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使奥斯卡
不但不会见怪,还会认真倾听乃至附和。可是一旦李渊露出些许不快或是烦躁,这些人也就会立刻住口,随后各自散去,绝不敢多停留片刻。今日情形也是如此。之前徐乐大闹玄武门,先后殴伤数人。李神通、温大雅等人吃了苦头,自然就要来找李渊告状。在天子面前他们顾不上自家的身份体面,如同童稚一
般喊冤叫屈甚至哭号有声,丑态百出令人作呕。李渊也自倾听,不曾有什么言语。不管是群臣的哭诉还是李世民的哀恳,李渊都不曾表态,自始至终没有对徐乐的行为进行任何定性或是评述。以至于书房内外一度哭喊喧嚣,把个庄严肃穆的天子居停搞
得如同为百姓裁断曲直的县衙门。可是此时的御书房内却已经变得安静肃穆,非但没人再哭闹出声,就连宫人走路都刻意放轻脚步生怕发出半点杂音。书房内的布置被临时更换了一番,添置了数个香炉,内中燃烧的是价值万金的上品龙涎,整个房间内香气扑鼻沁人心脾。李渊面上满是无可奈何的笑容,手指在案几上轻
轻敲击,眼神空灵整个人陷入对前尘往事的回忆之中。“建德五年,为三千斛粮草交割有差,徐敢单身闯御帐,一路殴伤甲士十四人。周主发雷霆之怒,遣将缉拿,徐敢单骑败五将夺槊三条全军哗然。此事为齐军所知,误以为
我军营啸,点兵出阵意图趁虚而入。”
李渊对面,一身皇后袍服的窦夫人也陷入回忆之中,随着丈夫的言语说道:“开皇三年,天子征天下民夫修黎阳、河阴、常平、广通四仓。内有权臣借机侵夺民财强占民妇,以致逼死人命。不合此事为徐卫所知,单骑闯衙杀官悬首于城头。三日三夜不眠不休追杀幕后元凶独孤定,沿途斩杀独孤家家将乃至绿林凶徒草莽游侠数十人。最终于承天门外掷槊杀人,于百官面前割下独孤定的首级。算起来那位独孤定还是
咱们的亲眷,你也要唤他一声兄长。”李渊对于这个名字显然很是厌恶,虽然知道夫人是在打趣,依旧摇了摇头:“那等腌臜泼才提他作甚,没得脏了咱们的耳朵。他本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只不过念在他是独
孤家血脉份上多有容让。可是他敢坏了修渠筑仓之事,也是自取其死怪不得旁人。即便卫郎君当时不出手,杨坚也饶不得他。”窦氏微微一笑:“化石这么讲,不过当时开皇天子登基未久,正在严明法纪约束武人的时候,最忌讳武将恃勇妄为蔑视法度,徐卫纵有再多道理,单是搅闹京师擅杀大臣这
一条,就足以要他的人头。”李渊叹了口气:“夫人所言极是。徐家人都是一般模样,能杀善战好勇斗狠,以豪侠好汉自居却不知王法为何物。这辈子就是个赳赳武夫,活该出不了头。征战时少不了用他们,可是等到天下太平,他们就是祸害。不管谁做天子,都不会喜欢这样的臣子。哪怕有再多功劳,也禁不起他们这般挥霍,迟早要人头落地。即便当日真叫杨勇得胜
,徐家的下场也未必好到哪去。”
“圣人所言不错,徐家确是出名的善征战能闯祸,一如利剑既可伤人也可伤己。不过圣人还少说了一条。”“哦?”李渊看着夫人一愣,夫妻之间素来说笑无忌,夫人说个笑话李渊也愿意配合。难得窦氏大老远从晋阳赶过来,更有心情说笑,李渊自然不会坏了兴头,专心看着妻
子等待答案。“那便是运道。徐家人闯祸的本事和他们的运道不相上下,往往前脚惹下杀身大祸,后脚就有贵人扶持。当日徐敢闯帐触怒天子,可是不等天子发落,北齐军便打上门来。齐军虽弱但余勇可贾,三万铁骑直冲御帐,一时之间竟无人可抵,堂堂大周天子几被齐军所执。危急时刻徐敢以玄甲骑冲阵救驾,徐敢本人更是身先士卒身被五创连斩北
