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吉皇贵妃录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平江府
待得皇上登基,可更是会做戏!可怜臣妾哥哥直到快将伏法,还以为臣妾是真的‘宠冠六宫’,巴巴地让臣妾替他求情乞怜!笑话!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她笑了一阵子,脸上神色渐渐现出落寞来,忽然转过头来,眼神定定的,似乎要直瞪到胤眼睛里去。
她唇角微微轻扬,有如梦语一般,喃喃道:“本来,皇上您若是这样骗着臣妾一世,那也没甚么,臣妾有着这“盛宠无双”的名头,怎么也是欢喜的!
这么多年了,臣妾一直自己骗着自己皇上素来就是这么个冷漠性子,便是再喜欢,也是淡淡的。
骗到最后,臣妾自己都快信了!
直到……”
年妃忽然伸手指向吉灵,眼中蕴着无限的痛楚,咬牙一字一字道:“直到臣妾亲眼瞧见皇上是怎么对这个贱婢百般疼爱!臣妾才知……皇上不是不会疼人,只是疼的不是臣妾罢了!”
见她眼光骇人,胤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挡在了吉灵面前。
他将她护在身后。
乌拉那拉氏眼角的肌肉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年妃慢慢放下指着吉灵的手,一脸颓然。
她瞧了吉灵半晌,忽然低声道:“皇上,臣妾不比这吉氏美貌么?臣妾的家世还不够显赫么?这么多年了……皇上为何就不能对臣妾有一点点情意,动一点点真心?”
胤声音颇为勉强,只是冷硬地道:“年妃,情之一字,不是考量,本便不能强求的。”
隔了半晌,乌拉那拉氏低声道:“年妃,把手里东西放下罢!皇上与本宫都知道你心里的苦楚,你不要自个儿将自个儿逼上绝路,悬崖勒马,为时犹未晚也!”
年妃倾吐完这番心声,似是浑身的力气都用完了,她慢慢垂下手,手中握着瓷片,望了皇后一眼,缓缓点了点头,抬手将瓷片递给苏培盛。
苏培盛略一迟疑,便上前躬身双手去接,便见年妃越走越近,脸色也趋于平静。
忽然她眼中厉色一闪而过,猛地侧身,扬起手扑向胤脖颈上刺去。
苏培盛魂魄都出了窍!
待要去抱住年妃,已是来不及,他嘶声尖叫道:“皇上!”
一片惊呼声中,吉灵本能地抓住了胤的手腕,要将他向后拉开避让,却不料那地上方才泼了墨汁。
她的花盆底鞋一脚踩在了一大团墨迹上。
吉灵脚下一滑,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向侧边一倾,正好不偏不倚扑在了胤身前,成了个人肉盾牌。
是个标准的“舍身护驾”的姿势。
……老天爷,你要耍死我吗!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吉灵只来得及在心里骂了这一嗓子,便觉得左臂一阵钻心的剧痛袭来。
几乎是同时,胤一把抱住吉灵,飞身闪避开。
几个御前太监扑上前去,纵身一压,死死按住了不断挣扎的年妃。
侍卫们惶惶然地奔上前来,七手八脚地将年妃拖了下去。
苏培盛一身的冷汗从里衣一直湿透到了外衫,连牙关都在咯咯作响,他不住地颤抖着腿,一叠声问道:“皇上可伤着了?皇上可伤着了?!”
乌拉那拉氏捂着胸口,也哆嗦着赶了上前来,只见地上血迹斑斑点点。
她抬头看皇帝,便见皇帝脸色是一片骇人的苍白,眼里几乎要淌出血来。
清宫吉皇贵妃录 第一百五十一章 情深如斯
乌拉那拉氏心头一震,定了定神,也急声问道:“皇上可有伤着?”
胤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般,目光只是盯着吉灵,眉头紧蹙,哑着嗓子唤道:“灵灵!”低头便见吉灵左手肘部的衣袖处,已经透出一片血红来,鲜血“滴滴答答”地不住往地砖上落。
胤急怒攻心,抬头便吼道:“太医!快传太医!”
众人如梦初醒,立时嗡嗡杂杂地去请御医。
太医未到,不敢随意挪动。乌拉那拉氏又指挥奴才们,拿了暖阁席座上厚厚的垫子来,垫在吉灵背后,让她靠在殿中大柱上。
吉灵疼得死去活来,挣出了一脑门的汗,只觉得左边手臂火辣辣的,简直都不像自己的手臂了!
