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厨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二子从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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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三十七章弹劾
这道策试题很有意思,也很有难度,用的是赵煦这个小皇帝的语气。
意思是说现在想学仁宗皇帝忠厚吧,又害怕百官因此懈怠,不胜任职务,至于窃禄;想学神宗勇于进取吧,有怕监察官不明白真正的用心,对百官过苛。
然而汉文帝也宽宏,却没有听说臣下有怠废职守的;汉宣帝讲求名实相符考核严格,也没有听说有督察过甚的错误发生。
大家来就这件事情,说说自己的看法吧。
朱光庭之所以弹劾这道题,是说学士院不失大体,语带讥讽,这题底下的本意是说仁宗的忠厚和神宗的精厉都有问题,以至于百官有偷、刻的现象发生,导致现在陛下想学而不敢。
这是“谓仁祖神考不足师法”,要求给命题者治罪,“以戒人臣之不忠者”。
高滔滔一开始不以为意,诏“特放罪”。
放罪是宋代的一个司法名词,就是“原谅不追究”的意思。
苏轼表示不服,上章自辩。高滔滔也反应了过来,放罪就是有罪不追,意思到底还是有罪,赶紧召回指挥。
吕公著看过试题,觉得这题明明是说:我想学仁宗担心学不好,想学神宗害怕学不来,意思是仁宗如汉文,神宗如汉宣,都做得很好,现在问参考的人,自己要如何做,才能做得跟他们一样。
这样理解,根本没什么毛病啊?
但是台谏不依,御史中丞傅尧俞,侍御史王岩叟继续上章紧跟:“以文帝有弊,则仁宗不为无弊,以宣帝有失,则神宗不为无失。虽不明言,其意在此。”要求严惩苏轼。
程颐是司马光吕公著的门人,二程里边,程颢苏油是比较看重的,程颐就是个迂腐之人。
他的那一套学术,其根基在严密实证的理学跟前,根本就无法自圆其说,所谓的从心,纯粹是自己骗自己的虚伪,与后世阳明心学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而自入朝以来,他的那套政务手法,更是根本就行不通。
比如以折柳教训赵煦,引得赵煦反感,司马光叹气。
比如大家准备冬至贺坤成节,程颐建言:“神宗丧未除,节序变迁,时思方切,恐失居丧之礼,无以风化天下。”要求将“贺”字改成“慰”字,高滔滔都懒得理他。
比如让他定制太学条例,程颐认为“学校礼义相先之地”,认为“月使之争,殊非教养之道”,要求取消月考。
奏请改“试”为“课”,学生没学好,则学官“召而教之,更不考定高下”。
却没有想过不考怎么知道学生有没有学好呢?
其余还有设立尊贤堂,“延天下道德之士”。
却不知道道德的标准是什么。
又比如“省繁文以专委任”,丢掉制度,让“有道德”的专员说了算。
又比如“厉绳检以厚风教”,就是注重仪容,认真打考勤。
总之就是要求老师只管教,学生全部到校,却不用管考试成绩和学习效果,就跟教赵煦一样。
一共搞了数十条,几乎全部被礼部驳回。程颐还兀自申辩,“然朝廷讫不行”。
最后御史中丞刘挚都看不下去了,上奏弹劾:“太学条例,独可案据旧条,考其乖戾太甚者删去之。”
批评程颐“高阔以慕古,新奇以变常,非徒无补而又有害”。
请求罢掉修学制所,让程颐一边凉快去,让“学官正、录以上修定见行条制”即可。
大苏是个嘴欠的家伙,苏油已经主动挑大梁搞定司马光的丧事,就是怕他讥刺程颐导致分裂,结果苏油是真不知道,程颐搞学制也能让大苏冷嘲热讽,逐条批驳。
虽然的确值得批判,但是你应该像刘挚那样堂堂正正地指出来,然后上奏由中书决定啊,在一边冷嘲热讽算什么?
搞得程颐和程颐的门生不恨刘挚,反倒将大苏恨得咬牙切齿。
这次弹劾试题事件,明显就是程颐的门人搞的鬼。
苏轼也不怕,上章自辩里也指出了这个问题:“臣素疾程某之奸,亦未尝假以辞色。”
明说他被攻击的原因,就是因为程颐的门生把控着台谏,利用权力实施报复。
苏油是宰相,台谏是制衡宰相的工具,因此台谏不怕宰相出来拉偏架,明着要整苏轼。
如果苏油跳出来那就最好,那就直接将火引到宰相身上,名声大震;如果不跳出来也好,那就算是台谏给了新任宰相一个下马威。
苏油感到好好笑,这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了。
这帮人当他们是什么了?又当自己是什么了?
