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君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闲听落花
唉,今儿这场事,有点儿大。
三娘子李清柔是在曹府被掐醒,又请太医诊过了脉,才由曹三娘子带着几个老成婆子,送回到长安侯府。
忠勇伯府三娘子孙妙娘,则是由她二姐,曹家二奶奶孙巧娘带人送回去的,至于忠毅伯府二娘子高桂英,曹家大太太林夫人亲自出面,将她送回忠毅伯府。
整个曹家,忙了个人仰马翻。
李清柔被直接抬进了陈老夫人的荣萱院。
张夫人瞪着李清柔被掐的通红发紫的人中,心疼的一迭连声的吩咐请太医。
二奶奶曹氏吓的手指尖都是凉的,这是在曹家出的事儿!竟然在曹家出了事儿!
李清柔从进了荣萱院,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曹三娘子被吓飞的魂魄已经回来的差不多了,临出府前,又被太婆吴老夫人耳提面命交待了半天,至少看起来镇静多了,对着陈老夫人和张夫人,将前后经过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陈老夫人听的脸色铁青,紧紧抿着嘴,呼吸都有些粗重了。
“竟然闹到你们府上,还闹成这样,唉。”张夫人看了眼一脸怒气的陈老夫人,先开了口,“老二媳妇,你跟三娘子走一趟,先替我跟吴老夫人陪个礼。”
张夫人吩咐了二奶奶曹氏一句,又看着曹三娘子道:“今天都乱着,明天我再过府,给老夫人陪礼。”
“夫人言重了,都是我和四妹妹待客不周,不敢当。”曹三娘子瞄着二奶奶曹氏,深曲膝以示不敢当。
张夫人只怕要致个歉意,这话太婆交待过她,至于怎么应付,太婆让她只看着她二姐就行。
“要不要往忠勇伯府和忠毅伯府也走一趟?”二奶奶曹氏先应了一声,又看着张夫人问道。
“走一趟吧。”张夫人神情中透着丝丝疲惫。“多挑几样东西。”
“是。”二奶奶曹氏曲膝应了,使了眼色给妹妹曹三娘子,两个人一前一后退了出去。
“阿娘。”李清柔痛哭了一阵子,总算能说出句话了。
“哭什么哭!”陈老夫人猛的一声吼,“一根银筷子,泼了杯茶,就把你吓成这样了?丢不丟人哪?啊?你哪还有脸哭!”
李清柔猛的呃了一声,撇着嘴刚要再哭上一场,转眼瞥见她太婆脸色铁青,目光狠厉,刚涌上来一半的委屈戛然而落。
“柔姐儿还小……”
“小?那个比她还小半年呢!小什么小?”陈老夫人极不客气的堵回了张夫人的话。
张夫人垂下眼皮,不敢说话了。
“你爹,你娘,你太婆我,哪一个不是血里肉里杀出来的,养了个你,怎么能没出息成这样?
不就是一根银筷子?就是刀子又怎么样?杀了人又怎么样?你还没死呢,你怎么不跟她打?你不能把刀夺过来,你不能杀了她?
人家拿刀,你就往那儿一瘫,叫什么事儿?嫌人家杀的不便当是吧?啊?就等着人家来杀你?”
陈老夫人越说越气。
“就算不冲上去,你怎么不逃?刀还没砍到你头上呢,你往那儿一瘫算什么?啊?你说你怎么没出息成这样?”
陈老夫人气的一巴掌打在李清柔头上。
李清柔想哭又不敢哭,挪了挪,一头扎进张夫人怀里,闷声抽泣的浑身抽抽。
“阿娘,您消消气,阿柔,还有三哥儿他们,跟咱们那时候不一样,三哥儿连杀鸡都不敢看,连二哥儿都是,咱们那时候,那不都是逼出来的?”
张夫人搂着李清柔,看着陈老夫人道。
“都是惯的!这是好事?这不是好事儿!你看看这事儿,这从头到尾,她倒比柔姐儿更象李家人,这都是你惯的!”陈老夫人怒气上冲,把炕几拍的啪啪乱响。
“阿娘,那一个,谁知道是怎么长大的,你看看这手段,不一定没杀过人,柔姐儿跟她不一样。”张夫人叹了口气。
“唉!”陈老夫人呆了片刻,晦暗上涌,压过怒气,忍不住长叹了口气,“我就是怕这个,就是怕她是个不知道怎么长大的,你看看,你看看这,怕什么就是什么吧。
唉,算了算了,我不说了,反正,接她回来,是皇上发话,不拘着她,让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也是皇上的话,她闹出什么事儿,那也是皇上的事,不是咱们的事,我不管了,不管了!”