胤眉头深蹙,只是紧紧握着吉灵另一只手,将她半抱在自己怀中,咬着牙一言不发。
众人便见吉灵身上的鲜血渐渐滴在皇帝龙袍上,洇开来一片红迹。
不多时,安太医上气不接下气地被两个小太监拽着飞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跪在地,身后的药箱子也从肩上甩了下来,他来得急,连徒弟都没来得及带上。
安太医刚要行礼,胤已经一皱眉,喝道:“别嗦!快来看看!”
安太医一叠声地应了,上前先看了一眼吉贵人脸色,心里大约有了数。他抖着手打开药箱,拿出一把银剪,小心翼翼地剪开吉灵衣袖。
胤只是眉头紧锁地盯着安太医的动作。
旁边太监见妃嫔露出肌肤,便纷纷背过身去。
安太医凝神瞧了一瞬,便掩上衣袖,拱手道:“皇上,得尽快将贵人安置在床铺上,臣才好医治。”
苏培盛闻言,刚要招呼几个御前太监,却见胤一弯腰,已经打横将吉贵人抱在怀中,转身便向后殿大步流星地走去,口中只道:“你跟着!”
既是皇帝开口,安太医便无顾忌了,跟着胤的脚步向后殿而去。胤身高腿长,他一路小跑才勉强跟得上。
吉灵在胤怀里,仰头看着的正好是养心殿前后殿相连的那条长廊。
第一次用这种视角看,才发现原来长廊顶上也有很多漂亮的图案啊……似乎是龙,又似乎是别的什么动物。
吉灵拼命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但是没用还是很痛,痛得她龇牙咧嘴地一直抽着冷气。
她的心里忽然掠过一个奇怪的念头若是今天失血过多,死了……
是不是就有可能穿越回现代了?
也许眼睛一闭,再一睁,自己已经在家里,第二天又得老老实实起床、洗漱、做早饭、上班去。
下班回来,吃过晚饭,又是个活蹦乱跳的美妆博主了。
这紫禁城,这里与胤的一切,都只是黄粱一梦罢了。
胤,胤……
胤看她眸子沉沉地凝视着走廊上方,神色古怪沉重,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只感受到胸前温热,知道是吉灵的血染着自己胸口。心中焦急万分,一边大步走着,一边哑声道:“灵灵!有朕在,你别怕!”
乌拉那拉氏等人跟在身后,便听得皇帝一向稳定从容的声音,此时竟微微发颤。
到了燕禧堂,胤弯腰极小心地将吉灵放在床铺上。
安太医早已经卷起了袖口,此时赶上来便掀起吉灵方才已经被剪开的衣袖,苏培盛指挥着宫人将屋里全部的火烛宫灯全点上,又特意移来一盏明灯,亲手端着举在安太医旁边。
安太医摇头道:“够了,够了,不必,不必!”又拱手道:“皇上,这里不可围拢得太紧,贵人还需要透透风。”
胤不假思索,起身便沉声道:“全部给朕出去!”
乌拉那拉氏颤了一颤,抬脸看了一眼胤,转身默然对身后奴才道:“都出去吧。”
待得走到门口时,她慢慢回身,瞧了一眼屋里的情形。
乌拉那拉氏的脸上泛过一丝说不出的神情,随即面色已经平静如水,缓声对身边宫女道:“走罢!”
屋内。
吉灵躺在床上,看不见安太医手上的动作,只听他絮絮地道:“贵人,有碎瓷片断在您伤口处,臣得设法取出来,臣动作尽量轻些,贵人需得千万忍着。”
吉灵欲哭无泪地瞧着床帐顶:老天爷,今天我要被你耍到什么时候!
已有太监送了汤药上来,酱色汤汁,内里是白羊踯躅、茉莉花根、当归、菖蒲四味,以作麻散止痛之用。是方才安太医吩咐人立即去煮的。
七喜急得早就红了眼眶,此时含着泪接过,刚要喂给吉灵,胤已经伸手取过,道:“让朕来!”
吉灵就着胤的手臂喝了。
安太医苏日早已知后宫有位吉贵人颇得圣心,但亲眼见皇帝如此情形,便知这位吉贵人在皇帝心中的分量非同小可皇帝竟已情深如斯。
他不由得手心里也微微渗出了些汗。
安太医低声问道:“贵人喝药,总是要配蜜饯的,平素里喜欢甜一些的口味,还是清淡一些的?”
吉灵莫名其妙,不知道安太医为何突然这样问?
她正想着,猛然臂膀上袭来一阵剧烈到了极处的痛楚,便如有人拿了把刀在伤口里搅着一样!
