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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礼监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傲骨铁心
如果单纯比较长相的话,良臣觉得洪太主可能更像汉人,或者说洪太主更像是中国之人,他爹奴尔哈赤则完全是另一个种族的了。也许,这是受益于混血的缘故。毕竟,洪太主的母亲孟古哲哲是地道的女真人,而叶赫部落则是汉蒙女真三族混血,这使得叶赫部的女人极美。
奴尔哈赤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或许有,但因为脸太黑,良臣实在是捕捉不到。
他也没有开口说话,就立在马上,一动不动的看着魏良臣。
都说人的眼睛会说话,良臣现在觉得这是骗人的,他没有从奴尔哈赤眼睛中捕捉到,任何可以让自己作出判断的眼神变化。
这个人,从里到外透着冷。
良臣不再强迫自己去察言观色,因为没有必要,他要做的就是先发制人,不给对方喘息时间。
于是,他无畏的纵马上前两步,大声喝问:“来者可是建州都督、龙虎将军奴尔哈赤?”
“正是!”
奴尔哈赤的头微微向上抬了抬,语气很是阴森,眼神中也终是透出了杀机。
良臣心头跳了下,不给奴尔哈赤说第二句的机会,又喝问道:“本官问你,你是想造反么?”
奴尔哈赤沉默了,良臣却听出他的呼吸很是沉重,并且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拳头上的皮肤即便黑的吓人,但依旧能看到突起的青筋。
良臣的头皮迅速发麻,说破天,他可是杀害人家儿子的凶手,可却咄咄逼人,是不是有些过份了。万一这老奴受不了剌激,真的豁出去了,自己岂不就是装逼不成反被操么。
要不语气缓和点,让老奴心里放松些?
良臣琢磨着应该用哪种语气,既能把自己身份无形抬高,使奴尔哈赤就算有吃他之心也不敢动手,又能让奴尔哈赤感到他魏小千岁的平易近人,心中的愤怒和仇恨能够在团结大旗下一点点的稀释。
正琢磨着,却见对面的奴尔哈赤突然眼珠暴起,然后猛的一勒马肚,座骑立时冲向了自己。
动手了!
良臣大骇,奴尔哈赤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怎么能够说干就干呢!
慌忙间,就欲使出平生所学,单骑走建州,跑他个十万八千里。奈何却未料姜还是老的辣,那奴尔哈赤的马上功夫竟是强他无数头。在他还未掉转马头时,手中的缰绳已是不翼而飞。定睛一看,竟在奴尔哈赤手中了!
“龙虎将军,有话…”
良臣骇的魂都飞了,仗着马术好万军丛中跑他娘的是最后的底牌和本钱,可现在马都叫人家抢了,他拿毛跑啊。
我命休矣!
良臣悲愤莫名,奴尔哈赤不按常理出牌啊!
然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再次惊到,惊的下巴都快掉了。
“能为天使执马,乃我奴尔哈赤此生最大之荣幸!”奴尔哈赤拉着魏良臣的马缰,黑乎乎的脸上满是笑容,看着魏良臣的眼神更是和蔼可亲。





司礼监 第二百八十三章 黑脸老汉
你,确定?
良臣在马上打了个颤,他受惊了。
转折来的太快,让小千岁幼小的心灵实在是吃不消。
他想到了一万个可能,独没想到眼前这个可能。
画面,风格,都很不对劲。
在良臣的想象中,奴尔哈赤应该没有胆量杀他,但也不至于如此卑微,毕竟,他乃建州都督,是大明朝的龙虎将军。而他魏良臣,只是个小小舍人。两人的身份差的太多,完全不是一个平台上的。
奴尔哈赤就算真的隐忍,不敢此时与明朝决裂,也不必对他魏舍人卑躬屈膝到这地步。他完全可以义愤填喝骂一通,对他魏良臣这个杀子凶手喊打喊杀,向朝廷也向李成梁表明自己的态度,然后再给自己找个台阶,以其子被误杀为由争取明朝的赔偿,乃至更大的封赐。当年,其父祖被误杀后,他不也是如此操作的么,从而在李成梁的扶持下一步步走到今天。
抛开人性讲,洪太主的死,正是奴尔哈赤可以利用的筹码。人死不能复活,为一个死去的儿子和大明决裂,显然不符合建州的利益。
如何利用好这个筹码,如何借题发挥,为建州、为爱新觉罗家争取最大的利益,才是奴尔哈赤应该做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直接就跪了。就算要跪,也得有个谈判过程啊,得,连谈判都免了。
这一跪,是那么利落干脆,是那么毫无征兆,是那么出人意料。
已经五十岁的奴尔哈赤,贵为建州都督的他,竟然要为杀子仇人执马,这份胸襟,了不起啊。
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者,方为真人杰!
