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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唐锦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公子許
侯莫陈麟拎着横刀自大帐疾步走出,飞身跨上战马,环目四周,见到整座营地群情汹涌、沸反盈天,各部混乱一团,心底阴霾更盛几分,只不过他身负驻守金光门之责,总不能尚未接战便逃之夭夭吧?
面对仓促赶来、衣冠不整的各部将校,侯莫陈麟来不及喝叱,下令道:“立即集结各部,列阵迎敌!”
话音未落,四周的喧嚣声愈发炽盛吵杂。
右屯卫来了。





天唐锦绣 第一千九百四十四章 势如破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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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莫陈麟挥舞着横刀,声嘶力竭的催促麾下兵卒赶紧结阵,面对冲击无敌的具装铁骑,若不能及时列阵予以对抗,再多的军队也只能犹如豚犬牛羊一般肆意突袭杀戮。
然而他刚刚接任主将不久,麾下这数万兵马看似人多势众,实则严重缺乏军事素养,更为致命的是这些部队来自于关陇各家,甚至出自同一家的军队也大多隶属于族内各个不同的族老、分支,相互之间互不统属,平素没有经过操练,仓促之间想要结阵,难如登天。
“沃野镇私兵”再是战力不行,人家也是久经训练,最起码能够做到令行禁止,可眼前这些关陇军队怕是连各种鼓号声都未必听的明白……
再加上关陇军队对于右屯卫之畏惧已然深入骨髓,每一次对阵都大败亏输、死伤无数,尤其是右屯卫的具装铁骑跟火炮部队,那简直就是来自地狱的恶魔,肆意收割生命宛如死神的镰刀,无可抵御。
骤闻具装铁骑来袭,所有人都惊慌失措,任凭侯莫陈麟喊哑了嗓子,整个营地依旧乱哄哄毫无章法,甚至有几支部队偷偷摸摸的向南撤离,试图浑水摸鱼,见机不妙便逃之夭夭……
侯莫陈麟快要疯了,眼瞅着远处黑盔黑甲的具装铁骑已经犹如一片乌云一般辅天盖地席卷而来,脚下的土地都在微微颤抖,也顾不上那些杂牌军,只能指挥自己麾下侯莫陈家的私军赶紧结阵。
数千人的阵势刚刚勉强结成,耳畔的马蹄声已经震耳欲聋,抬眼望去,两千具装铁骑已经山崩地裂一般冲到近前。
“轰!”的一声,就好似两股洪流激荡撞击,溅起漫天血花,无数关陇兵卒被撞得骨断筋折,倒飞出去,将身后的袍泽撞得滚地葫芦一般倒下一片。
侯莫陈麟连连大吼:“顶住!顶住!”
索性他麾下这支部队建制完整,平素训练还算勤勉,即便面对具装铁骑的狂暴冲击人人惊骇欲绝,却依旧在他的指挥之下勉力稳住阵脚。
王方翼盔檐下双眼目光锐利,见到面前这支关陇军队虽慌不乱,遭受冲击之后并未立即溃散,便知道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倒也不是打不下来,天下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够在具装铁骑来回冲锋突袭之下保持不败,只不过此战最主要的关键在于一个“快”字,若与这支军队纠缠不休,很可能给其余关陇军队留下足够的集结时间,到时候骑兵冲阵不仅会增大伤亡,更会延误战机。
他当机立断,对身侧高侃大吼道:“将军,咱们分头穿插!”
高侃立解其意,向左一拽马缰:“金光门下汇合,不必恋战!”
只要凿穿敌营直扑金光门下,眼前这些关陇军队起码溃散大半,等到突袭一个来回,怕是就得跑光了,何必非要彻底击溃、斩杀殆尽?
“喏!”
王方翼大声应诺,回头冲着身后兵卒大喝:“随吾来!”