齐八将,终于击溃北齐大军,周军终得以反败为胜。我陇西李氏凭借此役名扬天下,徐敢当属首功。”李渊点首道:“这话倒也不差。那等乱世往往会有些不同寻常之事发生,若不是徐敢舍命拼杀,周齐之争说不定就此生出变数。是以那一战之后徐敢不但无罪反而有功,天子亲自招他饮酒做歌,全然看不出之前的怒气。就连被他殴伤的那些军将也不恨他,反倒是拿这件事当了夸耀资本,逢人就说自己被玄甲徐敢揍过,旁人便要对他们生出
几分敬意,当他们是能和徐敢相斗且能全身而退的豪杰。”“卫郎君也不差。他杀了独孤定,咱们那位姨母大人可是咬牙切齿要他的首级,谁求情便与他同罪论处。不想独孤定逼死的妇人居然有那么大来头,惹出一场变乱。彼时天下未定,若是变乱蔓延还不知要出何等变故。结果卫郎君带着三百骑,不出十日平定叛贼,还为朝廷添了几员虎将。姨母素来专横,便是万岁也要让她三分。在大臣手上
吃亏,这怕还是第一遭。”李渊看着夫人微笑道:“梓童从晋阳一路赶来车马劳乏,想必倦的很,不妨先到宫中休息,这些闲话我们有的是机会讲。郎中不是说过了,你当不得劳累,没事就要多歇一
歇才好。”窦氏轻咳几声:“圣人莫非是想让咱的两个女儿也如二郎一般,在方砖上磕肿了额头才肯应允?二郎是男儿家,又是个武夫,受些伤痛算不了什么。若是两个女儿也这般受
苦,我这做娘的心里又怎会舒坦?再说自家女儿自家知,若是她们不肯叩首反倒是闹一番,你岂不是更不欢喜?”“看来今日徐家的贵人,就是梓童了?”李渊面上依旧带着笑容,一副闲话家常的样子。在夫人面前,李渊很少动怒,尤其今日之事就更没有发火的余地。只是不紧不慢地
说着:“为了区区一个徐乐,就要让你兼程急行,即便是女生外向这也未免过分。不好好敲打一番,只怕她将来还不得反了天去?”“圣人这话可是冤枉九娘了。急行是妾自己的主意,不关她们的事。若是依旧不紧不慢的过来,又有谁来收这个场?”窦氏脸上笑容渐去,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圣人明鉴,妾不是徐乐的贵人,而是圣人的贵人,也是我大唐天下的贵人!今日之事如箭在弦,设若妾不兼程赶来,圣人当如何收场?难不成真就为了一妇人斩杀栋梁?当今天下怕
是还没安定到这等地步,圣人若想坐稳江山,更不能如此行事。且不提天下豪杰,便是长安城内八千铁骑,圣人又该如何应付?莫非真要与他们杀个尸山血海?”素来温驯的妇人一旦严肃起来,顿时便有一股凛然正气萦绕周身,书房内的气氛也随之一变。方才夫妻温情款款闲话家常,此时则如同朝堂奏对。这也是窦氏能够得李渊另眼看待的原因,她并不是一个普通妇人,更不是以姿色取悦夫君的凡俗女子。操持家务管理家业可为内助,于朝堂之事不会过问更不会觊觎权柄。但是夫君一旦行差踏
错,她也会直言相谏。李渊这些年能够逃过杨家父子的耳目,积攒实力招兵买马,终致得了天下。这里面固然有李渊自己的才智,也和窦氏的功劳密不可分。也正是因为劳心劳力,既要操持家
业又要辅佐夫君,以至于自身损耗太过,窦氏的身体才如此孱弱。如今见夫人开始变脸,李渊的心中也自一凛,但是他终究已经登基,不再是过去的那位太原留守。于夫人的质问虽未动怒却也不是俯首恭听,而是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散去。
盛唐风华 第七百八十八章 肝胆(五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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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身为天子广有四海,女子财帛尽为朕所有,予取予求理所当然。若是连区区一妇人入宫之事都不能如愿,这皇帝还有什么意思?”李渊的语气也极为严肃,证明他对这
