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枭士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高月
“扈哥哥,若你不跟我回去,方教主也不会饶我,我也豁出去了,我数三声,你若还不答应,我们就同归于尽吧!”
汉子目光凶狠地盯着胡盛,举高了手中的小青儿,咬紧的牙关里迸出第一个字:‘一!’
“我答应你又怎么样?难道我就会跟你走吗?”胡盛怒喝道。
“谁不知道扈大王一诺千金,你答应的事从不会反悔,少废话了,你究竟答不答应?”
“二!”汉子再次怒吼。
就在这时,李延庆出手了,一道寒光从他手中射出,这是胡大娘给他的贴身匕,长不过六寸,重八两,和铜壶箭完全一样,李延庆从三丈外射出,汉子完全没有防备。
‘噗!’匕刺穿了他的手腕,剧痛使汉子惨叫一声,青儿从他手中掉落,就在汉子惨叫的同时,李延庆大喊一声,“大黑,咬他!”
他和大黑同时冲上去,大黑咆哮着扑向汉子,将汉子扑了个趔趄,李延庆动作迅猛,一把抱起地上的小青儿,向树林深处狂奔而去。
胡盛见女儿得救,顿时喜出望外,一挥手上铁鞭,怒吼一声,向汉子扑了上去。
李延庆奔出一里才停下,他见青儿虽然处于昏迷之中,呼吸心跳都正常,便将她藏在一棵大树上,又跑了回来。
只见胡大叔已经摇摇晃晃站起身了,汉子依旧躺在地上,李延庆见胡大叔右肩血肉模糊,连忙上前扶住他,“大叔,你受伤了!”
“我没事,青儿怎么样?”
“她很好,只是暂时昏迷不醒,我把她藏在大树上。”
李延庆说着,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汉子,胡盛苦笑一声道:“他已经死了,若不是他手腕被你射了一刀,我还真不是他对手。”
“既然他武艺比大叔还高,那方腊为何更看重大叔?”
“你知道方腊?”胡盛惊讶地望着李延庆。
“我在县里参加童子会时听人说起过,他好像是什么教的教主。”
“摩尼教,又叫明教,在江南一带流行很盛,不过方腊看重我,并不是因为我的武艺,而是我在大名府一带声望很高。”
“大叔以后打算怎么办?”
胡盛摇摇头,“现在我也不知道,庆儿,帮大叔先把此人的尸埋了,别让人现。”
两人一起动手,在树林中挖了一个坑,将尸体深埋,一切收拾妥当,胡盛这才抱了女儿和李延庆回村子了。
......
中午,胡盛找到了李延庆,他坐在桌前沉默半晌道:“庆儿,大叔决定离开这里了。”
李延庆并不感到突然,方腊既然知道了胡大叔的落脚点,那个卞老三又没有回去,方腊肯定会查过来,不走不行。
“大叔全家都走吗?”
胡盛点点头,“我父亲就埋葬在大名府,母亲想去陪伴他,我打算回大名府隐藏起来,在那里把娘仨安定下来,然后我再去一趟江南,将来我们可能就不回来了。”
李延庆回屋取了三十两银子,这是他写书的钱,他又将自己给店铺写对联赚的七贯钱也一并拿出来,‘哗啦!’一声放在桌上。
“这三十两银子和七贯钱大叔一起拿去吧!”
胡盛吓了一跳,连连摆手,“庆儿,我怎么能要你们的钱。”
“这钱是我自己挣的,大叔如果能晚几天走,我还能再拿到三十两银子。”
“不!不!不!”
胡盛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那汉子身上有不少金子,也足够我们安家了,再说这几年大叔也攒了几十贯钱,真的不需要。”
“大叔,这钱给小青儿,你若离开,她们身上没有点钱,会被人欺负的。”
胡盛心中感动,默默点了点头,“好吧!就当大叔借你的,将来一定还你。”
胡盛又笑道:“我之前答应过你爹爹,绝不教你学武,不过强身健体他不反对,我走后你要坚持跑步,每天清晨按照我教你的呼吸方法跑一个时辰,只要你坚持跑十年,你就会明白我让你跑步的深意。”
李延庆点点头,“我一定会坚持!”
胡盛从怀中摸出薄薄一本黄的绢册,递给李延庆,“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是几路非常实用的剑法,但因为我走的是刚猛路子,对我没有什么用,送给你了,再配合你的度,我想六七个契丹士兵也不是你的对手。”
胡盛便起身告辞了,走到门口,胡盛又回头笑道:“你打石子真是个本事,将来也可以练习射箭,射箭和你打石子其实是一回事,我走了,庆儿,有缘我们再见吧!”
