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锦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公子許
“嗬嗬……”
长孙冲情绪瞬间激动起来,他挣扎着爬起,嘴里发出不知是冷笑还是呻吟的声音,好半晌才缓缓坐起,恨声道:“无心之失?好一个无心之失!你只是瘸了一条腿便觉得受到天大的冤屈,整个人生都灰暗迷茫,但你可曾想过一个男人伤了命根子不能人道,将会承受什么样的痛苦与折磨?”
李承乾默然。
他不得不承认,世上从无“感同身受”这回事,未曾亲身领略痛苦的滋味,绝对不能感受到其中绝望与折磨……
“嗬嗬!”
长孙冲努力想要站起,但身上的重枷使得他浑身的肌肉早已受到不可逆的损害,手足的镣铐也限制了他行动的幅度,努力半晌,只能颓然倒在稻草堆上,只剩下剧烈的喘息。
半晌,长孙冲才缓过劲来,语气平静,但充满怨毒:“陛下与皇后将他们最疼爱的嫡长女许配于我……我应该感激?不!这不是他们对我的期许与看重,而只是为了弥补你犯下的错,更是为了给父亲这个关陇第一勋贵一个交待!在他们眼里我已经是一个废人,但他的皇位赖以关陇而篡取,他不敢得罪关陇,所以他们选择牺牲一个嫡长女来达到政治的平衡!我只是一个残废的可怜虫,我凭什么感激他们?”
李承乾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居然连父皇母后对你的宠爱都质疑?这么多年,父皇母后待你甚至比对孤都更好一些,更别说羡慕你的皇子有多少……你太偏激了。”
他认为这是长孙冲身体遭受重创之后心理发生了扭曲,不可理喻。
长孙冲却大笑两声,但体力虚弱至极,笑声里没什么中气,急促说道:“你说陛下宠爱我,那我问你,前些年房俊平步青云、官运亨通,陛下为何处处将他凌驾于我之上?”
李承乾想说你本事不行啊,当初人家房俊一手创建神机营,带的好好的,结果父皇将房俊调走让你入主神机营,可你最终却将一支注定会闪耀无双战力的强军带到涣散崩溃……这也能怨得着父皇?
不过他到底是个厚道人,见到长孙冲这等凄惨之形状,不忍再度打击,只是默然不语。
只是想起当年两人交情深厚,出则同车、入则同榻,亦曾发出豪言要效仿伯伯牙子期,谱下一段高山流水觅知音的佳话……却不想今时今日反目成仇,长孙冲更是恨不能杀他而后快。
“宠爱我?”
长孙冲面色狰狞,一双眼睛死鱼一般凸起,恨声道:“若当真宠爱我,当初长乐意欲和离,他们为何支持?难道他们不知道长乐有违妇道,与房俊那个杂种暗通款曲、做下丑事?他们知道!他们什么都知道!只是因为我是个废人,所以他们便牺牲我的尊严,却给予长乐肆意妄为的自由!凭什么我要感激他们?我恨不得他们死!”
一声一声泣血控诉,却令李承乾极为反感。
他蹙眉道:“你与长乐成亲多年、同床共枕,难道不知她是何等性情?这般污蔑长乐,只不过是你为了自己心中的嫉恨寻找一个借口而已。年轻一辈,你素来是一个佼佼者,每一个长辈都对你赞誉有加、报以厚望,结果却被一个以往你从不曾正眼相看之人超越,甚至让你难望项背,所以你便心生嫉恨。”
他现在终于明白长孙冲为何一步一步走到今日,放着大好前程不顾,反而要做下谋逆之事。
一切皆因嫉妒。
或许是长孙冲天生气量狭窄,也或许是身体遭受重创之后心理产生扭曲,总之他看待一切事物的时候都失去了平常心,只会偏激任性钻牛角尖,从不肯在自身寻找问题,却将所有的问题都归咎于他人。
妒嫉,使人面目全非,更使人一步踏错、误入歧途,葬送了大好人生。
“放屁!”