件事看得很重,绝不是纳一个妃嫔那么简单。即便是登基以前,李渊身为李阀之主也不至于在女色上有所欠缺。窦氏和独孤后不同,不是个善妒的女人,更不会把丈夫牢牢拴在自己身上,不许他去找其他美人。事实
上窦氏在这方面很是大度,也正因为她这种大度,李渊反倒是格外收敛,并没有痴迷于某个美人。固然人的地位变化心性也会随之改变,费尽心血得了天下,之后便失去约束为所欲为乃至性情大变的人也不是没有,不过李渊毕竟登基未久天下未定,也还不至于到这种
地步。他开口所讲的就不是美色与大将谁者为重,而是直指天子的权威所系。“徐乐若是喜爱那妇人,又算得了什么?只消把话语对朕讲明也就是了。朕给他的赏赐哪样不比一个妇人来得重?难道朕舍得兵马钱粮,单单舍不得一个女子?再者说来那
女子的身份尴尬,留在他身边是祸非福,他莫非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徐家人行事乖张,但头脑全都清醒着,若是连这点事都看不明白,他也不配做我大唐的将军!”李渊越说越气,刚刚平复的情绪又自激动起来:“朕对他如何大家有目共睹,便是亲子侄也不过如是。他又是怎么回报朕的?纵然有多少不满,大可对朕说明,难道朕还不许他说话不成?一言不合提槊便打,即便是徐敢在日也不敢如此!他这简直是无法无天!也根本不曾把朕放在眼里!若是这般放纵下去,日后还有谁治得住他?谁又治得
住玄甲骑?他徐家再有多少战功,也只是李家的臣子,总不能欺到朕的头上去!”窦氏倒是不温不火,依旧保持冷静。她很清楚丈夫的为人,素来有钝重之称的李渊,能够维系古拙君子的形象并非侥幸所致,而是他确实有着过人的涵养以及养气功夫。
即便是真有人触了他的逆鳞,李渊也不会大发雷霆,表面上还是可以保持克制,过后随手打发也就是了,犯不上大动干戈。唯独在徐乐这乃是例外。只要事情关系到徐乐,李渊就肯定会举止失措,甚至会表现得与往日大不相同。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当年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让李渊面对徐乐时总会想起葬身火海的
徐卫,是以格外的提防甚至过度反应也不稀奇。她也承认丈夫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徐乐所作所为不管是国法还是规矩都不能容,所以李世民从一开始就选择在外面叩头请罪不敢申辩,道理也在于此。不过此时窦氏依旧
从容不迫,对李渊说道:“圣人所言极善,徐家人这番举动确实没有道理也不合法度,算得上无法无天。可是圣人请想,徐家人行事又几曾顾及过法度?又哪里讲究过规矩?他们就是些山野村夫,讲得是情分道义,不是国法纲纪。我想乐郎君未曾在意过杨氏的身份,只当她是自己的一份承诺。徐家人是出名的一诺千金,为了自己的一句话搭上性命,这种事徐家人
干得出来,也只有他家人干得出来。”
李渊哼了一声未置可否,“那便可以抗旨犯上了?”“妾不是为徐家人求情,也不是为他说话。于法理徐乐当斩,玄甲骑亦应斩。可是今日之事不可以道理论,说到底咱们的大唐江山也还没到可以讲法度的时候。若是讲法度
,杨广还是这四海之主,不至于落个身首异处。还望圣人三思。”
“怎么?梓童担心朕怕了那区区八千骑?”“圣人为万民之主,自然不会怕一些只知杀伐不明大义的匹夫。可是天下诸侯作何想法,圣人尚且不知。设若有人畏玄甲骑多过畏惧圣人,我们若是自灭玄甲,岂不是随了
那些人心思?到时候又要多死伤将士耗损钱粮,于圣人的伟业也大有妨碍。”“跳梁小丑何足一论?当日晋阳起兵之时,朕也未曾考量玄甲复出。我大唐如今虎踞关中兵精粮足,那些鼠辈又怎敢相抗?只要挟大势相迫,他们自会倒戈来降,有没有玄