当天下午,胡大娘一家人便坐上雇来的牛车离开了李文村,李延庆一直送他们到鹿山镇,众人才洒泪惜别。
.......
寒门枭士 第四十九章 武功秘籍
李延庆回到村子,他走进了胡大娘的家,院子里堆放着石磨和一堆农具,那是胡大叔送给他们的,几间屋子都上了锁,想到以后再也吃不到胡大娘的饭,听不到小青儿的笑声,李延庆心中就空荡荡的,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在喊:“庆哥儿!”
李延庆连忙跑了出去,只见不远处两名李府的家人扶着爹爹李大器回来了,
李延庆吓了一跳,连忙迎上去,“我爹爹怎么了?”
“你爹爹喝多了,老爷让我们把他送回来。”
李延庆见父亲喝得酩酊大醉,连忙在前面带路,两名家人将李大器扶进家里躺下,这才告辞走了。
在李延庆记忆中,父亲从来没有喝过酒,今天估计是心里高兴,便破了戒,没想到竟然喝得大醉。
李延庆没办法,只得给父亲脱了鞋,将他扶睡好,又拿床被子给他盖上,这才关上门,让父亲安安静静地睡觉。
他回到自己房间,坐下来开始提笔写书,他这段时间颇为勤奋,《大圣捉妖记之火焰山》已经写完,第三部《大圣捉妖记之大闹天宫》也已经写了四万七千字,再写三千字便可以交稿了,今晚便可写完,他打算这两天抽个时间去一趟县城。
但李延庆只写了几行字便想起一事,他连忙放下笔,起身从自己枕头下面取出一只铁盒子,慢慢打开,里面是一把小巧锋利的匕和一本绢册。
匕就是胡大娘给他的那一把,他用这把匕救下了小青儿,胡大叔便将匕送给他留作纪念,他将匕放在一旁,拾起黄的绢册,这就是所谓的武功秘籍了。
封面上写着扈氏剑法,原来是剑法,自己还以为是刀法呢!李延庆看了看下面,下面是主人的名字,大名府扈文,应该胡大叔父亲的名字,原来大叔真是姓扈,胡只是化名。
翻开第一页,上面画了个短衣汉子,正侧身挥剑横切,旁边有招式名字,叫做巫山断云,李延庆不由挠挠头,这一招非常眼熟,不就是自己杀狗那一招吗?
李延庆又翻了翻,一共只有七招,四攻三守,最大的特点是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这倒挺符合他的性格。
李延庆便将绢册收了起来,决定有时间练一练,说不定在关键时刻还真能保自己一命。
李大器一觉睡到天黑才醒来,他口干舌燥,一连喝了两大碗水才停下,李延庆告诉他,胡大叔一家去大名府了,可能要过几个月才能回来。
李大器点点头,“我知道了,那以后你去保正家里搭伙吧!他给我说过几次了,每月给他家一贯钱,你的吃饭问题就解决了。”
李大器并不太关心胡盛一家去向,他和李延庆不一样,他虽然也十分感激胡盛一家,但他骨子里却多多少少有一点瞧不起胡盛这样的粗人。
以前是因为落魄,他才不得不放下架子,现在他又渐渐挤进了家族上层,他需要和族长、保正搞好关系,胡盛家一走,他正好让儿子去李真家搭伙。
“爹爹好像心里很高兴,居然喝酒了!”李延庆不想多说胡大叔的事情,便岔开了话题。
李大器用拳头击一下手掌,兴奋道:“今天真是好消息一串,族长春天要去汴京,和那边的李氏宗族协商族谱合并之事,决定让我和他一起去,又说考虑把县里的产业交给我管。”
李延庆一怔,“我们李家在县城还有产业?”
“当然有!”
李大器摆摆手,“先别打岔我,这个还不是最好的消息,最好的消息是马县丞要调走了,好像是降职去哪个县当主簿,老天终于开眼了!”
李延庆的脑海里立刻出现一张一尺长的马脸,那个家伙要调走了吗?这倒真是个好消息。
“爹爹,李家在县里有什么产业?”