陈老夫人往后靠在靠枕上,神情疲倦。
张夫人垂着眼,搂着李清柔,轻轻拍着她,见她情绪平复下来,叫了几个稳妥的婆子进来,扶着李清柔到旁边暖阁里歇着。
“那是个真能杀人的。”看着婆子扶着李清柔出去了,陈老夫人长叹道。
“阿娘,别管她了,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皇上也发过话了,她真出了什么事儿,也不是咱们的事儿,您就别管她了,您也管不了,咱们只管过咱们的日子。”张夫人神情平和中透着晦暗,看着陈老夫人劝道。
“唉,好!这些年,得亏你常劝着我,行,听你的,不管她了,咱们只管过咱们的日子。”陈老夫人再次长叹。
……………………
曹府里这场事儿,从曹府一路鸡飞狗跳到太医院。
先是曹府请太医过府,再请了太医送到长安侯府忠勇伯府忠毅伯府,接着长安侯府请太医过府,再请了太医送到忠勇伯府忠毅伯府,忠勇伯府也请了太医,也请了太医往长安侯府去……
一群太医骑着马坐着车,在曹府、长安侯府忠勇伯府忠毅伯府之间,转着圈儿跑。
热闹成这样,一群太医头一圈儿没跑全,皇上和太子自然就都知道了。
在曹府里,当然不能象在大街上那样盯的一丝儿不落,为了尽快查清查明,谢泽吩咐小厮去请王舲过来。
王舲离开长安侯府,刚和霍文琳分开,马车就被谢泽的小厮石南拦住,换了辆车直奔东华门。
谢泽等在离东华门最近的紫宸殿偏殿里,石南带着王舲,径直进了偏殿。
王舲不用谢泽问,就从霍文琳给了李苒一个荷包说起。
她觉得后面孙妙娘那场发作,跟那个荷包有关,荷包这事不能不说。
从荷包一口气说到她和霍文琳送李苒到长安侯府门口,李苒如何淡然自若,半点不用她和霍文琳安慰,倒是安慰了她和霍文琳一路子。
谢泽面无表情,只在听到孙妙娘那几句贪生怕死时,眼眶似有似无的缩了缩。
王舲一口气说完,谢泽嗯了一声,仔细看了看王舲的神情,见她没什么事儿,招手叫进石南,吩咐石南送王舲回去。
看着王舲出偏殿上了车,谢泽转到和偏殿只隔了一道镂空木隔断的正殿。
正殿里,太子坐在靠近偏殿的扶手椅上,迎着谢泽的目光,眉毛挑起,一脸说不清什么表情的表情,片刻,哈了一声,猛拍了下椅子扶手,一边按着扶手站起来,一边挥手示意谢泽,“你赶紧去跟阿爹说一声,这一会儿功夫,已经打发人来催过两趟了。这小妮子。”
谢泽欠身应了,退了几步,出紫宸殿,往延福殿过去。
太子看向站在一旁的霍文灿几个。
迎着太子的目光,霍文灿先噗的笑出了声,“还把裙子掀起来,这姑娘太促狭了,还得问一句算不算贪生怕死,真有意思。”
“那荷包,是你让你妹妹送给她的?”太子斜着笑的眉飞色舞的霍文灿,突然问道。
霍文灿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神情尴尬起来,“是。那回,我看她从靴筒里掏金页子,实在不雅相,哎,你们府上也太不上心了……”
“你还往我身上抱怨?我不是跟你说过,让你别再多管闲事,你看看你又惹出事儿了吧!”李清宁呆了一瞬,气的忍不住怒目霍文灿,一口怼了回去。
太子从霍文灿斜向李清宁,片刻,哼了一声,移开目光,“小丫头吵吵闹闹而已,行了,都别看热闹了。
曹茗替我往忠勇伯府和忠毅伯府走一趟,跟两家老夫人说一声:都是娇养长大的小姑娘,受了惊吓一时失态,不算什么大事,不必过多责备。”
曹茗忙欠身答应,退后几步出去了。
霍文灿两根眉毛抬的老高,和李清宁对视了一眼,想笑又赶紧抿住。
太子这话,竟然是让两家府上别多责备他们家小娘子,这可就有意思了。
暖君 第29章 压压惊
曹府里,吴老夫人亲自坐阵指挥,刚刚人仰马翻的忙完一圈,三爷曹茗急匆匆回来,急匆匆到吴老夫人面前,低低说了太子的话。