长孙冲面色狰狞、歇斯底里的嘶吼:“长乐那个贱人,根本就是水性杨花、下贱无耻!若非他私通房俊,陛下又对房俊宠信无度、不分对错,吾又何至于做下谋逆之举,试图另立新皇,将房俊斩尽杀绝?你们一个个满口仁义道德,实则背地里做得尽是些肮脏龌蹉之事,都是王八蛋……”
李承乾再不理会他,转身离去。
沿着长长的牢狱甬道走出去,李承乾站在牢狱门外,仰望漫天星斗。
李君羡默默跟随其后,一言不发。
良久,李承乾才淡淡道:“送他上路吧,别用鸩酒,别用白绫,让他痛快一些。他这一辈子看似风光显赫,实则也没少吃苦……”
言罢,负手迈步而去,脚步略显沉重。
星移斗转,世易时移,人世间种种一直都在发生变化,未来的憧憬一步一步实现,身边的人也在一个一个远离。
人生之路,好像永远都充满了淡淡的离愁。
只有离别,没有重逢。
大江东去,永不回头。
身后李君羡站在牢狱门口,一干狱卒站在身后看着他,等着他下令,刚才太子的话语他们都听到了……
李君羡却愁眉不展。
送长孙冲上路几乎是肯定的,在李承乾前来的时候李君羡便有所猜测,这是太子想要对过往的一些人和事做一个割裂。但是不准用斟酒,也不准用白绫,还得没有痛苦……人在死亡的过程中,究竟哪一种方式是没有痛苦的?
李君羡满心为难,咱也没死过,没经验啊……
纠结半天,只得返回牢狱,命人给长孙冲灌下迷药,待其昏迷之后,让人一刀刺中心脏,使其在昏迷之中上路……
天唐锦绣 第一千八百八十四章 旁敲侧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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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凉凉,夜色沉沉。
营帐之内铺设着厚厚的地毯,一方雕漆茶几放在当中,沐浴之后的高阳与巴陵相对跪坐,衣袍宽松、肌肤胜雪,湿漉漉的如云青丝随意绾成发髻,一样的容颜娇丽。
旁边打横摆着一张软榻,娇小纤细的晋阳公主斜倚在上面,青丝如瀑般披洒在抱枕上,脖颈修长,体态纤巧,裙裾下露出一双赤足交迭在一起。烛光下眉目如画、安适恬静,手里正捧着一本书卷看得津津有味……
高阳公主执壶给桌上的茶杯斟满茶水,自己拈起一杯,呷了一口,美眸在巴陵公主脸上流转一圈,笑问道:“此间条件简陋,姐姐可还住得习惯?”
巴陵公主也拈起一杯茶,轻叹道:“时局危厄,帝国有倾覆之祸,自身更是雨打浮萍、浮沉不定,哪里还顾得上享受?能有一屋安身、一餐饱饭都算是不错了,不敢祈求太多。”
“姐姐倒也不必太过担忧,”高阳公主眸光流转,温声道:“郎君对姐姐极为上心,将姐姐接过来之后便将一切安置得妥妥当当,你只需安心住下,一切有郎君在呢。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姐姐便提出来,都是一家人,千万不要客气,以免委屈了自己。”
一旁软榻上,捧着书卷的晋阳公主姿势不变、神情不变,晶莹如玉的耳廓却抖了抖,裙裾下白皙圆润的脚趾下意识勾了一下……
巴陵公主愣了愣,旋即有些羞恼。
这高阳话里有话呀……
有些紧张的捧着茶杯,巴陵公主轻轻摇头,道:“妹妹说得哪里话?咱们乃是姊妹,吾家郎君与二郎更是交情莫逆、情同手足,如今长安城内局势动荡,多少权贵战战兢兢,唯恐祸从天降,幸得妹妹、二郎庇佑,姐姐已经感激不尽,万不能厚颜再有所求。”
高阳公主笑容明媚,放下茶杯,握住巴陵公主的手,笑道:“姐姐万勿见外,你也知道我素来大大咧咧,心胸开阔得很,平素有什么好东西尚且愿意与姊妹们分享,何况是此等时候?姐姐踏踏实实的放心便是。”
巴陵公主有些接不上话了,难道要说“你的好东西我根本看不上,也不稀罕和你分享”?
只好说道:“咱们女儿家成了亲,便是泼出去的水,纵然是亲姊妹,也得分清里外才是。感情再好,有些时候也得避嫌一些,免得旁人说三道四,反而伤了情份。”
软榻上的晋阳公主嘴角一挑,心中暗笑。
两位姐姐这般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当真是有趣得紧……不过两人的隐喻让她有些不解,到底是姐夫与巴陵姐姐有了什么私情,还是高阳姐姐担心巴陵姐姐觊觎姐夫身子?
