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枭士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高月
郑荣泰撇撇嘴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呗!如果能考上举人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可爹爹偏偏还要逼我考上解元,我是什么水平我自己不知道吗?咱有自知之明,可不想让人戳脊梁骨。”
李延庆有点无语了,郑胖子就在他隔壁号房,他全程见证了郑胖子的作弊过程,原来他爹不仅想让儿子中榜,还想要高居榜,这...这也太过份了,看在郑胖子的份上,李延庆不想对他父亲说出更难听的评价。
“你觉得我中解元会有什么危险?”郑荣泰小心翼翼问道。
“危险当然很大,解元的卷子要送去礼部,礼部复核卷子时如果现什么蹊跷,就会单独再考一次,另外,我考中县试榜时,巡视河北科举的监察御史专门抽我调查,总之,考中解元看起来风光,但也会被人关注,会有很多想不到的事情生,老郑,我劝你回去再给父亲说说,很多时候低调才是王道啊!”
郑荣泰的脸色一变再变,李延庆的每一句话都刺在他的心中,他本来不学无术,连最起码的唐诗也背不了多少,太学所有人都知道他底线,一旦他考中解元,谁会不知道他是作弊?大家都不会放过他,那时父亲担待得起吗?
郑荣泰又急又气,又知道自己劝不了父亲,他最后趴在桌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李延庆不由摇摇头,这个郑胖子天真无邪,自己一番话便将他吓成这样,他便笑着安慰道:“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虽然你父亲想让你当解元,但他未必能如愿?”
“为什么?”郑荣泰抹去眼泪问道。
“解元不是那么好中的,今年的主考官是京城派人的欧阳珣,此人就以铁面无私著称,你爹爹最多买通副主考,但主考官那一关就过不去,老郑,我说句实话你不要生气,就算你的卷子答得再好,可你那笔字,想拿解元真的不太可能。”
郑荣泰胖脸一红,他那笔字写得确实糟糕,连小学堂的学子都比不上,虽然李延庆说得有点难听,但郑荣泰心中却感到暖烘烘的,李延庆这番话终于让他放心了。
他摸摸肚子,“我刚才心情不好,吃不下东西,你能不能帮我再买点吃食?”
李延庆翻了个白眼,一口气吃了十笼包子和三大碗胡辣汤,居然还是心情不好吃不下饭?
.........
科举阅卷进入第四天,便和助理考官无关了,最后只剩下六十份卷子,由两名副考官筛选一半后,再交给主考官。
科举牵涉着太多人的切身利益,尤其是解试,虽然表面上是公平竞争,但事实上很难做到这一点,各州的传统望族以及新兴财富阶层,怎么可能愿意和寒门弟子公平竞争,地方解试山高皇帝远,本来就是地方缙绅土豪的地盘。
尽管今年解试实施改革,朝廷拿走了命题权和主考权,比从前稍微好一点,但依旧阻挡不住地方缙绅土豪的强大攻势,这就注定这种由人为判卷的考试,从科举还没有开始,背后的各种交易和博弈便在秘密进行了。
虽然相州严格实行了朝廷规定的锁院制度和糊名制度,但制度中不可避免的漏洞还是给了缙绅土豪们众多机会,他们家中参考子弟的卷号便通过各种方法流入了审卷院中。
不过,任何交易都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考生本身不能考得太糟糕,这是科举人情的底线,中榜士子的卷子都要送去礼部备案,一旦被现评卷中有严重舞弊行为,其后果任何考官都承受不起。
所以不管考生在考试中用什么办法作弊,但最后交到副主考面前的试卷,质量都必须良好,没有明显瑕疵,否则副主考也帮不了你。
和初选一样,复选也是要求两名副主考交叉审核,写上评语并盖章确认,必须要两人都通过,才能交给主考官,当然,落榜卷子如果两人有分歧,便提交主考官决定。
韩宏俊是学正兼州学教谕,郭百颂是州学席教授,两人共事多年,彼此早有默契,韩宏俊知道郭百颂有人情,所以郭百颂递给他的几分特殊考卷,只要表现优良,他也不会为难对方,一般都会盖章通过。
两人不是没有矛盾,只是两人的矛盾并不在现在,而在最后排定名次之时。
“郭公看看这份考卷!”
韩宏俊笑着将李延庆的卷子递给了郭百颂,郭百颂翻了翻笑道:“书法不错,卷面也漂亮,令人赏心悦目,既然贤弟已经通过,我就不用再看了吧!”
