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狱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离人望左岸
再者,如果他显露身份,肯定要引起宋风雅的怀疑,因为今夜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跟宋风雅相认,却为何此时才摘下头套?
念及此处,杨璟又想起殴打陈潮的那伙人,声音变得冷漠起来:“这么说,这些天在洞庭湖边上四处搜索的,全都是你宋氏的人手了?”
宋风雅闻言,不由用复杂的目光看了杨璟一眼,而后摇摇头道:“除了我宋氏,还有其他家族的人”
“难不成他们也知晓宋少霖失踪,将其列为了嫌疑人?”杨璟不由接着问道,也只能这样解释,否则其他家族又为何都要搜寻失踪的宋少霖?
宋风雅目光变得有些犀利,压低了声音朝杨璟说道:“这只是其中一个方面,非但我堂兄宋少霖,其他三个失踪者,也都有作案的嫌疑”
“你说什么?一共有四个失踪者?”杨璟感觉自己就像坐过山车一样,一颗心不断被提起又被放下。
见得宋风雅点头承认,他不禁叹了一口气,一直挺着的腰杆也松了下来,斜斜靠在了车厢上。
难怪宋风雅对他没有任何怀疑,难怪宋风雅没有将他与宋少霖联系起来,并非因为她与宋少霖不熟,再怎么不熟也不可能认不出堂兄的体型和声音,真正的原因却是因为失踪者一共有四个!
杨璟由此也可以推测得出,自己并非宋少霖,而应该是其他三个失踪者之中的一个!
眼看着就要看到曙光,结果又再一次破灭,一切重回原点,这种感觉实在让人感到郁闷,而更郁闷的是,除了调查自己的身份之外,杨璟还必须要调查真相,因为自己已经被各大家族列为嫌疑人之一了!
杨璟仍旧有些难以置信,便继续问道:“一共四个失踪者,这起案子也绝非意外,死者几乎涵盖了巴陵县今届参加科考的所有学子,按说这是一起超级大案,怎么县衙那边没有传出任何消息,甚至街坊市井都不知道有人失踪?”
照常理而言,出了这么大一单案子,县衙应该发出海捕文书或者赏格搜索,可让人疑惑的是,县衙竟然悄无声息,反而是各大家族纷纷暗中展开调查,实在有些难以理解。
宋风雅迟疑了片刻,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朝杨璟答道:“因为县令老爷任期将满,出现这样的大案子,若措置不当,极有可能会被朝廷问责,便登门拜访了我父亲,封锁消息是我父亲的意思”
“我父亲也是担心引发恐慌,会让真凶更容易躲藏这才建议县令老爷低调查案子,其他家族也发动力量帮忙封锁消息,作为交换条件,县令老爷允许他们各家自己展开调查”
杨璟早已猜到宋氏能量惊人,却没想到连县令都要去询问宋风雅父亲的意见,不由暗自震惊了一把,也难怪宋风雅会带着衙役私自开棺!
似乎察觉到了杨璟的心思,宋风雅也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事实上,今夜的调查,也是父亲的意思不然县令老爷也不敢将张证几个调拨给我来差遣”
听得宋风雅如此一说,杨璟反倒对宋风雅的父亲产生了兴趣,毕竟这位老爷子能够冒天下之大不韪,私授女儿领着衙役来开棺验尸,无论动机何在,这种探求真相的精神,就足以获得杨璟的敬意!
“敢问令尊名讳?”
宋风雅既然决定对杨璟不再隐瞒,也就没有什么顾忌,当即答道:“家父讳慈”
“宋慈?”杨璟差点没站起来,见得宋风雅点头,再次确认道:“直秘阁学士、湖南提点刑狱使宋慈宋阁老?”
“正是家父”
杨璟感觉自己的手心开始冒汗,虽然他对南宋历史不熟,但对宋慈此老大名鼎鼎,乃是法医界的老祖宗,一部《洗冤集录》更是得到了世界范围内的认可,早些年一部关于宋慈的电视剧更是风靡火热!
杨璟虽然搞不太清楚具体的年代事件,但对宋慈这位法医老祖宗的生平还是有了解的,宋慈正是在湖南任提刑使之时写出的《洗冤集录》,这部巨作问世之后没多久,这位法医大宗师就溘然长辞了。
“难怪这宋风雅如此特立独行,原来竟是宋慈的女儿!”
