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星河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稻草天师
京巡所其实和徐锐预想得差不多,门歪地小,纪律松散,大抵不过是个喝茶看报的所在。
可他才一走进这个地方,立刻察觉到明显的异样,几个躲在院子里晒太阳的老兵痞都斜着眼睛瞟他,门廊后的小吏们三五成群地望着他窃窃私语,似乎没有说什么好话,就连拴在廊柱后的癞皮狗都对着他低吼连连。
“下马威么?”
徐锐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好吧,看看老赵究竟给我准备了什么好戏。”
谋断星河 第一百一十九章:下马威
“来人可是徐锐?”
正想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太监忽然面无表情地朝他走了过来,好像徐锐欠了他几百两银子一般。
京巡所毕竟是内廷御马监的下设机构,虽说做事的都是兵,可做主的却是太监,别看这小太监品序不高,在京巡所这一亩三分地也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
他一出现,那些偷懒闲聊的兵痞小吏们顿时一哄而散,似是深怕被他抓个现行。
徐锐朝那小太监拱拱手道:“在下徐锐,不知公公如何称呼?”
小太监冷笑道:“公公也是你叫的?”
徐锐一愣,和气道:“那不知该如何称呼?”
小太监翻了个白眼道:“咱家姓柳,今后你叫我柳大人便是。”
“柳大人?!”
徐锐两世为人,他还从来没听说哪个太监敢自称大人的,这不是赤裸裸的僭越么,再说自己要是管一个太监叫大人,还不得被人笑死?
“你有什么意见?”
见徐锐惊愕,柳太监冷冷问到。
“不敢,不敢。”
徐锐摇了摇头。
柳太监冷哼道:“进了咱京巡所,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趴着,这地方是咱老公说了算,咱是圣上的狗,你便是咱的狗,要是不听招呼,咱家有的是手段治你,听懂了吗?”
徐锐点点头,那些难听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倒是没往心里去。
柳太监见他恭顺,下巴扬得高高的,故作老态道:“这就对了,只要你守规矩便有舒服日子过,就算是咱家喝剩的汤,也够你取几房媳妇,过上快活日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徐锐来到一间签押房,那是最靠近围墙的一间,不过五六平米,空间极度狭小不说,墙壁上还布满霉渍和水渍,角落里堆着一摞干柴,倒是占了半个房间。
才一打开门,一股潮气便混着馊味扑鼻而来,不难猜测这间签押房在几个时辰之前还是一间货真价实的柴房。
“东西都给你准备齐了,不要嫌条件不好,先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也就配这个位置,等混几年,要是咱家心情好,说不定就给你挪个好点的窝。”
柳太监指着屋里一张堆满公文的长桌,面无表情地说。
徐锐没有在意他的刻薄,但在看到堆积如山的公文时,脸色微微一变。
“咱们这每日辰时点卯,白天办理公务,巡查内城,缉拿盗匪,每三日巡一次夜,每半月上峰会督查一次,若你辖区内未抓够足量盗匪,或是仍有未办结之案,便要罚俸半两。”
柳太监丝毫不理会徐锐的反应,拉过一张椅子大模大样地往上一座,淡淡地说着。
徐锐的脸色终于变得有些难看。
“您是说在下不但要每日职守,还需签批公文?”
柳太监翻了个白眼道:“没错,怎么,这么点活还嫌多?忘了咱家刚刚怎么说的?别以为你们这些兵痞有什么了不起,上过战场怎么了?这里可是御马监的衙门,好好当条狗比什么都强。”
徐锐咬了咬牙,指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公文问道:“这些也要半个月处理完?”
柳太监瞟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不是半个月,是一个上午!”
“什么?一个上午!”
徐锐嘴巴一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柳太监冷了脸:“你想留一留也不是不行,不过下午的公文还是会按时送过来。”
徐锐一惊:“在下一个巡城校尉,怎么会有这么多公文需要处理?”
柳太监淡淡道:“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公文,而是整个京巡所的。”
“什么?”
徐锐又是一愣。
柳太监冷哼道:“这是规矩,你才来自然得帮大家担待一些,再说多做些事也方便你了解咱们的内务。”
徐锐苦笑道:“柳大人,在下有这么多公文要处理,哪有时间出门缉盗?”