郭百颂见郑荣泰的卷子已经很顺利地被韩俊弘批准通过了,他也不想为难韩宏俊递过来的卷子。
“郭公还是看看吧!此卷略有争议。”
郭百颂心中一怔,他又翻到对策题,如果有争议,肯定出在对策题上,他见万俟卨的评分是下下,而王稽评语却是书法大气,结构严谨,视野开阔,为不可多得的佳作,给分上上,差距很大。
这倒是他第一见到两名考官意见大相径庭的卷子,郭百颂又匆匆看了一遍内容,眉头稍稍一皱道:“我赞成王稽的评语,但关于女真人这一段,我不太了解,如果是事实,那确实是一片大作,可如果是考生随意编造,那就是为了写三角博弈而拼凑了,不如这样,我写一点保留意见,然后我们交给欧阳主考决定,贤弟觉得如何?”
韩宏俊笑着点点头,“我就是此意!”
两人便站起身,郭百颂顺便拿了赵玉书和郑荣泰的卷子,两人一起向主考官的房间走去。
寒门枭士 第一百二十四章 排名之争(上)
欧阳珣接过李延庆卷子,他便立刻认出了卷子上笔迹,不就是那个让房的少年吗?小小年纪便温良谦让,虚怀若谷,人品极其可嘉。
他又仔细看了一遍卷子,越看越喜欢,不仅书法飘逸,布局优美,而且卷中文理深刻,字字珠玑,尤其最后那诗,更是让欧阳珣爱不释手,莫说只是考举人,就算考进士也完全没有问题。
人品文才都上佳,这就是今年的解元啊!
韩宏俊提醒道:“欧阳主考,我们对他的对策题有点一点疑惑,就不知他阐述的女真人情况是否属实?”
欧阳珣又重新看了一遍对策题,点了点头,对两名副主考道:“这篇对策写得很有见地,高瞻远瞩,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佳作,女真人历史他写得完全符合事实。”
他见两人不解,笑了笑又道:“事实上,朝廷已经掌握了女真人的不少情况,我出之前,涉及科举评题的一些秘密卷宗我也看过,只是这名考生掌握女真人的情况居然比朝廷的记录还要详细,确实令人惊讶,不过就事论事,这篇对策我觉得可评第一。”
郭百颂心中顿时有些不高兴,这篇对策在他看来顶多评为上上,离第一还差得远,他心目中,李玉书的对策才应该是第一,现在主考官张口就是第一,他怎么接受得了。
郭百颂是朝廷退仕官员,朝官资格要比欧阳珣老得多,他倚老卖老,语气中便缺乏了对上司应有的尊重,郭百颂便有些不以为然道:“可欧阳学士还没有看过别的考生对策,怎么能现在就下结论?”
欧阳珣呵呵一笑,“我当然会仔细审阅,这只是我的直觉,就算进士也写不出这样的文章,正如韩副主考的评价,这确实是宰相之作。”
说着,他便将卷子交给韩宏俊,“先通过吧!回头我再仔细审核这名考生的其他考卷。”
韩宏俊见主考官和自己评审一致,心中不由大为快慰,接过卷子先回去了,郭百颂却没有走,他将郑荣泰和赵玉书的卷子递给欧阳珣,“烦请欧阳学士再看看这两份卷子。”
郭百颂可是有任务的,这两人都要求指定为解元,一个是通判的再三要求,一个重金的贿赂,他必须保证其中一个拿下解元。
欧阳珣见两份试卷都已经批为通过,便不解地笑问道:“既然两位副主考都认可,那按照流程递上来就是了,为何要我再看。”
“这两份卷子我觉得都可以考虑为解元。”郭百颂将语气拖长,摆出一副老资格的态度对欧阳珣道。
欧阳珣一怔,他心中立刻涌起一种强烈的反感,这种反感不是现在才有,从他第一天来到相州开始就有了,郭百颂时时刻刻用一种前辈的姿态与他说话,居高临下,对他没有半点应有的尊重。
诚然,欧阳珣承认郭百颂是前辈,郭百颂三十年前出任翰林学士之时,他还在小学堂读书,官场上的论资排辈让他不得不对郭百颂表现出恭敬,但这只是一种交往态度而已,私下交往可以可以称前辈,甚至称世叔都没有问题。
在公事上则是另一回事,这次科举他是主考,郭百颂是副主考,那郭百颂就得有属下的态度,可偏偏郭百颂把公私混淆了,私下摆前辈的架子,公事上也忘记了谁正谁副,现在居然把解元给定下来了,还一下子推荐两位,颇有一种不是甲就是乙的强硬。
不过欧阳珣涵养很深,他心中动怒,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接过两份卷子淡淡道:“副主考请坐!”