“好像有一家酒馆,其他还有几家店铺,具体做什么我忘了。”
李大器十分兴奋,他已经没有希望参加科举了,但又不甘心这辈子窝窝囊囊度过,也渴望有那么一点小权力,使族人尊敬自己,所以得到族长的青睐,获得管理家族产业之权,便成了他梦寐以求之事。
李延庆却有点不以为然,管理家族产业也是替人打工,要想腰杆子挺起来,还得自己当东主,只是这件事李延庆仅有个朦胧的念头,等明晰下来后再和父亲商量。
李大器走去客堂,开始收拾香案准备拜祭亡妻在天之灵了,这时,他忽然记起一事,又跑回来对李延庆道:“庆儿,明天我们要去一趟汤北乡。”
“去给娘扫墓吗?”李延庆只知道她母亲安葬在汤北乡,她娘家就在那边。
李大器点点头,“当然要给你母亲扫墓,爹爹都快三年没去了。”
“为什么?”
李延庆愕然,居然三年没有给亡妻扫墓,这可不符合父亲的性格啊!
李大器犹豫一下,小声说:“你娘安葬在丁家墓园,他们不准爹爹靠近。”
李延庆有点糊涂了,他拍了拍额头问道:“爹爹能不能给我说清楚,娘的墓地不是爹爹花几百贯买下的吗?还有棺木什么的,怎么自己花钱买下的墓地还不能靠近,这是什么道理?”
李大器叹了口气,“庆儿,就算京城的墓地也没有那么贵,是你外公恨我,逼我高价买丁家的墓地,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赔偿,爹爹愧疚你外公,所以便答应了,也多亏族长肯借钱给我。”
李大器咬一下嘴唇道:“你外公是个势利小人,我本来誓这辈子绝不再见他,但为了给你娘扫墓,咱们还得去装装样子,我之前已经托人去捎过信了,明天带你去拜年。”
.......
汤北乡位于孝和乡西北方向六十里处,沿着官道向北走,到了被契丹骑兵射马那个岔路口再向西走二十里便到了。
次日天不亮,李延庆跑步回来便和父亲上路了,李大器向保正李真借了头健驴,父子二人一人骑一头驴沿着官道向北而去。
李延庆骑驴技术不佳,主要是他腿上无力,不像岳飞、王贵他们蹲了几年的马步,但他现自己跟随胡大叔跑步后,腿上的力量倍增,才跑了一段时间,竟然比得上蹲一年的马步了。
现在骑毛驴也变得很轻松了,再也没有了第一次骑驴那种驾驭不住的感觉,他这才意识到胡大叔教自己的跑步方法真有神奇功效。
难怪胡大叔临走时再三叮嘱自己千万不能半途而废,等十年后看效果,李延庆尝到了甜头,更加坚定了跑步的信心。
“爹爹去过东京吗?”李延庆和父亲一路闲聊。
“六年前去过,也是这个时候,爹爹去东京参加省试,东京真是个好地方啊!比汤阴县繁华千百倍,爹爹第一天逛街居然迷路了。”
李大器的心境渐渐开朗,想到从前的趣事,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晚上在外面晃了半夜,还是巡街的军士把我送回客栈,几个同伴还以为爹爹去喝花酒不想回来了,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爹爹认识李冬冬吗?”李延庆笑问道。
李大器一怔,想了想道:“是潜山房那个二冬瓜吧!他在京城混得不错,听说开了家茶馆,不过我估计是在城外开的那种苦力茶馆。”
“为什么?”李延庆不解。
李大器嘴角露出一丝不屑道:“能在城内开店铺的人大都有背景,轮不到他。”
“你问他做什么?”李大器又奇怪地问道。
“前两天我给他家写了幅春联,他觉得不错,昨天在宗祠他便邀请我初五去他家吃饭,他说摆了几桌酒,邀请我也去。”
“就只邀请你吗?”
李大器心中有点失落,居然请儿子不请老子,不过一转念,自己和儿子较什么劲,他心中释然,便笑道:“你去吧!不过要记住一点,他虽然和我同岁,但也要叫我一声二叔,他可是和你同辈的,你别闹了笑话。”
李延庆哈哈一笑,“那我是不是还要准备点压岁钱给晚辈啊!”
寒门枭士 第五十章 岳父做媒
当初李大器以解试第一名考上相州举人之时,立刻成为各方关注的对象,那时李大器还没有成亲,汤阴县的很多大户都关心他的婚事,最终由族长李文佑做媒,李大器娶了汤北乡大户丁仲的次女丁娇云为妻。
次年,丁娇云便给李大器生下了儿子李延庆,可惜好景不长,李大器犯下了磁州科举案,丁仲当即要求女儿和李大器离婚,另嫁他人,可丁娇云却坚决不从。
李大器的自暴自弃使家境日渐穷困,儿子又是傻子,丁娇云忧贫交加,一病不起,不久便去逝了。
丁娇云病逝后葬在娘家的墓地里,虽然不符礼制,但丁仲的强势也让李大器无可奈何,不仅如此,丁仲还从李大器身上狠刮了几百贯钱的丧葬费,也算补偿了他嫁女的损失。
就是这么一个狠心自私,从不管李家父子死活的岳父,听说外孙在童子会夺魁,得到了知州大官人的青睐时,便觉得外孙奇货可居,便又想和李大器和好了。
午后,李大器父子离开了官道,又走了几里田间小道,一座村子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庆儿,那就是丁家大宅!”
