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两千年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老贾不假
孙武这一扰乱,棋也没法下了。
淳于涿终于腾出空来,目光从棋盘上拔出来落在孙武脸上,冷冷地问道:“对了,年轻人,你求见本官何事?”
孙武先是躬身恭恭敬敬地深施了一礼,然后起身,挺直了腰杆开门见山:“草民孙武,是来……问责的!”
“什么,问责?”淳于涿微微一愣,一道凌厉的目光投射过来。
“对,问责!”孙武深吸了一口气,肯定地答道。
“问谁的责?”淳于涿面露不悦。
“问大人的责!”孙武正色道,“大人失信于百姓却不自知,草民代全津城布衣百姓问责!”
第一时间,孙武给淳于涿扣上了一顶乌黑的大帽子。
“大胆!居然敢口出狂言指责本官,来人哪!”淳于涿大为恼怒,一个身份低下的庶子居然以这种口气诘问一名高贵的士族,这在以往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
马上,外面飞快地跑进来几名凶神恶煞的衙役,手中拿着武器,只要县大夫一声令下便动手抓人。
孙武凛然不惧,呵呵一笑道:“大人作为父母官若是仅此气度,津城百姓恐怕要遭殃了。”
“你……胆大包天!给我拿下!”淳于涿彻底怒了。
“且慢!”中年文士止住了淳于涿,道:“淳于大人息怒,让此人说完……”
淳于涿对那人似乎十分尊重,摆了摆手示意衙役退下,道:“到要看看你有什么话说,若是无理取闹,我必不饶,以大不敬之罪处置……”
孙武肃然道:“我听说,一名勇士关在了大人治下的牢笼里。”
“他杀了人。”
“大人可知他为何杀人?”
“县尉公子杀人夫,夺人妻……”淳于涿淡淡地道,看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一清二楚。
孙武冷笑一声,道:“对啊,在大人管辖的范围内居然发生了杀夫夺妻的大恶之事,作为周王赏识的臣子辜负了朝廷的重托,难道大人不觉得惭愧吗?”
“我,你……”淳于涿撅动着胡子哑口无言。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本来应该是大人做的事情,却让一个庶民替你做了,大人情可以堪?”孙武继续逼问。
一句话说得淳于涿满头大汗,老脸通红。
“奈何傅大人与我同朝为官,而且他的姑父盂宾大人……”
孙武陡然喝道:“人道是水至清则无鱼,若是大人真的为黎民百姓着想,仗一身正气,又何惧权势?”
鬼谷子的捭阖术讲究阴阳结合,又分捭术和阖术,捭术为阳,主进攻;阖术为阴,主防御。
孙武一上来便开口质问,其势咄咄逼人用的是捭术,大开大合,主动进攻。淳于涿翻脸后他用的是阖术,如封似闭,密不透风。
一开一合,一阴一阳,每一问丝丝入扣,无可辩驳,让淳于涿步步后退落入了孙武的节奏。
说到此处,孙武故意停住,给淳于涿留出了思考时间。
淳于涿脸上冷汗涔涔,神色阴晴变换,过了一会儿似乎下定决心,面色凝重地道:“其实我早就看傅侯不顺眼了,欺负老夫朝中无人便骑在老夫头上拉屎,这一次老夫宁肯丢官也要和傅侯斗一斗。你放心,你的师兄我不会让他死的!”
