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使奥斯卡
“梓童,朕怕是要先行一步了,你且保重自身,好生活下去,替朕看着这群乱臣贼子如何死法!”说话间他将身一转,头也不回向外就走,虽然脚步蹒跚但是走得极为果决,并无半点畏惧之意,边走边大喊着:“大好头颅谁人取之?大好头颅,谁人……”边说边向前走,
房间内留下他的呼喝声以及笑声。
是日,大业天子杨广为司马德勘绞杀于迷楼内,大隋至此而亡。天下由治转乱,正式进入群雄逐鹿的时代。四方豪杰六合奸雄皆趁机而起,一场腥风血雨即将席卷神州,刚刚太平了几十年的百姓,不得不重新面对乱离时代!
盛唐风华 第七百三十二章 肝胆(一)
江都今晚注定是流血之夜。不但杨广被害,那些原本见宠于杨广的江南士人,也同样面临灭顶之灾。早已对南人得势不满的关中勋贵以及骁果挥舞屠刀大开杀戒,更有人
代为指引道路充当向导,借着这场兵变除掉自己的仇人、政敌,就算是偶尔的口角嫌隙些许细故所结下的所谓“冤仇”,也借着乱军之手加以报复。紧闭的门户被撞破,乱军呼啸而入狂笑而出,身后则是熊熊烈火满地尸骸。今晚的江都,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城中到处都是乱兵,街道上已经满是血污与尸体,空气中
的焦臭味道薰得人直欲作呕。有人哭自然有人笑,曾经一度失意的关陇勋贵,此时大多在家将簇拥下拈髯微笑,口中则不住念叨着:“不成话,实在是太不成话。破野头到底是个浪荡子做不得大事,纵
兵劫掠滥杀无辜,实在有伤天和。”不过他们的慈悲仅此而已,嘴上的言语并不影响他们制造杀戮,不光是江南士人遇害,就是关中人也同样难逃屠刀。所谓关中勋贵并非铁板一块,彼此之间亦有利益冲突。往日里大家碍着规矩、体面、法度不便闹得太难看,今晚既然连弑君谋反的事都做下了,于其他就更加不必考虑。往日的仇恨以最为原始也最为残酷的方式解决,谁的
武力更强,谁就能在这场劫难中活下去,失败的一方则要赔上满门老小作为代价。自开皇天子建立大隋以来,费尽心力构建起来的文明秩序,重又面临崩碎之患。随同杨广南狩的宗室、外戚皆未能逃过加害,不管他们和杨广关系如何,又是否真的对大隋江山忠心,都无法逃过屠刀的杀戮。在杨广被绞杀的同时,江都城内大隋宗室杨家苗裔十无一存,几个侥幸不死者,都是平素与宇文化及交好,且及时上门求救的。宇文化及身上还保留着几分长安游侠儿的风范,命令家将对于上门托庇者先行收容
再做定夺,这几人算是侥幸可以得全性命。血与火肆虐下的江都,码头成了少有的净土。由于天下纷乱盗贼四起,加上骁果军随意凌虐商贾,导致江都商贾罕至,江都码头也没几艘船更没什么油水可言。不管乱军
还是那些世家豪门,他们的目的总归还是得利,是以没人往码头这里浪费时间,这里也就少了无谓的杀伐征战。若是有不识时务的乱军真的来到此地,也绝对讨不得便宜。在码头处孤零零停靠着一艘船,四下灯笼火把照如白昼,百余名环甲持兵的武士列阵以待。这些人满身披挂手
持兵器,前排持矛后排持弓弩,阵型森严杀气腾腾,一看便知必是训练有素的劲卒。在码头旁的树上,拴着一匹高头大马。战马膘肥体壮神骏非常,知道底细者一看便知,这匹马正是宇文承基的坐骑“绝尘”。宇文承基爱马如命,既然大军和宝马在此,他
本人必然也在此地。今晚江都城内一场厮杀,这位无敌斗将并未参与,在斩杀来家父子之后便带领亲兵来到此地。这位骁果军中马上第一悍将,此刻并不在军汉阵列之中而是待在船上。船舱内点着几根蜡烛,发出幽幽光芒忽明忽暗如同鬼火。宇文承基跪于舱板之上满面泪痕双目红肿
,在他面前放着一块木牌,上面赫然写着杨广的名讳。免冠除甲的宇文承基对着灵牌用力磕头,头撞在木板上,发出声声闷响如同有人在用锤子使劲砸船板。饶是承基武艺再高,总归也是血肉之躯,用头颅硬碰木板不会有太好的结果。固然不至于真的头破血流受到伤损,但额头上也是一片淤青。换做他人这么一通磕下来,怕是早已七荤八素,说不定就要昏厥在地。承基自己也不好过,但还是咬着牙拼命地磕头,只要自己神智尚在,就不能停下。对他来说,身体越是疼痛心里反到越舒服,若