操控战马向右转向,与高侃一分为二,在这支结阵的关陇军队阵前一左一右狂飙而去,两人具装铁骑头顶的红缨在雨水之下跳跃鲜艳,铁蹄踩踏大地泥水四溅,犹如山巅崩落的滚石一般自关陇军队面前驶过,然后绕过这片阵地,一头冲进后边那些散乱仓惶的乱军之中。
铁骑铮铮,钢刀闪烁,两千铁骑排山倒海一般狂飙而至,在乱军阵中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所过之处尸骸遍地、鲜血成河,关陇兵卒被杀破了胆,纷纷丢弃兵刃鬼哭狼嚎狼奔豸突,没头苍蝇一般向着四面八方溃散奔逃。
侯莫陈麟目眦欲裂,他知道这些关陇军队互不统属、战力低下,可也绝对想不到居然这般不堪一击,被具装铁骑一个冲锋便杀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眼瞅着两股具装铁骑直扑金光门下,他急得连连大吼:“随吾向后撤,挡住他们!”
城外大营数万兵马被人家一个冲锋便杀得落花流水,他哪里敢指望金光门上的兵卒能够悍不畏死的守城?而一旦让右屯卫从容不迫的强攻金光门,只怕一个时辰都挨不住……
麾下兵卒刚刚亲身感受了一番具装铁骑的冲锋之威势,当真犹如山崩地裂一般令人心胆俱寒,但不敢违逆军令,只得勉力转身,试图在此结阵,推到金光门下阻挡右屯卫。
然而刚刚转过身,便有斥候自身后策骑狂奔而来,远远的便在马背上大呼小叫:“敌袭!敌袭!右屯卫轻骑兵马上就到,重装步卒也就在不远,还有火枪兵数千……右屯卫已经倾巢而来!”
关陇军队阵中登时就炸了锅,一个个面如土色、两股战战,这可是右屯卫所有的精锐了!那是可以兵出白道覆亡薛延陀,可以堵住大斗拔谷重创吐谷浑铁骑,更可以奔袭数千里击杀二十万大食军队的无敌之师!
自己这边拿什么打?
拿头打啊!
侯莫陈麟嗓子哑了一般,坐在马上第一个浮现脑海的念头居然是——老子这会儿若是直捣玄武门外,能否一举攻陷右屯卫大营?
但这个念头只是刚刚升起,便被侯莫陈麟摇摇头甩出脑海之外,哪怕右屯卫营地之内当真兵力空虚,可只要还有那些火炮在,谁特么活腻歪了敢去正面攻打?
连柴哲威整整一卫之军都折戟沉沙、溃不成军,关陇军队就算人数再多又能如何?
火炮之威,足以毁天灭地,无人敢掠其锋芒。
镇定一下心神,侯莫陈麟知道除非自己将麾下这些兵马尽数搭进去,或许才能阻挡右屯卫攻略金光门之步伐,可如此一来,侯莫陈家最后的家底就算是打光了,往后如何在关中立足?
即便此次起事失败之后各家门阀再不敢保留私军,这些人化而为民也不过是反掌之间,本来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侯莫陈家的仆役、庄客,专心种地,还能为侯莫陈家保留一分底蕴,可若是全部死光了,侯莫陈家那几万亩地只怕都没人去耕种……
恍惚之间,北边已经有右屯卫的轻骑兵跃入眼帘,侯莫陈麟不敢耽搁,再次下令军队转身,面对着北边冲来的轻骑兵:“阵列不变,前后一致,向西撤退!”
右屯卫自北向南席卷而来,长安城在东边,这若是向西撤退,就等于脱离战场,将金光门毫无防卫的呈现于右屯卫面前……
麾下兵卒巴不得赶紧撤离战场,眼瞅着具装铁骑已经快要冲到金光门下,等会儿若是再冲杀回来,再加上迎面而来的轻骑兵还有即将接踵而至的重装步卒、火枪兵,到那个时候想跑都没机会!
