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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吉皇贵妃录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平江府
七喜低头笑,心想哪里只是因为时节好的缘故呢?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外间小芬子的声音带着激动,嗓子都变了调——只道是御前的人来宣吉贵人去养心殿见驾。
吉灵立时放下水果,站了起来。
皇上往景阳宫东侧院她这儿跑的次数不算少,但是她被召去养心殿还真是头一遭。
以前侍寝,是裹在红绸被子里,被太监们抬进去的,那算不得数。
七喜也紧张了,见吉灵应了声,便赶紧扶着主子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要知道这一日下午,吉灵在里屋里的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直到晚上才起床吃饭,所以眼皮还挺肿的。
这时候想要用冷毛巾敷肯定来不及了。
吉灵在化妆台上扫视了一遍,果断地抓了一盘淡淡灰棕色的修容,扫在眼窝处,又涂了些清淡的大地色眼影,画了一条细细的黑色内眼线,再加上提亮了眉骨,眼睛看起来顿时有神深邃了许多。
碧雪也进来帮忙,端着首饰匣子给七喜打下手。
七喜从匣子里选了一支淡黄色的珠花。那珠花做成的是花枝形状,下面是柔软的掐金丝,富有弹性,便于造型,上面的小小花朵每一片都是用白玉制成,中间点上淡黄色的花蕊,天然可爱。
吉灵拿起一把蓬松的圆头腮红刷,来回在脸颊上扫了点杏色的腮红,又换了一身杏色的旗装,戴上明月珰,不敢再耽误,便带着七喜出了里屋。
御前的人早已在前厅等着,是两个白白净净的小太监,此时见吉贵人出来,连忙甩袖子行礼,齐齐跪了下去。
吉灵微笑着道,客气地道:“有劳两位小公公,快请起!让两位久等了!”,那两个小太监见这位红人吉贵人原来是这般和气,不由得彼此都对视了一眼。
经过小芬子身边时,吉灵停下脚,低声用气音问他道:“小芬子,这两个人我没见过,确定是御前的人么?”。
小芬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点头道:“主子放心,是陈公公手下的,奴才见过,决计错不了!”。
吉灵点了点头,没说话,见那两个小太监已经等在东侧院外,便拉了七喜,加快了脚步跟上。
出了景阳门,一路上,眼见着两盏明黄八角圆顶透琉璃宫灯在前面开道引路,一路往西南方去,灯穗子随夜风摇摆不休,仿佛离人心绪,起伏不定。
各宫都上了灯,星子一般的灯光从夜幕中透出来,道路渐渐开阔,眼见着快要过了坤宁宫,吉灵轻声问那两个小太监道:“敢问两位公公,可知皇上宣本贵人何事?”。
那两人中的一人,听见这话,停住脚步转过身,极恭敬地对她躬身行礼,滴水不漏地回答道:“回吉贵人的话,奴才只是奉命请贵人过去,奴才身份卑贱,实在难知。”。
走过坤宁宫、乾清宫……
乾清宫前西边出来是月华门,为西一长街,月华门斜对面为一琉璃随墙门——遵义门,紫禁城中私下又称膳房门,养心殿就坐落在遵义门之内。
一行人到了养心殿外,苏培盛早就差了小陈子等在那儿。小陈子老远见了吉灵,连忙迎上前催道:“奴才给吉贵人请安!贵人快请进去吧,皇上等了好一阵子了!”。
一边说,小陈子一边引吉灵向台阶上走去。吉灵本以为会往养心殿后殿,给妃嫔们的围房去,谁知道小陈子大步流星,脚不沾地地领着她往正殿台阶上去了。
吉灵:压力好大……
苏培盛在台阶上,一抬头瞅见吉贵人来了,立即将她引到了东暖阁。有人打起帘子,吉灵只觉得暖阁内隐隐的沉水香又飘了过来。
她抬头,见里面宫灯明烛齐燃,灯影映着胤禛高大的身姿,正在御案前提笔书写着什么。
吉灵蹲下身子道:“贵人吉氏,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胤禛头也没抬,手中动作不断,只淡淡地道:“起来罢!”,余光瞥见吉灵果真讪讪地站起来,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他心里到底软了一下,伸手向她,命道:“到朕身边来!”