是不做点什么,只怕早已经被良心谴责的无地自容,说不定就要投水自尽。与自己的父亲不同,承基对于大隋天下以及杨家父子忠心耿耿,只要皇帝降下圣旨,便是要他粉身碎骨也绝无二话。作为宇文家嫡长,宇文化及所拥有的一切未来都属于他,可是承基对此并不十分在意。他是个标准的武人,对于享乐看得极淡,名爵也不放在心里。哪怕是让他做皇帝,宇文承基也不会感到欢喜。对他来说纵马塞上驰骋沙
场,才是最理想的归宿。他不止一次想过要带领大军征战草原,与突厥人好生厮杀一场,让胡人知道马上承基的手段如何。只可惜这一番雄心壮志都随着天子南狩化作泡影,自己非但不能为国效
力,反倒成了乱臣贼子。对于杨广的种种行为,承基并非没有怨言,但是不管有再多不满,他都不曾想过谋反。在他看来杨家对自家天高地厚,哪怕杨广再怎么倒行逆施,自己也只能追随到底,
就算杀身以报君恩也无话可说。眼见骁果军军纪废弛逃兵日多,承基也曾想过兵变这种可能,曾经暗中发誓,如果被自己发现有乱臣贼子想要叛乱,第一个便要出手打杀为国锄奸。可是当他发现最大的
乱臣贼子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乃至整个家族时,这位忠心耿耿的大将也只能徒唤奈何。勇武绝伦的猛将,发现自己在面对家族时却是如此的无力,明知道他们要谋反甚至要弑君,自己却什么也做不成。除了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赎罪之外,自己什么也做不了。空有一身绝技既不能保护圣人,也不能保护杨家子弟,就连城中那些无辜自己也保护不了,只能放任乱军随意杀戮残害。自己只能躲在这艘船上,对着杨广的灵牌磕
头请罪,希望用肉体上的痛苦减轻心灵的负担。他虽然没看到杨广的尸体也不知道司马德勘绞杀皇帝之事,但是他能够预见到杨广的结局。父亲不可能让天子继续活下去,也不可能扶植一个杨家人出来做傀儡。李渊在太原开了个坏头,让很多人看到了谋朝篡位的希望。既然李渊以唐代隋,那么其他人为何不能有样学样,可以预见这个天下很快就会出现很多天子,只不过最值得自己效
忠的那个帝王已经不在了。往日天子对自己信任有加,可惜事到临头自己这位无敌将并不能保护他周全。这种挫败感让承基感到无所适从,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有什么意义。对于他来说,曾经的雄心壮志已经随着今晚的杀戮化为流水,建功立业之心也一并
消散。不管自己父亲建立的这个所谓的天下能够存在多久,最终结果如何自己都不在意也不想操心,就像自己从不留恋那所谓的太子之位一样。自己只是个武人,日后也只安心做个武人就是。为了家族自己不得不披挂上阵与人厮杀,但是不管杀多少人建立多少战功,自己都不会感到欢喜,不幸战败乃至身亡也没
什么要紧。宇文承基已随着大业天子死去,活在世上的不过是一具同名躯壳而已。不过在死之前,自己还要做最后一件事:打败徐乐。既然身为人臣已经没了意义,就让自己找回做武夫的意义,自己前者败给徐乐,并非武艺上的差距,而是各种意外叠加一处的结果,自己心里并不认可那场比斗的结果。今晚自己不能尽人臣本分,就只能找回武人尊严,与徐乐再角高下。这一战也将是自己最后一场有意义的打斗,之后
的战斗无非是作为工具而战再无乐趣可言。一阵脚步声打断了承基的思绪,一名军将叉手行礼道:“将军,斥候来报,未曾发现徐乐踪迹。倒是城内厮杀激烈,咱们……”他看看承基没敢再说下去,言下之意自然是希
望承基不要在这里干耗,最好换个地方。
承基冷声道:“尔等想要发财,也要想想有没有命花。今晚谁敢去城内打抢,休怪某槊下无情!在这里等!”