自己对文彦博吕公著伏低做小,对高滔滔赵煦尊重非常,每七天在朝堂当会议主持人苦口婆心,真就当自己是苏大善人君子可欺之以方了?
论起来玩这些花活,他可是不输吕惠卿蔡确蔡京的主。
戊申,一个和改良派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御史孔文仲,上书弹劾程颐在经筵僭横,造请权势,腾口间乱,以偿恩仇,市井之间,目为“五鬼之魁”。
孔文仲是孔子后裔,十月里,朝廷刚刚改封孔子。
鸿胪卿孔宗翰言:“孔子后世袭公爵,本为侍祠。然兼领它官,不在故郡,于名为不正。乞自今,袭封之人,使终身在乡里。”
诏:“改衍圣公为奉圣公,不预它职,增给庙学田百顷,供祭祀外,许均赡族人。赐国子监书,置教授一员,以训其子弟。”
这个事情是苏油运作出来的,宋人对于孔子和孔子后人,还是区分得开的,孔子的地位应当尊崇,但并不意味着其后人的地位也就很崇高。
衍,就是推广传播,奉,就是祭祀奉养。
除了需要负责孔氏子弟的教育,袭封者的主要责任就是守墓,不过给了个大红枣,增田百顷。
对于孔子后人来说,族长守家,改名,本身没啥大不了,增田百顷才是大实惠。
孔文仲此举算是给苏油相应的政治回报。
紧跟着,刘安世、吕陶也上书,弹劾程颐结党营私,不堪师表,其门徒朱光庭、贾易、杨国宝、孙朴、欧阳棐等把控台谏,歪曲文意,欲再开文字之狱。
吕陶上奏:“苏轼所撰策题,盖设此问以观其答,非谓仁宗不如汉文,神考不如汉宣。台谏当徇至公,不可假借事权以报私隙。
议者谓轼尝戏薄程颐,光庭乃其门人,故为报怨。夫欲加轼罪,何所不可?必指其策问以为讪谤,恐朋党之弊,自此起矣。”
一时朝议纷起。
戊申,御史中丞苏元贞上书,弹劾了所有当事人!
这份弹劾出自御史台主官,那就是重量级的弹章,朝廷不得不应。
苏元贞的弹章洋洋洒洒数千字,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朱光庭等人的职任是司谏、正言,他们的职责谏议朝政得失,不是弹劾朝廷大臣!
先帝改制,第一件事就是分割台谏,谏议者只能言事,不能罪人,这是先帝当时明确规定了的。
元丰改制的导火线就是乌台诗案,乌台诗案的发生就是台谏利用权力构陷苏轼,先帝吸取教训分列台谏,之后才有了改制大业。
今日之事,与诗案几乎如出一辙,但是当日李定舒亶能够侥幸,今日朱光庭却不行。
因为先帝早有防范,朱光庭在元丰改制之后,还想如改制之前那般妄言,他自身已经干犯了法制,侵占僭越了御史台才有的权力!
而御史中丞傅尧俞,侍御史王岩叟,不去纠正朱光庭的过失,反而跟着起哄,这是不见泰山之崩,专究杯水之盈!
苏厨 第一千五百三十八章 御史的正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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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三十八章御史的正确方式
从试题上看,诸多大臣们都认为没问题,这道题的本旨,是申述陛下战兢之意。
因生怕施政有失,欲宽恐不及仁祖汉文,欲严恐不及神考汉宣,因而求取直言,明法祖考。
那些口口声声他人不忠的人,却连先帝一再申明台谏分立的基本原则都忘了,他们心里还有先帝吗?忠诚二字从他们嘴里说出来,不是太可笑了吗?
大家都认为没有问题的策题,从他们那里能够读出不忠之意,是什么原因?是因为他们自己本身就不忠!
不忠之人见无偏之事,才会联想到不忠上去!
