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列国传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宋申申
看出了小白与常人的不同,却没想到连养个宠物也是这么非同凡响,这拥有灵性的小蝴蝶十分难得,我不像小白那么不知道珍惜,我不但给小蝴蝶起了一个十分好听的名字叫小花,还时常与它玩乐。
小白见那只蝴蝶十分喜欢我,索性就让它成为我们之间的暗号,来传递消息。
这蝴蝶停在我的手心,我便知道这是小白来让它告诉我,那人正在赶来藏经阁的路上。收到消息之后,我准备起身将小白嘱咐我的安神香点上,可是鼻尖忽然传来一阵血腥的味道,我刚要回头过去,脖子上却传来了锋利的冰凉。我不敢乱动,暗自将手里的小花放走,垂下眸子看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剑。我暗想这个人跑的还真是快,小花这边才飞过来,他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藏经阁,没有任何声响。
“小姑娘,你能如此随意地坐在净慧老尼的藏经阁里面,不会是她哪里欠下的风流债而私生的女儿吧?”身后传来的声音十分黯哑,像是锯木头时所发出的声音一般。
“你这人是吃了屎吗,嘴巴这么臭。”我能原谅他用长剑指着我,却不能原谅他诋毁净慧师父。
九州列国传 第三章 焚香绕绕孤骨销
他收起长剑,用力拉着我的手臂,硬生生地将我拖到他面前。
见到他第一眼的时候,我十分不解寺院里面的小尼姑的审美眼光,说好的俊美无双呢,说好的与生俱来的威严呢,他这模样倒是我长这么大以来见过最丑的人。
也是后来长大之后渐渐明白过来,我那时仅仅见过小白和他两个男人,小白自是生的唇红齿白,与娘亲不分上下,而那个人虽然唯一赏心悦目的便是他那像月牙儿一般的眼睛,那时的我必定把他当做了女人,并且认为他是丑极了的女人。
“你可知,你在与谁说话。”他轻易将我拎离地面,面色肃森,冰冷无比。
“只是不过一个将死之人罢了。”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心里早将他全家都问候了一遍,但是想到还要救骨碌求龙心草,所以便没有再开口骂他。
他将我丢在地上,随即又用剑指着我的脸说道:“是谁派你来的,你是怎么知道我中毒一事的,莫不是那净慧老尼说给你听的”
我站起身,扑落了身上沾染的尘土无奈地觉得,这人真是个怪脾气,喜欢把人丢来丢去,好在我长的还算结实,否则被他这么个丢法,早就散架子了,我撅着嘴有些微怒地盯着他道“我师父根本没有办法解开你身上的毒,只有我才能解开,也只有我才能救你。”
他讥笑道:“我凭什么相信你这个黄口小儿?”
“你若不信,为何还要来找我呢,你既然来了,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见你眼下淤青已经发紫,想必已经被这蛊虫快要折磨疯狂,所以你必须相信我。”我仰起头看着他,表面上虽然无所畏惧,可不知怎地见他眼里闪露的精光着实让我有些害怕。
我想那时若不是因为想要拿到龙心草救骨碌,我也不会变的这样勇敢,勇敢到与他抗衡。
他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容,看我的眼神也不再像方才那般凌厉。
“说说你的条件。”他收长剑于剑鞘,坐在软榻上。
“我要龙心草和它的果实。”我直奔主题,绝不可能在他面前卖弄自己的小心思,我若说错一句话,都有可能激起他的疑心。
他斜靠在榻上,一条长腿弯曲的放在身前,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我的命就值一个龙心草?”他挑着眉问。
“若是你觉得不够,再赏我一点金银财宝什么的,我自然会觉得甚好。”我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小白固然没说我不能要龙心草以外的东西,虽然我是真的很想要那些金银财宝。
“这样,免去龙心草,我给你百两黄金,珠宝玉器三箱如何?”他戏谑地问我。
想着那样一大笔财富,足够我与娘亲一辈子绰绰有余,如此再也不用每天过不吃肉的生活了,天天坐在金子堆里面数钱想想就很刺激。我的心稍微的那么动了一下,而后又觉着自己不能不仁不义弃骨碌于不顾,毕竟我坚信若是骨碌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不会至我于不顾的。
“这些虽然很诱人,但是缺了龙心草可不行,我救你就是因为我要救我一个朋友,她也中毒了,但是需要用龙心草和它的果实做药引,我救你一命,你救我朋友一命,这样就算扯平了不行吗?”我依旧用着哼哼唧唧的声音朝他撒娇,希望他在对于龙心草的这件事情上不要再问下去,否则我指不定又会说出什么事情来戳了自己的老底。