不过杨璟的心里也在犯嘀咕,按照时间推算,此时的宋慈应该六十多岁了,宋风雅看起来也就十七八的年华,便是晚年得女也嫌晚,这宋风雅想来应该是妾室所生吧
得知了宋风雅的出身之后,杨璟也就有些心不在焉,便让宋风雅将沉船案的其他情况都说了一遍。
这还没说完,马车已经进入县城,停在了宋府的门前。
杨璟见得府门前的护院,不由迟疑,下意识问道:“怎么不去仁春医馆?”
此话一出,杨璟当即懊悔,他知道仁春医馆是宋氏的产业,还亲自将宋风雅赔偿的银子退了回去,但宋风雅却不知道他就是那个官道上被撞的小渔民啊!
好在宋风雅并没有太过纠结这个问题,在她看来,杨璟既然能够调查到这一步,对宋氏自然有着足够的了解。
“我父亲对医术也是颇有造诣的而且年轻的时候父亲走南闯北,四处破案,对巫蛊等邪门歪道也有过不少研究”
杨璟听得宋风雅如此说着,当即想起大学老师讲过的一句话,一名好的法医,同样也应该是一名好的医生,只有对基础医学有着足够的了解,才能将法医学掌握好,所以杨璟并不怀疑宋风雅的话,宋慈绝对是个很好的医者。
宋风雅还以为杨璟被自己父亲的名声镇住了,当即羞涩道:“你延缓了蛊虫的发作,如果能够提供帮助,父亲想要解蛊,把握应该会更大一些”
她见得杨璟沉默不语,又见得杨璟带着粗劣的头套,以为杨璟羞于见人,便从车座下的包裹里头,取出自己平常出行所用的一个精致面具,递给了杨璟。
“换上这个吧”
杨璟接过面具,却迟迟不见动作,心里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那可是法医老祖宗宋慈啊!
或许他还能在宋风雅的面前故弄玄虚,但在宋慈面前,怕是要原形毕露了!
能够得见这位法医老祖宗,杨璟自然是心驰神往的,但另一方面,宋慈极有可能会发现杨璟的身份,眼前那黑漆漆的宋府大门,便如同充满了机遇和危险的洞穴,让杨璟迟疑不决,到底进去,还是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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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狱 第十章 后衙的骚乱
东方渐渐亮起来,云朵的边缘由鱼肚白渐渐变得金黄,为宋府的檐角以及屋脊上的镇兽镀上一层金边,那振翅欲飞一般的翘起檐角下,一串串古旧的铃铛随风轻吟。
杨璟还在马车上迟疑,他想见一见法医鼻祖宋慈,但又怕宋慈会看出破绽,毕竟自己是那四个失踪者之一,是沉船案的嫌疑人。
而此时,马夫早已敲开了府门,门房的守夜老头许是听说大小姐回来了,很快就跑回宅子里,不到片刻,一名老者披着外套,急匆匆走了出来。
当杨璟透过马车的窗子看到这名老者之时,他果断拒绝了宋风雅的邀请。
因为他认得那名老者,这位法医老祖宗宋慈,竟然就是杨璟昨夜在仁春医馆遇到的那名老神医!
如今的宋慈正在养老写书的时期,而巴陵县城有数处医馆都是宋家的产业,宋老爷子不一定去坐馆看诊,但偶尔到医馆去巡视一下也是可能的。
杨璟当机立断拒绝宋风雅的邀请,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宋慈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人,正是昨夜差点识破自己身份的那个年轻医士!
宋慈可不比宋风雅,他的目光老辣,而且已经听过杨璟的声音,杨璟退还银子的举动,也博得了宋慈的好感,如果杨璟出现在宋老爷子的面前,肯定会被认出来!
杨璟如今还没有调查清楚沉船案的真相,同样没有能够洗脱自己的嫌疑,甚至无法确定自己身体的前任主人,到底是不是沉船案的元凶,准备如此不充分的情况下,贸然出现在宋慈这等目光如炬的智慧老者面前,跟自寻死路根本就没有太大的区别。
眼看着宋慈在府门前翘首以待,宋风雅也变得兴奋起来,用充满了期待的目光看着杨璟。
然而杨璟主意已定,只是故作冷淡地拒绝道:“我只是个山野刁民,可不敢高攀,这就不进去了。”
宋风雅眸光黯淡下来,有些失望,又有些气恼,当即朝杨璟说道:“既是如此,你就跟着张证吧,有什么需要就跟他说好了。”
宋风雅与张证交代了一番,而后便朝自家府门走去,杨璟见得府门前的宋慈和那小郎中不断往这边看,便让张证驱车快速离开了。
马车一路离开了宋府所在的巷口,杨璟仍旧觉着后背发凉,仿佛那个老人的目光,能够穿透重重屋舍,看清自己的秘密一般,直到马车转了弯儿,彻底离开宋府的范围,杨璟才安心下来。
阳光从窗外照进马车,杨璟望着渐渐消散的晨雾,又开始思考这桩迷雾一般的案子。
经过了一夜的折腾,杨璟也排除了彭连玉和宋少霖这两个嫌疑,目标却又再次扩大,自己成为了四名失踪者之一,想到这些,杨璟也是睡意全无,便朝张证说道:“那四名失踪者都是一些什么人?可否带我去拜访一下这些人的家里?”