他特地将副主考三个字咬重一点,提醒郭百颂注意自己身份。
郭百颂却不在意欧阳珣的提醒,他坐了下来压低声音道:“其中一名考生是郑荣泰。”
糊名条还没有撕呢!郭百颂就已经知道是谁的考卷了,欧阳珣目光一挑,严厉地盯着他,“郭副主考,你违规了!”
郭百颂不以为然道:“他的身份比较特殊,是太子殿下的小舅子,当然要特殊对待!”
欧阳珣来相州之前,这个郑荣泰便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一位权倾朝野的人已经向他暗示过了。
另外,几位关系极好的同僚也提醒他,去相州要留意两个人,一个便是州学席教授郭百颂,此人在京城人脉很广,人老心不老,口碑并不好,他郭百颂去相州当主考,此人必然是副主考,当心此人在科举中掣肘。
另一个要留意的人便是安阳郑家,这是相州唯一的皇亲国戚,郑庶妃的亲弟弟今年可能要参加解试,他必然会面临一个选择。
不出意料,同僚提醒他的两件事都生了,而且同时摆在他的面前,郭百颂的强横和郑家的高压。
欧阳珣一边翻看卷子,一边淡淡笑道:“解元只有一个,副主考却塞给我两份卷子,让我很为难啊!”
欧阳珣又把球踢回去了,郭百颂早已准备,笑了笑道:“郑荣泰是太子郑庶妃的亲弟,如果他为解元,我想官家也不会说什么。”
郭百颂自有他的考量,以赵玉书的名气和卷子,进入前三没有问题,即使拿不到解元,自己也有借口搪塞,赵家给的重金贿赂也可以稍微退一点回去,但前三也算是一个交代。
可若是郑荣泰中了解元,不仅可以向贾通判交代,而且还可以得到郑家的五百两黄金,另外自己儿子也可以搭上太子这条线,可谓一箭三雕。
不过郭百颂心里也有点虚,郑荣泰这份卷子离解元还差得十万八千里,郑家找的捉刀人听说只是一个同族举人,郭百颂差点没有气吐血,郑家花了那么多钱,却在最关键的地方出了纰漏,怎么就想不到找个进士?再不济也可以找个太学上舍生,偏偏找个举人。
其实这也有点冤枉郑升,郑升最初找的就是一个太学上舍生,但在最后关头,这名太学生却在前来安阳县的半路病倒了,没有办法,郑升只能临时找了同族举人来应对。
欧阳珣很认真地看完郑荣泰的卷子,平静地郭百颂道:“这份卷子最大的优势就是做完了,不过策论平平,诗也平平,三经新义只能说勉强,错别字我至少已经找出五个,还是最基本的常用字,就算这些都不重要,这笔字你认为是解元的字吗?还有,前三名甲榜的卷子按规定可是要公示的,副主考觉得可以心安理得地把它贴出去吗?”
欧阳珣扬了扬手中的卷子,极度轻蔑地注视着郭百颂。
郭百颂当然知道这些,只是他已利欲熏心,早已不知‘廉耻‘’二字怎么写,他便厚颜无耻道:“先点他为解元,回头我再给他重做一遍卷子,这样就没有人说闲话了。”
欧阳珣心中大怒,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公然舞弊,他克制着内心的强烈愤怒,冷冷道:“我要提醒副主考,这次解试,相州是监察御史必巡的一州三府之一,李御史应该已经到相州了,郭副主考准备怎么应对他?他若查出是解元卷子是郭副主考代笔,你觉得是太子来担责,还是你郭副主考来担责?先申明,这份卷子我不会签字,也不会承担任何责任。”
“这个......”
郭百颂有点僵住了,他当然知道李铜头的厉害,莫说是太子的庶妃,就算是皇后娘娘,此人一样不买帐,他就是在朝堂当众顶撞了相国蔡相公,才得了一个李铜头的绰号。
郭百颂千算万算,却把监察御史给漏掉了,这次李纲奉旨巡视河北两路的科举,必巡的一州三府便有相州,一旦他查到相州,按照惯例,肯定会单独约谈解元。
郭百颂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知道后果的严重,太子不会承担责任,最后丢车保帅,肯定是自己承担全部责任,说不定小命都会丢掉,钱虽然重要,但小命更重要,踌躇良久,郭百颂只得放弃为郑家争解元的念头,无奈道:“那录他为举人吧!也算是给太子一点面子。”
“该录什么我心里有数,不需要副主考提醒!”
