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吉皇贵妃录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平江府
梅年自以为报了姓名,那小太监必然惶恐,便只微微昂着头在门口等着他来开门。
谁知那院内窸窸窣窣,只像是披衣服的声音。
梅年几乎疑心里面人没听清,便提高了声音,又说了一遍道:“我是梅年,有事要禀张贵人。”。
那小太监声音依旧是淡淡的,他不开门,只是隔着门缝不痛不痒地道:“梅年姐姐,咱们贵人主子这会儿已经睡下了,姐姐若是有什么事,明日再来罢!”。
梅年想着方才依云才刚刚将饭菜送了进来,张贵人哪里是睡了?
她不由得冷笑了一声,抬高了声音,傲然道:“我是奉命来传宁妃娘娘话的。”。
她满以为这话出了口,那太监必然是要惶然来开门,谁知门内已经寂静无声。
梅年等了一会儿,才乍地醒悟过来——那小太监早就已经离开门口了,哪里还与她啰嗦?
她往日里何曾受过这种冷遇!一时间竟气得站在门口,怔住了。
清宫吉皇贵妃录 第一百一十三章 传信
永和宫侧院。
张贵人端坐在桌边,麦冬仔细将食盒打开,顿时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
麦冬将菜品一碟碟取出放在桌上,道:“主子,吉贵人当真对您用心,瞧着这菜品,样样都是您喜欢的。”。
她说完,又双手捧了那道神仙豆腐火腿羹,小心放在桌上。
张贵人瞧了一眼,已经眼睛亮了,笑着道:“吉姐姐果然是记得的——这道豆腐火腿羹是我素来最爱吃的!”。
说话间,麦冬用玉白瓷勺舀了小半碗豆腐羹出来,盛到张贵人面前的瓷碗里,垂头低声道:“奴才无用,眼见着这一个月来,宁妃娘娘对待主子您极尽苛刻,奴才每次从膳房提膳都要饱受刁难,有时候好不容易要来些饭菜,竟然还是馊的……
主子您照照镜子——才过了一个月,您脸颊上都能看见骨头了!若不是吉贵人时不时让人送膳来,宁妃娘娘只怕是要狠心饿去主子您半条命哪!”
她说到这儿,眼圈一红,转过头去,擦了擦眼泪,才回头道:“虽说皇上的旨意是禁足三个月,可是主子您毕竟不受宠,皇上哪里知道这里的光景,哪里知道您的苦楚!皇后娘娘更是个不管事儿的,宁妃娘娘既是主位,便在这永和宫里成日地作威作福!
张贵人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勉强笑了笑道:“瞧你说的,哪儿就那么严重了,天气热了,本来饭菜就容易变馊,永和宫膳房也未必见得就是存心的。”。
麦冬气愤道:“奴才不过是怕主子难受!才不愿意多说,其实奴才去拿膳的时候,眼睁睁地看见膳房里有的是新鲜的刚出锅的饭菜,偏偏那帮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只听宁妃娘娘的指使,要么不许给主子您送,要么只准送馊了的饭菜!”
张贵人默默地听着,末了叹了一口气道:“谁让她是主位,我是侧位呢,咱们这紫禁城里,东西十二宫,被主位娘娘磋磨的贵人、常在难道还少吗?我不过是落得和她们一般的光景罢了!
她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道:“再说,宁妃娘娘几时曾对我宽厚过?别的不说,便光说逢年过节的份例赏赐,哪一次不是被她抢去?只不过从前我未有锋芒,她也能勉强容得我这侧殿一块地方罢了。”。
张贵人顿了顿,道:“可是如今不同了,那一日在端阳宴上,我为了维护吉姐姐,出言与宁妃娘娘相抗,依照她那性子,自然是要记仇的,回来了哪里还有会有好日子给我过呢?”