甲骑有没有徐乐都是一样。再者说来,没了徐乐也未必一定就没了玄甲骑!二郎与他厮混多日,难道就真的学不会徐家兵法,也管不住那些骄兵悍卒?”窦氏不疾不徐:“当日圣人与卫郎君亦是至交,等到徐家变故发生,徐敢携孙远行,玄甲骑便随之消失。便是杨家父子那等霸道性子,也不曾逼迫圣人再练出一支玄甲报效。说到底玄甲骑就是徐家自己的物什,徐家人在就在,徐家人走了便谁也拿捏不住。此事圣人亦是心知肚明,就不必苛责二郎。我大唐天下系于圣人一身,倒也不必全赖玄甲,又或者没有都对我李家江山没什么妨碍。不过……妾身方才所言徐家的运道,圣人不可不察。固然圣天子百灵相助,凡俗气运于圣人无碍。但是眼下我李家基业未稳
,多些小心总无坏处。”
李渊看看妻子,眉头微微皱起:“徐家的运气确实不差,不过总不至于妨碍到李法主身上。若果真如此,那便有些邪门了。”从方才窦氏所说的运气,便是指李密以及他统辖的瓦岗军。徐家人素来剽悍,行事全凭心中所想不考虑其他因素,闯祸乃是家常便饭,触怒天颜不可收拾面临人头落地风
险的事也做了不止一次。就算徐家人再如何了得,也不可能每次都靠武艺过关,之所以能保全性命很多时候确实和运气有关。毕竟国乱思良将,乱世之中尤其如此。不管天子被徐家人气到哪种地步,一旦自己面临险地甚至面临丧师倾国的边缘,就还得指望徐家人救命。自古来功高莫过于救驾,
徐家就算惹再大的祸事,有了力挽狂澜之功,甚至救下天子性命,之前的罪过也只好一笔勾销。大争之世豪强并起,胜负生死往往只在须臾之间。或许只是一个念头或是一次抉择不当,结局便是败亡。乃至完全可能通过一场大战,实现强弱逆转盛衰变化。正因为徐
家人有这么一份逆转乾坤的本事,才能一次次逃过惩戒,直到大隋一统天下四海升平,徐卫便逃不过死劫。如今的李渊情形和当日的杨坚或是宇文氏并不相同。虽说大唐眼下还远远没到一统天下的地步,但是也不至于行走在刀尖上,随时可能面临败亡下场。正如李渊所说,从
占据长安控制潼关的一刻,李唐王朝就已经占据了大势。在徐乐携玉玺回归后,这份大势就更加稳牢。与天下群雄相较,李渊已经拥有了四成以上的胜算,而其他人充其量不过是一成两成甚至连半成都不到。李渊这次对待徐乐
的态度如此强硬,甚至八千玄甲骑的表态都不曾让他改变心意,与这种大势也脱离不了关系。
不过这天下终究还不曾一统,四海豪杰中也不是没有能和李渊一较短长的人物,其中最为出挑也最让李渊忌惮的,便是昔日大隋蒲山公如今的瓦岗首领李密李玄邃。
辽东李氏四世三公门第显赫,李密本人文武双全乃是当世一等一的豪杰,不过这些对于李渊来说还都算不了什么,真正令他担心的还是李密麾下那支瓦岗军。这支由绿林豪杰以及难民、游侠组成的队伍,与当今天下各路英雄麾下的部队完全不同。他们有着自己的战法,也有自己的韬略。这些谋略战法不载于任何兵书战策,也
没人能够教授传承,全是江湖中人刀头舔血的岁月中,自行揣摩而来。七零八碎不成体系,于军中将领而言,只能算是野路子,不被正统武人所重视。再说历来都是官兵占据上风,盗贼最多就是欺负百姓,不具备和正规军正面作战的能力。是以没人会在意盗贼的战法,也不会认为一群响马能够抵抗正规鹰扬。然而自从
李密加入瓦岗军之后,这支队伍的情形陡然一变,已经从昔日的散兵游勇盗贼响马,变成了天下有数的强兵。他们那上不了台面的战法经李密改造、完善,已经成为一套极具威胁的手段。已经有无数名将败亡在他们手中,其中不乏名动天下的豪杰勇士,以及足以和河东鹰扬相抗
衡的精锐。李渊一度想过与李密联合,就是看中李密手上这支精兵。不过时移事易,如今两方已经没了合作的可能,转而刀枪相向争夺天下。李渊心中对于李密的才具以及瓦岗军的战力都很是忌惮,不过在外人面前这种态度不能表露出来