还有最重要的一条,策论试题,事前是经过太皇太后御览的,当时出题的还有翰林承旨邓温伯,是太皇太后从中选出苏轼的作为策题。
因此朱光庭不单单是越职,甚至污毁到太皇太后之明。
臣现在要弹劾苏轼,不过不是他策题有误,而是他不尊同僚,肆意讥讽,故而引来事端,搅乱了朝廷清宁之相。
臣要弹劾朱光庭,越职朋附,以文字构陷同列,不忠先帝,不谨制度。
不过朱光庭不是御史,因而不能以御史论人不当而反坐,只能弹他以越身乱制之罪。
臣还要弹劾御史中丞傅尧俞,侍御史王岩叟。
身在乌台,不明章制,尸位素餐,对越职之人不闻不问,一罪也。
随风俯仰,轻受蛊惑,见识卑陋,附和朱光庭,二罪也。
但是弹劾臣工,是他们的本职工作,因此他们之罪,不在上章论人。
然而元丰改制后有条例,御史论人后,经证实是污毁者,当受反坐!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弹劾苏轼这件事本身是没问题的,但是最后如果查实苏轼没有犯他们所弹劾的这些罪过,那他们应当承担相应的政治后果。
苏油看到苏元贞的文章都傻了,这尼玛还是当年那个在二林部被老子几句话唬得一惊一乍的小屁孩吗?太特么狠辣老练了。
首先苏轼的试题是太皇太后看过的,是太皇太后最终选出来的,因此苏轼要是有罪,那太皇太后就是失察。
然而太皇太后是不可能失察的,所以苏轼就套上了天然的无罪光环。
既然苏轼无罪,那弹劾就是子虚乌有。
既然子虚乌有,那按照新制度,有人就要承担后果。
又因为承担后果的主体身份不同,因此他们罪责也要有区别。
不过此事终因苏轼口舌而起,所以他虽然在策题一事上无罪,并不能说明他之前就没有过失。
制度就是制度,一切都应该按照制度来,打击需要精准,犯了错谁都逃不掉,还让他们谁都无法反驳,这才是御史行使权力的真正方式。
不偏不倚,就事论事。
戊申,高滔滔下了定论:“详览文意,是指今日百官有司监司守令言之,非是讥讽祖宗。”
接下来就是台谏大换血。
苏元贞进御史大夫,执掌乌台;孔文仲为左谏议大夫,执掌谏院;吕陶为左司谏,刘安世为右正言。
傅尧俞出任九原转运副使,王岩叟出任京西转运副使,朱光庭贬恭州太守,贾易贬湖州通判。
苏轼言语不谨,去职,罚铜八十斤,以翰林学士提举京师大学堂祭酒。
程颐有结党的嫌疑,即日归河南,仍判西京国子监。
……
汴京东城,樊楼。
一群士人在楼上饮酒论事。
张珏、舒成、李儇皆在其中。
更搞笑的是,人群里也有苏轼欣赏拔掖的门生——陈师道、李廌。
还有苏轼的侄儿辈,文同的儿子文潜。
还有太学俊才刘焘,章惇的儿子章持和章援。
其中张舒李三人乃当年乌台诗案后被贬南海的三个台谏官的子弟。
刘焘出身太学,算是程颐的门生。
陈李文三人,却又是苏轼的后辈门人。
章持和章援,父亲则是苏轼和苏油的好友。
而老章跟苏油苏轼,私下是好友,政见上却曾经是敌人,然而又曾在朝堂上的关键时刻,相互奥援对方,甚至不惜为对方狙击自己的同党。
真要理论起来,简直就是一锅八宝粥。
但是在这席间,这些人却又相互佩服对方文章才学,一场举事下来,竟然成了交情极好的朋友。
宋代官场忌惮牵引门生师长,因此大家朝堂内外都是各论各,这种风气下到后辈交往之中,就时常发生师长是政敌,子弟是好友;或者师长是好友,子弟狗咬狗的情况。
大家各自交各自的朋友,开明的师长,其实也不大管他们。
当官是高风险职业,指不定哪天就得靠子弟的朋友们捞自己一把呢。
张珏和陈师道是这些人里边年长的,三家去新宋其实算是因祸得福,当了头三个吃新宋螃蟹的家族。
金银不敢碰,但是各家在那地广人稀之地占地千顷,毛呢牛奶糖樟脑鳄鱼皮卖到飞起,还开了铁冶,因而暴富。
这里边离不开四通的支持,三家也知道苏油要拿他们做人样子,肯定会让他们在新宋洲活下去,但是李定几人是真没想到,苏油会让他们用那样的方式活下去。
李定是比较骨鲠的性格,觉得苏油在诛他心,为了家族不得不接受朝廷玄鹄城太守的任命,所有人都欣喜若狂,可他的身体却立刻垮掉了。
舒成、李儇是小辈,不明白这里边的瓜葛,张珏是他们叔叔,好歹算是当年事件的亲历者,因此对苏油其实并没什么怨气。
有钱,脾气好,大家也都跟他相处融洽,连带两个侄儿都重新融入了大宋士子的大家庭。
不过这次贡举的麻烦真是一波接一波,因为苏轼不但是馆阁试的出题人,还是举试的出题人和阅卷官,直接关系到他们这些考生的命运。
自己三家人落到苏轼手里,苏轼抬不抬手都还两说,这个还没担心完呢,又闹出了弹劾事件,与乌台诗案开始的时候几乎如出一辙。
苏元贞的弹章都点名了李定舒亶,几人担心大苏夫子会不会因此联想到过去的不愉快。
还有贡举试题会不会受馆阁试题的牵累,做了的卷纸,还算不算?