清宫吉皇贵妃录 第六十二章 养心殿私语
吉灵起了身,向前走去,就见那暖阁极幽深,几重厚重细密的明黄色帘幕相互遮蔽,道道低垂着。
一对对宫人静默地垂手站着,她每走过一道帘幕,就有人轻柔地打起帘子。
暖阁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西洋钟滴滴哒哒的声音,胤禛的御案显得格外空阔。
地上铺着厚厚的团龙纹长花绒地毯,吉灵刚才在门口没察觉,这会子花盆底鞋踏在地毯上面,就好像每一步都踩在云上似的,歪歪斜斜,一不留神还会陷进去。
吉灵:我太难了……
好不容易挪到了御案前,就见胤禛又俯身御案上,继续写着字,没有抬起头来,只是微微仰了仰下巴。
那两个研磨的太监立时收手,向吉灵行了礼,然后倒退着小碎步下去了。
胤禛终于抬起头来。
他瞟了她一眼,用另一只手的拇指指节轻轻敲了敲案面,问她:“知道这是什么?”。
吉灵侧头看那桌案上的字,她站在胤禛对面,看的是反过来的字,自然难认,辨识了老半天才看出来:胤禛写的是“芰荷香绕垂鞭袖杨柳风微弄笛船”。
怎么这么眼熟?
吉灵想了想……可不是!这十四个字是在新膳房工造的图纸上见过的。
小陈子不是还说了:皇上要亲自给她这景阳宫东侧院门口题字呢!
吉灵笑嘻嘻地蹲了身子,道:“回皇上,知道!这是皇上写给妾身东侧院的题字,要放在门口的。谢皇上恩典!”
胤禛面上还是那副寡淡的样子,不过眼里终于微有笑意,伸手握住吉灵的手,拉着她绕过桌案,拽到自己身边来。
他并不多说,只握住吉灵的手,而后挺直了腰板,端详了一遍自己的字迹,便抬头大声道:“苏培盛!”。
苏培盛立即小快步赶了进来:“奴才在!”。
胤禛伸手指着桌案上的纸张,道:“着人送造办处裱作去,尺寸裁得细巧文雅一些,裱好了立即送到景阳宫东侧院去。”。
苏培盛弓着腰笑道:“奴才即刻去办!”,便上前挑起那纸张边锋,墨迹还没干透,苏培盛极小心地捧着出去了,正撞上小陈子手下的小太监捧着热茶要送进来。
苏培盛快气笑了,一把拽住那小太监胳膊,唾沫星子飞溅地斥道:“瞎了你的狗眼了?没瞧见皇上正与贵人说话呢?”
还手拉着手呢!
东暖阁内,胤禛握着吉灵的手,低头看着她眼睛,问她道:“你既知道朕的题字,图纸也仔细看了?”。
吉灵不知道他问这话什么意思,想了想,仰起头,斟酌着回答他道:“回皇上,妾身的确是把图纸仔细看过了。”。
胤禛将御笔放下在桌案上,道:“那图纸这般合你心思,你一点儿改动也没有?”。
吉灵见他脸色素淡,便也渐渐收敛了笑容,缩着脖子小声道:“皇上审阅过的,当然没有错处,妾身委实没什么改动……”。
胤禛听了,倒像是被她这句话噎住了,似有停顿。
殿里的气氛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吉灵看着他脸上表情变化,大抵也猜到自己应该是哪句话说错了。
胤禛兀自坐下,仰头瞟了吉灵一眼,见她大概也知道自己惹皇上不高兴了,懊丧地垂着脑袋,一动不敢动地站在原地,活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他在心里道了一句:活该!
从年头海贵人那场风波后,他第一次召了她侍寝,到现在,两人相处也快半年了。
她却这般怯生生……
膳房是她自己开口要的,他也差人去办了,还兴致颇高地审阅了内务府送上来的图纸,修改、题字……
他记得当时,他还对苏培盛撂下一句话:“吉贵人若是有什么想修改之处,由着她的心意便是。”
别说御前的人了,便是整个紫禁城里,但凡心思玲珑一点的妃嫔、奴才,谁看不出来:皇上是真的还挺喜欢吉贵人的!
她却这般怯生生!
识时务、守本分;知分寸、懂进退,本是千百年来后宫女子的生存之道,但凡事太拘着,这人……也就不像个真人了。
在她一直嬉皮笑脸的表面下,到底是小心、谨慎,戒备……抑或摆明了跟他还是不够亲昵,不敢提任何要求呢?