“遵令!”军将乃是承基亲信,知道自家将主言出如山,既然下了决断,就不许人再劝谏,当下不敢多口。
这时又有一名军将飞奔而来:“将军,主公传令,要将军立刻寻访徐乐下落不得有误。”承基看了一眼来人,认出此人乃是自家心腹家将,今晚追随在父亲身边,父亲派他前来,就是暗示自己这道军令不容迟疑。看来人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样子,可见事态紧
急恐怕真有大事发生。不过虽然明白父亲的意思,承基却没有行动的打算,而是反问道:“徐乐?大人怎会提起他的名字?”
家将犹豫了一下,似乎觉得话不该在此说,但是看承基脸色不善,只好又说道:“回将军的话。杨家二娘被徐乐带走,不在迷楼。”
“荒唐,一妇人而已,值得如此兴师动众?”“可是那位二娘身上,可能带有……玉玺。”
盛唐风华 第七百三十三章 肝胆(二)
杨思的苏醒很是突然,就在徐乐一行向着码头疾驰之时,只觉得背后一阵蠕动,随即便听到了阵阵呜咽之声。不得不承认,杨思堪称为绝代尤物,便是哭泣的声音也格外动人。只可惜徐乐等人都是铁石心肠,没人懂得怜香惜玉,只不过碍于她是个弱质女流今晚又遭逢巨变,一瞬
间从金枝玉叶变成了落难孤女着实可怜没人忍心呵斥也就是了。
徐乐本不想理会,可是杨思哭声越来越大,徐乐不由心头火起怒道:“住口!你莫非能把乱军哭退?还是能把这天下哭得太平!”他并没有扯开喉咙大吼,但是声音低沉有力,如同一记闷锤砸在杨思头上。这位大隋帝姬虽然有个暴虐成性喜怒无常的父亲,但是大抵自幼受宠从不曾受过这等呵斥,再加上如今处境不比过去,竟是被徐乐这一声吓得魂飞魄散不敢言语,也不敢再放声啼哭。只是她的委屈显然并未因此消散反倒更为严重,固然不敢再放声大哭,可是身体
依旧不住地抖动。
步离看了徐乐一眼,又瞅了瞅不住颤抖的杨思没有说话。不过小狼女的眼神还是暴露了她的想法:乐郎君太凶了。素日里心肠极硬的小狼女,很少对人同情或是关照,尤其不把弱者放在眼里。毕竟不管狼群还是草原部落,都是那种生存环境,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同情心与慈悲早就在
无数次生死搏杀中消弭干净。若是心慈手软,对谁都可怜,怕是也活不到今天。不过杨思乃是例外。不知为何,小狼女对杨思有着莫名的亲切,或许是这个女孩身上有着奇特的魅力,让人无法对她产生反感。哪怕她现在被徐乐负在背上,步离也没觉得她讨厌,依旧觉得这是个需要自己关照爱护的弱女子。自己和乐郎君都应该关照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训斥她。她对于徐乐向来敬若神明,不可能为了维护杨思和徐乐争辩,不过这个委屈