“我可比你朋友的命贵多了,这交易怎么看我都不划算,你得给我点什么来报答我,我才能答应你。”他歪着头看着我,眼里藏了我看不懂思绪。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掉进了他的圈套之中。想想自己也真是蠢,本来是可以跟他谈条件的主动权,却回到了他的手里。
“我穷着呢,什么都没有。”既然他会耍无赖,那我也跟他学就好了。
他笑出了声,见他兴高采烈的样子根本不像中毒至深。
“不如把你给我吧?”他收起笑容,面容瞬间严肃,那双眼睛再次盯着我看,看得我心里发毛。
“我这个人只会吃,其他的什么都不会。”我眼神飘忽不定,只要一见他眼里那股可怕的眼神,我就吓的六神无主,可这屋子里面偏偏就只有我们俩,我又没办法不去看他。
那些小尼姑说的没错,这个人身上确实有一种让人惧怕的东西,而这种东西并不是他身上因为常年杀戮而沾染的血腥味儿,就像他们说的,是与生俱来的一种威严,压着你让你害怕。
“不是会调香吗,做个香奴总可以吧?”他看着身边的香炉以及香炉边上十分齐全的调香工具,随即站起身缓缓朝我走过来。
我往后躲着,却再次被他给拎了起来。
“叫什么名字?”他把握拎到桌子旁边,铺开一张纸,簌簌地写了起来。
“我叫绥绥。”他的书法看起来苍劲有力,根本不像是他这个年龄该有的字迹。
“真是个好名字,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他将写好的纸吹干,便伸手向我要什么东西。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你们陈人不是有出生便带在身上以证明自己是谁的刻文版么,看你这么穷,是木头的?”他口中所说的是陈国记录身份的户牒,这些户牒上刻着人的相貌特征以及名字年龄生辰八字家里地址等等,这户牒也会根据人身份的不同而变化,穷人平民奴隶一般都是木头,权贵大部分都是金,玉或者翡翠的。重华寺的每个小尼姑的身上都有,只有我的身上没有。
他见我不说话,自然以为是我不愿意交出户牒。
于是,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我的食指割破,然后在他写的纸上面狠狠地按了一个我的手印。
我挣脱他,并且委屈的含着手指朝展示我的眼白:“你疯了吗,干嘛割我的手指?”
他笑着将那张纸放进袖袋里面义正言辞的说道:“小姑娘,等你及笄之后,我就会来带走你。”
我恍然知道他为什么要割破我的手指按血手印了,敢情那张他写字的纸就是我的卖身契。
他随即将我丢在榻上,坐在我对面,一副言笑晏晏的样子对我说道:“开始为我解毒吧。”
我心里万千个想要弄死他的心思,可看了一眼他身边的剑,又想了想之前他如鬼魅一般来去自如的功夫,最后还是安安静静的照着小白的方法开始为他解毒。
调和了香料,先是让他进入了睡眠状态,随后我将小白提前给我的丹药碾碎在香炉上,氤氲的雾气带出了一股浓烈的芬芳,我捂着鼻子仔细观察他鼻子上的动静,不一会儿,便飞出一只红色的小虫。我用小白给我的银针,将虫子戳死,并在烛火上烘烤。不一会儿那虫子便化成了白烟不见了。
几日之后,我收到了龙心草以及它的果实。也因此,骨碌得救了。从那以后小白却总会出现在终首山,有时候是给骨碌调理她之前因为重创而受伤的身体,有时候是来看我是否将他含辛茹苦教给我的调香给荒废了。我曾跟小白说过那个人让我签卖身契奇怪的举动,也问他那人究竟是谁,为何脑子里面会有虫子。
起先小白不愿意跟我说,后来与他相处的久了,他也都慢慢地告诉了我。不过他说的很隐晦,既没告诉我前来解毒的人的身份,也没跟我提过他自己的身份。只说那人做了错事,被人下了蛊毒,这蛊毒的名字叫“夜梦”,听起来是个挺好听的名字,但却是让人睡了之后便会织出可怕梦境的蛊虫,久而久之便会让人惧怕睡眠,从而将人折磨至疯,甚至是死。这种蛊虫与其他蛊虫不一样的是,它需要下蛊之人才能解开,若是下蛊之人恰巧死去了,则用他的鲜血入引也可以,若是下蛊之人变成了白骨,那么中蛊之人只能活活等死。起先这个人求过小白他们一家,不过小白的家里人觉得这个人做了太多错事不想救他,可小白毕竟受人之托要救骨碌,却也不敢违背长辈的意思,而且世上唯一的一株龙心草是偷不得的东西,于是便借我之手将这龙心草讨了过来。
想着小白的这么不容易,我也就原谅了他之前利用我的事情。毕竟是因为骨碌,被利用几次都不为过。况且那个劳什子的卖身契,若是那个人找来,我肯定是不会认的。
时间过了一些,便是骨碌带着我下山去看了终首山与世隔绝之外的地方。由于骨碌是教我画画的老师,并且娘亲看我的丹青画越来越好便放心的把我交给骨碌带。由此下山的次数便多了起来。而后知道小白是男人,只要再与于山涧相见,这心里就犹如有野草在撩弄一样,痒到不行。