麦冬沉默了半晌,忽然不甘地道:“主子,您后悔么?”。
张贵人苦笑了一下,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道:“我倒从没有一丝一毫后悔过——宫里人都说我是瞧着吉贵人得宠,所以趋炎附势,这话虽然难听,倒也不能说是全无道理。
一开始,我只是觉得和吉贵人性子相似,她也不算讨厌我。
我便私心想着——这吉贵人既然得宠,又是个沉得住气的性子,他日生下儿女,站稳脚跟,有大造化也说不定。我在宁妃手下日子又难过,另外找个依仗和靠山岂不是更好?
可是一番相处下来,我真没料到她待我一片赤诚!深宫寂寞,长年漫漫,难得是人心,麦冬,
我是真心把吉贵人当姐姐了。”。
麦冬深深地点了点头,抿嘴道:“主子,既是这样,赶紧趁热用了这道火腿羹吧,别辜负了吉贵人的心意!”。
张贵人却没提筷子,只是伸手向袖子里摸索了一会儿,从夹袖里抽出来一张纸,她展开凝神看了一会儿,将那画纸送到灯烛上烧了。
眼看着晕黄色的火苗很快燃尽了那张纸,张贵人吹了吹纸灰,细细出了一口气,起身进了里屋,从床头枕头下拿出一张纸,又回来塞进了那景阳宫送来的食盒里,这才一脸松快地拿起了勺子。
那神仙豆腐火腿羹做的委实是好。内里用了松茸、竹笋、南华火腿、切成薄片的北豆腐、豆腐用鸡蛋液包裹过了,在油锅里小火滋滋地走一遭,正方四角都被煎得微微焦黄,再配上碎香菇、芹菜干翻炒一下,如此才能入汤羹。
南华火腿则是切成薄片,每一片肥瘦正好,色泽红润,香味浓郁,肉质细腻,微带甜味,正好对了张贵人爱吃甜的口味。
此外,汤羹里又配了朱红椒、青椒、汤底是黄芪当归炖鸡汤,补气补血又养颜,对女子最是滋补。
张贵人转眼间就用了半碗下去,剩下的那四道热炒也都是偏甜口味,主食则是南田江米糕,内里甜甜糯糯,配上炸得焦黄焦黄的南瓜,酥脆可口。
她大口大口地吃完了,扶着桌子站起来,在小院子里走了一圈,又向那紧闭着的院门缝隙看了一眼——门缝甚大,隐隐能看到永和宫中庭景色。
张贵人点了点头,对麦冬道:“你带着院子里人,趁着今天夜里,将那些花都处理了吧。”。
麦冬如释重负,喘出一口气道:“奴才的好主子,您可总算是愿意弃了那些花儿了!宁妃娘娘不许这永和宫里种栽花朵,您却偏偏要种!
奴才日日提心吊胆,不知道宁妃娘娘什么时候就发作了,偏偏主子您还要咱们不理不睬着永和宫的奴才。主子,这可不是您平日里的性子!奴才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您怎么突然就非要和宁妃娘娘拗着干呢!”。
张贵人一脸淡然,只是转头看着絮絮叨叨的麦冬,半晌,见她闭了嘴,才微微皱眉道:“我不过是说一句话,瞧瞧,倒惹出你这么多句出来!”。
她顿了顿,又道:“有这几日,差不多了,想来正殿应该也有动静了。若是再放任这些花朵开下去,宁妃娘娘非得将我这侧殿掀个底朝天不可!”。
她说完,对麦冬招了招手,道:“你替我做件事,记住——我只要你做,不可惊动旁人。”。
