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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唐锦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公子許
苏定方赶紧举起酒杯:“客套话不必多说,某是个粗莽军汉,行军打仗尚有一些方略,但是笨嘴拙舌,恭维的话却不会说。房二郎西域扬威,实乃吾大唐好儿郎,饮圣!”
裴行俭亦凑趣道:“饮圣!”
三只酒杯碰在一处,一饮而尽。
裴行俭备份最小,自然充当了斟酒的角色……
房俊感叹道:“苏将军的事迹,房某多有耳闻,每当听起当年大破突厥追亡逐北,便热血沸腾。”
这话正巧说道苏定方的心坎里。
他这人木讷拙言,唯独谈论起行军布阵,往往能滔滔不绝的说上三天三夜。
葡萄酿虽然度数不高,但一杯接着一杯,多少也有一些酒意上头。苏定方兴致颇高,听到房俊提起当年自己最得意的一战,虽然谦虚几句,但眉宇之间的傲然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说到大破突厥,依苏某看来,当初二郎两战对敌,虽然战果不错,但是在排兵布阵之上却漏洞百出,若是突厥有一个能征惯战的大将,说不定二郎就要一败涂地……”
裴行俭以手抚额,暗自苦笑。
这就是自己的老师啊,至诚君子,却也有些不近人情。两战突厥正是房俊最傲然的资本,你却口无遮拦的将人家说得一无是处……
假若裴行俭是一个穿越者,必然会对苏定方下一句评语:性格决定命运……
这样为人处世,不吃亏才怪了!
房俊却还不至于这般心胸狭隘。
自家知自家事,他房俊的长处在于高屋建瓴,绝不是在于细节。比如行军打仗,他能制造出更加犀利的火器,各种新式的武器,在装备上使得军队的实力大幅度提升。为何能战胜突厥狼骑?完全就是神机营在武器装备上对突厥狼骑实现了碾压,跟排兵布阵运筹帷幄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而这却正是苏定方的长处。
房俊再次举杯,坦言道:“苏将军得卫公真传,兵法韬略威震天下,房某一介纨绔,如何相比?想必苏将军亦有听闻,房某受陛下信任,不日将南下江南,组建水师,为东征做准备。苏将军一身本事,却怀才不遇,何不虽某南下,建立一番功业?”
这才是房俊真正的想法!
自己麾下已经有了刘仁轨与席君买,若是再加上苏定方,那可真所谓人才济济、名将如云!
收集名将,自然是穿越者的一大爱好……
苏定方怦然心动。
他功勋无数,现在却只能困局京师,宛如猛虎入闸,一身本领不得施展,一腔雄心壮志都要消磨光了!
原因还不就是因为自己是李靖的麾下猛将、入室弟子?
陛下忌惮卫公,连带着满朝文武,也对卫公一系的人马颇多戒备,投置闲散不得重用。
现在房俊既然能当面提出这样的要求,自然是因为对自己的看重,而且此人虽然年轻,但是简在帝心,深受皇帝宠信,跟着他必能开创一番局面!
但是随即,苏定方又有些犹豫。
房俊此去,是要组建一支水师,而自己半生征战都是在马背之上,不懂水战之法啊……
最重要的是,自己是因为卫公的嫡系而遭人打压,若是此时跟随房俊,岂不是等于为了前程背弃了卫公?就算自己的本意不是如此,卫公开明,亦不会做此想,但天下悠悠众口,自己却堵不住……
裴行俭瞅了瞅老师的犹豫之色,眼珠儿转了转,便问房俊道:“房驸马言及组建水师,请恕晚生愚钝,大唐不是有水师么?再者说,老师乃是陆将,论及骑兵步兵之战术,自然少有人及,可是这水战之术,却从未涉足。”
这正是苏定方担忧之一,故而留神倾听。
房俊早有准备,缓缓说道:“以往之大唐水师,说实话,在房某看来,也只是水师而已。沿海捉捉海寇,打打走私,仅此而已。可是房某所要组建的,乃是能纵横大洋的水师,是由无数世上最先进的战舰所组成的舰队!全新的舰船、全新的火器、全新的目标,故而,以往的水战之法,几乎全无用处。这支舰队的操典、战术,要从无到有,一点一点的在实战当中摸索、总结、归纳,直到确定出一套全新的海战之术!”