吉灵“嗷!”地嚎了一嗓子,整个人身子一震,却被胤紧紧按住肩头,连声安慰道:“忍一忍,灵灵!”
太疼了!
就听安太医深深喘出一口气来,直道:“好了!好了!贵人莫怕,这便好了!”,接着便是“叮”的一声,是碎瓷片放在瓷盘上的声音。
吉灵没敢看。
安太医以捶桑白皮为线,细细穿线,又从药箱里拿了一瓶药粉,将那冰冰凉凉的药粉敷了在伤口处。
那药粉煞是厉害,闻着只是一股寻常草木清香,不知是什么做的,待得到了伤口上,吉灵顿时觉得痛楚减轻了五六分。
最后,安太医用棉布紧紧包压住伤口,把最外层的裹帘一层层包扎了上来,剪去尾端,固定。
吉灵用最后一点力气抬起头,瞧了自己有如木乃伊的手臂一眼,心里最后一个念头是会不会感染啊?我可不想变成杨过。
清宫吉皇贵妃录 第一百五十二章 谁得帝王心
安太医微一踌躇,道:“皇上,贵人这伤口若再差了分毫,伤到了筋脉,只怕以后手臂动作都会有碍……”
他抬起袖子,印了印额上的汗,这才感慨了一句:“委实凶险哪!”
胤薄唇深抿,沉默良久,方道:“继续说。”
安太医连忙道:“皇上请放心,臣敢以项上人头做保贵人好了之后,臂膀绝不会留下任何病根。只是……贵人这次受了惊吓,又流了这般多的血,臣得开几类的药方,各自对症,好好调养。”
胤目光没看他,只是转头瞧着吉灵,一字一字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亲自督着煎药,好了即刻送来养心殿!”
安太医一叠声地答应了,等了等,见皇帝并无别的吩咐,便行礼请安,随后起身,悄无声息地向后退。
待得退到那重重帘幕后面,安太医抬起头,视线所及,见皇帝只是纹丝不动地坐在吉贵人床头,亦握着她的手。
一道明黄色的挺拔身影。
苏培盛随侍在门口,见安太医出来,立即在前面引路。
安太医拱手连声道:“有劳!有劳!”
苏培盛与他是相熟的,并不多寒暄,一边走过长廊,一边便扯过他臂膀,低声问道:“皇上如何?”
安太医瞥了他一眼,摇头只说出了两个字:“急了。”
苏培盛警醒地掀了一下眼皮,瞧了安太医一眼,向四周张望了一眼,又道:“贵人伤势到底如何?”
安太医停住脚步,瞧了他一眼,道:“已无大碍,万幸没伤到筋脉,虽说流了不少血,瞧着难免骇人,但毕竟人还年轻,好好调理着便是了。”
他说着,便一拱手道:“臣还要给皇后娘娘覆命去。”
医徒这时是早就赶了来的,安太医只一挥袖子,带着人便去了。
燕禧堂内。
胤坐在吉灵床头,握住她另一只手,低声道:“灵灵,你受苦了!若非今日,朕也不得知,你竟能为了朕,有勇气如斯!”
吉灵听了,就知道胤指的是她“舍身护驾”的事情。
她面上露出尴尬之色,莫名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简直都不敢抬头对上胤的双眼。
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她总不能爬起来解释:“皇上您误会了,是我不小心滑倒了,我没有护驾,我没有为您奋不顾身。”
胤见她不说话,便将她手轻轻贴在自己唇边,吻了吻才放下,深深瞧着她道:“你对朕的心意,朕知道。后宫之中,此等心意,难得可贵。”
他说完这句,便不再多言,只是起身,轻轻拂去吉灵额头上一丝乱发,道:“你好好静养,七喜!”
七喜示一直垂手站在旁边的,听到皇帝叫唤,立即上前道:“奴才在!”
胤瞧了一眼床上躺着的吉灵,低声道:“好好照顾着你家主子!”
