲望非常强烈,赞婆猝不及防之下被其冲开防线,追之不及,这才让宇文陇逃走。”
话音一落,萧瑀颔首道:“战场之上,局势瞬息万变,从来没有谁能够永不犯错。越国公虽然英武盖世、勇冠三军,但兵法谋略之上还是差了一筹,此战未竟全功,殊为可惜,却不能责怪。”
堂内愈发安静。
那斥候一脸懵然,眨眨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此番叛军两路齐出、齐头并进,任意一路的兵力都是右屯卫将近两倍,再是精锐的军队面对此等劣势也难免焦头烂额,稍有不慎便是全盘皆输。然而大帅调度有方、运筹帷幄,以五千兵卒死死守住了大和门,进而集中主力一战击溃宇文陇部,使得局势陡然逆转。
让宇文陇逃掉固然有些可惜……可是数万叛军不是土鸡瓦狗,眼见濒临绝境自然爆发出绝强的求生欲望,莫说高侃部与吐蕃胡骑加一起不足三万兵马,即便将东宫六率全都放上去,谁又敢言必将宇文陇部全歼,而且万无一失?
分明是一场天大的功劳,可是自这位宋国公口中道出,却好似这本就是因为大帅能力不足才引发的错误……
娘咧!
斥候只觉得胸中郁愤憋屈,偏又不知如何反驳,只气得瞪圆了眼睛看着萧瑀,若非此间有太子当面,他恨不能扑上去一拳将这个老家伙放翻在地,让他趴在地上找自己的牙!
咱们打生打死的与叛军血战连连,你这个老东西坐在庙堂之上口若悬河便将大帅的功劳轻易抹煞?
不仅斥候心中怒极,堂内也有人看不过眼。
马周轻咳一声,沉声道:“刘侍中此言,未免有失偏颇。以往种种暂且不论,单只是陛下率军御驾亲征高句丽,留下越国公辅佐太子监国,这其间外族多番入寇大唐,全赖越国公披荆斩棘、一一击退,这等功勋战绩,试问当世又有几人能及?越国公的能力是历经挫折检验的,不容诋毁。”
他对刘洎这种“外敌未灭,内斗不止”的做派极度不满,争权夺利可以,勾心斗角也行,可你总得分得清局势火候吧?军队苦战连连获得一场足以颠覆局势的大胜,未等酬功呢,你这边便开始打压,让那些兵卒将校如何看待?
一旦士气低落、人心不满,你拿什么去跟叛军打?
隐私龌蹉,不识大体,此人能力再强也不过是一“官僚”而已,算不得能臣……
一直闷声不吭的李道宗也颔首附和:“打仗不是靠嘴去说的,要真刀真枪的在沙场之上赢回来。越国公之所以有今时今日之功勋战绩,天下人尽皆信服,不是谁随随便便颠倒黑白的诋毁几句就行的。”
他也极为不齿刘洎与萧瑀这种一唱一和的诋毁方式,就算你们要斗,也得等这场仗打完再说吧?
刘洎连续被马周、李道宗毫不客气的怼了一番,面上非但没有半分羞恼之色,反而愈发沉重,缓缓道:“若是果真如二位所言,事情反而愈发麻烦。众所周知,赞婆乃是应越国公之邀率军前来助阵,且一直听令于越国公,旁人根本不能调动其一兵一卒,甚至连殿下都算在内……赞婆乃是吐蕃蛮胡,不读兵书、不识兵法也是寻常,临阵之时犯下错误导致叛军主力脱逃,情有可原。然则,其若是听从某人之暗中指令故意为之,性质可就大不相同。”
李道宗对懵在那里的斥候道:“汝且退去,告知越国公,城外之战要好生收尾,断不可再犯下低级错误。”
“喏。”
斥候应下,转身自太子居所退出,小跑着往玄武门那边去,口中念念叨叨,唯恐将方才诸人说过的话语忘记一字半语。
他虽然听不大懂,但却明白这是有人嫉妒大帅的战功,在太子殿下面前进谗言,必须得跟大帅一字不差的转述清楚,让大帅好生教训那等颠倒黑白的奸臣……
……
待到斥候退下,李道宗这才看向刘洎,一字字问道:“刘侍中是不是糊涂了?眼下城外战场皆由越国公负责,可谓危厄处处、如履薄冰,他绞尽脑汁一次次打击叛军之士气、削弱叛军之实力,焉有故意放纵叛军主力之道理?难不成让叛军多凑足一些军队,以便回过头来打他自己么?”
刘洎已然不怒,面上满是担忧之色,摇头道:“江夏郡王误会了,微臣并非笃定越国公此乃故意为之,只不过提醒殿下、提醒诸位有这个可能罢了。毕竟眼下局势依旧危险,若是有人为了一己私利弃大局而不顾,极有可能招致极为严重之后果。微臣在其位自然谋其职,不能浑浑噩噩,随波逐流。”
“呵!”