“多谢大人,大人英明!”孙武急忙道谢。
一个军事家必定是一个极其高明的心理学家。
孙武不仅是一个军事智慧的集大成者,他运用自如的正是极其高深的心理学,尤其是融合了捭阖术之后。
仔细想来,每个人的内心都有弱点,哪怕是清正廉洁克已奉公的人内心深处也有不可言明的欲望。孙武正是抓住了人心中最深层的那一点,或者说那一个最脆弱的念头,直击痛点。
他在《九变篇》中写道:“故将有五危,必死可杀,必生可虏,忿速可侮,廉洁可辱,爱民可烦。”
说的是为将的人有五种弱点,其中的“廉洁可辱”一句意思是那些廉洁而爱好名声,过于自尊的人就可能被人侮辱而失去理智。
而对淳于涿这种貌似正派的人,面子和荣辱比钱财更重要,因此孙武采取了“辱”的方式。若是换了一个人,这样做或许就不见得有如此好的效果了。
此时,一直在一旁饶有趣味地看着这场言语交锋的中年文士忽然抬手,“啪”的一声,将一枚棋子重重地按在了棋盘上。
“小友,你叫孙武是吧?”他问道。
鬼谷两千年 第46章 多管齐下
“是,草民孙武。”孙武连忙答道。
嘴里应声,他的眼睛却下意识地瞄在了棋盘上,可是只多看了一眼,便凛然一惊。
因为中年文士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落在棋盘上的这手棋,竟然是一手绝妙的好棋,妙就妙在它反其道而行之下在了中央腹地,却是一颗棋筋,吃又难吃,不吃的话,下一步就会将四面的几块孤棋联络起来,那时将筑起铜墙铁壁般的厚势,本方势必陷于苦战。
就这一手棋来看,此人之前是隐藏了实力,故意让着淳于涿罢了……
“大人深藏不露,令晚辈大为钦服。”
“不敢。”中年文士摆了摆手,却似笑非笑地看着孙武,大有深意地道,“小友可知,若无问鼎之心,何来逐鹿中原?”
一句话语含玄机,振聋发聩,又似在有意点拨他要大胆放开手脚。
这时的孙武顾不得去体会这句话蕴涵的哲理,但敏锐地判断出遇到了一个高人,而且还是一个除了师父之外或者说与师父等量级的高人。
得出这种结论,不仅仅是源于对方下的一手好棋,更由于他为数不多的几句话。
通常来说,一个人的内在素质与外在表现往往是匹配的。正如孔子所说的夏虫不可语冰道理一样,下里巴人和阳春白雪形之于外的东西基本不会在同一个频道上。
这里无意贬低某一部分群体,实际上两类人也没有什么优劣之分,拿到今天来讲就是社会分工不同而已,或者用佛家的话说众生平等。
但下里巴人肯定不屑于谈论风花雪月,而阳春人对五谷不分四体不勤必然不会有深刻理解。
“前辈教训得是,晚辈谨记于心。”孙武不由肃然起敬,急忙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老夫姓尹名喜,与淳于大人乃是故交。”文士道。
“草民见过大人。”孙武忙道。
他对此人的来历不得而知,只是觉得深不可测,除了尊敬之外倒没有什么特殊感觉,然而远在云梦谷的王诩却是微微一惊,因为此人大有来头。
尹喜,号文始真人,道教祖师之一,精通历法,擅观星相,传闻有预知未来之能。
老子西出函谷关,他热情款待,软磨硬泡后得传千古奇书《老子五千言》也就是今天的《道德经》,之后追随老子西出大散关,对西域人、天竺人等胡人进行教化,宣扬道家理论,也就是后世道家所说的“化胡西域”。
此刻,尹喜微笑着扶起了孙武。
“近日我夜观天象,东方紫气西迈,天文显瑞,会有圣人度关而西,老夫便向周王求了函谷关关令一职前往赴任。但昨日我掐指一算,与小友会有一段渊源,便逗留于此,果然应验了……”他道。
这里他所说的圣人其实就是老子,半年后,老子就会辞去国家图书馆馆长职务西去出关。
“哦。”孙武自然不知道这些故事,只应了一声。
尹喜又道:“我观小友智慧超群,辩术高明,必定是有备而来。”
“是!”
“这么说,小友已经有了破解这个死局的妙手?”
孙武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道:“草民的确有一策。”
……
一个时辰后,按照孙武的建议傅侯被淳于涿召唤过来商议军务。
毫无疑问,接下来自然是解决傅侯的思想问题。
很明显,傅侯还没有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面色无比阴沉,且自恃朝中有人也不把淳于涿放在眼里,态度冷淡,只是好奇地多看了坐在一侧的孙武和尹喜几眼。
淳于涿深吸一口气,挺了挺胸脯咳嗽一声道:“傅大人,剿匪一事可有进展?”
“剿匪?老夫的儿子都让人打死了,哪有心情剿匪?”傅侯横了他一眼,愤愤地道。
淳于涿微微有些愠怒,不过怒气一闪而没,保持着平静的口气道:“既然傅大人没有心情,我打算交给别人来办……”
“怎么,淳于大人这是要剥夺本官的兵权,好像傅大人没有这个权利吧?”傅侯面带寒霜。
“傅大人你是误会了,事成之后,这功劳嘛……全记在傅大人头上。”淳于涿道。
事由别人办,功劳记在自己头上,这是稳赚不赔的好买卖。
傅侯大为心动,但转念一想,暗道那些山贼自己堂堂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县尉都搞不定,还有谁行?