终有一日见他小憩在花丛的石背上,便盯着他的睡颜看的入了神。肤若羊脂,唇如玫,鼻若悬胆,睫毛长卷,长眉入鬓,一身气质如皓雪,青丝束玉冠,就好似我画里时常被压的美少年。
“想亲下去吗?”骨碌轻轻走过来在我耳边吹着气。
痒上加痒,我不禁狠狠打了个冷颤。
“反正这荒郊野岭的又没有人,把他就地正法了也没人会看见。”骨碌一反常态地继续怂恿我与小白亲近。
“这····不行····他救过你····不能这样···对他。”我已经被小白的美色迷的晕头转向,就连说话都磕巴,哪里还能考虑骨碌真正的用意。
“救我的是你,又不是他。”骨碌翻着白眼,拿起脚下的小石子,从手里弹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打到正在酣睡的小白身上。
“放心,我点了他睡穴,你想干什么干什么,他不会知道,我先去一边玩去啦?”骨碌给了我一个猥琐的笑容,然后转过身向远处的树林里跑去。
而后,我堕落于小白的美色之中,倾尽一生,不能自已。
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到后来才渐渐想明白。当时的我,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我把小白给亲到了,而且小白并没有被骨碌点了睡穴,在我亲他的时候,他突然张开了眼睛,眼里并没有惊讶,好似就知道我会这般轻浮他一样。
我立即想到,一定是骨碌这厮为了报复我给她取这个名字而做的好事。
随后,脖子上突然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感,好像是有什么小虫子在啃噬着我的皮肤一样,随即眼前尽是一黑,然后便失去了知觉。
九州列国传 第四章 缘到荼蘼终有憾
我醒过来时已经是七天之后。娘亲坐在我床边,见我安然无恙,着实松了口气。她慢慢地与我说着我晕死过去的时候所发生的事儿,守在我床边的净慧师父也问了我好多好多问题,我慢慢地接受着所发生的一切,也捋顺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
首先,小白的宠物小花飞到了我的身上。这么说应该不太确切,我透过手里的铜镜去看可以照出整个身体背部的落地铜镜,光洁的背后肩胛处,那只紫色的小蝴蝶安安静静的烙在了上面。水洗不掉,布擦不掉,甚至用香粉也盖不上。颜色逼真到犹如活活用手拍上去的。净慧师父告诉我说,这是蝴蝶谷的圣物,名叫续命蝶。
蝴蝶谷位于晋国的玄月山与燕国的栖靳岭的深谷中。两座山俊秀叠峦,相交相错,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加之蝴蝶谷的女谷主君婀的精心布阵,没有人能硬生生的闯进蝴蝶谷的深谷中,即便是硬闯进去了也几乎大都死于迷阵之中。
而我,身上这只续命蝶,便是孕育在这谷里千年的圣物。
蝴蝶谷,不隶属于哪个国,以独立的形式存在,专门制造各种奇特的毒药,只要有买主,就会有各种叫不出名字和查不出痕迹的毒药出现。上至夺命致残,下至巫蛊媚药。
相传每一位谷主从小便要学会配制各种不同的解药,培养不同的巫蛊。在判定这毒药药性和反应条件下,试药奴便应运而生了。这蝴蝶,便是帮助谷主延续还未利用完的试药奴生命的圣物。
它听于主人的召唤,寄宿于他人身体内为其续命,在其受尽毒药折磨的同时,为其延续生命。自然,在谷主知道自己配制的毒药是何药性之后,或者找寻到了解其毒药的配方之后,便让续命蝶离开那试药奴的身体。
于是,不管试药奴身上的毒是否解开,只要是寄生过续命蝶的身体,一旦离开续命蝶便会灰飞烟灭,无法遁入轮回之路。
也就是说,小白是蝴蝶谷的继承人,那么那日他说的家里人,便是蝴蝶谷的谷主君婀了。不过净慧师父和娘亲并不知道小白的存在,于是以为是我得罪了蝴蝶谷的人,才会被附上着带有诅咒的邪物。
其次,那日之后,骨碌便带着我俩画春殿赚下来的小金库辞别了终首山。对,就是辞别,连再见都没有,甚至连我的那份小金库也被她拿了去。
而后,就是娘亲告诉我,我是陈国的大公主,要代表陈国去跟蔡国的国君和亲。
我若是知道亲了小白之后会有这么多的晴天霹雳发生,我是死都不会去凑到跟前贪享一时的香艳。
每日呆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梨花落叶,感觉自己的人生灰暗极了。只不过是被拿来凑数的公主,还要代替那个宫中被宠上天了的并且有了心上人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去和亲。同样是公主,我没得选;同样是公主,我却住寺庙;同样是公主,我却终身不得归陈。
我不敢哭,怕惹娘亲伤心,也不愿哭,觉得不值。曾经在想象里勾勒的帅气老爹,被着一道嫌弃的旨意散的一干二净。
也许小白说得对,找到了又能怎样,难不成要再被抛弃第二次么?