吴老夫人打发走小孙子,沉默片刻,打发人赶紧去赶刚刚出去的曹二奶奶,告诉她忠勇伯府和忠毅伯府现在最好别去了,先回去长安侯府,以后去不去,等她们府上三爷回去再说。
打发人赶紧去挑几样礼物,又嘱咐了一句,多拿些过来,她要亲自过目,再打发人去看看大太太林夫人到哪儿了。
打发人去给大老爷递话,让他立刻去寻一趟长安侯李侯爷,就说招待不周,替三姐儿四姐儿当面陪个礼,别的不用多提,当然,这会儿,他也不知道别的。
几个婆子抬着一堆东西过来,吴老夫人亲自挑好礼物,再赶紧打发人带着礼物去迎大太太,让她赶紧去一趟长安侯府,替她给陈老夫人和张夫人好好陪个礼,只说招待不周,多关心关心三娘子怎么样了,其余不必多提。
再打发人去看看二奶奶孙巧娘从忠勇伯府出来没有,要是没出来,别惊动,离远些等着,要是出来了,就让她赶紧回来。
又一通人仰马翻、一趟一趟的把人打发出去之后,吴老夫人无滋无味的抿着茶,等着各处都有了回话,一切妥当了,才松了半口气。
提着颗心侍候在旁边的杨嬷嬷瞄着吴老夫人的脸色,也跟着松了半口气,这才敢陪笑道:“怪不得那府上陈老夫人总说要看着她,看紧她,这位姑娘,可真是……”
杨嬷嬷有点儿不知道说什么好,干笑着,低低啧了几声。
“这孩子多好呢。”吴老夫人眼睛微眯,先赞叹了句,接着,带着无数惋惜叹了口气,“可惜有那样的身世,要不然,娶回来给小三当媳妇多好。”
杨嬷嬷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一反应过来,两只眼睛就瞪圆了。
吴老夫人斜着她,“瞧你这样子,跟了我大半辈子,怎么还这么没眼光?你瞧瞧这孩子,多聪明呢,又大气,长相气度更好,看看这手段这胆识,唉,倒是小三配不上她,哪一头都配不上。”
杨嬷嬷眼睛是不可能再瞪大了,只好抽了口凉气。
她们家三爷以后是要当家主,是要撑起整个曹家的,三爷这媳妇,老夫人从七八年前就开始挑了……
好吧,她这眼力儿跟老夫人比……跟老夫人那肯定没法比。
这位姑娘……
也是,这一场事,这打脸打的,多痛快呢!
“话又说回来,”慢悠悠抿了半杯茶的吴老夫人,声音悠悠慢慢,“那样的身世,那又怎么样?这孩子多好,这个事儿,也不是不能想想。”
杨嬷嬷不停的眨着眼,想着那位姑娘,片刻就想远了:都说那是个不好侍候的主儿,不过,照她的小眼光,那姑娘明理得很呢,只要明理,那就好侍候!
……………………
谢泽禀报了前因后果,以及该有的细节,退出延福殿。
皇上沉着脸,站起来,走到大殿门口,负手站着,好大一会儿,低低叹气道:“明水啊,当年,朕真是虑事不周。
乐平当年,不过是个十七八岁、娇养长大的小姑娘。唉,朕当年,过于苛求她了。”
长安侯李明水站在皇上侧后,垂着头,一言不发。
“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就是朕……”皇上的话顿住,微微昂着头,出了好一会儿神,长叹了口气。
大殿内外安静无声,皇上又站了一会儿,跺了跺脚,一边转身往殿内进去,一边笑道:“这小丫头不简单,真不怎么象你闺女,这份莽撞你有,可这份急智,你没有!”
李明水转过身,跟着皇上往殿内走,还是没接皇上的话。
皇上坐到榻上,接过内侍奉上的茶,抿了一口,再次笑起来,“这小丫头,她还把人家裙子掀起来,还问算不算贪生怕死,她怎么知道吓狠了就尿裤子?难道她也吓尿过?
说起来,明水,吓尿这事,你可有过两三回。”
“就一回。”李明水闷声辩解了句。
“两回!朕记的清清楚楚。你说,这小丫头遇到什么事儿吓尿过?会不会跟你当年一样?”