柳太监鄙夷道:“那便是你自己的事了,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趁早卷铺盖滚蛋,少出来丢人现眼。”
徐锐深吸一口气,咬牙道:“罢了,在下的兵丁在哪?”
柳太监反问:“什么兵丁?”
徐锐道:“自然是巡城当值所需的兵丁,也就是在下的僚属。”
柳太监似乎恍然大悟,下巴朝院子里那几个正晒台阳的兵痞努了努,道:“他们几个便是。”
徐锐挠了挠头皮,指着外面那七八个四五十岁的老弱病残,苦笑道:“您说的是他们?”
柳太监点头道:“没错,别说咱家不照顾你,那便是咱们京巡所最精锐的兵丁。”
徐锐一脸坐蜡,他敢肯定,那几个兵大爷绝对不是谁都能喊动的,别说现在整个京巡所都在针对自己,就算不是,他去叫人当值也定会碰上一鼻子灰。
他终于明白老赵的手段了,这家伙明早就知道自己现在有很多事想做,最缺的其实是时间,他是想把自己淹没在文山会海之中,无暇他顾,以此来逼自己妥协。
这一招的确抓到了徐锐的软肋,要是想不出破局的办法,说不得徐锐就得乖乖就范,按着老赵给他规划的道路前进。
徐锐两世为人,好不容易有了大展拳脚的机会,实在不想把青春消耗在这些没意义的事情上。
可转念一想,只要这次妥协,他必然会和这个世界的其他官僚一样,彻底臣服在皇帝脚下,做一条真正的狗。
终于有了自己把握命运的机会,徐锐更不愿意就此放弃,再度沦为别人手中的一件工具,又或是被圈养的家畜。
他揉了揉太阳穴,发现自己着实把那位皇帝想得太简单了,他不过用了小小的一招,便让自己犯了天大的难。
天下乌鸦一般黑,没有不吃屎的狗,更没有不剥削劳苦大众的资本家。
徐锐现在甚至能想象得出,老赵坐在龙椅后看着他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的奏报,桀桀阴笑的模样。
逼急了老子,就停了你的药,看你拿什么在后宫三千佳丽面前称王称霸!
徐锐方才生出一个恶念,心头便是一紧,不对啊,万一他玩真的,把我调去倒马桶岂不是得不偿失?
胳膊始终拗不过大腿,看来一直不接招也不是个办法啊……
正想着,看门的那个斜眼老头突然慌慌张张地从外面冲了进来。
“徐徐徐……徐校尉,外面有人寻你!”
那老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完,看到房里竟然还坐着柳太监,顿时脸色一白,低下头去。
徐锐看那老头跑得如此着急,心道恐怕是急事,朝柳太监拱了拱手,便要往外走。
柳公公冷哼一声,指着徐锐阴阳怪气地说道:“徐校尉好生不懂规矩,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说着,他朝那老头努了努嘴道:“出去告诉外面的人,京巡所自有京巡所的规矩,再来捣乱,小心咱家不客气!”
“可是……”
那老头一脸为难,欲言又止。
柳太监眉头一皱,恶狠狠道:“可是什么?再和咱家啰嗦,小心军棍伺候!”
老头闻言脸色一变,看了看徐锐,不敢再说,低着头就要出门。
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谁这么大的官威?小小的京巡所还想翻天不成?!”
谋断星河 第一百二十章:急诊
“大胆,谁敢在我京巡所撒野!来人呐,给我将他拉出去……啊……”
柳太监被当面拆台,顿时脸色一变,拍案而起,却见御马监提督太监曹公公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顿时楞在原地。
“怎么,你也要打咱家二十军棍不成?”
曹公公满脸冷笑,如同山鹰啄兔一般盯着柳太监。
“曹曹曹……曹公公……”
柳太监只觉浑身一颤,仿佛所有力气都被抽干,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奴婢该死,奴婢不知公公驾临,奴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奴婢该死。”
“啪啪啪”,柳太监跪在地上,突然用尽全力地扇起自己耳光,只是三两下,一张脸已经肿得老高,曹公公却只当没有看见,丝毫没有让他停手的意思。
他不说话,柳太监便不敢停,他此刻是有苦说不出。
在小小的京巡所他或许可以作威作福,可放到御马监里他不过是个蚂蚁般的小人物,像提督太监曹公公这等大人以往只能远远看上一两眼,哪有可能会当面冲撞?