陈国公主,妫翼。十五年前因被占星师算出与陈国的国命相克而被赶出了陈王宫,放逐于终首山,终生不得回陈国的圣安王城。这借口,真是黑的漂亮。听着尼姑小姐妹们嘴里关于我娘和卫夫人的各种版本的八卦事迹,瞬间觉得人的生活还真因为八卦而变得丰富多彩。
这几日,重华寺的人突然多了起来,并且全是一些衣着华丽的权贵之人。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有这么多的人出现在重华寺,并且还是这样大的仗势,宝马香车,步撵华服。他们给予重金,在重华寺小住了几日,和我娘亲谈经的时间比净慧师父还长。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这些人定是我那无情老爹派过来给我娘做说客,让我安安分分的嫁到蔡国去的臣子,我心心念念的老爹的说客。
我依旧坐在窗下的连廊边上的梨花树边跟寺里面的尼姑小姐妹们吃着葵花籽,聊着八卦。
紧邻陈国东南的蔡国因听闻陈国的公主绝代风华,特地遣和亲使去陈国求联姻,共结两国之好。陈侯觉得是好事,便一口答应了下来,并意图将卫姬夫人赵南子之女,福金公主嫁往蔡国。
如果,事情发生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以后就不可能有我什么事儿了。
但是,关键就是这福金公主早与息国的公子留,芳心暗许,私定了终身。两年前,息国的恭侯离世,公子留登上了国位,并许诺待其父的三年丧期一过,便要娶这福金公主为正夫人。
于是,公主的母亲卫姬夫人想护及女儿的幸福,便怒气地指责陈侯,并扬言如果不随了女儿的心愿,便要带着女儿回卫国。而后,双方僵持了许久,最终在一位老大臣的建议下,才有我的重磅戏份上场。
十五年前被驱逐的公主妫翼可代替福金公主远嫁,给予这公主远嫁最好的安慰便是让凤姬夫人回到陈侯的身边。
此方法可谓万全之选,没有之一。听闻这位出馊主意的老臣在早年之前曾受过娘亲的恩惠,由于出身薄弱,在早先娘亲被赶出宫时,不能为之平反,于是这些年一直韬光养晦,终于借着此由还了我娘亲的恩惠。
我倒是能理解这位老大爷的心思,可是这恩惠还的,我与他可是无冤无仇的,最后却将我给卖出去了,想想就气的自己牙齿痒痒。想必那位老顽固肯定是这么想的“反正姑娘大了是早晚要嫁人的,倒还不如走了这一遭,即还了你母亲的养育之恩,又有了好的归宿。”
这种感觉就好像,我把你卖了,但是你还要给我钱,还要感恩戴德,还要跟我说谢谢。这世上就是有如此平等又离谱的事情。
陈侯赐了重金重新修葺重华寺的寺院,并且从此由陈国内部提供寺里的香火津贴。
一切皆有因果,当年因凤姬夫人得宠,卫姬夫人便用占星命理那见不得人的手段逼迫她离开王宫。而今,却要因为自己女儿的终身幸福,不得不再次委曲求全,忍受夺了她一辈子宠的凤姬夫人回宫。
你种下的因,自然有你得到的果。世间凡事皆有轮回报应,论谁都没有办法逃开。
《九州诸侯列国传》是这样记载那一年的,陈安侯二十二年,蔡成侯十年,息平侯三年春,陈国十四岁的公主妫翼,封号福祥公主,从终首山的重华寺,直接嫁去了蔡国的尔雅王城,成为蔡成侯的侧夫人,赐号合欢夫人。同年冬,陈国的福金公主妫薇,嫁于息国的息平侯,赐号桃花夫人。
这些时间,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挺过来的。可能是骨碌离开对于我来说打击太大了,以至于失去了痛感。重华寺为了我的婚嫁的拜别日,都忙的不可开交,而我依旧坐在骨碌教我的画室里画着丹青水墨。好似我在置身事外着我自己的婚礼,想想就觉得莫名的怅然若失。胸口空空空的,在害怕着什么,也在想念着什么。
“绥绥。”娘亲捧着一身刺绣着大红芙蓉的绯色丝锦嫁衣走了过来。
