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枭士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高月
院门外聚集了两百余名生员,他们最初只是想来询问一个确切消息,但随着情绪酝酿酵,大家心情便越来越激动,脸上充满了焦虑,就仿佛他们的前途都要因此而断绝。
姚万年对众人道:“大家先冷静下来,告诉我生了什么事情?”
一名生员便将郭百颂所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姚万年呆了一下,心中不由暗暗埋怨郭百颂,不是说好这件事暂时不泄露吗?就算他忍不住要说,但至少应该先和自己沟通一下吧!结果给学生泄露了,却让自己来收拾烂摊子。
有助教搬来一张桌子,姚万年便站在桌上,对两百余名生员高声道:“大家安静一下,听我一言!”
姚万年连喊了两遍,众人才渐渐安静下来。
寒门枭士 第一百章 形势严峻
姚万年这才对众人道:“我只说三个要点,大家不要打断我,等我说完,大家的情绪相信就会平静下来,第一个要点,这次改革并不是针对相州,而是涉及天下所有州县,大家都在一个上,实际上是公平的,只要大家抓紧时间复习,我想还是应该来得及。”
这句话也算是一种安慰,众人想想也对,实际上就是增加了刑律和诗考,作诗小学堂都多少学过一点,也不是说不会,只是水平不高而已,至于刑律,属于死记硬背的东西,只要多花时间,也能应对,想通这一点,大家的焦虑的情绪稍稍平静下来。
姚万年又继续道:“第二个要点,是关于发解试分两场考,其实我们县在九月份本来就有一场资格考试,也就是每年的县学大考,只是现在改成了由州府来主持,形式不同罢了,大家不要害怕。”
姚万年的这个解释没有说服力,每年的县学资格考试,大家基本上都能通过,没有难度,但这次可是发解试的县试,最少要淘汰一半以上。
这时,有士子举手问道:“如果我们通不过发解试的第一场县试,那上州学还有没有希望?”
这才是大家关心的问题,毕竟大部分生员都要去读州学。
姚万年笑了笑道:“这位生员问得非常好,这就是我要讲的第三个要点,这次改革是科举改革,并不是太学改革,所以科举改革并不影响州学,大家想一想,每年的发解试,你们中有几个能考中举人?
我不是在打击大家,每年汤阴县学直接考上解试着不超过十人,也就七八人左右,绝大部分人都是去了州学,而州学本身就要学习写诗,等你们从州学出来再参加发解试,那时还担心考诗和刑律吗?”
姚万年思路很清晰,他知道众人担心什么,也知道这种担心根本没有必要,他继续安抚众人。
“我现在可以很明确地告诉大家,为了让大家抓紧时间复习,今年九月原定的县学大考取消,只要是县学正式生员,都可以直接去参加今年州学的入学考试,从明年开始,县学大考改在每年一月,这也是知县的正式决定。”
听说今年县学大考取消,很多生员都松了口气,不过更多生员却心中焦虑,县学大考根本就不足为虑,甚至花点钱还可以免考,但发解试的第一场县试才是真要命。
一名生员又举手高声道:“我们都想参加发解试,县学能不能给我们补一补写诗和刑律?”
姚万年点点头,“大家放心吧!等县里接到正式通知,我就会安排课程,县学一定全力支持大家的前程。”
在教谕的一再保证下,众人的惊惧之心渐渐平息,这时,张显低声问李延庆道:“你听懂教谕三个要点的意思吗?”
李延庆点点头,姚万年三个要点说了半天,其实就是一句话:大家可以弃考发解试,转而去考州学。
看来今年科举的形势相当严峻。
.......