震定过来的魏小千岁很是赞赏的看了眼黑脸老汉奴尔哈赤,老汉出招果然非比寻常,一下就把他营造出的紧张气氛化解于无形。
为天使执马这一举动可不得了,既能让咄咄逼人的当事人无话可说,又能通过这一举动向天下人证明自己对大明的忠诚态度,可谓一举两得。
相较起来,惹祸的魏舍人就有点地主恶霸的形象了,杀了人家儿子,还质问人家是不是想造反,逼得人家用执马这一举动来自证忠心,这形象真是差的远了。
一股佩服之情由脸而生,良臣对奴尔哈赤真是惺惺相惜,该出手时不假,可该纳膝就拜时也别含糊。若非各自立场不同,这位黑脸老汗,还真是值得做个忘年交的。
他现在也不好说什么了,继续质问,用一番强加之辞压人,明显过了。浮现灿烂的笑容,露出得意的神情吧,也过了。伸手不打笑脸人,黑脸老汗做的很到位了,以致小千岁有点断片,不知道现在要干什么了。
远处的李千户、尚伯芝都盯着魏良臣这里看,熊明遇的脖子更是伸得长长的,他们很想知道建州都督拉着魏良臣的马缰对他说了一句什么,导致魏舍人愣在马上半天没动静。
建州方面,此时也是万分紧张,汗王突然上前抓住明朝使者的马缰,是反还是不反?
这么个大冷天,何和理的额头都有汗水了。他抹了抹额头,喉咙动了动,想和边上的额亦都说两句,但却不知到底说什么好。
“父汗到底在干什么?”红旗方阵下,新任旗主、古英贝勒代善无比困惑。
“爷,汗王怎么看着像是给那个汉人崽子执马?”红旗甲喇额真杜尔德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便看的确切些。
甲喇额真是建州军的高级将领,按建州军制,300人为一牛录,首领为牛录额真,即佐领。5牛录为一甲喇,首领为甲喇额真。5甲喇为一固山,首领即旗主。杜尔德便是红旗的三大额真之一,深得代善信重。
“胡说!我父汗怎么可能会为汉人崽子…”
代善勃然大怒,杜尔德是瞎了眼不成,八弟之死让阿玛整整两天滴米未进,如今仇人来了,阿玛怎么可能为他执马,不将他千刀万剐就…
代善突然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的阿玛的确在给那个汉人崽子牵马。并且两人好像在交谈什么,远远的看着,阿玛似在放声大笑什么。
这一幕不止代善和红旗的人看到了,蓝旗、白旗、黄旗那边也都瞅着了。明军那里,更是目瞪口呆。
熊明遇险些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龙虎将军这是吃了猪油蒙了心不成:那小子可是你的杀子仇人啊!…还有,本官才是建州左右卫察访使,你当为我执马而非那杂流舍人啊!
不远处,有重重的长刀入鞘声,却是愤怒至极点的阿巴泰所发出。他的胸口就好像被用什么东西塞住一般,沉闷的只让人窒息。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阿玛怎么可以这样!
阿玛的确这样了。
一老一少,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相谈甚欢。
“天使看我建州兵马齐整否?”奴尔哈赤笑容满面,右手为魏良臣执马,左手则不时拿鞭指着四周列成无数方阵的四旗兵一一指给魏良臣看,时不时的发出爽朗的笑声。
“建州都督治军有方,单观军容,天下一等一的强军啊……都督有心了。”良臣在马上不时点头,很是配合的发出赞叹有加的评语。
“非我治军有方,实是建州左右卫担负为国守边之重任,奴尔哈赤不敢怠慢,不然若有事,则万死难恕其罪。”黑脸老汗一脸诚恳的模样,叫小千岁看着十分动容。
“说的好,待我回朝之后,定将都督这番心思向陛下禀明,然后为都督请封!”魏良臣就差拍胸口打包票了。
奴尔哈赤笑容滞住,旋即转变为一幅沧桑模样:“天子不责我疏忽,便是我建州万幸了,何敢再求封赏。”
“陛下赏罚分明,都督一心为国,这赏无论如何都受得。”良臣哈哈一笑,话锋突然一转,“不过先前本官倒是被都督吓了一大跳。”
“这话从何说起的?”