不过高阳姐姐所言不假,她似乎的确愿意与姊妹们“分享”好东西,最起码如果有姊妹看上她的好东西,她并不会拒绝对方享用。
比如长乐姐姐……
小公主微微动了动,换了一个姿势,目光依旧停驻在书卷上,耳朵却早已竖起,饶有兴致的听着八卦吃瓜。
但她轻微的动作却惊动了高阳公主……
高阳公主唇角一挑,扭过头,看着“聚精会神”看书的晋阳公主,笑问道:“今日听闻兕子与二郎一同游河垂钓,玩得开心么?你姐夫从小就宠着你,这么多年了从未见他对旁人这般上心,简直千依百顺、有求必应……呵呵,看着你们亲近,我这个做姐姐打心眼儿里高兴。”
晋阳公主登时有些心虚,游河垂钓自然没什么不能见人的,但是自己落水之后被姐夫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轻薄了好几下……虽然姐夫下了严令不准那些亲兵、禁卫将自己落水的事情传出去,可也未必能守得那么严实,万一高阳姐姐知道了当时的情况……
赶紧绽放一个笑脸,乖巧颔首道:“姐姐说的是呢,姐夫爱屋及乌,却是对兕子极好。”
心里却使劲儿腹诽:这位姐姐大抵是被武媚娘那个心机狡诈的给带坏了,说话阴阳怪气……
高阳公主忍不住笑起来,这小丫头当真是个聪慧伶俐的,这句“爱屋及乌”用的简直好极了。
正欲说话,便见到晋阳公主那张清丽无匹的俏脸上陡然绽放出一个明媚至极的笑容,彷如云破月来、昙花夜放,坐起身看着门口,甜甜的叫了声:“姐夫!”
高阳公主:……
要不要笑得这么甜?叫得更好像掺了蜜似的?
自己这边还防备着巴陵公主呢,原来这个才是最危险的,瞧瞧这娇俏得花儿一样的姑娘满心满眼都是你,这谁受得了?
怕是就算柳下惠复生,也得蠢蠢欲动,难守圣贤之心……
房俊推门入内,便见到姊妹三个正在聊天,而巴陵公主正好自茶几上取起茶壶,上身前倾,领口不可避免的微微敞开,露出一大片腻白,隐间峰峦叠嶂,沟壑幽深。
房俊:太热情了吧,一进来就给我看这个?
虽然他旋即扭头,但高阳公主还是觉察到他的眼神,顺势一瞅,呵!眸光在赶紧正襟危坐轻轻掩了一下衣襟的巴陵公主脸上转了一下,心中思忖:到底有意还是无意?
房俊进屋,先是无意间在风景幽深的地方瞥了一眼,听到晋阳公主清脆甜美的轿呼,遂露出一个笑容,一揖及地:“微臣见过巴陵殿下、晋阳殿下。”
他刚刚鞠躬弯下身子,巴陵公主尚未回话,晋阳公主已经从软榻上坐起身子,一双雪白纤巧的赤足并拢,书卷搁在一旁,笑吟吟道:“免礼!”
巴陵公主也道:“越国公不必多礼,私下见面,还是随意一些好。”
话一出口,想起方才高阳公主的旁敲侧击,登时心理一跳,脸颊微红,微微垂下头。
房俊道:“多谢二位殿下。”
起身之后,目光从三人脸上转了一圈,晋阳公主笑意盈盈、明媚灿烂,高阳公主嘴角微挑、似笑非笑,巴陵公主微微垂首、脸颊微红……这气氛有些诡异啊。
晋阳公主已经从软榻上起身,步履轻盈的来到茶几边跪坐,一边斟茶,一边冲房俊招手:“姐夫过来坐,喝杯茶解解渴。”
高阳公主与巴陵公主两人扭头看向这个殷勤的小丫头,目光幽幽:如今已经半点都不需避讳了么?
晋阳公主坐姿端正、纤细的背脊挺直,眼帘微微低垂,对两位姐姐的目光视如不见……
房俊道:“多谢殿下。”
本来想转身就走的,可见到晋阳公主这般开心的样子,只好走到茶几前跪坐,双手接过晋阳公主递来的茶杯。
喝了口茶,房俊觉得气氛不大对劲,没话找话道:“三位殿下刚才在聊什么?”
高阳公主看了巴陵公主一眼,后者微微窘迫,晋阳公主眼珠一转,笑道:“高阳姐姐称赞姐夫你爱屋及乌,一定会对巴陵姐姐很好,让巴陵姐姐和你多亲近亲近。”
房俊眼珠子瞬间瞪大,看向高阳公主:这什么情况?你跑这儿拉皮条来了?
巴陵公主羞得面红耳赤,连忙辩解道:“越国公莫要听兕子胡说,高阳只是让我不要生分,说你对待我们如家人一般。”
她着重在“我们”,可不能被兕子将意思给带歪了。
但好像原本高阳这番话的意思就是歪的……
一时间,巴陵公主如坐针毡,将赤果的秀足往裙裾底下收了收,垂着头,恨不能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高阳公主瞪了晋阳一眼,正要说话忽然“轰隆”一声炮响传来,惊得她尖叫一声捂住耳朵,待到回过神急声问道:“怎么回事?”