,也只有自己的妻子以及几个儿子才知道心思。如今妻子提及的变数自然就是指李密和他手下的瓦岗军,如果说别人可以不在乎,李密就必须认真对待。一个不留神,便有可能像当年周齐交战一样,明面上占据绝对优
势的大周军险些阴沟翻船被齐军所破。不过李渊对于妻子的担忧并不认可,他倒不是说自己有把握战胜瓦岗,而是觉得瓦岗军就没可能走到自己面前。毕竟宇文化及和他的骁果军,正在冲向瓦岗军,那支军队
的实力放在那,谁听到都得心惊胆战。不管他们和瓦岗军胜负如何,总归难免两败俱伤,只剩半口气的瓦岗还有什么可怕?窦氏却不似李渊这般笃定,相反面色更加严峻:“倘若他们不曾两败俱伤,而是两下合兵又待如何?”
盛唐风华 第七百八十九章 肝胆(五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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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这话的不是爱妻,李渊只怕当场就要发作起来,至少也要斥骂一顿再说。说话之前能不能先想清楚,宫禁重地天子面前,岂能信口开河?也不想想,这种事怎么可
能发生?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乃是古训,搞不好还会两败俱伤同归于尽。哪有二虎狭路相逢最后合成一股的道理?宇文化及和李密素来不睦,尤其在李密得世家暗中相助辅佐杨玄感造反之后,两人就更是势同水火。如今宇文化及弑君称帝,不可能再向他人屈膝。绿林响马与朝廷官军
,天生就是仇家对头,何况两方首领又都不是能屈居人下之辈。这样的两支人马又怎么合作的来?又如何组成联盟?不过李渊也知道自己夫人绝不会信口开河,如此言语必有所本,看向妻子的眼神中不免多了几分疑惑。窦氏道:“这话自然不是我说的,而是九娘说与我听,说这话是听乐
郎君所讲。”李渊冷哼一声:“真是个长不大的小女娃!随便说一句便要说与大人知晓,这哪里像公主做的事?看来是该找几个人,好好教授礼仪才行。否则日后怕是还不知道要闹出什
么笑话!”窦氏道:“圣人可以不信九娘也可以不信阿乐,但是此中利害不可不察。连徐乐那等武夫尚且知道居安思危,何况圣人身系万民根本,就更不能掉以轻心。妾身不懂军政,
却也听圣人讲过,多算胜少算败,况且徐家的运气很多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李渊没再说话,微合二目沉思不语。窦氏看着夫君的模样,忽然放轻了语气,以极低也极温柔的语气说道:“陈年往事不必提起,今日夫君且饶他这一遭,也算对得起故人
。从今以后徐乐就只是徐乐,故人之事不必再提也不用再多考量。他若再做了错事,也不用手下留情,按照律例裁断就是。”
书房内一片沉寂,李渊许久没有开口,窦氏也不再言语,就那么看着丈夫,等待他做出最后的决断。终于,房间内响起了低沉又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他是他,卫郎君是卫郎君么……这话说易行难。还有许多老人在世,他们都知道徐李两家的交情,也知道徐家的赫赫战功。若是朕薄待功臣子孙,他们又该如何想?毕竟
徐家当年对李家有大功,不念旧事说不过去。倘若徐乐知道自家祖上的功勋,心中也会对朕生出怨怼。”“往事不可追,何况李家不曾亏欠徐家什么,徐乐又怎会念念不忘?至于当年那些老人理应明辨是非,不至于因为这事就对陛下生出不满。再说阿乐不是糊涂人,也不至于