奴尔哈赤也如受惊般,诧异的看着魏千岁,眼神更是透着十万个问号。




司礼监 第二百八十四章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都督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良臣暗自嘿嘿一声,你奴尔哈赤摆这么大架势迎接朝廷使者,真如你所说是请天使们来看看建州的兵甲强盛,好上报朝廷对你建州都督用心守边的劳苦功高进行慰问么。
鬼知道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着拿我小千岁祭旗的打算!
不过现在你想开了,不敢对我动手,那我也不必与你客气。
有了不死之身的良臣,不再跟先前一样惊慌了,他认为有必要对奴尔哈赤进行提点一二,以确保这位黑脸老汗将自己的表演继续下去,而不是中间突然插播广告。
“我真是不知,如有怠慢之处,还请天使明示。”奴尔哈赤摇了摇头,黑乎乎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狡猾之处,若非其一身明盔,真的很难让人将他和拥兵四万的龙虎将军、伪清太祖相联系。
当然,人本来就不能以貌相人,如果不是真的发生了,又有谁能将一脸憨厚的二叔和九千岁联系到一起呢。
如果不是真的发生了,又有谁敢将他魏小三子和太子的女人,皇长孙的乳母联系到一起呢。
世间事,就是这么奇妙。
越是想不到的事情,它就越容易发生。
“那你可知,本官为何问你是否想造反?”尽管缰绳在奴尔哈赤手中,良臣还是有办法勒住座骑的,接下来的话,大家面对面的说比较好。
奴尔哈赤也停了下来,他没有任何迟疑,脱口就道:“天使如何能冤枉我!…我奴尔哈赤能有今日,全仗大明赐予,如无大明,焉有我奴尔哈赤今日!这世间任何人都能反,独我奴尔哈赤不会反!我奴尔哈赤对大明之心,日月可鉴!”这番话说的极为气愤。
“都督若无此心,又为何摆这么大阵势出来?都督可知,耀武扬兵者,自古以来皆有二心。”良臣的语调提高了很多,看着犹如质问。
奴尔哈赤眉头皱了一皱,然后沉声道:“天使真是冤枉奴尔哈赤了,自闻天使前来,奴尔哈赤便日夜操练将士,只欲天使能够一睹我建州儿郎威风,使朝廷放心,使天子放心,如何就是耀武扬兵了。”话到最后,任是谁都能听出这位建州都督语气中包含的委屈之意。
“如此说来,本官真是误会都督了。”良臣点了点头,脸却拉了下来,“只是你儿洪太主私自带兵入边,意图不轨,此事还要都督给个交待。”
闻言,奴尔哈赤目光一动,但却没有发作,而是平静说道:“我儿洪太主在边内无故被杀,此一直是我心中最大疑惑,初闻噩耗,心如刀绞,既然天使亲自前来,也正好给我一个交待。”最后那“交待”二字,奴尔哈赤说的格外清晰。
“此是自然,否则,本官也不必前来你建州了。另外你据关讨款之事,陛下也要问个明白。”良臣微微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察觉奴尔哈赤情绪有些波动,担心说的太多,这黑脸老汗终是受不了,冲冠一怒为崽子了。
奴尔哈赤没有说话,只挥手召来两兵,命他们去请察访使熊大人一行。
熊明遇被冷落这么长时间,心里肯定是有火气的,偏要装作无事人般。他到现在也弄不明白为何奴尔哈赤会对自己的杀子仇人如此礼遇,按照正常人的反应,就算魏良臣这小子有钦差副使的身份在身,你建州都督未得朝廷首可不敢杀他,但也可以将他绑下再说啊。
骨子里,熊明遇现在是多么想建州方面将那幸进少年擒杀的,诸如当初他们在抚顺绑杀高淮手下的内监一样。
真这么做了,有我熊大人秉公直书,难道朝廷还真不知你建州都督的委屈么。
也唯有这么做了,他这趟差事才算完美。魏良臣挑起事端,死有余辜,背后保举之人则是有眼无珠,险些误了朝廷大事!