李大器指着村口一座白墙黑瓦的大宅,“当年我就是从这里把你娘迎娶回家!”
李大器望着小路,仿佛当年迎娶云娘的一幕又出现在眼前,他眼睛有点湿润了。
“爹爹别忘了,我刚才从驴子身上摔下来,腿受伤没法磕头!”
李大器连忙拭去眼角泪星,苦笑一声说:“不想磕头就不磕头吧!找这么多理由做什么?”
“这不是给爹爹面子吗?省得到时候爹爹下不来台。”
李大器翻了个白眼,这叫给面子吗?
父子二人走到门口,有庄丁立刻跑进屋里报告了,片刻,丁仲和后妻以及两个儿子迎了出来,丁仲满脸堆笑。
“大器,你这就不对了,这么多年怎么也不来看看你的老岳父!”
不等李大器回答,他接着道:“当然,我也知道你会睹物思人,不过人死不能复生,要尽量想开一点嘛!”
李大器默默点头,躬身行礼,“小婿参见岳父大人!”
丁仲给两个儿子使个眼色,让他们把李大器支开,他现在对李大器不太感兴趣,他只对外孙李延庆有浓厚的兴趣。
两个小舅子连忙上前架住李大器,“姐夫,我们去喝杯酒,几年不见了,一定要先罚姐夫三杯!”
李大器被他们拖着走,只得回头道:“岳父,给庆儿上点伤药,他膝盖有点受伤。”
丁仲笑眯眯望着眼前的外孙,他只是在李延庆出生时见过一面,这一晃就过去六七年了,外孙竟长得一表人才。
他正等着外孙给自己磕头行礼,却听见李大器的话,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关切问道:“哪里摔到了,给外公看看。”
李延庆指了指膝盖,咧嘴道:“从驴子上摔下,伤到膝盖了。”
“快!快!快!去请杨大夫。”
“再去拿藤架来!”
丁仲一连串命令使家人们手忙脚乱,却忘记了小官人还没有给老爷磕头行礼呢!
.......
李大器来丁仲家只是想给妻子扫墓,在他一再坚持下,丁仲只好让儿子带着女婿和外孙来到女儿墓前。
因为外孙要来,为了给外孙留个好印象,丁仲特地让人事先清理了墓上的杂草,添了些新土,看起来倒也顺眼,但墓碑却使李大器父子二人脸黑了下来。
‘爱女娇云之墓’
没有提到半个李字,仿佛就是未嫁而亡。
领他们来的大舅子丁文倒是脑子转得快,连忙陪笑道:“父亲的意思是想让庆儿亲手给母亲写墓碑,所以一直在等庆儿长大,这下好了,庆儿给母亲留字吧!我们马上就刻碑。”
李延庆默默站在这个宋朝母亲的坟前,虽然他对这个母亲没一点印象,但他也知道母亲后来过得很悲苦,一定对自己千般疼爱,最后却不得不和儿子生死离别。
想到这个没有享过一天福的母亲,李延庆鼻子一酸,眼睛有些湿润了,他慢慢跪下,重重地给母亲磕了三个头。
站在远处的丁仲不满地哼了一声,刚才喊腿疼不肯给自己下跪,这会儿膝盖就不疼了?
“老爷,庆儿腿那么疼还给母亲下跪,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啊!”丁仲的后妻在一旁感概道。
丁仲狠狠瞪了后妻一眼,转身便黑着脸走了。
.....