麦冬凑近了张贵人,就听张贵人抬起衣袖遮住口唇,在自己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麦冬一脸讶然,半挡着嘴道:“主子,您……您这是要做甚么呀!”。
张贵人并不回答,只是细细叮嘱道:“动作要快,今晚就全部换上。”。
清宫吉皇贵妃录 第一百一十四章 脉脉柔情
梅年回到永和宫正殿中,刚刚踏上了殿前的月台,前庭洒扫的小太监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笑道:“梅年姐姐!”,又见梅年面色不善,便一个个讪讪地住了口。
台阶上,侍帘的小丫头打起门帘,让梅年进去,她只是冷着脸不多言,直接一侧身进了正殿。
里屋里,宁妃正斜斜倚在美人榻上,一个宫女半跪在她身侧,轻轻替她按压着太阳穴。
宁妃听见动静,顺着声音,懒洋洋地一抬眼打量着梅年,道:“怎么了?”。
梅年只低声道:“主子!”,又向那宫女看了看。
那宫女见梅年神情,便停了手望向宁妃,宁妃淡淡道:“先下去吧。”,那小宫女忙停了手上动作,提着衣裙起身,向宁妃屈了膝行了礼,这才小步倒退着走了出去。
梅年回头看她将殿门带上了,这才道:“奴才方才奉您的意思去了张贵人那侧殿,结果万万没料到,张贵人的奴才听见动静,直接将门关了,只推说是张贵人早就歇下了,有甚么事明日再说不迟——就这样将奴才晾在门外,扫了奴才好大的脸面!”。
宁妃慢慢从美人榻上撑起身,眉头微蹙,只不可置信地道:“竟有此事?”。
梅年点了点头,眼见宁妃眼色渐渐冷厉,又愤愤道:“奴才也都没料到呢!怎么说,主子您也是永和宫的正位娘娘,那张贵人院子里的人竟这般摆架子,直接让奴才吃了个闭门羹!俗话说得好——打狗还要看主人,奴才可是主子您身边的人,那小太监都敢如此,若是没有张贵人在背后撑腰,他哪儿来的胆子?
奴才受了委屈不打紧,可这小太监拂的是主子您的面子啊!奴才心里替主子不平!”。
宁妃缓缓盘起腿来,坐在座位上,沉吟不语。
梅年见状,便走到一旁细细洗了手后,顺手就拿起宁妃身旁一盘赣州小蜜橘,慢慢剥起来,不一会儿功夫,已经剥了满满一盘,只装在一只素色天青色瓷盘里。
那金灿灿的小橘子晶莹剔透,皮薄汁多,沁甜可口,橘子瓣上能见到一丝丝雪白的经络,内里饱含着无限水分,一股清新的果香味在殿中瞬时间弥漫开来。
梅年将一盘剥好的橘子送到宁妃面前。
宁妃却只是将那只盘子向旁边一推,眯了眯眼,面上收了神色,冷冷道:“这赣州新贡的小蜜橘,还有今日内务府分派各宫的新制布料,张贵人那份例照旧不必给她。”。
梅年便道:“是”,又关切地问道:“主子,您如何了,还难受么?”。
宁妃摇了摇头,神色一凝,道:“无妨。其实本宫这见花咳嗽的症状,较之从前刚入皇上潜邸的时候,已是轻了许多,初初出去时,虽是咳了几声,后面便也渐渐平复了。”。
她抚摸着手上的蔻丹,神色淡淡的,随即微微挑了挑眉,冷冷道:“若是向外,你只说本宫症状甚是严重,咳喘不止。”。
梅年一怔,随即领会了宁妃的意思,点了点头应了。
宁妃向侧殿的方向望了望,面上冷色更厉,只道:“现下本宫身子乏了,待到明日,本宫倒是要亲自去会一会张丫头,看看是不是连本宫去了,都得吃个闭门羹!”