偏建州都督什么也没有做,还对杀子仇人如此礼遇,这实在是让熊明遇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此刻,他恨不得直接上前点醒建州都督,让事态往他盼望的一方发展。
李家那个千户和尚伯芝对眼前发生的事心里固然各有所想,但明面上却是很平静,如同什么也没发生。
尚伯芝的注意力已然从魏小舍人和那个黑乎乎的建州都督身上转移,他看的更多的是那些留着辫子的建州兵。
奴尔哈赤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熊、魏二人身份差异,还是假不知道,故作糊涂,竟然仍亲自为魏良臣执马,而将熊明遇摞在了一边。
熊明遇的随从们很是不岔,脸色极其难看。
魏良臣感受到了身后熊明遇的不满,也感受到了奴尔哈赤的恶意。但现在,他也说不出什么,只能故作轻松的随奴尔哈赤进城。
建州辫子兵的军容他已是彻底见识了,现在,他考虑更多的是如何在接下来的谈判中拿捏住奴尔哈赤,使之顺着他的思路走。
随着明朝一行进城,建州大小人物皆纵马奔来,良臣一一扫去,无一人认识,但他知道,这些人都是建州的翘楚。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在历史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黑图阿拉城内,奴尔哈赤已然在自己的大衙门摆了酒宴,用汉人的话说是为天使接风洗尘。
陪席的是奴尔哈赤五大臣之一的额亦都和何和理,另外两人则是禇英和代善。
明朝这边除了熊明遇和魏良臣外,李家那个千户和尚伯芝也在。建州上下对明军招待还算丰富,只是气氛有些诡异。
何和理和额亦都肯定是得了奴尔哈赤指示,席间很是殷切,不住劝酒。但是从二人劝酒次数来看,都是将魏良臣这个舍人副使捧的高高,反将熊明遇这个正宗进士出身的察访使当作了副手。
这让熊明遇吃的是十分窝火,换作是武人的话,只怕拍案起身就要走。奈何他是文人,正牌进士出身,哪里好计较这些。他堂堂兵科给事中,建州左右卫察访使总不能站起来跟建州人说他才是老大吧。
李家那个千户和尚伯芝只顾闷头吃酒,二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什么话。魏良臣话也不多,劝酒他就吃,不劝他也吃。建州的酒度数不高,他魏小千岁还是能大战若干回合的。
奴尔哈赤并不在席间,原因额亦都他们没说。明朝这边自也不会问,毕竟,奴尔哈赤是建州都督,能够亲自出城相迎已是给足面子,再要人家屈尊陪席,未免有些过份了。
说是说“天使”,可事实上魏良臣只是个协办副使,而熊明遇这个察访使只是兵部给出的临时职位,并无圣旨背书。因而建州方面说“天使”是给他们面子,要求也不能太多。
良臣一直在观察禇英和代善,禇英比代善要胖一些,但更成熟一些,英气也多上几分。这兄弟俩虽不是一母所生,但毕竟一个是大哥,一个是二哥,按理应该很是亲近才对。但良臣发现兄弟俩彼此之间几乎没有话说,似乎彼此都有些厌恶对方。
额亦都和何和理这两人对代善的态度也显然比对禇英亲近,一口一个古英贝勒叫着,浑然不理会身为长子的广略贝勒禇英的观感。
想到历史上禇英之死,良臣有数了。
因为建州上下对自己的冷落,熊明遇这顿饭吃的颇不痛快,对魏良臣更是嫌恶。
吃完之后,熊明遇就提出公事要紧了。
“有关洪太主之事,魏舍人已亲自前来说明,尔等若有疑问但可问之。朝廷向来公道,若此事真是我方理亏,则必会给建州都督一个交待。”熊明遇慢悠悠的说道。
闻言,李家那个千户和尚伯芝都是眉头一挑,但二人很知趣的谁也没说话。
良臣暗骂了一声,熊明遇这话的基调是定死他魏舍人是有罪的了,这怎么行。
一旦这个基调被双方接受,那下面就没他什么屁事了,能不能活着回去,完全得看黑脸老汗的心情,也看他熊察访的心情。
念及此事,良臣顿时轻叩桌面,缓缓说道:“这事先不急,临来之前,恩师杨镐大人有一事嘱托于我,此事还需建州方面立即着手处置。”
“敢问何事?”说话的是何和理,在建州众臣之中,向来是他负责和明朝方面交涉。
良臣道:“宽甸六堡和汉人逃民的事。”
说完,何和理等人已然变色,代善更是微哼一声。
………
宽甸六堡是去年李成梁送给建州的,此事牵涉极大,辽东巡按熊廷弼上任之后第一件弹章就是弹劾李成梁弃地失民,纵容建州。