中又带着几分责难的小眼神,还是让徐乐心头一软。他可以抵挡杨思的眼泪,可是面对步离这种眼神,却是没法再维持强硬。“莫要可怜她!这也是为了她好。从今晚开始,她不再是大隋帝姬更不是什么公主,若是想不明白这点,谁也帮不了她。我知道她可怜,可是这个世界上比她可怜的人多了。徐家闾的人可怜不可怜?在我们那等边地,似这等年纪的女子,早已下田耕作操持家务,遇到突厥入侵还要上墙守寨。就算使不得刀矛,也要开软弓,再不然就是负土运石照料伤患。至亲之人死在面前的事不知经历了多少,都像她这么哭,眼泪早就哭干了。可是我们都知道,眼泪哭不退突厥人,也救不回亲人的命。要想保护自己保护家人,就得拿起刀枪为自己搏一条活路!她生在帝王家,从小不缺衣食不用劳作,也不用防备着随时可能有胡人闯入自己的家宅。和她们比起来,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又有什么不满的?这世上没谁能世代富贵,更没有谁生下来就该享福。生在帝王家享受了旁人未曾享受过的福分,便也要做好受苦的准备!自今晚起,她便要学会如何做
个普通人家的女子,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学个能安身立命的本领而不是指望别人照顾一世。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又有什么用?”他这一番话固然是向步离解释,却也是间接训斥杨思。果然随着他的言语,杨思的抽泣声也减弱了几分,身体也不像刚才那样左右乱动。徐乐的态度也因此略微缓和了几分:“第一遭上战阵,又第一遭看到杀人,心中一时难以接受不足为奇。不过这就是乱世的模样,不因人喜恶偏移。说到底也是令尊自己闹出了这场大祸,为人子女者代父受过,也没什么可说。若是觉得自家冤枉可怜,不妨想想这些年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百姓,他们哪个不比你冤枉?又有谁不可怜?便是江都城内因你父受害之人又几曾少
了?骁果军杀戮无辜强征民女之事你也不是不知,比起那些人来,你已经算是好命,不要不知足!”徐乐这番训斥半是说给步离,让她知道自己对杨思如此自有原因,另一半也是希望杨思能明白自己的处境。徐乐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更不会趋炎附势,因为杨广失去江山就苛待杨思。他答应了杨广、萧后照顾杨思,当然不能出尔反尔,可是也不可能真的把杨思当公主优待。再者说来,玄甲骑作为李世民的嫡系精骑也不适合供养一个大隋公主。如果杨思始终不能搞清楚自己的位置,迟早害人害己,不但玄甲骑会惹上麻烦,对杨思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事。越早让她明白这点,日后就越容易相处,格外关照
反倒成了害人。固然今晚并不是一个好时机,但是杨广荼毒天下的时候,又何在意过时机这种事?为人父母者胡作非为,不但自己受害,自己的子女也难免遭殃,这也是难以避免之事。
若是杨思不能明白这点,自己便要考虑用另外的方式安置她,既不违背之前对杨广做出的承诺,也不能因为她一人而牵连了整个队伍。好在杨思并不是一个愚顽之人,头脑比想象中好用得多,徐乐说完这番话之后,她就连抽泣声都减弱了许多。又过了好一阵,才听杨思哽咽着说道:“奴虽为女流,却也读过书,知道自古以来亡国之女是何等下场,怎敢以帝姬自居?乐郎君肯收留奴,已是大恩大德,不敢奢求其他,更不会为难郎君什么。奴哭并不是因为辛苦也不是因为战