回家后,李延庆便将已经收箱的书重新翻出来,再一遍细细研读,这次他主要是研读诠释部分,他听懂了郭百颂的话,这次科举改革的本质其实是朝廷要收回各州的发解试权力。
夜色深沉,远处隐隐传来的更夫的打更声,已经两更时分了。
外面下起了小雨,屋檐上的雨滴淅淅沥沥,敲打着窗户,房间里的闷热被一扫而空,变得凉爽而舒适。
这样的凉夜最适合睡觉休息,一盏盏灯相继熄灭,连正在苦读兵法的岳飞也破天荒地早早入睡了。
李延庆的书房依旧亮着灯,他还在勤奋埋头苦读,他原来对考上发解试有很强的信心,但随着今年发解试施行改革,他又不得不从头开始。
从前考发解试并不需要他们理解诠释,只要背熟便可以了,但今年不行了,今年的解试将和南方各州接轨,对北方的士子会更难。
李延庆今天通过士林源书坊的关系搞到了一本江南十州历届解试题集,通过对南方解试题的研究,他就能掌握今年解试的脉络,从而有针对性的复习。
这是前世留给他的宝贵经验,学习要有针对性,要从解题中学会举一反三,从而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比如去前的江宁府解试中曾有这样一道论述题,题目的大概意思如下:
周礼设天、地、春、夏、秋、冬六官,三省六部制也参考了周礼中的六官而设置六部,但为什么刑部被定为秋官?又为什么礼部被定为春官?这里面有什么含义?
又及唐光宅元年,武则天曾将六部改名为六官,为何到了神龙元年又恢复原名?试论述两次改名的原因。
这道解试考题不仅要求考生能精准地回答周礼设六官的释义,还要求考生对唐朝的历史及政治有着深刻的理解。
从这道题中,李延庆就找到了学习方向,他必须掌握本朝发生的各个重大事件,这极可能就是今年发解试出题的方向,
他想要考上举人,就必须出奇兵,充分发挥他强大的学习能力,充分利用前世所留下的宝贵经验,这是他的致胜法宝。
夜色愈加深沉,夜雨越下越大,空气中已有一丝凉意,李延庆书房里的灯终于熄灭了,这也是汤阴县最后一盏熄灭的灯,整个汤阴县城完全被黑暗和夜雨吞没了。
.......
次日,李延庆找到了周倜,向周倜请假数月,他要集中精力准备科举,没有时间练武了,只能请师傅理解他的难处。
周侗沉吟片刻道:“你的骑射基本上已经过关了,但枪法才刚刚开始,基础还远没有打好,不过我也知道你有远大志向,好吧!你尽管全心去准备科举,等你考完发解试,我再教你枪法。”
“多谢师傅理解学生的难处。”
这时,岳飞、王贵和汤怀也围拢上来,王贵得意洋洋道:“老李,你不跟我们一起练枪法,以后你枪法可就比不过我哦!”
李延庆踢了他一脚,“那就给我好好练,不准偷懒,将来我封你为前部正印先锋官。”
王贵眨眨眼,“为什么你来封我?你枪法又不如我,何况我还要学刀法。”
汤怀撇了撇嘴,挥了挥描金小折扇道:“王某人的脑袋又被驴踢了吧!老李说得这么明白还听不懂?以后咱们都是他手下大将,人家老李是走统帅路线,咱们是走小兵路线。”
岳飞却摇摇头肃然道:“这话我不敢苟同,战争源于实践,经验在于实战积累,我大宋实行文官领兵,是宋军屡战不胜的根源,将来总有一天.....”
不等岳飞说完,李延庆便笑嘻嘻地打断了他的话,“老岳,别整天这么严肃,累不累啊!我不过是请了几个月的假,又不是从此分道扬镳,晚上我们还要一起吃饭呢!”
寒门枭士 第一百零一章 县试初考(上)
李冬冬一去三个多月没有半点消息,也不知道蚊香有没有做出来?或者在市场上有没有大受欢迎?