整支军队前所未有的运转流畅,所有人尽量保持阵型的同时向东移动,避开迎面而来的右屯卫轻骑兵,向着东边的山岭快速撤退。
两千具装铁骑分成两股,一左一右在战场上掀起狂飙,冲锋之势犹如热刀入黄油,无可阻挡。铁蹄践踏、横刀挥舞,无数关陇兵卒哭爹喊娘四处逃窜,具装铁骑根本不管不顾,好似牧羊犬一般在满是羊群的野地上恣意奔袭,等到压力一松、眼前一亮,已经凿穿敌阵,抵达金光门下。
高侃与王方翼在此会师,两人抬头看了一眼巍峨矗立的金光门,默契的同时打马转身,率领麾下铁骑再次提速,向着来路杀去。
等到他们将敌阵凿穿一个来回,与追赶上来的轻骑兵汇合,才发现唯一那一支结阵的敌军正缓缓向着东边退去,显然已经被杀破了胆,试图脱离战场,逃逸而去。
而此刻金光门下、漕河两岸,数万关陇军队已经被具装铁骑势如破竹的攻势打得落花流水、狼奔豸突,无数兵卒混乱着向后逃离,偶尔有些将校试图止住颓势组织结阵以拱卫金光门,但破了胆的兵卒哪里还听得军令?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一个劲儿的撒丫子狂奔,转瞬将将校湮灭在溃兵之中。
战场之上尸积如山、血流成河,漫天小雨纷飞之下,恍若人间地狱,数万关陇军队顷刻之间便被彻底击溃。




天唐锦绣 第一千九百四十五章 破城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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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门上,面色白皙的窦德威趴在箭垛上向下眺望,纷飞的雨水淋在身上、头上,顺着兜鍪往下滴落,一张脸愈发惨白。
金光门原本的守将是侯莫陈麟,其升任城外数万大军主将之后,便由窦德威接任,扶风窦氏虽然如今名声不显,不如高祖皇帝在位之时那么显赫,但底蕴颇深,即便算不得关陇中坚,但与关陇门阀亦是同气连枝、利益纠葛。
此刻,只见原本营帐连绵、人喊马嘶的军营早已一片狼藉,数万人马挡不住两千具装铁骑,好似牛羊被狼群追赶驱逐一样在城外广袤的野地里撒腿狂奔逃命,两支黑色洪流不断穿插突袭,一直凿穿关陇军队抵达城下。
为首两员大将驻足城下,隔着护城河向城上望过来的时候,窦德威正好与其对视,只觉得一股凶残之气扑面而来,其身后两千铁骑更是杀气冲天!当年被房俊斩杀战马压断的伤腿开始隐隐作痛,后背冷汗涔涔而下。
他出身高贵、钟鸣鼎食,注定要继任神武郡公的爵位,成为窦家下一代的家主,政治、仕途、富贵皆是天下第一等,前程似锦。然而自从当初年少轻狂轻薄了武媚娘被房俊还得断腿,他的人生就好似被房俊那个棒槌给笼罩起来,一片阴霾、不见光亮。
待到城下具装铁骑在此掉头又将溃散的关陇军队突袭蹂躏一遍,迅速向着远方而去,他略微松了口气,猜想这群杀神会否就此退去,便见到远处目光所及之处,右屯卫兵卒满山满谷铺天盖地而来!
完了!
窦德威心理最后一丝侥幸破灭,右屯卫显然打算趁着金光门外兵力空虚、战力不足的机会攻陷城门,然后突入城内。
至于金光门究竟能否挡住右屯卫大家狂攻……窦德威想都没想,拖着伤腿在亲兵护卫之下一瘸一拐的走下城墙。右屯卫攻城手段他虽未亲见,却屡有耳闻,别人攻城都是架起云梯那命去填,右屯卫则直接在城下抠个坑埋上火药点燃,轰的一声将城楼城墙直接炸成一堆瓦砾。
他可不想站在城上瞪着被炸上天,变成一捧灰,即便不炸死,被砖头瓦块埋起来还能活?