胤禛还在想着,却只觉得袖子一紧,原来是吉灵上来轻轻扯住了自己的袖子。
他抬头看她,就看吉灵一脸委屈地低声道:“皇上,我不是不喜欢这膳房,皇上待我这样好,我高兴还来不及,只不过景阳宫里还有个懋嫔娘娘,况且又是主位……新膳房若是反复修改,动静难免折腾大了,到时候,我怕懋嫔娘娘下不来面子。”。
她说完,垂下脑袋,闭上嘴再也不说话了。
胤禛看着她一脸可怜样,心里就有点心疼了:原来她闭口不提意见,是因为要照顾主位妃嫔的面子。
就这么简单的原因!倒是自己这双眼,深测厚察了太多人心,倒把她看复杂,想复杂了。
也难怪,再得宠,毕竟位份只是贵人。同居一宫之中,若是不对主位高位的妃嫔陪着小心,到底心底也不踏实。
这小可怜也不容易哩!
他拍了拍身边御案,低沉着声音道:“过来。”。
吉灵踟蹰着过去了,胤禛伸手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就放缓了声音。
但他并不看她,只是悠然道:“你不知道,朕六岁的时候,按照祖宗规矩,该入学了,于是那一年……皇阿玛亲自为朕遴选了八旗弓马娴熟的武员,做朕的谙达,教授朕骑射……”。
吉灵听他说起童年旧事,便抬头专注地听着,只见胤禛的目光望向远方,那目光的焦点只是远处一尊吐着轻烟的九曲环折腿鹤形燃香铜鼎,此时袅袅地吐着青烟,便似也在无言地倾听着。
胤禛平静地道:“朕初学弓马骑射,又是稚子年幼,便极是欢喜。成日地命着谙达教授朕技艺!”。
他顿了顿,继续道:“学骑射哪有不摔打的?朕摔过、伤过、折过筋骨……”




清宫吉皇贵妃录 第六十三章 情意绵绵
暖阁中极安静,不知觉间,夜色已经深浓如墨,只听得见钟楼更声阵阵。
紫禁城中,夜里二至四更则只敲钟不击鼓。计时也改用时辰香,刻度上悬挂小球,下接金属盘,香烧到时辰,球掉入盘中报时,提醒鼓手击鼓。
胤禛向暖阁窗外的夜色瞥了一眼,继续道:“有一次,朕右脚摔得厉害了,痛得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才好,谙达很是自责,更因朕身为皇子而惶恐不安。皇额娘并无一字责备于他,只是私下与朕道……”。
吉灵听她说“皇额娘”三个字,知道提的是已经故去的孝懿仁皇后。
胤禛用温热的手掌反握住她的手,眼神注视着远处,淡淡道:“皇额娘当时身体还很好,朕记得,她抚摸着朕的额头,对朕道:‘胤禛啊,你一味进取,自然是好的,但心里却不可无分寸。要知道天下诸事,总逃不过“分寸”两个字!譬如你学骑射,纵马驰骋,弯弓射箭,自然是我满洲男儿的本色,但若是一味放纵天性,任由着性子胡来,需知谙达因你身份,不敢违抗,但这若是落在你皇阿玛眼中,那也不成!’”。
他终于将眼神落回到吉灵身上,微微一笑,语气里带了些苦涩,又有些无奈,缓缓道:“从那时起,朕便收敛了性子,凡事都知道要克制些,谁知渐渐也就成了朕的性子,这一‘克制’便克制了几十年。”。
吉灵微微瞪了大眼,她没想到胤禛会和自己说这些心窝里的话,心里就有些热乎乎的。
胤禛抬头看她,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虽没说话,却都觉得有股脉脉温情在彼此之间流动。
吉灵蹲下身子,将下巴搁在胤禛御椅旁边,一只手拽住了住他的袖子,在手心里摩挲了几下,想着要宽慰胤禛,便低声道:“皇上,您如今已经是万人之上了,不必太苦着自己。”。
胤禛温柔地看着她,大指指腹在她的手背上摩挲了几下,不置可否地道:“谁说朕苦了自己?朕与你说这些,是想让你懂得:尺度之内,方有自由,但若是一味地拘着尺度,做人也未必太没意趣了些!”。
吉灵侧头,转了转眼珠子,“嗯”了一声,笑嘻嘻地道:“妾身受教,妾身谨遵皇上教诲!”。
胤禛向后一仰,瞥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道:“你受了什么教?说给朕听听!”。
吉灵翘着嘴角,道:“皇上的意思,是让妾身不用太束手束脚,若是有什么想法,只要不是触犯了宫规人情,都可以大胆地对皇上您说。”。
胤禛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吉灵也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一瞬,胤禛伸手揉了揉她后脑勺,一翘嘴角笑斥道:“笨的时候是真笨!聪明的时候也是真玲珑,朕的心意,你能领会,这很好。”。
这很好……
很好……
得到了皇上的夸奖,吉灵喜滋滋的,不自觉地脸上就神采飞扬起来。
她一进来时候挺紧张,因为不知道胤禛为什么板着脸,只以为自己是什么地方犯了错。一颗心拎着了半天。
现在整个人一松懈下来,就有点忘乎所以,吉灵笑嘻嘻地得意一扬脑袋,道:“并不是妾身能听得懂皇上的心意,是皇上也偏袒着妾身呀!”。
这句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吧!真自恋……
吉灵瞬间有点想找个地洞钻下去,她讪讪地搓了搓手,却见胤禛愣了一瞬,竟然忍无可忍地哈哈大笑起来,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好笑笑话,又似乎是极愉快的样子。
吉灵一拧眉毛,都快哭了:……!