想到此处,他冷声问道:“厅堂之上,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此言一出,空气顿时有些凝滞。
“我!”孙武缓步而出,傲然应道。
傅侯再次打量了孙武一眼,面现不屑:“口出狂言,你是何人?”
孙武淡然自若地道:“在下孙武,学师于鬼谷先生。”
傅侯只是一愣,面色微变,竟然没多说什么。
本来孙武以为傅侯听到老师的名字后会暴跳如雷,打算唇枪舌剑理论一番,没想到对方保持低调,精心准备好的一些说辞就没有派上用场。估计是范符那边起了一些作用,这倒省去了不少麻烦。
不过看他的神情似乎有一些犹豫,孙武肃然道:“难道,傅大人不相信草民的能力?”
“不是,鬼谷兵法早有耳闻,可是……”
儿子等于白白死了,他总觉得不甘心。
孙武知道傅侯心里必定还有一道坎过不去,决定再加一道筹码:“若是剿匪成功,于贵公子而言,也是一件荣耀的事。”
“何意?”
“贵公子参与剿匪,为国捐躯。”
傅侯一听马上明白了孙武的用意,将傅公子的死安在剿匪头上,等于在剿匪中牺牲,而不是做坏事被人杀了,这比糊涂窝囊的死强了十倍百倍不止。
实际上,这样做有违孙武的内心,他并不喜欢颠倒黑白这种事。
但反过来讲,专诸罪不该死。而且在那个年代,诸如替父报仇,清算夺妻之恨还是能被大多数人所理解的,孙武只是采取了更灵活更为各方接受的解决方式,也是权宜之计。至于如何在周王面前遮掩,那要看淳于涿的本事了。
果然,傅侯的脸上因孙武的安排多了一些和缓。
“在下尹喜,在朝中任职,与盂宾大夫多少也有些交情,我必会在周王面前美言傅大人与令郎的神勇。”尹喜也插话道。
家臣的建议,县大夫施压,孙武名利相诱,尹喜美言,多管齐下如同一座座大山压在头顶,再顽固的人也挺不住,不得不妥协。
傅侯沉默良久,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后点了点头。
孙武察言观色,问道:“大人不说话,这么说是同意了?”
傅侯没好气地道:“不同意还能怎么的,我的轩儿又不能起死回生。若是真能剿灭山匪,也是功德一件,轩儿泉下有知死而无憾了……”
权衡之后,在愤恨与名利面前,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更加现实的东西。
“傅大人深明大义,令我十分佩服。”淳于涿不咸不淡地赞了一句,接着又道,“来人,召集司马、司寇过来议事。”
一直被傅侯压制得喘不过气,淳于涿终于有机会挺直了腰杆,开始发号施令。
鬼谷两千年 第47章 厅堂发令,火攻计
半个时辰后,县司马与司寇相继来到。除了之前的孙武、尹喜、淳于涿和傅侯四个人外,要离、欧冶子和范符也被召集过来。
淳于涿作为一县之主,坐在厅堂正中位上,傅侯居左,尹喜居右,县司马、司寇分列左右。
厅堂上的气氛异常肃穆。
尽管此事由孙武一手策划,但他只是一名地位低下不着官服的庶人,厅堂上没有他的位置,在淳于涿的授意下与要离等人立于堂下。
淳于涿扫视众人一眼,清了清嗓子道:“我津城地处三界交接,流寇匪患十分严重,本官深以为责,痛下决心除之,因之特意从云梦谷聘请了鬼谷高徒孙武先生协力清剿。孙先生的话,也就是我与傅大人的意思,诸位须一力遵行,不得有误。”
“是!”众人齐声回应。
“孙先生,接下来交给你了。”淳于涿侧头看了孙武一眼道。
孙武略微整理衣冠,缓步走到堂前,先向各方拱手施了一礼,道:“在下孙武,多谢诸位抬爱。草民受淳于大人和傅大人的委托指挥此次剿匪,不胜荣幸。一切皆出于两位大人授意,草民只是代为发令而已。”
他故意这样说,为的是塞民之口,一旦剿匪成功,功劳就算记在傅侯头上其他人也无话可说。
“孙先生,请!”淳于涿挥了挥手道。
孙武年轻的脸庞微微有些发白,这是紧张所致。
尽管他自觉已经谋划得滴水不漏,当真正走到台前时,心里仍扑通扑通直跳,感觉呼吸有些滞塞。毕竟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指挥一场真刀真枪的实战,天有不测风云,能否成功谁也不敢打包票。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孙武深吸了一口气稳定情绪,转头看向傅侯问道:“傅大人,津城内能动用的兵士有多少人?”