第二日。
胤禛自中午下朝后,简单用了些御膳,便和几位臣工在暖阁中商议军政机要。
这一商议便是整整两个时辰多。
夏日里,日头沉得慢,眼见着已经是酉时三刻,养心殿外的地砖仍然被夕阳的余晖耀得一片金灿灿。
等到臣工们告退,胤禛自放着冰桶的清凉幽静的养心殿迈步出来,被夏风一吹,隐隐地送来的是紫禁城中草木的清香,周遭却是静悄悄的。
他方才被几个臣子叽叽嚷嚷在面前互相争论了许久,如今清静下来,想到已经有几日没去吉灵那儿。
今儿一大早,景阳宫东侧院又派了奴才来养心殿送了糕点,说是吉贵人亲手做的,这倒是难得——想来,应是自己足足有好几日没去吉灵那儿了,有人思君不见倍思君了。
胤禛这样想着,嘴角不知不觉浮出一丝微笑。
他拍了拍掌,信步便往景阳宫去。
苏培盛见状,连忙就要去招呼御辇,却被胤禛抬手止住了,就听皇帝不耐烦道:“苏培盛,别折腾那些,朕闷坐了一天,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待得到了景阳宫门口,值守的小太监一声“皇上”还没喊出声,就被胤禛一摆手给噎回去了。
胤禛大步走到东侧院,小芬子是在院中的,连忙磕头行礼,道:“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胤禛正要大步往屋里去,余光却瞥见个熟悉的人影,他一转眼,果然看见吉灵正坐在院子里一架秋千上,正笑吟吟地瞧着自己,旁边七喜已经行礼道:“奴才给皇上请安!”,又伸手扶了吉灵下来。
吉灵站了下来,规规矩矩地站在原地,蹲安行礼。胤禛上前将她扶了起来,见她穿了一身淡青色妆梨花缎子旗装,一身都是清淡素雅的颜色,瞧着便似夏日里一盏淡青葡萄果子茶,清爽怡人,一对黑漆漆的眼睛抬起来看着自己。
此时天光晦暗,暮色四合,胤禛就见这双眼睛里,再没最初承宠时的紧张与小心翼翼。而今,这双眼睛瞧着自己,只有无尽的欢喜和脉脉的温柔。
胤禛看着这双眼睛,心里便涌上一团说不出的,软绵绵的情绪。
两个人手拉着手在庭院中站着,微笑着相视了一瞬。
胤禛捏了捏她手,终于开口道:“如今这天气,在庭院中荡秋千,不热么?”。
吉灵的手被他握着,感觉到他大指上和田玉扳指的温凉,她也不由得用力握紧了胤禛的手。
说话间,他携着她的手,两人已经缓步踏上台阶,依云连忙打起门帘子,让皇帝和贵人主子进了正屋里。
待得坐下来,吉灵正要安排七喜去膳房,胤禛却摇头道:“不必,朕已着人从养心殿膳房送晚膳来,这会儿大抵已经在路上了。”。
清宫吉皇贵妃录 第一百一十五章 质问
不多时,御膳房的人果然鱼龙流水一般地将御膳送过来,除了寻常的菜式以外,另有一道荷叶粉蒸肉,一道炸南瓜,一道梅干菜扣肉,都是浙江菜式。
两人坐在御膳桌边,七喜伺候着吉灵用膳,将那道梅干菜扣肉夹了一筷子,用勺子捧着,碎碎地放在吉灵面前。
胤禛瞧着便含笑道:“膳房有浙江厨子,前几日上了这几道菜,朕瞧着还算是精巧,想着你素来喜欢吃甜,应是合了你的胃口。”。
吉灵试了试,果然那扣肉肥瘦正合适,少少的肥肉经过高温成油,融进了梅干菜里,另外配上八角、料酒、花椒、浓郁甜甜的酱汁,让人只尝了一口就停不下筷子。
胤禛看着吉灵吃得香,用食指扣了扣桌面,笑道:“如何,不错罢?”。
七喜又夹了另一道炸南瓜,笑着道:‘“主子再试试这个!”
