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星河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稻草天师
眨眼的功夫,碎裂的地板便落到洞底,里面顿时传来一阵惊呼。
要离眉头一皱,低头朝洞里望去,只见洞里挤满了孩子,小的只有三四岁,大的也只有五六岁。
这些孩子面黄肌瘦,被吓得不清,紧紧地蜷缩在一起,好似一群离了水的鱼。
一见洞口探进一个脑袋,孩童们又是一阵惊叫。
要离悻悻地缩回脑袋,挠了挠头皮。
“真是晦气,竟遇上一伙拐卖孩童的歹人,不过方才那人的剑法已算上乘,已经勉强步入了高手之列,怎会来行此无耻之事?”
想了一会儿,他忽然一拍脑门,丧气道:“嘿,他们爱干什么关我屁事?咸吃萝卜淡操心,真是何苦来哉……”
说着,要离摇了摇头,双腿微微一蹬,整个人顿时如同一片落叶飞出了窗外,就此远去。
傍晚,一个身着黑衣的高挑身影站在三具尸体前发愣,她身后突然闪出一个黑衣人,沉声道:“师姐,圣灵都逃了。”
高挑身影反手一巴掌狠狠抽在黑衣人脸上,恶狠狠道:“看看你们干的好事,现在好了,让我如何向侯爷交代?!”
黑衣人捂着脸,不敢躲避,低头道:“十三师弟已经得了师父的三分真传,但看样子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怕是遇上了高手。”
高挑身影道:“会不会是东厂,或是锦衣卫的人?”
黑衣人摇头道:“应该不会,若是这两家,现在早就已经鸡飞狗跳,又怎么会把尸体留到现在。”
高挑身影点了点头,沉声道:“不是他们最好,现在这个据点已经暴露,尽快善后,然后把那个行凶的家伙揪出来!”
黑衣人一愣,为难道:“师姐,这次咱们的人手不多,那人又是个高手恐怕不太容易。”
高挑身影冷哼道:“人手不够不会去找侯爷借么?这个据点如此隐蔽,竟还是被人识破,那人定是有备而来,若是不把他抹掉,咱们的大事怕是要生变故。
何况就算那人是高手又如何?五师兄恰好在长兴城内,只要不是武圣亲临,还怕他翻天不成?”
谋断星河 第一百零四章:接头
入夜,大兴城,城隍巷。
“圣使,这是这个月的红莲供奉。”
衣衫褴褛的老管家捧着一个红布包递到一个黑斗篷的面前。
黑斗篷双手合十,接过红布包,掂量了一下,感觉最少也有两贯钱,便心满意足地将红布包塞进怀里,双手掐出一个莲花手印。
“天使护佑众生,赐尔等万福。”
老管家学着他的样子,也掐了个手印,虔诚道:“多谢红莲圣使。”
黑斗篷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老管家一直没敢抬头,只是双耳却仔细听着对方的脚步声,待脚步声渐行渐远,他才警地左右看看,确定无人偷窥,便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走了?”
屋子里,上官不达从柜子里钻了出来,借着微弱的灯光问老管家。
老管家点了点头道:“走了。”
上官不达叹了口气:“没想到北朝的邪教如此猖獗,竟到了公开勒索钱财的地步。”
老管家摇头道:“也不是都这样,只是这几个巷子比较极端,为了躲避暗棋的追踪,只能住到这等鱼龙混杂之地,委屈老爷了。”
上官不达如何不知管家说的那些无奈,可虎落平阳被犬欺,此时此地他也只能徒呼奈何。
随着北武卫一路来到大兴,上官不达亲眼见证了流青山一役,被黑旗、犀角两军覆灭后的惨状震惊得肝胆俱裂,这还是他第一次对武陵王的必胜姿态产生了动摇。
再加上他混迹官场多年,虽说一直未能大红大紫,可却深谙官场之道,明白一旦被暗棋找到,最好的结局也是成为炮灰,只得趁着北武卫归营之前,偷偷逃出军营,一路隐姓埋名地躲在大兴城中。
可这样躲下去也不是办法,就算不考虑坐吃山空,像他们这等来历不明之人一旦出了丁点纰漏,便很容易被顺藤摸瓜查出身份。
沉吟了许久,上官不达问老管家道:“你昨日说那帮邪教手眼通天,可以弄到新身份?”