但一叶可知秋,在汤阴县专卖新潮品和奢侈品的汤记杂货店中没有看见蚊香出现,就说明李冬冬的创业暂时遇到了困难。
只是李延庆暂时没有心思过问李冬冬的事情,炎热的夏天过去了,现在已到九月,一场极为重要的考试即将来临,这便是解试的第一场考试。
宋朝不像明清,明清必须童子试通过后才轮到解试,而宋朝解试就是法定科举的第一步,也叫州试,但如果不加以限制,几乎所有的读书人都会一窝蜂地跑去参加解试,增加考生和考官的负担,也会造成严重的鱼龙混杂,不利于选拔优秀人才。
所以宋朝对参加解试的士子也有一定的资格限制,办法一般有两种,一种是担保制,由三名举人进行担保,另一种是推荐制,也就是由各县推荐士子去考试。
但如果考生作弊或者水平过于低下,一般都会连累到担保人,严重影响担保人的前途,所以愿意当担保人的举人越来越少,各县的推荐便成了主流。
为了推荐合格的人才去参加解试,大部分县份都会在解试前两个月举行一次选拔考试,这种选拔考试到了明清后便渐渐形成了童子试。
汤阴县也不例外,每年重阳节后,便由知县或者县丞在县学举行正式的选拔考试,只有选拔考试通过才会被县里推荐去参加解试。
自从王安石改革太学制度后,各州普遍设立了官办州学,这样一来,县学的选拔考试便被赋予了另外一层意义:它同时也是县学的毕业考试,统称为县学大考。
不过因为是县里自行命题,一般很简单,流于形式,而且作弊现象十分严重,基本上都是全部通过。
但今年解试改革后,九月的县试就和从前完全不是一回事了,它成了解试的组成部分,称为县试,由州府出题,州府派官员来各县主考,更让考生们恐惧的是,上个月州府颁布了正式通知,这次汤阴县试只录取前一百名。
也就是说,只有一百人有资格去参加正式的解试,汤阴县以前每年都有四百余人涌去安阳参考,今年却只有一百人有机会。
......
在县试前一天的饭桌上,张显匆匆坐下,便瞪着熬得通红的眼睛对李延庆道:“老李,我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太学、国子学和四大书院相州籍的解试考生已经统计出来了,共有七十五人。”
“哦!”李延庆淡淡地回应一声。
张显几乎一夜未睡,就是要急着告诉李延庆这个重大消息,但李延庆却显得有点漫不经心,着实令张显感到失望。
他有点着急道:“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吗?一共才有十五个举人名额,相州内部本来就竞争很激烈了,现在外面又跑回来这么大群狼,哪里还有我们份!”
若是往常,李延庆一定会很吃惊这个消息,但现在他至少还有一半诠释没有仔细研读,诗一没做,刑律也一个字也没背,他对考上举人已经没有了最初信心,竞争对手再多他也不在意了,颇有点虱多不痒,债多不愁的感觉。
“现在别管那么多了,还是集中精力应对明天的县试要紧。”
现在李延庆有点底气不足,对明天县试也开始紧张起来了。
正在喝粥的岳飞感觉到了李延庆的紧张,忍不住笑道:“老李不会这么没有信心吧?”
“当然没有信心!”
不等李延庆回答,张显先给众人倒苦水了,“这次汤阴县一共有五百三十人报考解试,安阳县有七百余人,临漳县有四百余人,林虑县也有三百人出头,加起来就两千余人了,县试就淘汰一千五百人,只剩下五百人参加正式解试。
然后太学、国子学和四大书院又要来七十五名高手参加竞争,他们还不用参加县试,最后朝廷只给了十五个举人名额,你们说这难度有多大?”
王贵三人同情地看了一眼李延庆,那眼神里颇有一种‘幸亏自己没有选择科举’的庆幸。
李延庆苦笑一声道:“以前是不知天高地厚,现在才现三经新义的博大精深,象一片深不见底的海洋,我现在才刚刚看到大海,连鞋都还没有湿,想想就害怕,我拿什么去参加科举?难怪师父一定要让我读两年县学再参加解试?我现在才懂师父的苦心。”
岳飞点点头,“实在不行就去读三年州学,然后再参加解试,那时你也才十六岁,我觉得这样更稳妥。”
“老李,要不就去考武举吧!这样咱们兄弟四个又在一起了。”王贵嘴里塞满肉包子,含糊不清地说道。
汤怀摇摇小折扇,撇撇嘴道:“最多三兄弟在一起,一般而言,你王贵十有**考不上武学,回家去喂猪。”
王贵恨得拾起一个包子塞进汤怀嘴里,“我现在就在喂猪!”
“行了,你们两个别再胡闹了!”
岳飞制止住王贵和汤怀的打闹,又对李延庆道:“我前天回家见到师父了,他让我给你带几句话,只是我看你复习太忙,就想县试后再告诉你。”
李延庆精神一振,连忙问道:“师父怎么说?”
“师父让你不要太担心,他说虽然是朝廷出题,但也会考虑到北方士子的实际情况,不会完全参照南方的考法,一定会两者兼顾,师父推断解试第二场《三经新义》一定是考明经,第一场兼经和第三场的策论才是考理解挥,师父还说,兼经和策论本来就是你的强项,并不输给南方士子,他让你对自己要有信心。”
听到师父这番贴心的话,李延庆只觉得心中暖烘烘的,他舒展一下胳膊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怕也没有用,不如打起精神杀它一个片甲不留。”
李延庆对自己有了一点点信心,但张显和秦亮却忧虑之极,他们一点把握都没有,明天的县试只录取一百人啊!