那南瓜是提前在屉笼上蒸过的,切成薄片,早就和红糖一起煨得滚烂滚,外面裹上厚厚一层江米粉末,碎雪撒银一般,在油锅了滚了一圈捞上来,外酥里嫩,咬一口,有糯红糖的汁水能拉出丝来。见吉灵吃得香,胤禛倒反而放下了筷子,只是微笑着看着她吃。
七喜在旁边执着筷子,瞧着皇上脸上的神情,心里极是欢喜,可是一眼瞥着自家主子细细瘦瘦的手腕,她脸上的笑意又渐渐淡了去,眼里浮上了一层忧色。
贵人主子胃口好,向来能吃,可是前阵子寒凉伤阴之物用得多了。
虽说主子一味地只压着消息,不准张扬,暗地里让狄太医帮着汤药调理。
但是到底调理的效果如何?至今也不好说。
若是换了别宫娘娘,皇上这样频繁地过来,这样的盛宠,只怕早就有了喜信。
而自家主子呢?瞧瞧!这都已经半年多了,肚子还没有任何动静……
永和宫。
天色刚刚黑了,漫天落霞如绸似缎,如虹一般映照在尚有最后一抹天光的夜幕上。
正殿里,宁妃放下碗筷,示意梅年不用再侍膳了,梅年回头打了个手势,宫女们顿时流水一般上来,悄无声息地将宁妃面前的膳桌收拾退下,又有人送上一盘晶莹剔透的果子上来。
宁妃凝神瞧着面前的果子,忽然像想起什么一般,抬起头问梅年道:“膳房那儿,你吩咐了吧?”。
梅年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她一边亲手将那果子剥了壳,送到宁妃面前的果碟里,一边笑着道:“主子尽可放心,奴才自然是按照主子的意思吩咐过了。只怕张贵人这一日到了现在,连一颗米都没吃上呢!”。
宁妃面上含了一缕笑意,冷冷道:“本宫便不信了,景阳宫东侧院难不成还能当着本宫的眼,日日地给她送膳过来?”。
再说了,咱们皇上不是喜欢身量轻盈的女子么?本宫这是在帮她呢!张丫头入宫以来就一直不得宠,若是身姿再纤瘦一些,说不定哪天便能入了皇上的眼!”。
梅年笑吟吟道:“主子用心良苦,这般替张贵人着想,张贵人还不感激,反而还在院中种花,目中无主子,实在是让主子寒心。”
宁妃斜斜觑了一眼梅年,淡淡道:“不用你提醒,种花的事情本宫自然记得,今日歇息了一日,如今到了晚上也算是有精神了。”。
她懒洋洋地将手肘从椅子扶手上撑起来道:“走,随本宫去侧殿瞧瞧张丫头去!”。
宁妃久坐不动,身上微微有些凉,这时候信步走到庭院中,只觉得晚风习习,少了几分白天的燥热,甚是惬意。
那月光透过疏疏的树枝洒到地上,星点斑布,便如水光碎银一样。宁妃踏着这一院水光,很快便行到了侧殿门前。
只见那大门紧闭,梅年低声道:“娘娘您快来瞧瞧,这门缝甚大,虽是关着门,也能瞥见内里的花朵,奴才说的话,可一句都没有假!”。
宁妃一皱眉,埋怨道:“糊涂!本宫从门缝中张望,那成了甚么样子!”。
她口中虽是如此说,仍然微微调整了身子,将目光从门缝中远远地投了进去,果然见到那院中有粉色的木槿花摇曳生姿。
宁妃冷冷地一挑眉,道:“给本宫敲门!”。
梅年见主子在此,心中有了倚仗,对身后两个小太监一扬下巴。
那两个小太监会意,上前来便捉住铜门把手,在门板上不轻不重叩了几下。
宁妃面露不悦,斥道:“你们是没吃饭么!”。
那两个小太监听宁妃语气不悦,心里慌张,立刻唯唯诺诺道:“是,是。”。随即用力拍起门来。
庭院里本甚安静,这下子门板拍得响,顿时呼啦啦从树上惊起四五只飞鸟。
只听那侧殿里终于有了动静,一个小太监声音道:“是谁?”。
梅年一听这声音,便凑到宁妃身边道:“主子!就是他了,上次把奴才挡在外面的也是他!”。又上前高声道:“宁妃娘娘亲自来看你们主子了,还不开门?”。