虽然杨璟曾经挟持过张证,但如今还要靠着杨璟给宋风雅大小姐压制蛊毒,张证也不敢怠慢杨璟,稍稍迟疑便答道:“去看看也好,不过这些失踪者的家属都被迁至县衙之内保护起来了,眼下衙门大门还没开”
这一丝迟疑落在杨璟眼中,再看看张证脖颈的伤口又渗出血迹,杨璟便改口道:“不如先回住处吧,我可以换身衣服,张大哥也可以措置一下伤口。”
对于张证这个仵作,杨璟也没有太多的恶感,反倒多了一些亲近,毕竟大家也算同行,张证虽然年纪比自己大一些,但为人严谨沉稳,地位低贱却又有够正直而有担当,杨璟也想尽量弥补一下两人的关系。
果不其然,张证闻言之后,顿时觉得杨璟还是比较善解人意的,当即调转了方向,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这是一处不大不小的院落,外头看起来虽然陈旧简朴了一些,但里头还算干净。
作为一名仵作,张证在县衙没有住所,便挨着县衙租赁了一间小院,好在县衙虽然地段不错,但整日有喊冤的打板子的争争吵吵的,是故除了一些小店铺之外,并没有太多人愿意住在县衙周遭,房价也便宜。
张证的小院还算宽敞,可惜孑然一身,也没个身边人伺候,杨璟见得此状,想起自己在现代社会的孤独生活,难免有些物伤其类,便主动要求替张证换药。
张证看不到脖颈伤口的位置,自己换药很是麻烦,倒也没有拒绝杨璟。
换了药之后,张证便取出自己的一套干净衣服,让杨璟换上,二人打算出门去吃些早点。
一路上杨璟已经打听清楚,那四名失踪者至关重要,有着极大的嫌疑,知县大人又要掩盖案情,所以失踪者的家人都搬入了后衙,被衙役和捕快们保护了起来。
杨璟虽然急于找出真相,但县衙就在旁边,昨夜到现在滴水粒米未进,也就与张证在门前的小摊上吃起早餐。
张证不是个健谈的人,早餐也很简单,小摊上也没有聊谈交心的氛围,二人匆匆填饱肚子,便三步五步来到了县衙。
这才刚刚进了县衙,便见得县衙内人来人往,行色匆匆,诸多胥吏和衙役不断往后衙涌。
杨璟还是第一次进衙门,正兴趣勃勃地东张西望,见得此状,也是疑窦顿生,便一把拖住一个皂衣衙役便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衙役认得张证,见杨璟与之同行,便压低声音道:“曹家夫人中毒了,老郎中已经看过,小命怕是保不住了!”
“曹家夫人?”杨璟听得中毒二字,心头顿时一紧,这曹家的人可是其中一名失踪者的家属,杨璟第一时间浮上心头的便是,杀人灭口!
“快去看看!”
张证也知晓其中利害,当即带着杨璟来到了后衙。
这后衙本是县衙的官吏居住的地方,按说环境和条件都不错,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但见得后衙除了两三个单独小院落之外,其余都是一排排的房舍,大多已经陈旧不堪,实在有碍观瞻。
杨璟想想也就明白了其中道理,这知县是三年一换,漫说后衙,便是县衙大堂和门面都懒得修缮,因为等自己修缮好了,也该离任了,谁会用自己任内的钱粮来修衙,给下一任官员做嫁衣?