“这个……守城的士兵不敢擅离职守,除此之外只有区区两百余人。”傅侯神色大为窘迫。
这次剿灭的是莽山最大的一股匪寇,剿灭了这一支,其他小股山匪不足为虑。
可是荀郭手下足有五六百人,相比之下津城兵力少得可怜,哪怕是些训练有素的正规军。
“足矣。”孙武却道,“请傅大人整束人马候命。”
“是……”傅侯犹豫着点了点头。
再怎么说,对以剿匪为已任的一名县尉来讲,他内心深处也非常希望打赢这场仗的,何况明里最大的功劳还是他的,虽然他对孙武半信半疑,依然按令行事。
人成长总要迈出第一步,迈出了第一步,第二步就轻松多了。
“司马大人,请你发动百姓协助,男女老幼皆可。”孙武又道。
县司马微微一愣:“本官不懂,这男女老幼……”
历朝历代,普通老百姓参与守城,修筑防御工事不为奇事,毕竟城破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尤其是那些兴亡皆苦的普通百姓,城破就是一场灾难,流离失所不说,惨遭屠戮,财帛被那些凶悍的侵略者们劫掠一空,子女或被杀或被掳为奴,下场极为凄惨。因此,一旦官府发动都尽可能地予以支持。
不过战事一起征召的都是青壮年,还没有听说什么人都要的。试想一群连兵刃拿着都吃力的老弱病残,能做些什么?
这时对孙武已经另眼相看的淳于涿沉下脸,冷声喝道:“啰嗦什么,依令就是!”
“是!”司马应道,“孙先生需要多少人?”
“至少五百人。”
“人倒是好发动,可是城中没有那么多的武器啊……”司马又为难地道。
那时候,因为便宜的铁质武器还没有普及,青铜器又比较昂贵,采取的兵制是寓兵于民,战时分发武器,打完仗收回兵器库。
一个小小的县城自然不可能储备那么多的武器。
“兵者,诡道也。”孙武笑道,“不需要武器,又不让他们上阵杀敌,记住要多带火把,每人至少两支……”
“是!”司马应道。
不杀敌,只拿火把,那去做什么?他越来越看不懂了。
此刻,津城厅堂上的场面很滑稽,高高在上的大人老老实实地听从一个布衣百姓的安排,但这恰恰是孙武过人谋略,成功处理各方关系的结果。
骄傲的县尉俯首听命,再加上县大夫的力挺事情就好办多了。
“听说司寇大人箭法高明,草民甚是仰慕。”孙武又看向县司寇。
“不敢。”县司寇欠了欠身子,嘴里故作谦虚,却掩饰不住脸上的得意,“不过在整个上蓟郡,在下的箭术还是能排得上号的……”
孙武笑道:“如此就交给大人了。请大人带领部分青壮百姓今夜去往后山,多带柴火与引火之物,铺于山道上,待匪寇从后山撤走时便发放火……”
“是!”司寇应道。
他嘴里答应着,心里却疑窦重重,那些匪寇会如此听话从后山撤走吗?
孙武狐假虎威地发布了命令,又特意给要离和范符安排了特殊任务,交待了一些细节。
“酉时出发,戍时三刻行动!”最后,孙武成竹在胸地道。
……
一切安排妥当,大家分头行动。
众人一走,尹喜忽道:“小友打算用火攻?”