欧阳珣把两份卷子都塞给了郭百颂,再不给他任何机会,“先按照规定步骤来走,现在还不是谈录取的时候。”
......
审卷时间已经到了第四天,再有明天一天,科举就正式榜了,所有考生都已心急如焚,不管自己能不能考上,了榜也就了结一桩心事。
而风云榜上的考生更是紧张,尽管他们是最有希望中榜,但毕竟风云榜只是由他们的平时水平编撰而成,而考试却看挥,挥得好,榜外也能中举,挥不好,就算风云榜第一名也中不了举。
赵玉书就是这种情况,他现在又复升为风云榜第一,那是因为原本排名第一和第二的杨度和武昌邦都坦言这次科举自己没有挥出最好的水平。
而赵玉书却保持了沉默,不管是不是杨武二人谦虚,但他们的名次还是下降了,把排名第三赵玉书托了上去。
可赵玉书心里明白,这次他挥得很糟糕,他鼻梁骨被打断严重影响了他的思考,能够中举就是万幸了。
赵玉书是安阳四大家族中赵家的子弟,家赀万贯,父亲又在朝中为官,为了让他夺取这次科举的解元,家里为他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不惜用重金贿赂郭百颂。
但他的大好前途却被李延庆的一拳给打断了,赵玉书对李延庆恨之入骨,他虽然他因畏惧李延庆的死亡威胁,而不敢传播他父亲的事情,但赵玉书心中的刻骨仇恨却无论如何也消除不了。
这次科举如果不狠狠报复一次李延庆,他心中绝不甘心,书房里,赵玉书终于下定决心,他写了一张纸条,一定要想办法把这张纸条送到郭百颂的手中。
寒门枭士 第一百二十五章 排名之争(中)
审卷已经到了最后一天,一早,审卷院便来了一名特殊评议官,此人正是监察御史李纲,李纲这次巡视河北两路科举,其中一州三府是朝廷规定的必查之地,一州是相州,三府是大名府、河间府和真定府。
李纲在考试环节监察了河间府,在审卷初期监察了大名府,现在是审卷后期,他便来到了相州。
他将在安阳县监察两天,然后北上真定府进行后期监察。
从昨天开始,在贡院的大门口摆放了一只御史监察箱,欢迎考生们对考试中出现的各种舞弊线索进行检举揭。
审卷院二楼,李纲正和两名随从拆看收到的检举揭信,短短一天一夜,贡院大门外的检举箱内便收到了数十封检举信。
李纲见旁边协助他们调查的考官王稽有点紧张,便笑道:“这属于正常范畴,相比之下,相州的检举信并不算多,我在河间府一天内便收到了三百余封揭信,大名府也有一百余封,相州才四十余封信,已经是很少了。”
王稽心中稍稍心安,又问道:“如果查出来又该怎么处置?”
“这个也要看情况,今年是解试改革第一年,考虑到考生不太适应,礼部的尺度放得比较宽,如果情况不严重,已经被淘汰就不追究了,如果已经考中,证据确凿,而且性质很严重,那就要严惩,罚三届不准考试乃至终身禁考,如果是举人代考,则剥夺举人资格并记录在案。”
王稽想了想又道:“这里还会有一种情况,比如考生嫉妒,故意对考中者进行揭陷害,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王稽说的是很普遍的现象,读书人大多心胸不宽,对高中者往往会心怀嫉妒,每次科举都会生这种情况,部分落榜者会对高中者无端地陷害造谣。
李纲笑了笑道:“这样情况当然会有,礼部也有规定,被人揭五次以上,但没有证据,则要进行一次简单加考,以辨真伪,证据确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时,一名考官拿了十几份卷子走过来,他手上还有十几封信,对李纲道:“李御史,这十几封揭信已经找到了对应卷子,全部都已落榜。”
李纲接过卷子核对一下,便点点头,“既然已经淘汰,性质也不严重,那就不用追究了。”
考官拿着卷子走了,这时,一名随从又递过几封信,“李御史最好看看这个,都是揭同一人。”
李纲接过信看了看,眉头一皱,便起身道:“我去找主考官谈一谈。”
此时,在主考官的房间内,主考官欧阳珣正和两名副主考确定最后的榜单,主考官是由朝廷派来,虽然有最终决定权,但礼部也要求主考官尊重地方副主考,以免激化地方官府和朝廷的矛盾,这也是一种妥协。
十五名中榜者已经出来,糊名条已被撕去,这也是要考虑中榜者的德行,在科举早期就有这个问题,有些考生德行欠佳却金榜高中,引来很大非议,所以朝廷决定在录取后到榜前这段时间,需要进行一次德行评审,德行不佳者会被踢掉,另补上新人。
当然,德行审评这个环节在很多州已经变了味,已经变成了最后平衡各方利益的一个重要环节。
十五名中榜者,两名副主考都没有异议,郭百颂能做的人情都已经做了,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名次排定,不等他开口,一名考官在门口道:“欧阳主考,李御史有事情要和主考谈一谈。”
“现在吗?”