老管家叹惜道:“的确如此,可他们狮子大开口,要价太高。”
上官不达站起身来,绕着那盏残破的油灯踱了几圈,仿佛下了天大的决心,对老管家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明日你去找那些人,为咱们弄两个合理的出身,咱们要想在北朝混迹下去,就必须要有过得去的身份。”
老管家一愣:“老爷,他们胃口很大,一个漏洞百出的身份就开价二十两,合理些的都在五十两以上,咱们去哪弄那么多钱?”
上官不达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从腰带里摸出两颗拇指大小的珍珠,即便在如此昏暗的灯光下,那两枚珍珠也是熠熠生辉,一看便不是凡品。
“老爷?!”
管家惊愕地望向上官不达。
上官不达叹了口气道:“此乃公主的陪嫁,原本乃是御赐之物,就算是将死之时我也不曾拿出来,现在看来不拿出来是不行了。
明日你去找个地方,将这两枚珠子当了,小心一些,宁愿开价低些,也不要惹出什么麻烦,拿到钱后去换个合法身份,剩下的便是咱们今后生活的最后依仗。”
“老奴……老奴知道了……”
老管家颤颤巍巍地接过那两枚宝贝珠子,他心里清楚,被他抓在手中的不仅仅是一件宝贝,更是上官老爷最后的身家性命。
同一条巷子之中,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间破败的大宅,已经多年没有人住。
被半截围墙包围的大宅塌了大半,杂草丛生,鬼气森森,在月色下显得更加渗人。
而在斑驳的院墙角,白日里还空空如也,到了晚上却出现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标记。
这个标记普普通通,看上去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留下一个擦痕,完全看不出任何规律。
可当要离哼着小曲看见这个标记的时候却是冷笑一声,想也没想便纵身一跃,如同鬼魅一般飞过了院墙。
院墙内堆着厚厚的积雪,要离贴着地面一闪而逝,踏雪无痕,如飞鸟一般直接窜到了那半间大屋之中。
才刚一落地,他身后立刻闪出一道黑影,明晃晃的钢刀当头劈下。
要离面无表情地错身一闪,轻而易举地让过钢刀,紧接着后退半步,撞入那人怀中,一肘敲在他的胸膛。
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长刀瞬间脱手飞出,那人闷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倒飞数丈,狠狠摔在地上不动弹了。
顺手解决了这个偷袭的家伙,要离脚步还未站定,又有两把钢刀一左一右朝他狠狠砍来,一柄直奔脖颈,另一柄攻向下盘,竟是将他的退路全部封死。
电光火石之间,要离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见他双臂一展,左手伸出两指,如同铁钳一般准确架住劈向脖颈的长刀,长刀顿时好像砍进树干之中动弹不得。
持刀之人大惊,全力收刀,要离双指用力一折,长刀顿时断成两截。
与此同时,他身体一转,好似一条滑腻的鲶鱼,轻巧地绕开攻向下盘的那柄长刀,右手以掌成刀狠狠劈在另一人手腕。
咔嚓一声,那人手腕软软垂下,要离不等他痛呼,便一脚踢出,正中那人左脸,那人仿佛被流星砸中,重重摔在地上也没了声音。
握着半截长刀之人见同伴已被制服,心中大惊,转身欲逃,可要离却已经入鬼影一般贴到了他的面前,曲起一指轻巧地点在他的太阳穴上。
那人顿时浑身一软,口鼻溢血,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住手!”
此时房梁上终于传来一声娇喝,一位艳装女子带着浓浓的香气从天而降。
要离冷笑一声,一步跨到她的身前,似是捉鸟一般,右手成爪一把扣住她的咽喉,将她从空中生生抓到了手中,提到自己面前。
那艳装女子闷哼一声,浑身力气散了大半,竟是完全无法反抗,眼看就要被要离捏断颈骨,她只得涨红着脸,从齿缝中艰难地挤出两个字:“饶……命……”
要离唇角终于勾起一抹微笑,随手一甩,将那女子扔到了地上。
女子好半天才喘过气来,死死盯着要离的身影,怒道:“你明明知道是自己人,为何还要下此毒手?!”