城上守军见到窦德威二话不说下了城,尽皆面面相觑、一脸懵然,难不成这位新任守将乃是想要在城下衙署之内遥控指挥?
有人大着胆子追了两部,大声问道:“将军欲往何处?”
窦德威头都不回:“本将伤创发作,疼得难受,在城下衙署坐镇指挥,诸位当思虑眼下关陇之危难,尽心竭力、不畏伤亡,定要将右屯卫挡在城下!”
言罢,带着亲兵一头钻进城下不远处的衙署值房,打定主意远离战场,一旦局势不妙,立即撤走。
至于他这个新任主将远远蹲在衙署之内却不亲临一线,会否导致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情况发生,进而使得指挥效率大大降低给予敌人可乘之机,他是完全不在意的。
自己身娇肉贵,乃是一等一的贵族,总不能跟这帮子豚犬一般的兵卒战死城头吧?
再者说了,这天底下就没有右屯卫攻不下的城池,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弃城逃跑,已经算是勇气无敌了好吧……
自己乃是太穆皇后一脉,正儿八经的后族,跟脚比之长孙家扎实多了,即便兵变彻底失败,谁又敢对他怎样?等到太子即位,窦家的地位依旧稳如泰山,顶了天便是空顶着一个神武郡公的爵位不入中枢、不掌实权,那也比现在丢了命强啊……
所以他根本不管金光门到底能否守住,能够坚守到城破一刻才撤走,已经算是勇气可嘉、勇担重任了好吧?
谁不服,谁就来跟右屯卫打一场,若当真胜得过,自然怎么说我都行,可若是没那个底气,凭什么就来指责我呢?
……
右屯卫上下自然不知道他们在城外一阵乱杀不仅将数万关陇军队杀得尸积如山、血流成河,几万人溃不成军狼奔豸突,即便是城上的守军也已经给杀得两股战战,连主将都避而不战,随时等着逃跑。
王方翼率领具装铁骑亦步亦趋的追逐着侯莫陈麟部向东挺进,以免被其杀个回马枪破坏攻城进度,高侃则策马而立,指挥随后赶到的步卒开始攻城。
负责搭建舟桥的辎重营数百人一拥而上,没人都扛着一块木板,来到护城河前“噗通噗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然后扛起木板浮在水上,用一根根铁钉、螺丝将这些木板连接起来,很快便在护城河上搭建出数座浮桥,后边的兵卒扛着云梯快速自浮桥越过护城河,来到城墙之下,顶着城上的箭雨檑石架设云梯。
云梯刚刚搭好,身后的兵卒便将横刀叼在口中,身形矫健的跳上云梯,飞快向上攀爬。
与此同时,火枪兵、弓弩手抵达城下,鼓声隆隆之中,一排排火枪、一支支箭矢齐齐射上城头,对守军予以火力压制。
攻城的兵卒顺着云梯攀爬,头顶滚木檑石箭矢如雨,不断有兵卒爬到半途惨叫着坠落下去,身后的兵卒则一言不发继续攀爬。
守军自箭垛露出身形,挥刀将爬到箭垛高度的右屯卫兵卒斩落,同时城下射来的铅弹、箭矢纷纷射中他们的身体,惨嚎着或是跌落城下,或是就地死伤,狂暴的火力压得城上守军不敢露头。
将是兵胆,一个勇冠三军的主将往往能够最大限度提升麾下军队的战力,若能身先士卒,更是众志成城、士气高昂,许多以弱胜强、以寡击众的战役都是如此而获取最终之胜利。
相反,“将熊熊一窝”,若主将胆怯畏战,谁还能指望着麾下兵卒悍不畏死?
右屯卫不仅要攻下金光门,还要尽可能快,所以没有什么试探,一上来便是全力以赴发动猛攻,打得城上守军一片懵然,心生惧意。
“窦将军呢?”
“在城下值房内坐镇指挥……”
“坐镇个屁呀!他厮就是怕死!”
“他那条腿当年就是被房二给打折的,如今对上房二的军队,他岂能不怕?”