七喜咚的一声跪在地上,给胤磕了个头,抽泣道:“皇上您放心,奴才从今儿起,便不会合眼,定然照顾好主子!”说完,又磕了个头。
胤定定地审视了会儿七喜,心道这奴才也随主,是个没心眼,不够机灵的,养心殿里随便拨一个宫女出来,都比七喜强上百倍。
偏偏灵灵喜欢她,用的惯手了,也不能换人。
他又深深看了一眼吉灵,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前殿。
年妃伏在地上,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按住她的肩膀。
她的太监服已经被撕扯破了几处,头上的太监帽早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脑后的辫子也松散了……
她只是毫无声息地伏在地上,仿佛成了一尊哀伤的雕像。
乌拉那拉氏扎坐在她身前,手中捧了一盏热茶,瞧着年妃半晌,只是淡声道:“好了,放开她罢,你们都下去。”
那两个小太监兀自犹豫着不敢放手。
乌拉那拉氏声音里添了几分阴厉之气,声调却还是慢条斯理的:“她都成了这样,手中亦没了利器,不打紧的。”
那两个御前太监对视了一眼,还是犹豫着。
乌拉那拉氏胸中本便冒着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火气,这时候见将热茶向旁边桌案上重重一顿,只是扬起眸子盯着那两人。
两个小太监吓得一哆嗦,立即退了开去。
眼见着身边无人,乌拉那拉氏前倾了身子,抬手挑起年氏的下巴,凑近她的脸颊,用近的不能再近的距离肆意观察着她,缓缓道:“年家的女儿……确实是艳色无双。
虽说年纪大了些,皮相难免松弛,可本宫瞧着上一届选秀进来的那几个丫头,可竟没一个能比你骨相出挑的!”
见年妃眼神空洞,乌拉那拉氏松开手,神色中忽然透出一丝落寞。
她垂下眸光,喃喃道:“这么多年了……大家伙儿斗来斗去这么多年了……你膝下空空,我亦是一无子嗣……鹬蚌相争,却不知那得利的渔人最后又是谁?”
胤刚刚从长廊走出,便见苏培盛捧着那片行凶的瓷片,放在一边的托盘里,站在走廊口。
胤顿下脚步,瞧见那瓷片尖上鲜血淋漓,知道是吉灵的血,眼中只闪过一丝愤色。
他没有再看年妃,眼里透着无限的冷漠与憎恶,只道:“皇后!”
乌拉那拉氏一震,立即上前道:“臣妾在。”
胤将眼光从那瓷片上掠起,面无表情地道:“朕的旨意年氏,褫夺封号,降为官女子,即刻让她迁出翊坤宫!
朕厌烦透了,皇后替朕把这里料理清楚,朕不想再闻年氏之事一丝一毫!”
乌拉那拉氏立时屈膝行礼:“皇上放心,这里交给臣妾便是。”
殿角的西洋钟敲了数声,眼见着殿外,一轮清月不知不觉已经移到了天幕正中。
夜深沉。
乌拉那拉氏这才想起来,柔声问道:“皇上,吉贵人如何了?臣妾瞧着吉妹妹那伤势,委实心疼得紧!”
胤并不回答,只道:“吉贵人负伤难行,不必搬回景阳宫,便留在养心殿后殿养伤。伤好再议。”
乌拉那拉氏吃了一惊,不由得攥住帕子道:“皇上!妃嫔久居养心殿?这怕是……怕是不太合适罢?”
清宫吉皇贵妃录 第一百五十三章 宠爱更甚
胤薄唇一扬,淡淡扫了皇后一眼,只道:“朕瞧着合适。”
乌拉那拉氏忽然尴尬起来,不敢再多言,只屈膝,闷声道:“是!”
她虽是应承,只觉得心中一片烦乱,怔怔地出了一瞬的神,才继续道:“皇上既然这样吩咐,臣妾去安排妥当便是了。”
胤瞥了一眼皇后,很自然地道:“那倒不必,吉贵人就在朕的后殿,朕着人布置,皇后无需操心。”
乌拉那拉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只又吐出一个“是”字来。
她眼眸渐渐抬起,目光所及,瞧着皇帝袖口,衣领上的淡金龙纹,宫灯之下,绣线重叠金明灭,耀得人睁不开眼。
眼见着胤转身而去,毫无留恋之意,乌拉那拉氏眼神黯了黯,扶着华容的手走到一边,颓然在椅子上坐下,只觉得手心里不知何时竟出了一层密密的汗,踩着的那对花盆底鞋似乎也变成了棉花做的,头重脚轻,轻飘飘的只是捉不到力道。
华容眼见皇后如此神色,自然心中知道是怎么回事,便凑下在乌拉那拉氏耳边,低声道:“娘娘,毕竟景阳宫那位,今日是立了功的。”
乌拉那拉氏惘然抬头,瞧了华容一眼。
华容只说了这一句,再不敢多言点破,回头瞥着年妃委顿在地,便岔开话题,只是低声提醒乌拉那拉氏道:“娘娘,年妃……年……还等着您处置呢!”