房俊明亮的目光先是灼灼的看着裴行俭,然后投注在苏定方脸上,一字字说道:“以为百世承袭之操典!”
苏定方与裴行俭目瞪口呆,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唐锦绣 第六百六十六章 君与臣
以为百世承袭之操典!
这句话瞬间就将苏定方打动了……
古之名将,所求者何?
勒石燕然、封狼居胥,功盖千古之彪炳,这是其一。
战车冲阵、胡服骑射,改良上古之战法,亦是其一。
房俊没有显赫的战功,两破突厥狼骑,只是两场小规模的冲突,放在漫长的历史之中,不过是沧海一粟,几朵小浪花而已。
然而一个小小的马掌,却陡然令大唐骑兵的战力成倍提升!他研发出火药,并且大规模的使用火器,使之古老的强弓硬弩横刀长矛的战争出现了不可忽视的变化,青史之中,必然有其一席之地。
而自己呢?
年已四旬,即将垂垂老矣,若是亦能在这支新式的水师舰队当中充当主导地位,设计出新式的水战之法,岂不是亦能彪炳史册,万世流芳?
现在的苏定方,心中禁止存有最后一丝顾忌。
这却是谁也消弭不掉的……
最终,苏定方亦没能给房俊一个肯定的答复,只是答应房俊会慎重考虑。
房俊对此不以为意。
他再是自负,也不会自负到凭借着穿越者的身份“虎躯一震”“霸气侧漏”,似苏定方这等千古名将、民族英雄便能纳倒便拜,忠心追随……
名将,都是有性格的。
而且房俊隐隐从苏定方的口气当中亦能判断得出,他的忧郁跟卫公李靖或许有些关系。
对此,房俊就束手无策了。
李二陛下对李靖的猜忌,那是读过史书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作为李靖的学生、最铁杆的嫡系,一旦追随房俊会对卫公李靖的声誉造成什么样的打击,用脚后跟都能想象得到……
只是希望苏定方能脱离李靖的阴影,不用等到李靖身故,李治登基,才能在壮士暮年一展身手,虽然创造了赫赫功勋,却也白白埋没了大好年华。
*****
鼓动了苏定方一番,若是能打动这位名将加入自己的阵营,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回到房府,房俊闭门谢客,开始准备给李二陛下的奏折。
作为一个农耕国度,对于海洋的忽视,是中原王朝历来的传统。即便是以海贸作为国家财政支柱的两宋,亦没能正确认识到海洋带来的机遇和危机,更别提有一套系统的海洋理论了。等到了明清两朝,更是闭关锁国将广袤富饶的大海拒之门外……
固然有来自陆地的强大压力,要集中精力面对来自草原的游牧民族侵扰,总体来说依然是整个民族的遗憾,因此断绝了从海洋而与各国的交流,被世界上几次划时代的工业革命抛弃,从而丧失了领先世界几千年的地位,被一群当年茹毛饮血的化外蛮夷凭借坚船利炮轰了个稀巴烂。
这个时代的人们,没有意识到海洋带来的巨大利润,亦没有意识到海洋文化将会给这个国度带来怎样的变化。房俊觉得作为穿越者,有责任让人们意识到海洋的利弊,尤其是海贸的优劣之处。
房俊突然静下心来做文章,令府内个人啧啧称奇。
要知道就算房俊的“诗词圣手”之名闻名遐迩,但身边亲近之人亦很少见到房俊秉烛夜读,更别说埋首书案奋笔疾书……
高阳公主是不是给书房里的房俊送上茶水、点心、水果,然后探头探脑的看看房俊在不停的写些什么……武媚娘则更是好奇,一会儿进来请示码头的货物调度,一会儿请教仓储的统筹……
两个女人令房俊烦不胜烦,却也颇为无奈。
三天之后,就在科举考试即将举行的前一天,这份奏折被送到了李二陛下的案头……
李二陛下手捧着奏折,看得聚精会神,连马周的通报声都未听到。直到马周担心皇帝出了意外闯了进来,这才回过神。
见到皇帝无事,马周稍稍松了口气。
他在门口喊了三遍,殿内鸦雀无声,若不是内侍明确告知皇帝在殿内,他差点以为无人……
“陛下看什么呢,如此入神?”马周好奇问道,眼神不停的在皇帝手里的奏折上掠过。
李二陛下与臣子之间的关系甚是随和,并不会故意摆出所谓的帝王威仪。在他看来真正的威仪是通过英明神武的决断来显现的,而绝不是拿腔作调将自己摆的高高在上……
所以他跟大臣尤其是亲近的臣子之间,宛如同事一般言谈随意。
李二陛下晃了晃手上的奏折,苦笑道:“前几日房俊那厮觐见,说了一大套朕不甚明了的谏言,朕令他写份奏折说明此事,好家伙,这足有上万字……”
听闻李二陛下打趣房俊,马周也笑了起来。
跟旁人是在房俊展示出不同凡响的文采这才高看一眼不同,马周始终对房俊另眼相看。很难想象,如同马周这样一个严谨方正几乎对待自己堪称严苛的人,会对房俊那样一个纨绔子弟看得上眼……
就连马周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是自从那次在值房内得了房俊的一首诗,马周才明白自己的好感从何而来。
衙斋卧听萧萧竹,
疑是民间疾苦声。
些小吾曹州县吏,
一枝一叶总关情。
这是知己啊……
至此,马周才知道为何自己总是下意识的对房俊有好感,哪怕这厮率学无诞、惹是生非……只有这个人,才是真正的懂得自己的抱负!