吃罢早饭,岳飞三人继续去县学训练,李延庆则和张显、秦亮前去看考场,县试考场设在县学隔壁的文庙内。
文庙大成殿是明天县试的主考场,可容纳三百人同时考试,另外还有左右学宫,各可容纳一百余名考生,明天就是这三个考场了。
每个人考生都领到了浮票,浮票就是准考证,上面有座位号,也就是考生的考号,李延庆的座位是甲亥一百七十四,甲是指考场,便就是大成殿。
亥是座位区,为了防止考生看考场时作弊,座号只有在封考场后才会在每张桌上贴示,看考场时大家只知道自己坐哪个区,缩小范围,便于寻找。
今天看考场也并不是随时可以看,考场只开放半个时辰,让考生了解明天的考试规矩和流程。
一声钟响,文庙大门轰然开启,数百名前来看考场的考生涌入大门,这里面除了三百多名县学生员外,还有两百余名不在县学读书的士子,一部分是从前的解试落榜生,另外还有不少从州学以及各地书院赶回来考试的汤阴籍士子。
李延庆和张显、秦亮一起走进了文庙,三人不在一个考场,进大门后便分手了,李延庆正沿着甬道前往大成殿,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浑厚的男低音。
“学弟是第一次参加解试吧!”
李延庆向两边看了看,左右无人,他这才回头,只见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跟在自己身后,胡子足有一尺长,修剪得十分整齐,目光湛然,穿一身雪白的儒袍,头戴士子高官,看起来就像一个饱学之士。
如果他刚才不开口,李延庆还以为他是明天的监考官,可惜他那声‘学弟’,暴露了他的身份。
李延庆立刻想起他是谁了,杨筠,王贵第一天上学就把他当成了县学教授,闹了一个大笑话。
这是一个三十四岁的县学老生员,孩儿都十岁了,他本人也考五六次解试,一次也没有考中,不过此君倒也硬气,坚决不去上州学,一心走科举之路。
虽然都是同窗,但也有学长学弟之分,李延庆便恭敬让开一条路,让老学长先走。
杨筠见他懂得礼数,倒也喜欢,便笑眯眯道:“我知道学弟是练骑射的生员,平时也没有时间读书温习功课,这个县试确实难了一点,不过我可以告诉学弟一个诀窍,包你轻松通过明天考试。”
李延庆倒有点好奇了,便笑问道:“县试还有诀窍?”
“当然有,我都考了六次解试了,十八年的老资格,出题考官的那点小伎俩我还看不破吗?”
李延庆听他把六次考试说得沾沾自喜,好像变成了一种资历,就恨不得把他脸皮撕开,看看到底有没有城墙厚?
杨筠见左右无人,便将李延庆拉到一棵大树后,从怀中神秘地掏出一卷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
“明天试题,七netbsp; 李延庆看他的目光立刻变成了滔滔江山,敬仰万千,这家伙居然能看透出题考官的小伎俩,虽然他自己一次也考不过,却把考过的机会留给别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无私精神。
“我不会骗你,其实解试一共就那么二三百道题,每届都出题都有规律,我早就摸透了,虽然正式解试是朝廷出题,但明天的县试却还是那几个州学老教授出题,肯定脱不了以前的题库范围,我不敢说全部猜中,至少能猜中六七成,怎么样?我只要二两银子,包你明天轻轻松松通过,如果没有猜中,我赔你五两银子。”
最后两句话李延庆的眼珠子都快掉了,他忽然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铜臭味,一个天大的真相渐渐浮出水平,考场经济啊!
这个穿着雪白儒袍,头戴高帽,打扮得比教授还要教授的老学长,自己究竟该叫他杨师兄,还是该叫他杨掌柜?
他这些年就是靠此为生吧!
“学弟家境殷实,不会在意区区二两银子,要知道明天五个考生才录取一个,买了我的题目,你明天一定会大惊喜。”杨筠继续巧舌如簧地鼓动道。
李延庆呵呵一笑,“师兄有没有正式解试的题目,有的话,我愿出十两银子。”
杨筠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正式解试题目?开什么玩笑!