要离风轻云淡道:“敢对我动刀的,只要我打得过,就要他们付出代价,没有杀人已经是看在同为暗棋的份上,给足你们面子了。”
女子见他一副冷漠之态,又看看生死不知的同伴,银牙紧咬,恨恨道:“如果你肯规规矩矩地对暗号,他们又怎会将你当做不速之客?”
“规矩?”
要离失笑道:“规矩是强者定的,就凭你们,还没资格让我讲规矩。”
女子大怒,却不敢发作,强压下怒火道:“小姐不日便到,你以为还能得意多久?”
要离闻言冷笑一声,缓缓走到女子身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低声道:“听好了,她是你们的小姐,不是我的,要是不高兴了,便连她一起杀了就是。”
女子瞳孔一缩:“你杀了小姐王爷不会放过你。”
要离摆摆手:“王爷要的只是一把刀,不会在乎这把刀究竟是她还是我。”
女子咬牙道:“没有小姐帮助,你绝不可能任务!”
要离摇摇头,冷笑道:“任务之事不用你们操心,你家小姐来到大兴之前,我就会查出那人是谁,然后他杀了。”
谋断星河 第一百零五章:灭口
流青山中白雪皑皑,可是山中有一小片河谷之地因为地势较低,气温本就比周围高出不少,再加上附近有一汪难得的地热泉眼,令方圆半里之地依旧春意盎然,在这严冬之中堪称世外桃源。
钟庆渊坐在一块山石之上,卸下背上的背篓,恬淡地望着这片宁静的山谷。
此时的他一身农家打扮,少了几分锐气,多了不少亲和。
流青山一战,他被徐锐引来的旻江大水冲走,幸得山中一对祖孙相救,才勉强逃得一命。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一月有余,可每每回想起那一战,他还是不禁心胆具寒。
直到现在他还是想不通,北武卫明明已经濒临崩溃,为何还能扭转乾坤?
难道真是有位陆地神仙引下天雷不成?
钟庆渊跟随武陵王日久,受他影响,对鬼神之说不太感冒,这番若不是亲眼所见山河崩塌,便是打死他也不会相信这是真事。
想到这里,钟庆渊长叹一声,摇头不语,仿佛他的所有心气都被那奔流的洪水冲刷得一干二净。
“大牛你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了你的身世?”
十七岁的少女翩跹而至,见他面带忧色,便眨着大眼睛向他问到,那俏丽单纯的模样,就好像一块无暇的水晶。
钟庆渊回过头望着她,眼中全是宠溺,却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少女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又好像生出了一抹欣喜,俏皮道:“没关系,要是想不起你究竟是谁,便安心住在村子里,直到想起来为止。”
钟庆渊望着少女,心中流过一阵暖流。
不知为何,她的身上仿佛有种魔力,像是天生便能驱散所有阴霾,只要一见到她的笑容,积压在心里的那些沉重便会立刻烟消云散。
或许一辈子这样也不错吧……
钟庆渊在心里感慨一声,愁云散去,爽朗地笑了起来。
“一直住在小春家,不成了白吃白住么?我吃得那么多,你就不心疼?”
钟庆渊突然调笑到。
少女摇头道:“小春愿意让大牛吃,何况大牛虽然吃得多,但是力气也大,一个人干好几个人的活,小春才不心疼。”
钟庆渊打趣道:“可是别人大概不这么想,你那山哥哥每次看到我,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深怕我把你从他身边夺走似的。”
少女闻言脸颊一红,如同熟透的苹果,连忙背过身去,细若游丝地说:“大牛你又胡说,我只当山哥哥是亲哥哥,哪有什么夺不夺?”
“你说什么?”
他故意假装听不清,测过耳朵做倾听状。
少女顿时娇羞不已,一跺脚,娇嗔道:“你坏死了,不和你说,爷爷已经采完药回村去了,谁要陪你在此胡扯?”