看着李二陛下手上厚厚的奏折,马周笑道:“不知可否给微臣一观?说实话,微臣不仅对房驸马赏心悦目的字体心中发痒,对房驸马的谋国之策,亦是迫不及待。”
李二陛下欣然道:“有何不可?不过这可要些功夫。”
言罢,将手中的奏折递于马周,摆摆手让他坐下慢慢看,并且唤来宫女奉上香茗。
马周心中感动,赶紧谢过,亦不客气,便在李二陛下面前的地席之上跪坐,仔细的翻看房俊的奏折。
而李二陛下亦不闲着,批阅起其他奏折来。
时间悄然而逝……
等到马周将厚厚的奏折看完,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对面的皇帝陛下,感叹道:“陛下慧眼如炬,微臣心服口服。”
“呵呵……”
放下批阅奏折的朱笔,李二陛下伸个懒腰,展颜笑道:“难道爱卿之前对房俊下江南之事,有所保留?”
马周坦言道:“确实如此。房二郎文武双全,这是不可诋毁的,但是他太过年轻亦是不可争辩的事实。江南形势复杂,各大士族的实力盘根错节,稍有不慎,便会影响陛下的东征大计。是以,微臣其实并不赞成由房二郎出任沧海道行军大总管一职。可是想到陛下有言在先,若是此刻反悔,难免有失君仪,便未曾谏言反对。”
李二陛下大乐,揶揄道:“铁面无私的马周,亦会替朕考虑颜面,却不顾国家之大计?”
马周为人方正严谨,满朝皆知。平素连个笑容都看不到,谁要是犯了事儿,想要在他面前求个情,除了碰壁没第二种可能。是以,马周不近人情的名声,愈发响亮。
闻言,马周亦笑起来:“陛下谬赞了,铁面无私之赞誉,马周愧不敢当。说起来,马周只是个普通人而已,陛下在金殿之上是一国之君,但是回到宫里,也还是一个父亲……不近人情这样的评语听起来有些大公无私的褒义,但是,谁有知其中的心酸?既然陛下愿意任用房俊,为了不让陛下不近人情,是以微臣并未劝谏。当然,房二郎虽然年轻,但是手段可一点都不少,使之前往江南,或许能收到预想不到的效果也说不定,谁知道呢?”
李二陛下哈哈大笑,状甚开怀。
君与臣,父与子,都是需要沟通的。
马周能从李二陛下的角度出发,不去劝谏一个莫须有的可能,这让李二陛下很是高兴。正如马周所说,谁又敢说房俊一定不行呢?
笑罢,李二陛下问道:“可曾看懂?”
马周受抚奏折,感叹道:“字字珠玑,句句玄机,难怪陛下常赞房二郎有宰辅之才,微臣多有不如!”
李二陛下长身而起,微笑摇头道:“你二人性格不同,行事风格不同,长处亦不同。不必妄自菲薄,房二想要及得上你,要学的实在太多!走吧,带上奏折,咱们去政事堂听听各位宰相的看法!”