胤禛笑了半晌,终于停下来,抬起头来,一本正经地道:“你说的没错,朕就是偏袒你!”。
他起身,一伸手,就把吉灵用力地揽进了怀里,低头笑盈盈地盯着她的眸子,语音低沉地在她耳边问道:“你喜欢朕怎么偏袒你?”。
……四爷!
你竟然是这样的四爷!
……
吉灵又变成了一只煮熟的龙虾,脸热得要原地bào zhà。胤禛看她乖乖地站在原地,老老实实地揪着两只手,把衣袖缠成了麻花,身子也不敢动一下。
他爱怜地握住她的手,把她的衣袖从她手里解救下来,就看这小可怜两只眼珠子转来转去,四下里飘忽不定,就是不敢看自己。
他更加凑近了她,暧昧地问她:“怕朕?”。
吉灵摇头,轻轻地用气音,乖乖地摇头道:“不怕。”。
胤禛抵住她的额头。
他自认自己是埋首政事,不解风月柔情的人,却在吉灵面前都无师自通了。
……
养心殿在西六宫最南边,与乾清宫一墙之隔,从雍正二年以来,胤禛虽在心中酝酿着军机处,却并未告知于人,所以朝会听政,仍然在乾清宫举行。
第二日早上,吉灵在养心殿后殿中醒来的时候,胤禛已经上早朝去了。
她一开始睁开眼,睡得迷迷糊糊,还以为是在自己东侧院里呢,愣了一下,想着昨晚胤禛的拥抱,是那样熨帖又温暖……
然后吉灵才反应过来!她一个激灵,立刻从床上爬下来了。
妃嫔侍寝后,往往不能伴天子同眠。
若是受宠的妃嫔,皇帝离不开的,则可以留宿在养心殿,但按照规矩,也是该另择一处,不能睡在皇上的龙床上。
而自己居然能在这张床上一觉睡到大天亮!
动动脑子,吉灵就想明白了:是胤禛下了旨意,让宫人们不许吵醒她,让她尽情睡。
贴心四爷……
七喜等在外面,这时候被内殿的宫女叫进去,伺候着吉灵在后殿中漱洗了,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主仆两人都难免拘束得很。
宫人们端上细巧的早上糕点。
养心殿的糕点自然不是景阳宫、长chun gong能比,吉灵咽了口唾沫,虽然很馋,也不敢久留,更不敢放开肚皮撒欢吃。
她挑拣了几块细巧的,不容易洒屑的,匆匆咽了下去,又喝两杯牛乳,便脚底抹油,准备溜之大吉了
苏培盛一路陪护着,那养心殿的内进门处是一座朱红油饰贴金的屏门,平日是关闭的,只有皇帝才能从此门进入,此时太监们打开了旁边的侧小门,苏培盛又打发了小陈子去送吉灵,直送到了快过了永和宫,方才止步。




清宫吉皇贵妃录 第六十四章 出宫
胭脂是在梦里听见雨声的。
她被人从坤宁宫带出来之后,便和其他戴罪的奴才被看置在一处角门旁的暗屋,这一场变故让她又惊又怕,心力交瘁到了极致,加上周身寒冷,腹中饥饿,窗外风声厉厉,从窗户缝里穿梭进来,打在人身上。
胭脂虽然强打精神撑着,竟然也不自觉地昏睡了过去。
康熙十六年,先帝爷定下规矩:宫女年过三十岁者便可出宫。
到了本朝雍正元年,改成了宫女年过二十五岁便都让出宫。
宫女们出宫的时候,是能能到一笔赏银的,如果是侍候皇太后、皇后、皇贵妃、贵妃、妃、嫔位的宫女,这笔银子便是她们的主子给,数目不定,全看主子的心意,若是主子倚重、喜欢的奴才,几百两的赏银也并不是罕见的事情。
如果是跟着贵人、常在、答应的宫女,这笔银子就由内务府来出:进宫十五年以上的赏银三十两,十五年以下的赏银二十两,十年以下的赏银十两。
但这些都是针对于正常到了年纪要出宫的宫女,像胭脂这样,因为犯了错而被赶出去的宫女,则是一分钱赏银都没有的。
能保住命就不错了哩!