说着,少女再不敢看钟庆渊一眼,像是兔子见了野狼一般,逃也似地往山谷外跑去。
“哎,我不问就是了,你慢些,小心摔跤。”
钟庆渊摇了摇头,重新背上背篓,一边笑眯眯地望着少女的背影,一边迈开轻快的步伐,往谷口走去。
走着走着,他突然深吸一口气,仿佛是想好好品尝这暖人心肺的气息。
自打清醒过来,钟庆渊恐惧过,彷徨过,手足无措过,但在这世外桃源一般的小山村里,有那个洁净无瑕的少女陪着,战场上的戾气和恐惧变成了平和的怡然自得,他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喜欢上这种恬淡又与世无争的日子。
钟庆渊摇了摇头,心中突然冒出一句话。
过去的那个钟庆渊已经死了,朝堂也好,战场也好,一切纷争就由他去吧,现在站在这里的只有小春喜欢的那个大牛而已。
二人走出河谷,一路有说有笑,俨然便是一对佳人。
然而,山中的天气就好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原本还是晴空万里,不一会儿便已经乌云密布,碎末一般的雪花纷纷扬扬,眼看就要下一场暴雪。
二人不敢再耽搁,连忙加快步伐朝山村走去。
可是刚刚走到村外的山头上,二人突然看见一股浓烟冲天而起,正是村子的方向!
难道是村子里走水了?!
小春顿时大惊失色,冲到山头往下一看,立刻呆在那里。
山头上居高临下,只见山坳里的村子火光四射,映红了满天乌云,小小的山村就像一只孱弱的野兔,在烈焰之中痛苦地翻滚挣扎,就快要被完全吞噬。
钟庆渊追着小春的脚步冲到山头,一见此景,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下意识望向小春。
“爷爷!”
小春回过神来,凄厉地哭喊一声,也不管疯狂的烈火,撒开脚丫便朝村子里跑去。
“小春!”
钟庆渊心中一惊,一把扔掉肩上的背篓,追着她往村子里跑。
“爷爷!墩子叔!山哥哥!”
小春似是已经失了神,一边跑,一边泪流满面地哭喊着,任由滚烫的热浪铺面而来。
“小春!”
二人冲到村子前,眼看小春快要一头扎进火海,钟庆渊连忙追上去,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爷爷……墩子叔……山哥哥……”
小春失神地小声唤着,抬起头,看到钟庆渊的脸,仿佛终于认出了他,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大哭起来。
“大牛,爷爷没了,墩子叔,还有山哥哥也没了,村里的人都不见了,小春喊不答应……你帮我喊,帮我一起喊好不好?他们不会丢下小春的……”
“好……好……我帮你一起喊……他们一定会答应的……”
钟庆渊用力抱住小春单薄的身体,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刚才,他其实已经看到火海之中倒着一具尸体,那便是小春口中的墩子叔。
更可怕的是,这个年近五旬的猎户胸口洞开,躺在血泊之中,双眼大大地睁着,死不瞑目。
见惯了刀光剑影的钟庆渊又如何不知,这明显是有人屠戮了整个村子,然后再放火妄图湮灭一切。
这个小山村普普通通,安静祥和,之所以会遭此横祸,唯一的可能便是因为自己这颗灾星!
钟庆渊心如刀绞,浑身颤抖,而小春却还在他怀里低声哭泣。
“大牛,爷爷他们不会丢下小春的对不对?小春那么乖,大家不会那么狠心的对不对?”
“对,小春那么乖,没人会忍心丢下小春,大家都在等着小春呐。”
钟庆渊搂紧小春,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话,心中凉了又凉。
突然,他感觉大地微微震动,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太熟悉不过了,那是有至少一百重装骑兵正向这里飞驰而来。
钟庆渊长叹一声,伸出手掌轻轻砍在小春后颈,小春顿时双目一翻,晕了在了他的怀中。
即便已经失去了意识,她的眼泪还在滚滚趟下,看得钟庆渊一阵心酸。
“轰隆隆”的马蹄声愈加清晰,地面的石子好似一只只跳蚤上下翻飞。
钟庆渊半蹲着身子,左手搂着小春,让她的头轻轻靠在自己肩上,右手则伸向后腰,拔出一把采药用的镰刀。
纯白色的战马如潮水一般汹涌而至,在二人身后十余丈外停住脚步,数百骑兵整整齐齐立在风雪之中,无论人马,竟是雅雀无声。
军阵的正中间,一位三十出头的将官端坐马上,他的双眼如同两柄利剑,身着纯白光明铠,正是犀角军副帅卢东卿。
见眼前之人果然是钟庆渊,神经紧绷的卢东卿终于松了口气,朗声大笑。
“青玄,终于找到你了,你不知道这一个月愚兄都快疯了……”
“为什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钟庆渊一声冷哼打断。
“什么?”