天唐锦绣 第六百六十七章 政事堂会议
政事堂,武德以及贞观时期设立在门下省,是唐朝宰相议政之地。
政事堂会议常设,是协助皇帝统治全国的最高议事机构,亦是帝国最高行政机构。在武德年间以及贞观大部分时期,整个帝国官僚体系有资格参与政事堂会议者,唯有三省最高长官,即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的长官。
尚书省的长官称为尚书令,因武德年间李世民曾担任此职,在他即位以后,便不再设尚书令之职位,以示恭敬。尚书省的最高长官事实上边转为左右尚书仆射,而古时以左为尊,尚书左仆射一职便是宰相之首,领袖百官。
左右尚书仆射、中书省的长官中书令、门下省的长官侍中,便是贞观时期的宰相。
只不过到了贞观后期以及高宗之时,政事堂迁往中书省,皇帝开始让其他官员参加政事堂会议,称为“参知政事”,或者“同中书门下三品”,后来又逐渐统一称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之名,亦为宰相。
政事堂是中央的最高权力机构。
某种程度来说,唐王朝的兴唐代衰盛败,在一定程度上是与政事堂政事的运作直接联系在一起的。
从政事堂几次搬迁的轨迹,便可以看出政事堂在大唐中枢的地位变迁。
在门下省的政事堂论证是政事堂的常态,缔造了贞观之治的伟大辉煌,亦奠定了大唐王朝坚固的根基。而在中书省的政事堂议政,则是政事堂制度的破坏,以及沦为皇权操纵的工具。等到政事堂改为中书门下,则是政事堂制度的瓦解……
什么是政事堂制度呢?所谓的政事堂制度是指尚书省(国家的行政机构)、中书省(国家方针政策的制定机构)、门下省(国家方针政策的审核机构)长官,在固定的时间、地点经常性地讨论国家大政,平衡互制、协调共济,最后由皇帝裁定的制度。
政事堂制度是封建社会具有中国特色的“三权分立”。
可以说,政事堂制度是这个时代地球上最先进、最开明、最完善的制度……
门下省政事堂前有一棵巨大的梧桐,亭亭如盖、郁郁葱葱,茂盛的枝叶遮天蔽日,将政事堂内遮挡的一片阴凉。
诺大的厅堂内,布置简朴典雅,当中一方暗红色的地毯,带着团龙花纹,四周摆放着几张案几,地板光滑明亮。
案几之上茶盏飘香,几位宰相大人轻声交谈,气氛轻松。
只是当尚书左仆射房玄龄、尚书右仆射长孙无忌、侍中魏徵、中书令岑文本几人见到龙行虎步而来的李二陛下以及其后的马周,这份轻松转成讶然。
政事堂有政事堂的规矩,虽然最后在政事堂形成的决议要经由皇帝批准,但是一般情况下,皇帝是不会插手决议的形成过程的。
这是开明的制度,亦是皇帝陛下自信的表现。
英明神武的李二陛下坚决相信自己的宰相会在有利于帝国发展的基础上做出任何决定……
几位宰相惊讶起身,房玄龄鞠躬问道:“陛下可是有要事商议?”
按照制度,若无十万火急之事,皇帝是不应该参加政事堂会议的,只需要在形成决议之后,由门下省递交给皇帝,由皇帝审定。若无异议,则发回门下省,颁行天下。
这亦是为什么政事堂议政要在门下省的原因。
首先是三省的职责分工决定的。
三省之中,中书省主出令,门下省主封驳,尚书省主奉行。即是说中书省是代表皇帝制定大政方针、政策的立法的机关;门下省是审查所立之法是否可行的机关;尚书省是执行政令的机关。
三权分立门下省居其中,政令能否出台、执行的后果如何,关键在门下省。因而三省长官在门下省议政是理所当然的……
其次是由工作程序决定的。
作为颁发政令的诏书,必须加盖皇帝的玺印才能生效。而皇帝的八宝都由门下省的符宝郎掌管,在门下省议政,议定之后报经皇帝批准,然后用印,由中书省宣达,减少政令往返周转,有利于工作率的提高。
李二陛下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马周将房俊的奏折交给诸位宰相,然后命人重新安排了两张案几,坐下后才说道:“这是房俊的一份奏折,朕觉得应该让诸位宰相看看。”
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徵、岑文本等人却没有人伸手去接过马周递过来的奏折,只是齐齐的看着马周。
马周顿时有点尴尬。
按照制度,他只是一个中书舍人,没资格坐在这里参与政事堂会议……可让他来的是皇帝陛下,自己是应该安静的离开,还是遵照陛下的意愿留在这里?