虽然李大器坚决不会在岳父家过夜,但为了清明时能给亡妻扫墓,李大器便劝说李延庆留下吃晚饭。
饭堂里摆了满满一桌子菜,丁仲和后妻以及两个儿子做陪,宋人是围坐分餐制,虽然大家都围坐在一起,但还是各人吃各人的饭菜,每个人的面前都摆得满满当当。
这时,环珮声响起,一股浓烈的香风扑面而来,只见从里屋走出来一名年轻妇人,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又高又胖,脸上不知涂了多少铅粉,白得像纸一样,完全看不出原来的肤色。
穿得倒是富贵,上穿一件白色的上好狐皮裘短衣,下穿一条金丝印花罗褶裙,脚穿一双绣金线缀珍珠的春鞋。
手腕上带着几个大金镯子,手指还戴了十只戒指,但让李延庆觉得奇怪的是,她居然梳着鸦髻,这是未嫁女子的标志,这和她的年纪可不相符。
这妇人羞答答地看了李大器一眼,便直接在李大器身边坐下,吓得李大器浑身一抖,一杯酒竟洒了一半。
李延庆奇怪,这女人是谁呀!
李大器显得很害怕这个少妇,他朝儿子身边靠了靠,给儿子介绍道:“庆儿,这是你大姨娘!”
原来是自己母亲的姐姐,李延庆连忙笑着行礼,“大姨娘好!”
“原来是庆儿,长高了嘛!”
妇人言不由衷,她虽然是大姨娘,却从未见过李延庆,何谈长高二字?她一双大得吓人的杏眼一瞟,目光又落在李大器身上,挤出一种娇滴滴的嗓音问道:“大器,你多久没来了,怎么不来看看奴家?”
‘噗!’李延庆忍不住笑喷了出来,他看出来了,父亲要走桃花运了。
李大器狠狠瞪了儿子一眼,臭小子想到哪里去了,这可是大姨娘。
“吃酒!吃酒!”
丁仲笑呵呵打圆场,众人推杯换盏喝了起来,李延庆却很感兴趣地瞅着这位大姨娘,只见她一双脉脉含情地牛杏眼始终不离父亲,而父亲却显然畏惧这位大姨,身体僵直,不敢看她一眼,这么冷的天,居然汗水都下来了。
“贤婿有没有考虑过续弦?”酒过三巡,丁仲借着酒意问李大器道。
丈人在酒桌上问女婿这个问题着实有点尴尬,不过这个话题又是那么引人关注,两个小舅子也停住了酒杯,连李延庆也有好奇了,难道丁家真想再把大姨娘嫁给父亲吗?
李大器在这个问题却毫不含糊,他头象拨浪鼓一样的摇头,“小婿从无此念!”
“贤婿就没有必要钻牛角尖了,娶妻是人伦大事,房中怎能无妻?贤婿今年才三十二岁,还这么年轻,当然应该考虑再娶新妇,至少有人能照顾庆儿,贤婿可不能光替自己考虑啊!”
李大器对亡妻情深意重,又心怀歉疚,他绝不愿再娶妻,但他岳父却老奸巨猾,拿出儿子无娘来说事,令李大器一时哑口无言,只得喝酒不语。
李延庆更加好奇了,索性直接问道:“外祖父是打算给爹爹介绍新妇吗?”
丁仲捋须笑道:“你大姨娘寡居在家,她也才二十六岁,我想一个寡,一个鳏,不正好配对吧!”
李大器差点一口酒喷出来,居然要把身边这个母老虎嫁给自己,他李大器还能活吗?
丁仲有两个女儿,性格却完全相反,二女儿丁娇云温柔贤惠,人见人夸,大女儿丁娇秋却是个泼妇,踹门骂街,欺老凌幼,丁家村无人不怕,绰号母大虫。
李大器心中慌,便有点口不择言,急忙道:“大姨娘不是去年春天已经改嫁了吗?怎么还在家中?”
旁边胖大姨的眼神顿时有些不善了,半晌冷冷道:“年底又死了丈夫,奴家只好回来了。”
李延庆暗暗吐了下舌头,在理学没有兴起之前,大宋妇女改嫁是很平常之事,连太后年轻时也曾改嫁,更何况民间妇女,改嫁问题不大,问题是年初才改嫁,年底就死了丈夫,现在才大年初二,这一家人是多着急。
李延庆看出父亲的难意,便替父亲解围道:“爹爹,外公是在和你开玩笑呢!婚姻大事怎么能随随便便在酒桌上定下来,外公不会失礼的。”
李大器得到儿子相助,连忙顺杆爬,“爹爹当然知道,不管你的事,快点吃吧!家族中还有要紧事,爹爹得赶回去。”
丁仲瞪了李延庆一眼,这小子年纪不大,一肚子鬼精灵,他想把大女儿嫁给李大器也是有想法的,他亲眼目睹李大器家盖了新房,家具什么都是新的,还得了份收入不错的差事,关键还有个争气的儿子,大女儿嫁给李大器也不亏,还能完全掌控他们父子,自己也不用整天听着女儿哭诉要嫁人,可谓一举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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