阵血腥,只是心里莫名地难过,就像有什么人在奴心头插了一刀也似。其中原因奴也说不清,还望郎君莫怪。”她语声哽咽楚楚可怜,就算是韩约、小六都忍不住想为杨思开口求情,让徐乐不要跟她计较。金枝玉叶不能和徐家闾的糙人相比,用同等标准要求这么个帝王千金也不妥当。徐乐虽然不为所动,却也没有继续斥责,心中则暗自琢磨着:杨广怎生养了这么个祸国殃民的女儿?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家说话的语气是何等诱人。这种本事半是天生半是后天教导而来,杨广为何要把女儿教成这副模样,着实让人捉摸不透。不过眼下不是处理这件事的时侯,等回到长安之后,再让韩大娘等人想办法把杨思教回
普通女子该有的样子也不算晚。再说杨思这番话也让徐乐心里颇有些感触,若是他所料不差,杨思难过的原因多半是因为杨广。这位祸国殃民的天子,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亲人之间血脉相连,其中一方遭遇不测,另一方确实有可能有所感应,彼此之间感情越深感应也就越强烈。这种感应没什么道理讲,纯粹是基于血脉产生的联系。像是阿爷遇害那晚,自己虽然远离
现场,但是同样感受到锥心之痛。恐怕杨思今晚的情形也是一样,只不过自己尚不自知。固然对杨广并无好感,且已确定其是害死自己全家的元凶。但是想着杨思今晚失去了自己的国家、地位、名爵乃至亲人,从此之后孤苦伶仃孑然一身,情况和自己竟是莫
名相似,徐乐不免感同身受,也就狠不下心肠再骂她什么。很多想法只能等到日后再慢慢教导,现在还是且容她去。因此徐乐没再继续骂她什么,只是冷冷说了一句:“流眼泪也没用,不如把气力留下来好生过活。你父母把你交给我,是想看到你好生度日,不是整日哭哭啼啼。为了你已
经死了很多人,不要让他们白费性命。”
“多谢郎君高义,我这个累赘怕是给乐郎君添了不少麻烦,今后……只怕还要有劳郎君费心。”
“我既已应诺你父母,便不会半途而废,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只要你自己不肆意妄为,我总会保你太平就是。”说话间一行人距离码头已经是越来越近,杀声火光距离他们也越来越远,似乎经过与甲骑的厮杀之后,大家终于脱离险地可以全身而退。可是距离码头越近,步离的心缩
得越紧,明明眼看就可以平安,此时反倒是格外的紧张起来。乃至今晚兵变发生,再到一路突围而走,步离都不曾如现在这般紧张。小狼女转头看向徐乐,想要提醒他一句,说说自己的感触,却见掀开面覆的徐乐同样面沉似水神情严肃,不问可知其心思也和自己一样沉重。身为上将,不会疑神疑鬼草
木皆兵,之所以如此,显然是感觉到有什么不妥。
还不等步离开口发问,只听徐乐已经抢先说道:“韩大、小六,到某左右来,小心码头有埋伏!”韩约、小六也不搭话,各自催动坐骑,与徐乐形成一个三角锥形的小阵型,只把步离的脚力圈到当中。就在几人结阵完毕的当口,却听前方传来阵阵鼓声,鼓点并不急促,但是沉雄有力,每一记鼓槌都像是落在人的胸口一般。伴随着鼓声,只见一条火龙陡然苏醒横亘于路,灯笼、火把等引火物同时点燃构成一道屏障。而在屏障之前,一人一马一槊傲然而立,巨大的压力如怒海狂潮般扑面袭来,让一行人的呼吸都为之一窒!