铁打的胥吏流水的知县,县里头的胥吏都懂得搜刮油水,自然不会住在后衙这些破房子里头,于是那四名失踪者的家属,也就全被安顿在了后衙之中。
杨璟自然不会将心思放在这上面,这四家人里头极有可能就有一家是他的家人,虽然他的灵魂与这家人没有太大的关系,但那种血脉的羁绊,终究还是让他感觉心跳加速。
张证对后衙很熟悉,不多时便带着杨璟进来,前面一处小院落已经围满了人,杨璟与张证挤了进去,便听到一片哭声。
进了房间一看,一名女子正躺在一张草席上,面色已经青紫,一张脸肿胀得跟猪头一样,上面布满了可怕的红疹,脖颈手背等部位也都一样,一名老妇人正跪在女子身旁,呼天抢地哭喊着,身后站着一个面容严厉的老者,以及一个白面红唇的年轻人,一个青衣小丫鬟正抚着那老妇人的背部。
旁边一名身穿官服的中年人,应该就是知县,四十出头的样子,保养极好,正紧皱着眉头,身后丫环还抱着他的官帽,显然正准备上堂就出了这档子事。
知县的面前是个矮胖的老者,正在嚅嚅喏喏搓着手,旁边有个学徒在收拾着药箱,应该就是那位老郎中了。
“大人老朽已尽力,这位夫人怕是回天乏术了”
那老妇人听得如此,更是摇晃着昏迷的女子,哭得越发厉害,倒是身后严厉的老人低声喝了一句:“差不多就行了,成何体统!”
杨璟见得老者如此冷血,心里是既愤慨又疑惑,见得女子的症状,他心里已经有了底,便蹲下来,朝那老妇人说道。
“老夫人,可否让在下查看一下这位夫人的情况?”
老妇人闻言,猛然抬头,见得杨璟戴着面具,眼眸之中却有着一股让人信赖的正气,当即升涌出一丝希望来。
然而她身后的白面年轻人却站出来斥道:“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看的,你是什么人,藏头露尾的也敢进县衙来,要不是这县衙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放进来,我嫂子能被人害死么!”
知县一听这话,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那冷血老者也是勃然大怒:“混账东西,怎么说话呢!还嫌丢人丢得不够么!”
张证见得知县将目光投在了杨璟身上,当即上前来,在知县耳边低语了几句,知县也是露出恍然的表情来。
“老夫人,这位是宋阁老府上的客人,不妨让他先看一看情况吧。”
老妇人一听宋阁老三个字,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当即拉着杨璟的衣袖,哭求道:“原来是宋阁老家的贵客,还请先生救救我这可怜的孩子吧!”
老郎中听得知县如此吩咐,头上也是冒出冷汗来,但他自己也搞状况,也不好说些什么。
杨璟当即解下背后的勘察箱,而后朝知县说道:“烦请大人让闲杂人等都出去。”
知县闻言,只是摆了摆手,人群纷纷退出房门,房中只留下女子家人以及知县和老郎中。
适才看见这女子,杨璟就觉得这并非中毒的症状,更像是过敏性休克,掰开女子的嘴巴一看,又摸了摸咽喉部位,看了看瞳孔并未扩散,便确定这是因为过敏性休克而导致喉头肿胀,引起了机械性窒息。
杨璟找来一个小枕头,垫在女子颈后,清除其口鼻,保持气道通畅,正要解开女子前襟的扣子,那白面年轻人又开始叫嚷了。
“你这淫贼想干什么!”
杨璟只是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都这样了还能干什么!”
他早知道自己的举动会让这些古代人产生误会,但救人要紧,他也懒得理会。
当他附身将耳朵贴在女人左胸下聆听心跳之时,慢说冷血老者和白面年轻人,便是那老妇人都有些坐不住了,纷纷要阻止杨璟。
好在知县是个局外人,能够保持理智,又有足够的威慑力,知晓杨璟是为了救人,这才出言镇住了这些家属,试问便是再丧心病狂的淫贼,也不会在知县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亵渎一个死去的女人吧?
杨璟虽然基础医学不错,但一身本事都用在死人的身上,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紧张,只是如今也顾不得这许多。
虽然隔着衣物,但杨璟还是听到了女子的微弱心跳,脉搏本来就比心跳更加微弱,女子因为机械性窒息已经没有了呼吸,老郎中探不到脉搏,便以为这女子已经死了,其实女子并未真正死去!
想要救活这个女人,只需要让她恢复呼吸便可以了,杨璟稍稍沉吟,已经拿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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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狱 第十一章 不拘小节的抢救
如果是一般情况下,用人工呼吸应该是最佳选择,但这女子喉头水肿,人工呼吸的效果却不尽如人意。
“只能做气管切开术了”杨璟很快就定下了方案,虽然他没有做过,但作为法医,他对人体构造有着足够的了解,如今又是生死攸关,他也顾不得这么多。
杨璟本想利用勘察箱里头的工具,但又不想别人知晓他的秘密,便走到屏风后面,熟练而快速地从勘察箱里取出一柄手术刀和切口扩张器以及软管等,消毒之后又端着走了出来。
“大人,麻烦你们全部都出去,把门关起来。”杨璟也是出于安全考虑,且不说一会儿家属又要闹着阻挠,单说感染了伤口可就麻烦了。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那白面年轻人就叫了起来:“你这淫贼又要干什么!”