“娘咧!他怕了就跑去值房,见机不妙撒腿就跑,咱们吓得胆子破了却还得守在这里?”
城头之上怨声载道,随着右屯卫压制火力越来越猛,攻上城头的兵卒越来越多,这份怨气逐渐转化为畏战之心,原本的恐惧被扩大无数倍,士气越来越低迷。
窦德威站在值房之内来回踱步,时不时的推门看看不远处的城楼,嘴里嘀嘀咕咕:“不对劲啊,火药呢?为何不埋设火药炸塌城墙然后蜂拥而入,反而要不计伤亡的硬攻?”
自从火药问世,并且被右屯卫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应用到战场之上,尤其是其无与伦比的威力用在攻城战中无往而不利,使得政事堂不止一次的商讨过天下各州府县的城池是否还有继续耗费巨资加固修缮的必要?因为即便最坚固的城池也挡不住火药轰击,只要将火药的份量无限度的增加,就算是一块磐石也能给炸碎了,城墙的防御功用几乎彻底失效……
窦德威猛地一拍大腿,振奋道:“娘咧!铸造局被毁,右屯卫的火药生产作坊夷为平地,其军中火药就算储存再多,又是河西又是西域这一圈打下来,还能剩下多少?这是火药用光了啊!”
如果没有火药这等大杀器,金光门未必不能守一守!
就算守不住,只需拖延时间,延寿坊那边一定会调集重兵前来,只需将城上密密麻麻的排满兵卒,凭借城高墙厚,应该能挡得住右屯卫吧?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窦德威又等了一会儿,城头上的厮杀声愈发激烈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猜测没错。
登时他腰杆也直了,底气也足了,觉得自己又行了!




天唐锦绣 第一千九百四十六章 长驱直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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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摆手,推门而出,大声道:“吾乃一军之主将,即便身份尊贵,焉能临阵脱逃,将麾下兵卒丢在战场之上?汝等不必不说,今日即便战死,亦要与袍泽们死于一处!”
屋内亲兵面面相觑,是我们叫你从城上下来且做好随时逃跑准备的?是吗?不是吧……
值房外的兵卒一听,登时恍然:原来是窦家的亲兵害怕窦将军有所损伤,毕竟战阵之上刀枪无眼,窦将军又身份尊贵,可以理解。可现在窦将军显然是将亲兵们喝叱了一顿,意欲再上城头与兵卒们浴血奋战,真是有名将风范啊!
无不露出钦佩的目光。
恰在此时,城头不知是谁发一声喊:“完了!挡不住了!”
“跑哇!”
无数兵卒潮水一般自城头狼狈跑下来,许多人慌不择路甚至从几丈高的城墙被袍泽战友挤得掉下来,半空中手脚挥舞试图抓住什么,哇哇惨叫……
窦德威刚刚冲出去几步,愣神的功夫便被潮水一般败退的兵卒所湮没,甚至被溃兵撞得脚下一个趔趄,幸好身后亲兵冲上来将他扶住这才没有摔倒,否则倒在乱军之中,随时有可能被踩上去一百只脚,踩成肉泥。
窦德威稳住脚步,伸手拽住一个慌乱奔逃的溃兵衣领子,将其拽到面前,厉声喝问:“怎么回事?”
那溃兵见到是窦德威,吓得面色发白、两股战战,哀求道:“将军息怒,非是吾等不肯力战,实在是右屯卫太凶了,根本挡不住啊!”
窦德威眉毛都竖起来了:“敌军攻上城头了?”
溃兵连连点头:“马上就打进来了!”
窦德威松手,然后转身就一瘸一拐的往城内跑:“快快快,护住我,咱们回府!”
身后一众亲兵:“……”
说好的与麾下兵卒死战一处,死守城门呢?