宦官不比其他,生理上的残疾往往让他们的性格变得偏激、阴狠而且极度记仇,得罪了曹公公,柳太监不死也得脱层皮。
到现在柳太监也没想明白,干爹方公公明明说上头有个顶了天的大人物要这个新来的巡城校尉吃点苦头,说是天塌下来有他顶着,自己才敢这般肆无忌惮,现在怎么那位大人物没见着,反而引来了这么一尊大菩萨?
见到许久未曾谋面的曹公公,徐锐心中欢喜,可旁边跪了个人,还在不停扇自己耳光,这就有点败兴了,何况这个小宦官也不过是听命行事,徐锐实在不想和他为难。
“曹公公……”
徐锐刚想开口,曹公公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瞟了一眼柳太监,摆摆手道:“你小子,到了咱家的地盘也不知道先来拜拜码头,否则何至于被人如此拿捏?”
曹公公这话说是兴师问罪,内里却透着十分的亲近,柳太监哪会不明白曹公公和这徐锐关系匪浅,心中顿时又惊又怕,后悔不迭,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徐锐看不下去,一把捉住柳太监的手,对曹公公道:“行了,行了,都像你这样,小子我日后还如何做人?不过是小事一件,何必弄得血肉模糊,难道在泾阳时还没看够?”
曹公公冷哼一声,一脚踹在柳太监胸口,将他踢到在地,狞笑道:“看在徐校尉给你求情的份上,今日便饶了你,再敢作威作福小心你的狗命!滚!”
柳太监已是口鼻溢血,满脸红肿,一听曹公公的话立刻翻身重新跪好,规规矩矩地给曹公公和徐锐连连作揖。
“奴婢知错,奴婢不敢了,奴婢多谢徐校尉,多谢曹公公。”
说完,柳太监感激地看了徐锐一眼,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等他一走,徐锐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望着曹公公道:“出了什么急事,竟让你找到这儿来了?”
官场上最忌讳内外勾结,曹公公身为内廷之人身份特殊,两人又有过一段交集,避嫌都还来不及,若没有急事绝不会主动来找徐锐。
曹公公朝跟着他的两个小黄门使了个眼色,两个小黄门立刻将门关好,接着曹公公又拉来两把椅子,招呼徐锐坐下,这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司礼监与御马监争斗已久,咱家离了司礼监,到御马监做了这个提督太监,看着风光无限,其实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步步危机啊。”
徐锐眉头一皱:“不对吧,情况要是真像公公说得这么严重,怕是早就来找我了,还等得到现在?”
曹公公被戳破了心思,面上却没有丝毫异色,摇头道:“原本是早就想来找你了,谁知道你小子这么不安分,才回来几天就弄出如此大的动静,咱家一个阉人,怎么好大模大样地来找你这个圣人之像?”
想起前段时间的胡闹,徐锐老脸一红,讪讪道:“好吧,都是小子的错,您说吧,今天究竟出了什么事?”
提到正事,曹公公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
“咱家刚刚跟你说的都是实话,改换门庭乃是大忌,咱家原本的确举步维艰,但御马监掌印王顺德不知为了什么,对咱家还算不错,咱家这才勉强能有个立足之地。”
“这不是好事么?”
徐锐问到。
曹公公摇了摇头:“官场上的事哪有这么简单,所谓积不相能,他越是客气,我这心里就越不踏实,谁知道他是不是憋着什么坏,想要一次弄死我?”
“可这事我也帮不上忙啊?”
徐锐两手一摊,越听越是糊涂,曹公公却笑了起来。
“谁说帮不上,只要你肯出手,一定手到擒来!”