杨璟见得知县也皱了眉头,当即朝那小丫鬟说道:“如果大人不放心,把这小丫头留下来好了。”
见得杨璟如此,知县便让所有人都出去,而后关上了门。
杨璟扫了一眼,这丫环也才十四五岁,怯生生的胆小模样,怕是早就六神无主,生怕一会儿手术的时候她会惊叫,便走到桌子上,拿来一个馒头,塞到丫环手里。
“一会儿叼住这个馒头,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如果馒头掉落在地上,你家夫人可就没救了,到时候夫人就是你害死的,明白么!”
杨璟也没空跟小丫环解释太多,他戴着面具,眸光很是严厉,那小丫环当即就被他镇住了,连忙点了点头。
杨璟将女子的衣襟解开,露出胸前大片雪白,而后戴上手套,用酒精进行消毒,又给小丫环戴上手套,这才精准稳重地切开了女子的皮肤,当鲜血涌出之际,那小丫头果然脸色苍白,双眼充满了惊骇,可当杨璟投来警告又鼓励的目光,小丫头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杨璟的手术器械都是针对尸体的,勘察箱里的用具也不完善,其实并不具备手术的条件,但救人要紧,能用的也都用上了。
他熟练地用棉球将鲜血都吸收,而后将几个棉球塞给小丫环,拿起手术刀,吩咐道:“待会儿如果有血流出来,你就像我这样,用这个棉花将鲜血吸掉,知道吗?”
杨璟也是考虑到如果血液呛入到气管和肺部,问题也就大发了,留下这小丫头除了让家属安心之外,也有让她当一回助手的意思。
小丫环的脸上早已没有半点血色,不过一想起自己会害死夫人,也就鼓起勇气用,用力点了点头。
杨璟轻轻吸了一口气,开始分离气管前组织,暴露甲状腺峡部,小丫环果然十分听话地用棉球吸收血迹。
杨璟见得小丫环虽然双手浑身哆嗦,却强忍着按照吩咐来做,也是安心下来,切开了气管,此时女子的胸腔膨胀起来,却并未有自主呼吸,杨璟不由有些担心起来,若无法救活这女子,自己的麻烦也是不小。
不过事到如今,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也就不再考虑那么多,用扩张器将气管切口固定住,将软管插入气管之中,松开扩张器,又进行简单的缝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杨璟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湿透,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便将手放在了女子的前胸,开始做心肺复苏。
小丫头见得杨璟如此,虽然明知道杨璟在救人,但一张小脸仍旧不禁羞红滚烫。
从开始手术到现在已经持续了很久,门外之人早已按捺不住,杨璟做了五分钟按压,仍旧没能够恢复自主呼吸,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
正要继续之时,房门却突然被撞开,那白面年轻人和老者已经带着老妇人涌了进来!
“禽兽不如的畜生!你怎么能做出这等事来!”
他们见得杨璟双手满是鲜血,女子喉咙居然被割开了,杨璟还解开了女子胸前的衣物,又将双手压在女子胸前,当即就要跟杨璟拼命!
知县也是脸色大变,虽然他比家属要冷静,但也没想到杨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所有人都像看怪物一般看着杨璟,杨璟也是暗道不妙,眼下正是关键时刻,如果被他们打断,必定要前功尽弃,自己还要背上禽兽不如的罪名!
“快点恢复呼吸啊!”杨璟心头朝那女子呐喊着,手下仍旧没有停止按压!
关键时刻,那小丫头从地上爬起来,吐掉馒头,将杨璟护在身后,带着哭腔朝那些人求道。
“老爷,老妇人,二少爷,这位先生确实在救大夫人,你们不要这样!他在救大夫人!在救大夫人啊!”
那白面年轻人见得小丫头竟然帮着杨璟这个禽兽,当即上前来,一巴掌将小丫头打倒在地!
“你个小贱人,是不是吃了这禽兽的迷魂汤,竟然看着这禽兽干出伤天害理之事,还要助纣为虐!你的手上沾着你家夫人的血啊!我曹家算是白养你这么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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