听了几句闲言碎语就在陛下面前胡闹。”“往事不可追……果真不可追么?”李渊重又陷入沉默,他那出名的钝重性子,此时似乎又发挥了作用,让他整个人的反应都显得十分迟钝,许久不曾开口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种沉默中,徐乐与李世民来到了御书房外。两人到了这里自然得下马,徐乐不用人吩咐便自解了兵器,随着李世民进入书房中参拜。望着徐乐满身浴血的狼狈模样,李渊精神略一恍惚,似乎在徐乐身上看到了另一
个人的影子,不过随即就恢复如常。窦皇后见徐乐的情形,却皱起了眉头。
“阿乐,你受苦了。你也是咱们李唐大将,怎么搞成这副狼狈模样?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李渊摆了摆手:“有话慢慢讲吧!阿乐,朕自问待你不薄,你又为何如此?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朕思来想去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正好说给朕听听。”
徐乐看着眼前这对夫妻,目光清澈如水,没有半点惭愧或是悔恨之意,仿佛刚刚做了一件小事,正准备说与自家人知晓。既不居功也不衔恨,心思全无波动。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的人,自然不会真的没有怨恨或是愤怒。不过徐乐很清楚,这次连窦皇后都惊动了,已经算是把事情闹到了极处。李渊肯下旨罢斗,算是给彼此一个落场势,若是自己穷追猛打不依不饶,那么就只剩下兵戎相见这一个结果。他并不怕厮杀,但是不想打糊涂账,自己和李家不管是战是和,总得弄个明白,为了这点事就
闹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对谁都没好处。自己确实可以带着人马另投明主,也相信不管到了哪里,都会被奉如上宾。可是天下虽大,又有几个李世民?高官厚禄厚币重赏随处可得,这么一个投契好友又去哪里寻?是以不到万不得已,徐乐也不想离开李渊,至少不想失去李世民这个朋友,更不想和他兵戎相见。既然如此现在就没必要吹胡子瞪眼睛,故意把事情搞砸。再说真要是
翻脸,也不需要摆出什么态度,直接动手比什么都好,何必惺惺作态?看他一语不发站在那里的样子,窦氏又是一声叹息,语气中满是责备之意:“阿乐你这孩子处处都好,就是这脾性一定要改一改。本宫不知你为何发脾气,但是你且想一想
,圣人对你如何?换做他人这般胡作非为,此刻还能站在这里讲话?现如今你倒闹起脾性,这又是从何说起?”
“武人都有脾性,若是性情谦和顺遂,多半就难以在武人中出头。至少不会成为阿乐这样的猛将。”李渊这当口接过话来,开口为徐乐申辩:“朕身边这许多大将,又有哪个没有脾气?梓童不曾与他们打交道,不知这些杀才到底是何等模样。若是与他们说上几句话,或是
与他们议什么事,保准把你气得想要拔刀杀人。”他说了个笑话,紧接着话锋一转:“是以坐天下不止要讲情分更要讲法度,若是人人都凭仗武艺以及战功就不把律法放在眼中,这天下也就不成其为天下,咱们大唐的江山也难逃分崩离析的下场。杨广之败便在于他过分骄纵武人,让那些骁果军成了骄兵悍将,有恩无威震慑不住群雄,最终养虎为患反噬己身。此乃前车之鉴,朕绝不可重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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