李道宗气得冷笑一声,懒得搭理此人。
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不外如是。
不过你再是如何巧舌如簧、心毒如蛇,那也得看看上面坐着的这位是何等想法。在太子面前诋毁房俊,你可是想瞎了心吧……
一直沉默的李承乾这才开口,目光从刘洎脸上挪开,看着诸人,沉声道:“越国公忠贞不贰、公忠体国,乃国之羽翼、孤之肱骨,战功卓著、品性高洁,断不会行下那等无君无父之事。此等话语不得再提,以免寒了前线将士奋勇杀敌之心。”
果不其然,太子一开口便将刘洎的言论驳斥回去,定下基调,再不许议论这个话题。
刘洎神情乖顺,颔首道:“殿下教训的是,微臣知错。”
轻飘飘揭过此事。
萧瑀耷拉着眼皮,脸上古井不波,心里却喟然叹息一声:这个刘思道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看似吹毛求疵,实则包藏祸心。
一直以来,房俊对于和谈之事非但不予支持,反而处处抵触,之前更有悍然偷袭关陇军队导致和谈终止之举措,可见其立场与支持和谈的文官分歧巨大、水火不容。
然而太子对其太过信任,甚至听任其发动对关陇军队的突袭,这对于力主和谈的文官来说,压力太大。
此番指责房俊私底下指使赞婆放过宇文陇部主力,并非表面看上去意欲治其之罪,且不说太子对房俊之信任断不会予以任何惩罚,即便房俊当真这么做了,以眼下之局势,谁又敢惩罚房俊?
然而这番话出口,势必在东宫文官武将之中掀起一场热议,有人抵触,自然就会有人信以为真,只需长久讨论争执下去,对于房俊的威望便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打击。
没办法,别说区区一个刘洎,即便是他萧瑀,今时今日想要压制房俊亦是有心无力,只能以这种潜移默化的手段对房俊的威望一点一点予以蚕食,终有一日聚沙成塔,或许某一时刻便能成为促使房俊翻船的契机……
朝堂之上的斗争,从来不能追求一蹴而就。
*****
右屯卫大营。
房俊听着斥候一字一句将刘洎的话语复述出来,原本因高侃击溃宇文陇而来的喜悦略有冲散。
什么是政治?
政治就是利益,利益就代表着争斗,只要有人追逐利益,斗争便无处不在。即便父子同朝、兄弟为官,也一样会因为利益的述求不一致而反目成仇,这没什么新鲜的。
待斥候退下,房俊让亲兵沏了一壶茶水,慢慢的呷着,思虑着当下东宫的政治格局。
若刘洎只是一个侍中,并不放在房俊眼里,但如今此人上位成为文官之领袖,甚至有可能取萧瑀而代之,说不得便会成为他的政敌。
因为历史早已表明,刘洎此人对于权力之热衷极其高涨,否则也不会招来李二陛下的猜忌,顺着诸遂良的诬告便顺水推舟将其处死,他可不想待到将来李治继位之后,朝堂之上屹立着一个锋芒毕露的权臣……




天唐锦绣 第一千七百八十六章 权臣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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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李二陛下东征高句丽,不克,班师回朝。途中染病,卧榻不起,刘洎、马周等人前往探视,时为黄门侍郎的诸遂良负责接见。
其后,李二陛下询问刘洎、马周等人言辞,诸遂良说:“刘洎言及‘朝廷大事不足忧虑,只要依循伊尹、霍光的故事,辅佐年幼的太子,诛杀有二心的大臣,便可以了’……”
此等话语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如何接受?故此,李二陛下甚为不满,且认为刘洎野心勃勃,一旦他日太子登基,势必联络朝臣,架空新皇,行“伊、霍”之故事,把持朝政。
此为刘洎之死埋下伏笔……
此乃《新唐书》《旧唐书》皆由记载,当然,后世史学家对此争执不一,有的认为刘洎不可能说这样的话语,有的认为诸遂良不会说谎。
最有名的自然那位“砸缸”的司马君实,此君道德标榜、仁义无敌,故而素来喜欢以道德人品立论,认为“忠良正直”的褚遂良不会行诬告之举,褚遂良谮杀刘洎的说法全都是负责编撰《实录》的许敬宗之诬陷,进而被收录于史书之中……
且不论道德标榜的司马光如何鉴定一个几百年前的古人在道德风范方面之修养,单只是以其资历、地位来说,难道不懂得一个政治人物全无善恶之分的道理?
或许是真的不懂。
这位足以获颁“道德风尚奖”的千古名流皓首穷经、学问无敌,于实务却是一窍不通,只知捧着先贤著作上纲上线,对于朝堂大事也只是一味节流、不懂开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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