她一时语塞,不知如何称呼年氏年氏今日如此触怒圣颜,御前自戕,又欲行刺皇上,皇上能留下她一条命、贬为官女子已是奇迹。
所谓官女子,即是紫禁城中,比答应还要低一等的女人。
但官女子又比宫女的地位略高。
她们既是属于皇帝的女人,又要承担一定的宫女活计,比如说端茶倒水之类。
入关之后,内务府每年都会组织一次宫女选秀,已成定例,俗称“小选”,成功入选的女子会被分到各宫充当官女子或是宫女。
此外,常在、答应受处分时多降为官女子。
但从妃位直线下降到官女子的情形,开国以来还是少之又少。
自小锦绣珠玉、金尊玉贵养大的年妃如今竟然被贬为官女子,几乎与宫女们为伍,自然是对她一种莫大的羞辱。
这样的处置,对于一向心高气傲的年妃来说……
简直比死还不如华容打了个寒战,默默地想着。
乌拉那拉氏微微闭了闭眼,强迫着自己将注意力先集中到年妃这件事上。
再睁开眼的时候,她面上已经平静了许多,只是慢悠悠道:“年氏,既然你现在是官女子了,不干活总是说不过去的,可是在哪儿干活?却又真真是个难题。”
她点点头道:“你也听见了吧?皇上方才早说了对你厌烦透了,不想再听见年氏之事一丝一毫!本宫总不能将你安排在养心殿端茶倒水,没得扎了皇上的眼,到头来还怪罪本宫的不是。”
乌拉那拉氏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悠然叹了一口气又道:“……本来嘛,旁的官女子进宫伺候,若是未能得皇上青眼,按例满二十五岁可以出宫,还能拿笔银两,只是你这年纪,又是伺候过皇上的人……真真是难办哪!”
她说到这儿,用帕子轻轻按住嘴角,似笑非笑。
年妃冷冷道:“乌拉那拉氏,不必这么糟践人,要怎么处置,尽管来好了!本宫从雍亲王府到紫禁城,这么多年都不曾畏惧你,如今这般境地,更是不畏惧!”
正说着,忽然便见小陈子带着三四位太医,脚下生风一般,急匆匆赶了进来,见皇后还在此,众人连忙“擦擦”地打袖子给皇后跪下请安。
皇后叫起了,又瞥了一眼小陈子,才问道:“这是……?”心中却已经猜到了几分,一颗心渐渐地沉了下去。
果然小陈子面露尴尬,只是低声道:“回皇后娘娘,奴才这是奉皇上的意思,又点了几位太医院擅治金创的太医,给……给……”
光是一个安太医瞧过,皇上还是不放心吉贵人呢。
他回话完,只是垂着眼,不敢看皇后的脸色,只听得殿外滴漏声声,夹着又有西洋钟擦擦的走动声,其余便是年妃浊重的呼吸声了。
半晌,只见皇后神色自若地道:“皇上说得对!吉贵人这伤情确是凶险,今晚仔细验看也是该的,行了,你赶紧带人过去吧,别耽误了光景。”
小陈子一叠声地应了,又行了礼,哧溜地爬起来,便引着几位太医向后殿去了。
乌拉那拉氏手中慢慢捋着一条湖丝牡丹绣银凤帕子,脸上现过一丝无趣之色,忽然转头对华容道:“回宫罢!将年氏带上。”
华容瞧了年氏一眼,低声道:“是,娘娘。”
众人簇拥着皇后自养心殿出来,殿宇广阔,明黄色的凤舆早就等候在了阶下。
华容躬身搀着皇后上了肩舆。
乌拉那拉氏抬起手,用护甲轻轻划过眉梢眼角,眼光沉沉地抬起来。
她蓦然回头,只见殿檐下,一溜的宫灯在风中摇摆不休,灯火阑珊。
整个养心殿都笼罩在灰沉沉的天幕下天幕已经不似方才那样漆黑如墨,而是显出一些灰白来。月亮沉浸到了西边的浮云中,一圈淡白色的光晕似乎便要融进云层里,那月亮的形状已经看不清了。
东边微微现出一缕淡淡的霞光来。
乌拉那拉氏仰头对天空瞧了很久天上的月亮很淡。
但再淡也是月亮。
周遭的星子是压不过月亮的光芒的。
她终于低下了头,伸出护甲,叩了叩肩舆的扶手,那是起驾的暗号。
因着尚在养心殿前,侍候太监不好大声,只是压着嗓子,拖长了声音唱道:“皇后娘娘起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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