那小太监的声音中多了几丝惶恐,只是道:“张贵人在禁足,禁令奴才们都不许擅开院门,还请宁妃娘娘稍待片刻,容奴才去禀告一下贵人才好。”。
梅年冷笑道:“岂有此理!你的意思,难不成宁妃娘娘在这侧殿门口杵着等候你们张贵人?别忘了,宁妃娘娘可是这永和宫的主位,你们主子若是按规矩,现在早就该应出来迎接了!”。
那小太监声音又软了几分,只是陪笑道:“宁妃娘娘,容奴才禀一禀。”。
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内里响起了动静,那动静渐渐向门口过来,院门终于向两边缓缓推开。
只见张贵人站在门口,身量果然比之前瘦了许多,面颊也凹陷了下去,显得十分憔悴。
她踩着花盆底鞋,扶着贴身宫女麦冬的手,只是淡淡道:“贵人张氏,依天子口谕,在院中禁足思过,不知宁妃娘娘前来,耽误少许,还请娘娘恕罪。”。
宁妃嗤地笑了出来,眼波流转道:“张贵人禁足一月,果然有长进,也知道把皇上抬出来压人了。”,她说完,倏地变了脸色,猛地扬起手掌。
景阳宫,东侧院。
胤禛与吉灵两人随意谈了些闲事,不知不觉便扯到了书画上,吉灵说着说着,便笑起来道:“皇上前阵子给我写的题联,我常常拿来学着写,只是就中有两个字,如何临摹都学不像。”。
清宫吉皇贵妃录 第一百一十六章 辱打
胤禛听她这般说,倒是起了兴致,只展眉笑道:“朕写的那十四个字都是极平常的,有什么难的?倘若真真是觉得无从下手,朕替你瞧瞧。”。
吉灵扯着了胤禛的袖子,笑嘻嘻道:“皇上,最好是陪我出去,看着那联匾,当场指点才是。”
胤禛今日心情甚好,见她兴致颇高,也不忍扫兴,便随着她起了身。
待得两人出了里屋,踱步到东侧院门口,胤禛抬头,皱眉看着那联匾,微微奇道:“是哪两个字?”
永和宫,侧殿。
眼见着宁妃明晃晃的一记耳光落下来,张贵人一侧脸,躲闪了过去。
麦冬见状,又惊又怕,立即扶住了张贵人,上前挡在自家主子面前,鼓足勇气道:“宁妃娘娘请息怒!”
宁妃冷笑了一下,睥睨了麦冬一眼。一扬下巴,对梅年喝道:“主子不懂事,奴才也跟着犯糊涂,梅年,替本宫打醒这糊涂奴才!”。
梅年大声道:“是!”。
她上前一步,张贵人这时候便挣上前,将麦冬拉了拉,欲要挡在身后,只是对梅年颤声道:“你敢!”
梅年皮笑肉不笑地道:“张贵人这话说笑了,奴才有什么敢不敢的,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她话音刚落,已经暗暗蓄足了力气,扬起手臂就对着麦冬的脸颊“啪”的一声摔了下去。
那声音甚大,众奴才都不由得颤了一下,只听麦冬呜咽了一声。
众人瞧向麦冬,只见她抬起脸来,口角已经有了一道血痕,兼着脸颊上红了一大片,两颗泪珠蓄在眼眶里只是摇摇欲坠。
张贵人胸口不住起伏,她咬紧嘴唇,拉过麦冬,挡在自己身后,只道:“宁妃娘娘,纵然是婢妾的奴才有何错处,也该由婢妾来收拾整治,犯不着娘娘动手!
娘娘这样,是想要当着众奴才的面,下了婢妾的面子,给婢妾一个好看么?”。
她一边说,一边双手攥紧了拳头,只觉得身上冷一阵,热一阵,心头一处却如在烘炉里一般,热滚滚地扑通扑通直跳,几乎要跳出胸腔,从口里窜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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