却发现晋阳公主已经受惊的鹌鹑一般依偎在房俊身边,小巧依人的模样,瑟瑟发抖。
高阳公主:“……”
这小丫头看着清清秀秀娇娇柔柔,却原来是个心机手腕颇不寻常的家伙,比巴陵公主可厉害多了。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天唐锦绣 第一千八百八十五章 战火重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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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房俊的亲兵大声道:“启禀大帅,太极宫那边发生炮击,大抵是叛军开始进攻了。”
话音未落,一连串的轰鸣声震耳欲聋,连脚下的地面都微微颤动。
房俊扭头看了一眼吓得依偎在自己身边的晋阳公主,没想太多,抬手在她头顶揉了揉,掌心感受着小巧螓首的手感,温言抚慰道:“放心,有姐夫在,不会有事。”
晋阳公主任凭房俊宽厚的手掌在自己头顶婆娑两下,乖巧点头。
房俊这才对另外两位公主道:“叛军蓄谋已久,想必意欲玉石俱焚,怕是又一场大战。吾这边去军中听候消息,你们毋须担心,就算叛军插上翅膀也飞不到这里来。”
高阳公主不理会他与晋阳的亲昵举措,满脸担忧却强自镇定,颔首道:“郎君放心,我会照顾好她们,你身在军中定要万事小心才行。”
房俊长身而起,爽朗一笑:“突厥人也好,吐谷浑也罢,再算上薛延陀,乃至于数十万大食人,不也在吾手底下灰飞烟灭?区区关陇叛军,在吾面前犹如土鸡瓦狗耳!三位殿下尽管放心,微臣这就前去军中,挫败叛军攻势。”
言罢,转身大步离去。
晋阳公主望着房俊宽阔挺拔的背影,美眸中光采涟涟,有些失神……
看着她一脸痴迷的模样,高阳公主与巴陵公主对视一眼,都觉得有点大事不妙。
“女追男,隔成纱”,这话虽然眼下尚未出现,但道理却是自古以来便存在。纵然房俊顾忌道德伦理能够谨守本心不会逾距,可若是晋阳主动起来,房俊是否还能顶得住?
……
房俊自营帐中出来,亲兵已经将马匹牵到跟前,接过缰绳飞身上马,一路疾驰至中军帐。
高侃、程务挺、孙仁师、王方翼、岑长倩、辛茂将、欧阳通等人以及等候在此,随同房俊一起进入大帐。
分别落座,房俊沉声问道:“情况如何?”
王方翼起身,道:“一炷香之前,关陇叛军骤然对太极宫发动突袭,按照刚刚宫内穿出来的消息,叛军此番集结了超过五万兵力,且有城外十余万门阀私军随时增补,气势汹汹,一副死战之架势。”
房俊起身走到舆图前:“长孙嘉庆与宇文陇可有异动?”
王方翼道:“半个时辰之前,两部叛军皆离开大营,各自向北挺进五里,然后按兵不动,直至眼下,未曾有继续向北突进之态势。”
高侃道:“虽然叛军大抵是想要以这两部牵制咱们右屯卫,以策应城内叛军可以全力攻打太极宫,不至于全线开战,但末将已经命令各军待命,轻骑兵前出十里,沿着双方之间的缓冲地带往来巡逻,稍有不妥,便全军集结。”
眼下长安城东西两侧部署的叛军只是向前做出压迫姿态,未有一丝一毫全力突袭之意向,右屯卫不可能立即集结全军备战。若如此,必然造成全军疲乏、草木皆兵,紧张氛围无法长时间保证,很容易在敌军故布疑阵之下导致全军懈怠。
军中不可军机松弛,要枕戈待旦,时刻保持警惕,战争一旦爆发即可全部投入作战。但也不能紧紧的绷着一根弦,过犹不及。
房俊对麾下右屯卫有着十足的信心,知道只要叛军发起突袭,右屯卫会在一瞬间完成集结,给于敌人迎头痛击。
对王方翼道:“率领麾下斥候尽出,长安城外有任何风吹草动,本帅都要第一时间知晓。若疏忽大意未能事先察觉叛军之动向,导致贻误军机,军法从事!”
“喏!”
王方翼大声应诺,胸中豪气澎湃。
所谓时势造英雄,此等兵连祸结、政局板荡之际,正是军人建功立业之时,只需打好这一仗,升官进爵、封妻荫子岂在话下?