当时担心的可不止张珏、舒成和李儇,在座的里边,还有好些位都曾经心有鬼胎,忐忑不安。
锁院之前,大苏曾经让仆人给李廌送去一封信,李廌当时不在,仆人就将信放在了几案上。
正好章持章援来拜访他,见到了这封信,一看是苏轼写的,兄弟俩对视一眼,打开来看看!
打开一看,却是苏轼新作的一篇文章——《扬雄优于刘向论》。
二子欣喜若狂,拿着这封信就跑了,回家善加揣摩。
这道题很难,因为研究两者文章的学子很多,但是研究他们生平细节的就不一定了,得从史书里找答案。
这就好比如今的语文不考古文内容却考作者简介,说它偏吧它也不偏,说它不偏吧又有点偏,知识不全面的人也会抓瞎。
两人花了不少心思做这篇文章,待到考试的时候,打开试卷,正是此题!
李廌是苏轼门徒,模仿的是苏轼的文风,结果那次考试当中,好多篇都模仿的苏轼的文风。
苏轼在判卷时倒是没有再作弊,将贴近自己风格的最好三篇都取中。
最好的定为第一,第二好的定为第十,还有第三好的定在第二十。
黄庭坚也在判卷之列,看到第二十的那一篇,都过来跟苏轼说:“可贺内翰得人,这一定是我当年在太和县当县令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学子所写。”
那个学子指的就是李廌。
结果等到弥封打开,大苏都傻了,贡举第一名是章援,第十名是章持,第二十名的,却是一个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士子,叫葛敏修。
大苏以为必中的李廌,竟然下第了!
苏厨 第一千五百三十九章 翰苑群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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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三十九章翰苑群英
这一界科举克姓李的,在座除了李廌、李儇,其余的竟然全都取中,成了新科进士老爷。
不过还没殿试,殿试得等到明年三月。
章援拿了个第一,现在就是领袖,端起酒杯跟张珏敬酒:“我就说苏内翰是坦荡人,必不会计较,怎样?恭喜世叔得中了。”
张珏赶紧还礼:“惭愧,还是贤侄兄弟家学渊源,章家人科举,便如我等喝酒拈菜一般,不得不服。”
喝过之后,张珏又跟陈师道敬酒:“在座的都是少年高名,就我与陈兄可谓是蹉跎半生,我们俩得来一杯。”
陈师道是苏轼的门人,大苏等人都赞过他的诗词文章,但是一直没有考中过。
陈师道的家境比李廌还差,苏轼先找张方平照顾,后来又安排在徐州学宫当教谕,算是混碗饭吃。
皇家慈善小学开立之后,待遇很好,苏轼又跑去拜托张敦礼,张敦礼也是久闻陈师道之名,安排个语文班主任简单得很。
好巧教的是扁罐那班,苏油回京之后玩送孩子上学那一套,见到了陈师道,跟他说其实你的学问已经足够了,最好各地走走交交朋友,开广一下自己的阅历,不要老是窝在学校里。
于是陈师道带了一届,拿够了盘缠,便开始游历天下,杭州河北陕西都去了,最远还跑到了敦煌。
这次回来果然就不一样了,文章做得不错,取中第七。
听陈师道一说,张珏不由得笑道:“那我比仁兄名次高点是有道理的,就算你去过敦煌,跑得也没我远。”
章持对哥哥也不太服气:“现在的名次都不做算的,殿试才是真正定高下的时候。”
说起这个大家也都说是。
张珏又敬李廌、李儇:“这届试题的确难,二位万莫气馁,气馁的时候,就想想我跟陈兄。”