我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着她没有说话。
“这是娘亲手绣的,就希望你出嫁的时候漂漂亮亮的,转眼间我的绥绥已经长这么大了。”娘亲展开了嫁衣给我看。
芙蓉开满,万物无色。
我低下头拿起笔,继续画着我的水墨。有什么东西在我脑子里一闪而过,我似乎想明白了,但是又不愿意去承认。
“绥绥可是在怪娘亲?”她声音温柔还略带颤抖。
我摇摇头,继续手上的画作“娘亲喜欢兰花草,绥绥多画一些给娘亲,以后绥绥不在身边,娘亲还有念想。”
“转眼绥绥已豆蔻,要嫁人了,及笄之年娘亲是不能陪在身边的了,所以娘亲今日就为绥绥提前行笄。”
作为一个公主的笄礼,这的确显得简单寒酸,但是作为我的笄礼,我更希望骨碌小白净慧师父都在。襦裙深衣,曲裾华服,青丝绾长簪,从此以后,我身边再无至亲之人。
“绥绥莫要怪他,作为一国之主,他有他的苦衷。”娘亲摘下她头上的扇形白玉簪,为我绾了垂月髻。这个白玉簪子以往娘亲珍惜的紧,从未拿出来带过,放在案上的首饰盒子里,只是偶尔会拿出来轻轻摩挲。想着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又送我这个发簪,定是怕我半路耍什么幺蛾子跑路,为我那高高在上的老爹添乱。知儿莫若母,这些年跟着骨碌瞎胡闹,想必娘亲早知道,不责备,不拘束,想必是觉得亏欠。
“娘亲如此理解他的苦衷,可是娘亲的苦衷,他懂么?”铜镜里的人表情平静,玉肌素面,唇红齿白,好似一朝长成,却记不得自己最初的样子。
“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一个愿望,想赚到很多很多的钱,然后带着娘亲,走遍天下去找我那负心的老爹,问问他为何当初要抛弃像娘亲这样漂亮的美人,为何要抛弃四肢健全,无病无残的我,有时候一意孤行,往往受伤的是自己,我有一位朋友跟我说过,复得而求之,再弃尔尔?”
“所以娘亲,你放心,我不会去找骨碌,不会逃跑,我乖乖的听他的话,乖乖的嫁去蔡国,虽素未谋面,但此次就当报了他的生身之恩,报了当初您为我受辱出宫的恩。”我起身,照着平时骨碌教与我的大礼之仪拜了三拜于娘亲。
“绥绥··我的绥绥···”美人娘亲已泣不成声,我心里怨她,单又不忍见她流泪,所幸转身出门去了佛殿诵经。
那嫁衣上秀了芙蓉而不是彩凤,我又何尝不知娘亲是想让我嫁给自己选择的良人,而非与权贵相关。自己已经受了一次深宫里的苦,万非得已,又怎会将我送去那龙潭虎穴里过活。
九州列国传 第五章 历历在目万乡处
终首山的菖蒲花今年开的特别美,远远望去好似彩色斑斓的毯子铺了满山,可是在山间,我再见不到兰芝少年小白和宠溺着对我笑的骨碌。拜别了净慧师父,拜别了母亲,拜别了圣安王城的方向。送亲的队伍从终首山下启程,我坐在马车上,连陈王宫都没有回去,就被直接送出了陈国的地界,直奔蔡国的尔雅王城。我觉得我那国君老爹应该是相信我的命格与陈国未来的国命相抵触,就连别无他选地的代替被嫁入蔡国,也会毫无惋惜的将我这个祸国之人赶快送出去。
虽然是对我敷衍了事,但是对蔡国却终没敷衍太多。一位公主的陪嫁,该有的都有了,浩浩汤汤一大队人马,不受宠归不受宠,但老爹终不能失了国主的颜面。宝马香车,锦衣玉器,古玩书简,我看着那一车车的陪嫁妥帖的觉得我如果下半生被蔡侯嫌弃,孤身一人也能过得不错。说到蔡侯,我又想起下山之前与寺院里的小尼姑们聊天时所听到的一些风言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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