他已看出李延庆不是自己潜在客户,便立刻将目标转移,他见前面还有一个年轻生员,便丢下李延庆快步走了上去。
“嘿!前面那位学弟是第一次参加解试吧!”浑厚的男低音再度响起。
.......
寒门枭士 第一百零二章 县试初考(中)
次日天不亮,县学隔壁的文庙四周便骤然紧张起来,数百名士兵在文庙周围的几条街上站岗警戒,不准闲人靠近文庙来打扰今天的考试。
今天的县试是朝廷解试改革的规定,属于正式科举考试,和以往各种县里的考试完全不同,它名义上叫做县试,但实际上是州考,只不过地点放在汤阴县。
仅考试流程就非常严格,先实行锁院制,出题人和评卷人都被关在相州贡院,不准他们和外面有任何接触。
刻板和印刷也是被军队士兵严密监视,工匠也同样被软禁,直到开考后才会放出来。
试题被密封,由州府派出考官携带前往相州各县,密封的试卷必须在考试时才能开启。
天还没有亮,五百多名汤阴县考生聚集在文庙外的广场上,数十盏大灯笼将广场照如白昼。
他们排成长长的三队,每个考生接受唱名,并搜身后入场,考生不准携带任何物品入场,甚至连笔墨也不能携带,无论搜到任何物品,就算不是作弊,但也被记录在案,留下不好印象,铁定落榜了。
今天一共有十名监考官,其中三人从州府过来,担任正副考官,大门前摆了三张桌子,每张桌子后坐着一名从州府过来的官员,他们目光严厉,皆面无表情。
张显低声对李延庆道:“中间那个就是我们汤阴县的主考官,叫做韩宏俊,现任相州学正兼州学教谕。”
李延庆知道这个韩宏俊,当年去李文村调查他父亲品行的州府官员,就是此人,现在居然当上了相州学正。
“那左边那个呢?”
李延庆见左边桌后坐着的州官长得很有特色,上下尖,中间宽,脸上光溜溜的,就像一个剥了皮的鸡蛋,这样的脸型倒也少见。
张显笑道:“那个是州学博士,名字有点怪,叫做万俟卨。”
李延庆一怔,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奸臣万俟卨?他居然在相州州学当博士,自己真应该把岳飞拉来认一认他。
“汤北乡秦亮!”前面有人大喊。
秦亮连忙走上前,“学生在!”
李延庆也将视线从万俟卨身上收回来,下一个就是自己了,他向两边一群老人中望去,这些都是担保举人,每个考生都必须有一名举人担保,保证是本人考试,李延庆当然是由师父姚鼎担保。
这时,他终于在人群看见了后背佝偻,瘦小如童子一般的师父,李延庆鼻子有点酸,师父一直在关心自己啊!
“下一个,孝和乡李延庆!”
“学生在!”
李延庆连忙走上前,主考官韩宏俊上下打量一下他,旁边一个考官喊道:“担保人姚鼎!”
姚鼎上前一步,“在下姚鼎,元佑三年举人,为考生李延庆担保人,我可以担保,此人正是考生本人。”
考官又喊道:“转过身去!”
李延庆转过身,面朝数百名考生,这是在履行检举揭制度,进考场唱名时,若有人揭考生不是本人,揭者将得加分,作弊者和担保人都会被严惩,当年李大器当捉刀人就是在唱名时被人揭。
片刻,考官一摆手,示意他可以进场,李延庆走到搜查区,几名士子正在被搜查,每个人手中拎着鞋袜,李延庆也连忙除去鞋袜。
这时,两名士兵从头到脚将他搜了一遍,连鞋子和袜子也不放过,被四只毛耸耸的大手在身上乱捏乱摸,这种感觉实在不舒服,尤其连敏感部位也不放过时,李延庆有点想吐了。
李延庆穿上鞋袜,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张显正苦着脸,被三名士兵脱去外衣细细搜身,李延庆向他投去一丝同情的目光,庆幸自己没有被脱衣。
大成殿内同样灯火通明,上面高台上站着两名考官,监视着考生的一举一动,这个时候哪怕是父子相遇,也必须装作不认识,只要说一句话,立刻被当做作弊嫌疑记录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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