众人都是大笑,李廌、李儇强笑着喝了,文潜开口:“力夫的文章我不太了解,但是方叔这次失手,可还真是匪夷所思。”
方叔就是李廌,大苏心爱的弟子,手把手教出来,结果老师出题学生竟然落榜,的确是不可思议。
李廌只好长叹一声:“都是命数,却也无法可讲。”
张珏也摇头:“本来力夫这次也该取中的,可惜不该自作聪明,可惜了的……”
说起来这又是此次科举的一个大瓜,很多人自作聪明,结果全栽倒在了上头。
苏东坡出的经义题中,《书》的一题是“而难任人,蛮夷率服。”
这道题翻译出标准答案就算过关,本来是道送分题。
结果这道题直接刷掉了三分之一的举子,甚至让大苏对于大宋的教育水平都产生了怀疑。
因为这道题中的“难”是多音字,曾经有过两种解释。
一种是公认的解释,读四声,刁难的难,任人就是小人佞人,答案是“驱除了小人,则蛮夷率服。”
一种很生僻,是读二声,困难的难,任人就是任命贤才,答案是“任命合适的人才很难,但只要做到了,则蛮夷率服。”
《新经》的注解中关于这段,取的是四声,也是如今比较公认的解释,因此这道题需要第一种答案。
然而很多举子过度解读了这道题,认为大苏和王安石是死对头,他是故意出这道题的,目的就是整那些坚持用王安石《新经》注解的士子,因此故意选择了第二种“非标准”答案。
然而这些人都想多了,大苏压根就没有读过《新经》的注解,而他自己也曾作过一篇《忠信昭而四夷服论》,引申过这一句话,其中“难”字取意,和《新经》注解,根本就是相同的。
因此当大苏开始判卷的时候,看到这么多将“难”字取二声的试卷都给气坏了:“现在的士子到底怎么回事儿?都是怎么读书的!连这个字都搞不清楚了吗?!”
将那些试卷统统刷落。
好死不死,李儇就是其中过度解读的一位。
也算是性格决定命运,李儇本来是三家人当中最聪明的一个,但是也是最不相信苏家人人品的一个,结果就是因为这个不相信,让他成个落第的那一个。
说起科考中的神奇事,刘焘说道:“不过今年也有文星高照之人,那个宁都孙勰,你们有谁认识吗?”
大家都在摇头。
刘焘说道:“此子可谓气运冲天,被夫子从黜落试卷当中捡拔出来,置之第五。”
章援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如今士子当中纷纷传说,这孙勰是内翰的私生子,当年夫子乌台诗案后降职通判,养不起一大家人,遣散仆妾,其中一名小妾怀了孩子……”
文潜不由得啼笑皆非:“这是哪门子胡说八道?夫子在四通有股份,就算降职通判,也不差钱支使。遣散了些当地的仆人姬妾是真的,但是也没穷到这份上。”
陈师道也笑道:“世人见夫子在黄州躬耕垄亩,便做出臆测,殊不知夫子躬耕乃是自省,求的是心安,不是节费。”
很多事情不到那一层了解不到,比如苏油捐出四通财富,分割四通财产,很多人压根都不知道。
而京师大学堂,在普罗大众的眼里,是皇家慈善基金拨款修建的,苏油就只是因为学识,被指派为第一任校长而已。
张珏说道:“今年有些冷,接下来各位有何打算?是继续攻读,还是游赏汴京?”
众人都说当然是攻读文章,都走到这一步了,当然要争取进前十,那就是朝官,以后有的是机会欣赏汴京。
张珏笑道:“既然如此,那干脆就去愚兄的庄子上,我们三家最近在中牟附近置办了三处农庄,环境倒是清幽忘尘,离大学堂也近,无论是借书求教,还是研习揣摩,都颇为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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