“他人已在门口。”
“那就请他进来吧!”
门开了,李纲快步走了进来,歉然道:“希望我没有打扰三位的重要议事。”
欧阳珣笑了笑说:“无妨,我们正在进行中榜者德行审评,按道理,应该也请李御史参与才对,李御史不妨坐下。”
李纲坐下,将四封检举信放在桌子,“这几封信都是检举考生郑荣泰有作弊嫌疑,有人说他进考场时没有核对身份,也没有搜查,也有人说他在考场中睡觉,监考官却不干涉,严重干扰了别的考生,还有人说他内外勾结,有作弊的嫌疑,我听说郑荣泰的卷子已经通过初选,所以我想再确认一下。”
李纲说一句,郭百颂的眼皮跳一下,说到最后,郭百颂的脸色已经变了。
欧阳珣沉思片刻,便对郭百颂和韩宏俊道:“我想和李御史单独谈一谈,请两位能否回避?”
两人起身便走了,房间里只剩下欧阳珣和李纲二人,这时,欧阳珣才缓缓道:“这个郑荣泰我已经录取为解试第十五名,也就是最后一名。”
说着,他把郑荣泰的卷子递给李纲,“你看看吧!”
李纲看了看卷子,一下子愣住了,“这书法.......”
“书法很糟糕,内容也平平,只有三经新义全对,略微出彩,我就是看在这一点的份上,才勉强录取他,至于李御史刚才说的那些情况,我不了解,我们已经锁院了,监考主官送来的不良记录中也没有他的名字。”
李纲心中立刻有点明白了,这个郑荣泰必然是有特殊情况,否则以欧阳珣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录取他,这笔书法先初选就应该淘汰。
李纲便问道:“这个郑荣泰究竟是何人?”
“他是太子郑庶妃的亲弟,属于皇亲国戚。”
“原来如此!”
李纲想了想道:“如果我没有料错,他应该是地方官府指定要录取的吧!”
欧阳珣淡淡道:“何止是地方官府,我出前,梁师成特地派人给我送来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三个字,郑荣泰,你说我该怎么办?”
李纲沉默了,梁师成被天子宠幸,权倾朝野,连蔡京都要向他献媚攀附,在朝廷被称为隐相,但李纲明白欧阳珣说这件事其实还有更深的含义,梁师成不会无缘无故送纸条,那张纸条极有可能是太子甚至天子的意思,情况就更复杂了。
这时,欧阳珣又缓缓道:“相州地方要员指定录取这个郑荣泰为解元,实际上梁师成也是这个意思,但我都抵住了,可人在朝堂走,有些事情身不由己,就算心中不愿,也不得不昧着良心去做,我昨天已和贾通判达成妥协,贾通判放弃录他为解元的非分要求,我也答应录郑荣泰为举人,所以我把他放在第十五名。”
李纲虽然为人正直,但他也并非不懂人情世故,他也要权衡利弊,无论青红皂白,一味去顶撞,那不叫正直,而是叫愚蠢。
李纲心里很清楚,这件事一旦闹出事,很可能就会把太子卷进去,那可要动摇国体,后果非常严重,录郑荣泰为最后一名已经是各方博弈妥协后的产物,如果自己再横插一脚,这个后果他李纲也承担不起。
李纲便点了点头,一言不,转身离开房间出去了。
片刻,郭百颂和韩宏俊又走了进来,郭百颂眼巴巴地看着欧阳珣,欧阳就像什么事都没有生一样,对两人道:“我们继续吧!既然考生德行已经没有异议,那下面是讨论排名,我已经把排名初步列了一下,想听听两位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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