胭脂听了那雨声许久,终于辨认出了其中夹杂着的人声,是看守这间屋子的太监们在聊天。
只听其中一个笑嘻嘻道:“口口声声夸里面那个好容貌,莫非有人动了什么心思……”。
另一个便啐了他一口,低声骂道:“都是断子绝孙的家伙,胡说些什么!”。
两人静了一会儿,只听见开头说话的那个太监复又叹了口气,道:“可惜了!”
胭脂抬手,默默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侧脸,触手的肌肤柔滑细腻。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可惜了,咬着一口细碎的银牙,只是沉默,并不说话。
旁边那个戴罪的小宫女这时候凑过来,低低向胭脂询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
胭脂扫了她一眼,见她年纪应该还小,不过十三四岁,应是哭了一夜,眼圈红肿得像两只透明的桃子。
胭脂扯了扯嘴角,并不回答,只是将话反问回去,道:“你又是哪个宫里的?”。
那小宫女缩回脖子,将两只瘦弱的手腕向后,团团抱住自己芦柴一般的肩膀,无声地做了个口型,是“永和宫”。
胭脂听了,微有惊讶,问道:“你是跟着宁妃娘娘的?”,那小宫女听了,重重点了点头。
胭脂老成地道:“那可是个好差事,宁妃娘娘未曾生养,却能封妃,是很有些分量的。”,这话她原是从年妃与珠玉对话中听到的,这时候便学了过来。
胭脂又疑惑道:“听闻永和宫对待宫人,还算是宽厚的。”。
那小宫女细声细气道:“姐姐有所不知,这名声其实都是从永和宫侧位张贵人那儿传出去的,张贵人那才叫菩萨主子,至于宁妃娘娘……”,她说到这儿,渐渐低下头去,无声地叹了口气。
胭脂眼珠子转了转,问她:“你犯了什么过错?”,那小宫女听见她问话,又把头抬起来,道:“我把娘娘喜欢的一件衣裳洗破了一处。”。
胭脂听了,不再说话,仰着头倚靠在墙上,抱着膝盖,半晌才道:“总之你年纪小,便是出了宫也是有着落,横竖不似我。”。
那小宫女听了这话,嗫嚅了一下,没说出话来,却抬手用手背擦着从眼睛里不断涌出的眼泪,啜泣着,胸口一起一伏道:“我家里早就没人了,我被赶出宫,便是无家可归了。”。
胭脂听她哭哭啼啼,心里更加烦躁惶恐,便对那小宫女不耐烦斥道:“别哭了!仔细给外面听见!”,那小宫女毕竟还是半大孩子,被她一唬,顿时不敢再哭出声,只是捂着口唇不住抽泣。
胭脂心中烦闷,向后仰了仰头,拢了拢鬓发,心里只安慰自己:便是被赶出了宫,自己也不是没有富贵荣华的归宿的。
还有个“他”!
给“他”做个妾,前程也是一片锦绣,何况“他”又是个会疼人的。
雨下得大了,噼里啪啦地落在紫禁城的地上,胭脂只听见背后的门呼啦一声被拉开,她背着光,看不清来人,伸手下意识地用手去挡住眼睛。
只见那人收了伞,口中骂骂咧咧,低声道:“这老天!一到有差事便这般天气!”,他骂完,看向屋中两人,一扬下巴,不耐烦地道:“到时候了!”。
胭脂用手撑地,站了起来,只觉得心里一片茫然。她跟着那人出了屋,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脸上,身上、鞋子上,然后在地上腾起白色的水雾,那小宫女更加瑟缩地躲在她身旁,两人无言地跟着那举伞太监,只是麻木地走着。
不知走过了几道宫墙,过了几道宫门,渐渐地终于出了内宫,到了外宫,已能看见侍卫服色。
那打伞太监继续带着她们走了几道宫门,当最后一道小门打开的时候,胭脂抬起眼,终于见到了紫禁城外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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