盛唐风华 第七百三十四章 肝胆(三)
其实在徐乐下令以前,韩约乃至小六,也都有了类似的感应,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就在码头等候,只要到那里就会和这头怪物遭遇。他们并不是好战之人,尤其今晚情况不利于己,更不会主动寻找强敌厮杀。只是很多时候事情由不得自己作主,这次的事也是一样。离开江都的办法不多,最为便捷安全的,就是从码头乘船离开。再说沈
光已经安排好了接应,走这条路无疑最省力气,断没有舍近求远的道理。退一步讲,即便码头真有厉害埋伏,他们也没有选择,毕竟走其他地方也不见得安全到哪里去。随着骁果军兵变,整个东南只怕都会陷入战火之中,各路豪强、义军以及大隋官兵势必互相攻杀,只怕富庶的东南大地很快就会陷入战火之中,自己不管走到哪,都逃不
开厮杀交战。何况自己这些人还带着杨家帝姬,更会惹来各方势力的追逐,就算想要低调离开也没这个机会。自己这几个人不管有多少本事,终归人数太少,不可能真的靠一身武艺战胜千军万马。再者说到了那种混乱时刻,想要找一艘可供乘坐的船只也不是容易事,几个人又是
善马不善舟的主,若是寻不到船就更麻烦。是以不管码头藏着什么厉害角色,都得先走为妙,这一点上并无可指责处。但是当他们看到拦路之人的刹那,心全都沉到了谷底,一种懊恼之情油然而生。若是知道宇文
承基埋伏于此,方才就该拉着乐郎君离开易路而行,从其他地方找船离开。哪怕再如何困难,又会面临何等凶险,都好过让乐郎君直面宇文承基这员猛将。
不过既然遇到,现在想避也无可能。韩约等几人齐刷刷勒住坐骑,眼睛望着承基。承基则掀开面覆,以马槊槊锋一指徐乐:“公主可在?”徐乐催马上前,与宇文承基保持着大概十几步的距离。这样彼此说话固然能够听清楚,手中的兵器却也没法直接落到对手身上,避免了偷袭的可能,算是斗将之间的安全距离。其实徐乐知道,宇文承基不会暗算自己,否则也不用这么麻烦,直接把兵马藏在暗处,等到自己进入伏击圈后再行乱箭攒射就是。固然以自己的本领手段未必会中
计,但是这种安排总归是无错。既然承基放弃了这种手段,就证明他是想和自己堂堂正正较量一番,绝不会像之前自己杀的那个无耻之徒一样,使用卑鄙手段取胜。
是以徐乐虽然守着沙场规矩,但并不担心承基会突然发难。面对对方的问题徐乐并未回答,而是反问道:“码头上那些人呢?”“乐郎君是说那条船上的水手?不识时务的狂徒,以为自己有些本事被人称一声好汉,就真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说到底不过是一群城狐社鼠,之所以让他们活着,不过是
懒得理会。居然不自量力想要与某作对,自然留他们不得!”徐乐闻言目光陡然一寒,手中马槊随之轻轻抖动了几下。其实从看到宇文承基及其部下之后,徐乐已经预感到沈光为自己安排的那队人手多半遭遇了不测。只不过还存着
一丝念想,这些人既是绿林中人行事最是乖觉,若是能逃之夭夭还可留得性命。如今从承基口中得知噩耗,便知这些人全都未曾逃脱厄运。可想而知,这些人若是想走未必走不了。多半是守着承诺要在这里接应,宁愿对上宇内一等猛将以及其手下精兵,结果白白坏了性命。这许多好汉为自己而死,自己又怎
能无动于衷?若不为他们做些什么,又怎么对得起这些好汉?又如何对得起沈光?
徐乐勃然变色,冷声道:“以强凌弱岂是大丈夫所为?”“强存弱死乃是天道。蝼蚁一般的人物,便是杀得再多又有什么要紧?乐郎君一身绝学,何必为这等人物鸣冤叫屈?”宇文承基的语气从容,并没有巧言掩饰的意思,显然
他这些话乃是心中真实想法。“似乐郎君这等勇将,有资格与我相斗,某敬你是好汉,便以好汉相待。那些蝼蚁本领平庸,活在世上也不过是浪费粮食,某又怎么会对他们手下留情,乐郎君堂堂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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