房俊环视众人,语气沉重、掷地有声:“诸位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这一次乃是决战!各人之生死荣辱、右屯卫之军威气势、乃至于帝国之兴灭安定,皆在此战!吾等身为军人,适逢叛军起事意欲祸乱朝纲,自当一往无前、死不旋踵!纵然身死,亦要名垂千秋,在帝国的史册之上留下炫目功勋,也不枉大丈夫人世间走这一遭!”
“喏!”
“追随大帅,死不旋踵!”
众将齐齐起身,而后单膝跪地,异口同声群情激奋。
*****
承天门外,皇城内原门下外省官衙的废墟之上,长孙无忌顶盔贯甲、一身戎装,策骑立于马上,凝望着面前如火如荼、硝烟弥漫的战场。
这是攸关生死的一战,他没有如以往那般坐镇延寿坊居中指挥,而是拖着伤腿、忍着病痛,亲自压阵督战,誓要一战功成反转战局,为关陇门阀打出一片广阔天空。
关陇军队在他面前犹如潮水一般涌向承天、长乐、永安等城门,云梯架起,密密麻麻的兵卒冒着城头守军的箭矢枪弹滚木礌石发起冲锋,不断有人自云梯惨叫着坠下,很快城下便尸横遍地。
长孙无忌知道自己若论起战术战略远不是李靖的对手,所以他的策略便是“一力降十会”,集结全部力量毕其功于一役,根本不留后手,要么攻下承天门一线,要么所有关陇军队尽没于此,没有一丝一毫的余地,不给李靖辗转腾挪发挥战术优势的机会。
承天门在此前战斗当中已经炸毁,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但守军依旧居高临下死战不退。
甫一开战,便迅速进入白热化。
关陇军队固然人数更多、准备更加充分,但东宫六率早有防备,一时之间任凭关陇军队发起潮水一般的攻势,犹如惊涛拍岸天崩地裂,东宫六率却依旧死守城墙一线,屹立不倒。
长孙无忌坐在马背上,凝眉看着前方火光冲天的战场,轻叹一声对身边的宇文士及道:“当初未能攻陷铸造局缴获其库房内的火器,此乃最大之疏漏,堪称左右战局之节点。”
宇文士及面色凝重,深以为然。
当时关陇门阀并未认识到铸造局的重要性,只是想着将其攻陷,以免库存巨大的火器落入东宫之手,导致关陇将士徒增伤亡。所以只是任由外围草草集结的军队予以攻打,并未派遣关陇精锐。
结果久攻不下,给了书院学子增援铸造局的机会,最后甚至一把火炸了库房,使得无数关陇兵卒陪葬……
到了后来右屯卫依托火炮之威屡次击溃关陇军队,更将柴哲威的左屯卫与李元景的皇室军队打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关陇这边才终于意识到火器之威,足以左右一场战争之胜负。
另一边的令狐德棻捋着胡子,感慨道:“房俊此子,天纵奇才!”
一手发明火药、研发火器,进而整编军队大量装备火器的房俊,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改变了战争的模式。以往纵横无敌的骑兵部队,如今面对火器之时亦要小心翼翼,稍有不慎便被打得丢盔卸甲。
一支装备足够火器的步卒,甚至有可能无敌于天下……
所有的兵书战策,在火器之威面前不仅相形见绌,甚至无用武之地。再是精妙之兵法,再是完美之战略,又怎能挡得住火炮齐射之时毁天灭地之威、怎能挡得住震天雷投掷之时开山裂石之力、怎能挡得住无数火枪三段击之时席卷天地疾风骤雨一般的狂暴?
……
宇文节策骑自远处驰来,到了近前,端坐马上抱拳道:“右屯卫轻骑兵尽出,前出阵地十里,有主动攻击之可能。长孙将军派人前来请示,是否要主动出击?”
长孙无忌摇摇头,沉声道:“告诉长孙嘉庆与宇文陇,不必理会右屯卫的挑衅,稳守阵地,确保右屯卫不能迂回至长安东西两侧攻击吾军后阵即可。”
一旁的宇文士及一愣,忙问道:“若如此,右屯卫岂不是可以肆无忌惮的攻击屯驻于附近的门阀私军?”
长孙无忌冷冷道:“此战定要攻陷太极宫,即便付出再多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宇文士及倒吸一口凉气,震撼得有些发懵。
原来长孙无忌知道城外的两支军队不是右屯卫的对手,故意用那些门阀私军去羁绊右屯卫的脚步,使其难以兼顾太极宫战事……几乎可以想见,那些堪称“乌合之众”的门阀私军在装备精良的右屯卫面前,将会如豚犬羔羊一般被恣意屠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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