徐锐一愣:“要我做什么?先说好,杀人越货的蠢事我可不干啊。”
曹公公笑道:“没有那么邪乎,王顺德和咱家一样,年幼进宫,家中没有兄弟姐妹,只有一个老母,他对这个老母非常看重,是个活脱脱的大孝子。
今日一早,他家老母突发疾病,除了小医圣长坡先生之外,全城的名医都请了个便,就连太医院的那几位都没有放过,可众人却都束手无策。
眼看他家老母命不久矣,王顺德心急如焚,扬言谁要能救他老母一命,他必当牛做马以报大恩……”
“打住……”
听到这里,徐锐已经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敢情他是想请自己去给王顺德的母亲看病。
看病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点小灾小难的倒还好说,万一是什么疑难杂症,且不说自己医术低微,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就算自己查出病因,能做的也十分有限。
见徐锐面露难色,曹公公又道:“小子,你不明白,咱家现在的处境危如累卵,但只要你能救他老母一命,咱家不但能够躲过危机,还能攀上王顺德这颗大树,从今以后便不用再如此担惊受怕了。”
徐锐叹了口气道:“曹公公,你我本就有故,何况在南朝之时你曾有恩于我,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推脱,只是治病一事实在难讲,就算医圣在世也不敢说包治百病,我是真怕坏了你的大事啊。”
听徐锐没有拒绝,曹公公顿时面露喜色道:“这道理咱家自然懂得,在南朝之时肖进武命悬一线都被你妙手回春,这等小疾还不是手到擒来?
好好好,你不用反驳,只要你尽力而为,若真是连你也治不好的绝症,那便是天意如此,咱家绝不强求,成不成?”
话虽如此,可徐锐见他喜形于色,哪还会不知其心中所想?
肖进武乃是外伤感染,只需消炎即可,事后一切康复、护理又有长坡先生的悉心调理,而老人的病症要比治伤复杂得多,风险也不可同日而语。
曹公公不知另一个世界的医患矛盾多么恐怖,一心只想攀上高枝,徐锐却担心弄出医疗事故,反受其害。
可曹公公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若是不去又难免会令他寒心。
徐锐在心里叹了口气,暗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若是事不可为决不能逞强,以免弄巧成拙,反倒让王顺德对曹公公记恨在心。
想到这里,徐锐不再犹豫,起身道:“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过去看看,不过小子有言在先,若是不治之症,您切不可勉强。”
谋断星河 第一百二十一章:名医
在整个内廷之中,作为御马监掌印太监的王顺德手握两卫皇帝私军,并掌管京城皇产,权柄极重,算是老祖宗汪顺以及司礼监秉笔太监胡淼之下的第三人。
他行事谨慎,风评极好,没想到发迹之后,却没有像其他太监一样偷偷摸摸买地建房,而是高调买下了内城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院,犯了极大的忌讳。
他与司礼监胡淼不和,胡淼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就在他买下大宅的当天晚上,东厂的密揍便放到了宏威皇帝的案头。
然而,令人大跌眼镜的是,王顺德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受到任何惩处,胡淼却得到了皇帝亲赐的嘉奖。
当时,这种自相矛盾的结果老祖宗汪顺十分不解,直到很久以后,宏威皇帝无意中说出的一句话才解开了他的疑惑。
“天下美德甚多,大魏何以唯孝悌治天下?因为孝悌之人必是忠君之辈!”
汪顺这才明白,宏威皇帝在乎的从来不是贪与不贪,而是忠与不忠,能干或不能干。
王顺德虽然大张旗鼓为老母买房,但平日里的生活却极其简朴,办差也是谨小慎微,让宏威皇帝觉得他一掷千金不过是想让老母晚年过得舒适些,一片孝心可照日月,才会默许了他的僭越。
而胡淼密告虽动机不纯,却并未诬陷,也算尽忠职守,皇帝亲赐嘉奖除了以资鼓励,也是变相警告他注意分寸,若是胆敢利用密揍罗织罪名,那么嘉奖随时可能变成铡刀。
这段往事徐锐自然不知,也正因如此,当他来到王顺德那座华丽的大宅院时微微有些心惊,便暗中下了一个结论。
“这王顺德要么胆大包天,要么极受老赵信任……”
此时,偌大一个宅子乱做一团,婢女、妈子、伙计跑前跑后,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些许慌张,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得知曹公公带着大夫来为老夫人会诊,一脸疲惫的管事极有礼貌地将他们请进了后堂。
“长坡先生请到了吗?”