卢东卿没有听清,下意识问了一句。
“为什么?”
钟庆渊没有回头,冷冷地又问了一遍。
卢东卿看了看他怀里的女孩,又看了看这场大火,脸色渐渐严肃起来。
“王爷说,此战非青玄之过,若是流落北朝之事传将出去,必会为你日后立足朝堂埋下隐患。青玄,王爷对你可真是仁至义尽了。”
“此事是王爷授意?”
钟庆渊豁然一惊,手中的镰刀微微松开。
卢东卿叹了口气道:“青玄,你跟了王爷这么多年,没人比你更了解他。”
这话只说了半截,但钟庆渊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在王爷眼里别说一个村子,就是一城、一省又如何?
这个村子对他有救命之恩,可王爷对他来说却是父亲一般的存在,若此事真是王爷授意,他又能如何?
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是那一场耻辱的失败,造成了今天的一切悲剧。
钟庆渊看了看怀里的小春,心中一痛,手里的镰刀却是垂了下来。
卢东卿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沉声道:“王爷说你若活着,有一个月时间应该早已回到我朝,除非心中有愧,没有面目来见昔日同僚。
王爷让我告诉你,天下没有白吃的苦,也没有白受的罪,战争可以输,但不能认输,若是一场战败便一蹶不振,逃避现实,那么便只能当一个永远的失败者。”
钟庆渊浑身一震,仿佛被一道天雷直击天灵,流青山之战的一幕幕恐怖画面顿时在他眼前流转不休。
卢东卿道:“青玄,回来吧,战场才是你的归宿,难道你就不想亲手击败那个给你带来耻辱的人?就算你真的怯懦,可王爷对你恩重如山,你又如何忍心负他?”
钟庆渊听着卢东卿的循循善诱,心中千回百转,天人交战。
卢东卿端坐马上,不再说话,大大方方地给钟庆渊留下犹豫的时间,既然钟庆渊是王爷看重都的人,那么卢东卿可以肯定他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终于,钟庆渊长叹一声,抱着小春跪了下来,朝着烈焰中的山村遥遥一拜。
眼见此景,卢东卿稍稍松了口气,冲周围的人使了个颜色,几个亲兵立刻下马,拔出马刀朝钟庆渊围了上去。
钟庆渊搂着小春,余光突然瞥见那几个亲兵,顿时重新握紧手中的镰刀,朝他们一指,冷冷道:“你们想做什么?”
卢东卿摇了摇头,盯着小春道:“青玄,你难道忘了,斩草必须除根?”
钟庆渊摇头道:“我没忘,但我这条命是她救的,恩将仇报已经心中有愧,又怎能干下那等禽兽不如之事?”
卢东卿劝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无毒不丈夫啊!何况事情已然如此,等她醒来,你又要如何面对她?”
“我不管!”
钟庆渊咬牙道:“如何善后是我的事,今天谁敢对她不利,我便要他抵命,就算到了王爷那里也一样!”
亲兵们为难地望向卢东卿,他脸色一变,死死盯住钟庆渊的双眼,钟庆渊则寸步不让,坚决地回瞪过来。
似是感受到钟庆渊的决心,卢东卿思索片刻,终于无奈地摆了摆手算是同意。
自此,流青山一战之后,南朝第一少年勇将死里逃生,踏上了回家的旅程。
不知过了多久,小春幽幽醒来,发现自己正趟在一辆马车之中,钟庆渊靠在一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很轻,很柔。
小春心中流过一阵暖流,可紧接着便回想起村子被烈火吞没的一幕,顿时心中大痛,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来。
小春本就坚强善良,有了这段时间的缓冲,她虽然还是痛彻心扉,却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激动,而脑子一旦活泛起来,也就大致明白了一切。
“村里人都死了对吗?”
小春扎在钟庆渊怀里,幽幽地问。
钟庆渊浑身一震,点了点头。
小春看着他,又问:“是坏人干的,对不对?”
钟庆渊脸色一僵,却还是点了点头。
小春慢慢把头枕在他的胸膛,喃喃道:“大牛哥,你是好人对不对?”
拍着她后背的手掌微微一滞,停顿了整整一息才又重新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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