马周只得看向李二陛下……
李二陛下自然懂得诸位宰相的意思,凡事都要有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政事堂自然有其自己的规矩,就算他是皇帝,亦不能肆无忌惮的去逾越,去破坏。
但是从房俊身上,李二陛下却得到了一点启发,他环视一眼,缓缓说道:“马周之能力、心性,想必诸位都有所了解。然则再是天才的存在,亦不可能一步登天、生而知之,总要不断的学习、领悟。马周只是旁听,不发言、不参与,如何?”
诸位宰相都不约而同的看向马周。
皇帝陛下的言外之意再清楚不过,要扶持马周上位,是以先来政事堂跟诸位宰相学习。
正如皇帝所言,没人能生而知之,再逆天的智慧,亦要在不断学习当中去壮大。作为以后的三省长官之一,事先在政事堂学习是有好处的。
问题在于,此举破了政事堂只是宰相议事的先例……
此例一开,是不是以后所谓“有前途”的官员,都可以用学习的名义,插一脚进来政事堂?
如果谁都能来,那还要规矩做什么?
政事堂又成了什么地方?
宰相议事的初衷何在?
几位宰相互视一眼,彼此都看出对方心中的忌惮和慎重。
岑文本是马周的直属长官,自然不易发表意见。长孙无忌是老狐狸,虽然态度上很明确,却不愿意公开得罪人。房玄龄是老好人,这种相当于打脸的话语,他从来都不会说。
幸好,还有一位既不怕得罪人、亦是以得罪人为奋斗目标的存在……
魏徵咳了一声,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马周,声音嘶哑、底气虚弱的说道:“马周之才华,吾等尽在心中,以后成为国之栋梁,只是迟早之事,无人怀疑。只是有规矩才能成方圆,若是今日因马周而破例,日后再有人以此为题想要进入政事堂,吾等如何拒绝?拒绝了,难免底气不足,留下话柄。不拒绝,政事堂岂非成了大朝会,人人都能参一脚?”
李二陛下脸如黑炭,面颊忍不住抽了抽。
这个老王八蛋,还真是不给面子啊……
一瞬间,李二陛下有种想要跳起来一脚将这个专门跟自己作对的老货踹翻的冲动!
马周深吸一口气,面色如常,冲着皇帝和诸位宰相深深鞠躬,后退而出。
政事堂里一片沉寂。
良久,房玄龄赞道:“宠辱不行于色,如磐石坚忍,可砥柱中流!马宾王实乃帝国异日之柱石,陛下可喜可贺!”
对于马周的表现,房玄龄显然很是看好。
岑文本一张方正的老脸笑了笑,不紧不慢的说道:“江山代有人才出,吾等尸位素餐之时日,想来亦不多了。”
长孙无忌闻言,心中却没来由的一痛,像是被谁扎了一根刺……
一代新人胜旧人,如同马周、褚遂良这等新生代的官员已经渐渐占据要位,上位之日不远。就连房俊、李敬业这等后起之秀都占露头角,开始青云直上。
可长孙家当初最杰出的子弟,现在却只能蝼蚁一般飘落江湖,远在庙堂之外,苟延残喘……
想到此,长孙无忌便暗自咬牙,一腔恨意蒸腾!
魏徵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对李二陛下深深一躬,言道:“还请陛下见谅,非是老臣君臣之情分,故意折损陛下颜面,实在是政事堂乃帝国之中枢,规矩自然要重之又重。否则,此例一开,便后患无穷,届时政事堂名存实亡,岂是帝国之福?”
李二陛下长长吁了口气,这个道理他又怎能不明白?
若是任何人都能借由各种理由进入到政事堂,各方势力的利益争夺将空前白热化。政事堂不是个纯粹的存在,但由于精简的结构以及平等制约的规则,能够最大限度的保持其纯洁性。
一旦各方势力都能参与其中,堂堂帝国之中枢将会变成利益的角斗场,将自身的利益凌驾于帝国的利益至上,这就背离了政事堂的初衷。
只不过由于自己甚为看重马周,在他心里马周将来必然是中书令的不二人选,这才有所疏忽。
最难得的是,魏徵这个死倔死倔的老货,居然抹下面皮给自己道歉?
李二陛下有些惊异,难道这就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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