“正是!”孙武坦然承认了。他知道也瞒不过眼前这位目光如炬的高人。
“正值秋日,虽不如冬季那样天干物躁,却也是一个用火攻的季节。但据我所知,风借火势方能成事。”尹喜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似乎在考究孙武的学问。
这一点孙武很有信心。
《孙子兵法》中有著述:行火必有因,因必素具。发火有时,起火有日。
就是说火攻必须具备条件,火攻器材必须随时准备。放火要看准天时,起火要选好日子。
“大人说得是,昨夜我观天相,月星在翼,八月十二至八月二十二此十日内必有风。今日为八月十二,夜晚时会变天,必定会起西北风。”孙武不用多想便脱口而出。
经过多年的研究,这些普通人难以理解与掌握的学问对他来讲相当于常识一样了然于胸。
尹喜欣喜地点了点头,忽道:“小友刚才说何时行事?”
“酉时出发,戍时三刻行动!”孙武不假思索地道。戍时三刻就是晚上的八点四十五分左右。
“不妥。”尹喜摇了摇头。
“为何?”孙武一愣。
尹喜没有直接回答,却反问道:“小友可知这风几时最劲,几时最弱?”
“这……”顿时孙武傻了眼。
毫无疑问,用火攻的话风越大效果越好。但他还真没有研究到如此高深的地步,看尹喜一副胸有丘壑的样子,他断定对方一定对此十分了解,便诚恳地问道:“愿闻其详。”
“夏风即逝,秋风方起,因此上亥时最强,辰时最弱……”尹喜捋了一捋长须娓娓道来。
亥时也就是晚上的十时左右,辰时则是清晨六时左右。
孙武一时震惊不已。
过了一会儿,他急忙对淳于涿道:“请大人代为传令,行动时间改在戍时出发,亥时行动。”
……
鬼谷两千年 第48章 风起
莽山聚义厅,大寨主荀郭斜靠在考究的雕花木椅上闭目养神,椅子是从山下一名里正家里借来的,一直也没打算还。
斑驳的几案上放着粗糙的青花瓷茶壶,一壶茶冒着淡淡的热气,香气四溢。
后期的茶在春秋时期还没有出现,他饮的茶是一种药茶,名为荼茶,具有清热解暑的功效。
除了落草为寇名声不太好听之外,他感觉这种占山为王的生活没什么不好,唯一让他感到头疼的是山中近日缺粮。
正值麦收季节,乡野鄙邻的百姓正在忙着收割、入库,他暗暗琢磨着先光顾哪个村庄,哪个村的里正不听话需要单独拿出来教训教训,多带走个三五斗。
虽然生在拥有高贵气质的士族家庭,但当国破那一日,他作为襁褓中的婴儿被一名忠仆抱走藏起来的那一刻,就注定失去了尊贵的一切。
尽管名字与曾经的亡国郇国音同,但复国什么的早就不想了,没有真正经历过城破的洗礼,除了那名忠诚的老家丁偶尔谈起曾经的家族如何如何辉煌之外,他心里根本没有那个概念。
他学会了隐忍,夹死尾巴做人,还将一名解甲归田的校尉掳上山来教授兵法,虽然以老校尉半生不熟的兵法也教不出什么高明的徒弟来,但对付津城那个庸官县尉已经绰绰有余。
而且,他还暗暗庆幸当初费尽周折在县尉傅侯身边安插了一个听风者,一有风吹草动,范符便会通风报信,当得知小股部队来时就埋伏起来直接吃掉,若是大股人马便从后山撤退,多次化险为夷。
每次,当他得知县尉气急败坏的消息时就会振奋不已,仿佛亲临战场得胜一样,心中充满了强烈的成就感。
脑中正浮想联翩,一名负责警哨的小喽啰跑了进来:“报大王,范符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看来津城又有行动了。当然他是不会知道曹操是谁的,就是心有灵犀的意思。
“他一个人吗?”
“不,他还带了一个面相特别的同伴。”
“特别,什么意思?”
“大王看到就知道了。”
“让他们进来……”
不一会儿,范符和一个面相奇异的人一起走了进来。那人五短身材,细腰如蜂,鼻子和眼睛滑稽地挤在一起,还缺了一颗门牙,面貌果然如喽啰说得极其丑陋。
看到此人稀奇古怪的模样,荀郭忍不住想笑,他强行憋住咳嗽了一声道:“范符,你来什么事?”
“大王,今晚亥时,县尉会派人来攻山……”范符惶恐地道。
荀郭表现很平静,只是轻哦了一声,犀利的目光却忽然定定落在了范符的脸上,仿佛要看透他内心深处的那些阴暗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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