刚刚走到后堂门口,徐锐便听道一个沙哑的声音焦急地问到。
“没……没有……”
“那你在这儿晃悠什么,还不快去?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两个时辰之内,咱家一定要见到他!哎……算了,还是咱家亲自去,备马,快备马!”
话音刚落,一个魁梧的中年人便领着一群家丁从后堂快步走出。
此人约莫四十来岁,身高八尺,龙行虎步,虽然双目通红,一脸疲惫,但仍旧雄姿勃发,英气逼人,除了颚下无须,俨然便是一位军中大将。
好气魄!
徐锐知道这便是御马监的掌印太监王顺德,第一印象便是极好。
太监因其特殊的生理构造和工作性质,往往给人阴险狡诈、瘦弱奸佞的印象,可这王顺德却是与一般的太监大相径庭,让徐锐不禁想起了另一个世界里,明朝八虎之一的谷大用。
王顺德风风火火,才一出后堂便迎面遇见曹公公和徐锐,不禁眉头一皱,抱拳道:“曹公公怎么来了?咱家家里正好有些急事,眼下实在无暇招待,还请公公见谅。”
说着他便抬腿要走。
曹公公笑道:“公公莫急,咱家得知公公老母突患重病,正是为此而来。”
“哦?曹公公有何良策?”
王顺德心急如焚,闻言顿时双目一亮。
曹公公把徐锐往前一推,道:“咱家为公公请来了全天下最厉害的名医!”
“真的?!”
王顺德顿时一喜,连忙朝徐锐望去,可见徐锐只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实在年轻得有些过分,眼中的希望之光顿时暗淡了不少。
好在他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即使内心焦急且怀疑,却没有立刻变脸,只是疑惑地望向了曹公公。
处变不惊,城府极深……
徐锐在心里对王顺德下了第二个结论,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曹公公似是早知王顺德会有此反应,不紧不慢地说:“公公莫要看他年轻便轻视了他,便是三代帝师之师的东篱先生对他都是交口称赞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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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篱先生?”
王顺德先是一愣,随即惊道:“难道这位便是被东篱先生赞为圣人之像的徐锐徐大人?!”
曹公公笑而不语,徐锐老脸一红。
王顺德却是一拍脑门道:“哎呀,咱家也是急糊涂了,怎么忘了京城之中还有这位小圣人。
听说泾阳一战肖尚书身受重伤,便是长坡先生都直言无救,硬是让这位小圣人救了回来,其医术之高可见一斑。
咱家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徐大人莫怪,二位快快请进,怠慢之处还等稍后赔罪,家母实在是耽搁不得了。”
为了消除泾阳大败的影响,徐锐和泾阳之战的事迹早已被当成宣传事迹传扬官场,作为御马监的掌印太监,王顺德自然耳熟能详。
徐锐也被王顺德这番洒脱大气感染,拱拱手道:“公共不必客气,先容小子看看病人再说。”
“应该,应该,二位请进!”
王顺德连忙头前引路,带着二人一路来到老夫人所住的房间。
房间里两个须发花白的老者正商议着什么,脸色十分凝重。
一见二人,曹公公便凑到徐锐耳边轻声道:“青袍那位便是太医院院使薛清,麻衫那位则是民间圣手吴桐,两人都是京城名医,名望仅在小医圣长坡先生之下。”
徐锐微微一愣,多看了两人一眼,点了点头。
王顺德去而复返,薛清连忙迎上前来,叹了口气道:“王公公,老夫人乃是外邪侵袭,壅热肠腑;饮食不节,损及脾胃;饱食后暴急奔走或忧思恼怒,气机受阻,以致气血瘀滞,败血浊气壅遏,湿热积滞肠间,发而为肠痈。”
吴桐接口道:“肠痈一般发病缓慢,可老夫人热毒过盛,败肉腐蚀,化而为脓,我等只能暂时开几服对症的方子,能不能救得回来,只怕要看天意了。”
这番说辞与之前的医者相差不大,就是一个意思,老夫人只能听天由命。
王顺德顿时脸色一白,下意识望向徐锐。
徐锐却是松了口气,所谓肠痈便是阑尾炎,只不过听这情况应该是急性的,处理不好会死人,但对他来说却不是什么不治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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