而六堡问题的根本又是明朝在辽东的国策。
两世为人的魏良臣对于明朝的辽东国策,自是知晓的,这个问题其实由来已久。早在大明成立之初,太祖皇帝朱元璋就派兵将蒙古人驱逐出东北,收复了整个东北。然而辽东地广人稀,又没有长城的保护,蒙古人时不时就来袭扰,令得明朝十分头疼。
为了防止蒙古人死灰复燃,也为彻底解决辽东问题,使之长治久安真正成为大明的江山领土,太祖皇帝便在辽东建立宗藩,先后在广宁设辽王,沈阳设沈王,开原设韩王,大宁设宁王。
四个藩王各领强兵镇守,并从关内大量移民至辽东,以此强化辽东。然而,成祖永乐皇帝因是靖难取得皇位,故而以己为鉴,担心强藩在辽东会危胁北京皇权,因此撤消了辽东诸藩,并进行战略收缩,放弃了奴尔干都司不少无人居住的地方,仅在辽东占据一些战略要地。
与此同时,有鉴于辽东汉人稀少,难以在短时间内将辽东建立的如同关内一样,故成祖采取“以夷制夷”之策,扶持驯化南迁的女真人,将他们纳入自己的麾下,建立建州左右卫,利用女真人作为抵挡蒙古人的盾牌。
对于明朝来讲,此举既驯服了女真人,又加强了抵御赐蒙古人的力量,一举两得。对于野蛮落后的女真人来讲,通过卫所与明朝确定关系后,摇身一变,成了天朝上国的子民,生活水平得到提高,还能获得赏赐,好处多多。
然而,异族终是异族,只要一日没有真正汉化,这些女真人就永远对明朝抱有敌意。在得到明朝的扶持和从辽东汉人那里吸引了先进的经验后,女真势力不断壮大,逐渐走上了蒙古人的老路,不时对明朝劫掠。
成化以后,明朝对女真的态度也逐渐由利用转变为遏制,遏制手段主要为军事打击和经济封锁。军事打击自然是出动军队打击消灭不听话的女真部落,经济封锁自是集中在盐铁等战略物资的禁运上。
成化四年,由御马太监汪直率领的明军对辽东女真及蒙古各部发动了梨穴之役,歼灭斩杀女真蒙古人十数万之众,辽东女真势力受到沉重打击。此后百多年间,明朝再未对女真采取军事打击,经一百多年休养,女真人遂又重新壮大。
隆庆年间,明朝对女真进行了经济封锁,引起了建州右卫首领王杲的不满,王杲多次打败明军,辽东形势危急。同时,海西四部的力量也强大起来,其中以哈达部最为强盛,海西各部都服从哈达部首领王台。
最后,明朝以李成梁镇守辽东,自此,海西四部彻底没落,取而代之的是建州女真已成统一女真之势。
不过,虽然奴尔哈赤地盘越来越大,拥有的人口也越来越多,但是他大部分地盘是从原海西女真那里抢来,而这些地方生产力水平极其落后,经常发生饥荒,使得建州壮大的同时却受限于生产和人口。
故而,和建州接壤的宽甸六堡成了奴尔哈赤眼馋所在,六堡所在土地肥沃,经数十年发展已有户六万余,人口二十多万。如果能够得到六堡,既能拔除明军设在建州附近的一处重镇,又能得到大量土地,建州势力必为之一振。
然而想要得到六堡,奴尔哈赤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和明朝开战,打败明军然后占领六堡。这对于现在的建州而言,肯定是一个不现实的事情。但谁也没有想到,这不现实的事实却被李成梁弄成了现实。
眼下宽甸六堡已尽归建州所有,不但如此,当时不愿搬离的汉人一部分被李成梁派兵屠杀,另一部分则逃到了建州,大概有万余人。这些汉人因一直生活在六堡,和建州方面接触很多,并且建州女真的汉化程度实际也极高,和汉人的交流没有隔阂,因而也并不排斥汉人,故而这万余汉人就正式投靠了建州。
但在法理上,这些汉人仍属大明子民,宽甸六堡更是大明领土,所以魏良臣提出了这两个问题。
六堡是战略要地,绝不能弃。万余汉人更是不能白送建州,汉化的胡人可以视为汉人,胡化的汉人却绝对不是汉人。
李成梁的错,自有翻案一天。人和地,却要马上回来。
“归还六堡,交还逃民,则天子不再追究,否则,天子一怒,定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魏良臣掷地有声,他就是在威胁。




司礼监 第二百八十五章 筹码互换
地地道道的威胁,也是空口白牙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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