“轰!”一枚震天雷从城头落下,掉在城门内侧,炸起一片泥水飞溅,也炸碎了关陇军队的胆,所有人慌不择路,丢掉所能丢掉的一切只为了跑的更快……
右屯卫兵卒自城头纷纷翻入城内,一部分追着溃兵厮杀不休,一部分冲到城门之下。
“吱嘎嘎”巨大的铁门闩被拔掉,厚重的城门从内缓缓打开,黑盔黑甲全身武装到牙齿的重装步卒犹如潮水一般自城门涌进,稍作停留,组织阵型,便迅速向着城内杀去,犹如滚滚铁流,势不可挡。
窦德威瘸着一条腿行走不便,被亲兵背在身上,裹挟在人群里向着城内溃逃,眼瞅着过了西市距离延寿坊不远,窦德威猛地反应过来,连连怕打亲兵脑袋,叫道:“蠢货,去延寿坊找死么?往南往南,咱们赶紧回府!”
金光门之重要无需赘述,他身为守门将军却在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便丢了城门,导致右屯卫长驱直入,此等严重之失职将会导致整个长安局势发生翻天覆地的逆转,原本正在狂攻太极宫的关陇军队甚至有可能遭受东宫六率与右屯卫的前后夹击……这个时候去延寿坊,即便他是窦家子弟,怒火万丈的长孙无忌怕是也能一刀砍了他的脑袋!
但只要回府承受窦家的福泽庇佑,谁能奈他何?
亲兵也反应过来,背着窦德威自西市与延寿坊之间的街道拐了过去,一直向南过了光德坊、延康坊、崇贤坊,再向东由崇德坊、怀贞坊之间穿过,抵达窦家所在的安业坊……
此时未末申初,因着长安城鏖战连连,各种生活物资极度匮乏,即便是扶风窦氏这样的功勋贵戚之家也只能吃两顿饭。神武郡公窦招贤刚刚用过午膳,正坐在偏厅里喝茶,忽然闻听外头一阵纷乱吵嚷,不由蹙眉对一侧的仆役道:“去看看怎么回事儿,还有没有点规矩了?就算这长安城打得翻了天,咱们家也不能乱了规矩,若无大事,打杀了吧。”
“喏!”
仆役颔首应下,大步出了门口,未几,又折返回来,一脸吃惊:“启禀家主,少郎君回来了……”
窦招贤以为是长子窦德藏,这个庶出的长子过继给了兄长为嗣,但平素往来频繁,感情亲密,遂蹙眉道:“这兵荒马乱的,瞎溜达什么?告诉他若是无甚要事,赶紧回去府中,莫要四处走动。”
仆役便明白家主是误会了,忙道:“不是大郎君,是少郎君。”
窦招贤一愣,心说我只有两个儿子,老大过继出去,老二正在金光门带兵镇守,乃是扶风窦氏的千里驹,啥时候又出来一个“少郎君”?
紧接着才反应过来,问道:“是德威回来了?”
仆役道:“正是。”
窦招贤放下茶杯,捋着胡子,一脸疑惑:“他不是被认命为金光门守备,正率军镇守金光门么?”
没等仆役回答,门口脚步声响,盔甲歪斜的窦德威呼哧带喘的一瘸一拐走进来,一见到父亲坐在上首,便大叫一声:“父亲,大事不好!”
窦招贤蹙眉,喝叱道:“好歹也是一方统兵之将,怎能还如以往那般毛躁?为父时常教导你每遇大事有静气,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才能有出息,你看看你这个样子,简直莫名其妙!”
窦德威往前走两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疾声道:“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教训我?城外数万大军被右屯卫击溃,金光门失陷,房二那厮已经率领右屯卫杀进城里来了!”
窦招贤目瞪口呆,一回手将桌上茶杯打翻,,茶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窦德威一脸颓丧,唉声叹气:“右屯卫太强悍了,我虽然亲冒矢石、身先士卒,可怎奈麾下兵卒实乃乌合之众,哪里敌得过右屯卫百战之师?死战之下依旧丢了金光门,此刻不敢去延寿坊唯恐长孙老儿拿我祭旗,只能先躲会家里,看看风向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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