“不会,她进京城前,没出过善县那间小院。”李明水答的干脆。
“也是。啧,这小丫头真不错,比你聪明多了,要是个儿子,指定能把你们李家发扬光大,可惜是个女孩儿,这丫头这份聪明刁钻,真是一点儿也不象你。这丫头真不错。”
皇上啧啧不已。
李明水垂着头,不说话了。
“你去挑几匣子点心,多挑几样,带给小丫头,和她说,就说朕的话:让她多吃几块,压压惊。”
皇上啧啧了几声,再次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吩咐李明水。
李明水垂手应是。
……………………
李苒回到翠微居,歪在炕上,心不在焉的看着本书,等着这件事的后续。
今天这事,肯定不能算小事,这府里,还有府外那些人,肯定会有所反应。
要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那她这心里,就彻底没底了,而且,要是那样,只怕是只能说明,她的处境极其不妙。
早上送走李苒,秋月往荣萱院跑了一趟之后,就没再出去。
李苒没到正午就回来了,秋月虽然觉得姑娘回来的太早了,不过,这位姑娘是个怪物,她早就确立了不管怎么反常的事,在这位姑娘身上都是寻常这个认知。
所以,秋月压根没意识到出事了。
整个翠微居,一片岁月静好。
临近正午,长安侯李明水突然进了翠微居。
秋月直着两只眼,看着她们家侯爷一只手里托着一摞子七八个点心盒子进来,看着她们家侯爷将高高一摞点心盒子放到李苒面前的炕几上,看着她们家侯爷一脸淡定的对李苒说了句:“这是皇上的赏赐,皇上说,让你多吃几块,压压惊。”
再看着她们家侯爷出了垂花门,走的远到不知道哪儿去了,秋月才恍然意识到,这位姑娘从她们家侯爷进来到出去,自始至终挺直上身端坐在炕上,一动没动过!
秋月猛一口气抽上来,从垂花门下一口气冲进屋里,看着已经将七八个点心盒子摆成一片,全部打开,正伸着头,挨盒拿一个咬一口的李苒,到嘴的话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侯爷都没说什么,她有什么好说的?
侯爷为什么来了?不对,是,那一堆点心是皇上的赏赐?侯爷怎么说的来着?压压惊?
难道,出什么事儿了?
秋月总算真正反应过来了。
正好也到中午吃饭的时辰了,秋月直奔大厨房。
大厨房里一派神秘兮兮的热闹。
吃饭的仆妇丫头一个个食不知味,头抵着头,嘀嘀咕咕压着声音,兴奋的议论着自己听到的知道的只言片语。
秋月饭都没顾上吃,到处打听听话,总算听到了大致经过:
住在她们翠微居的那位姑娘,在曹府做客时,差一点杀了忠勇伯府三娘子和忠毅伯府二娘子。
她们家三娘子吓的当场晕倒,忠勇伯府三娘子不但晕过去了,还把一条裙子尿的湿透,忠毅伯府二娘子也是湿透了一条裙子,都是抬回去的。
秋月一边听一边抽凉气,一口接一口抽了一肚子凉气,虽说没吃饭,却也饱了。
秋月呆呆怔怔的想着侯爷手里那高高一摞点心盒子,和侯爷那几句话:
这是皇上的赏赐,皇上说了,多吃几块,压压惊。
皇上这点心,是不是送错地方了?
压惊这话,侯爷是不是听错了?要不就是她听错了?
秋月觉得她很晕,晕的有点儿透不过气,赶紧找了个凳子坐下。
周娥跟秋月差不多时候听到的信儿,当然她听到的,比秋月详细多了,前因后果,几处细节,都是全的。
周娥听的眉毛高抬,好半天才落回去。
回到翠微居,周娥在廊下站了一会儿,将上房帘子掀起条缝,看着听到动静,看向她的李苒。
周娥目光下落,仔细打量着李苒的胳膊、和李苒拿着书的手。
李苒等她打量完,再迎上周娥的目光,微笑道:“是那两只太蠢。”
周娥眉毛挑起,片刻,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放下了帘子。
李苒往后靠回靠枕里,挪了挪,坐舒服了,从炕几上的点心盒子里拿了块点心咬着。
皇上赏过来的这一高摞点心,完全在她预想之外。
可有了这一厚摞点心,这府里,和这府外的安静无声,就完全在预想之内了。
赏给她点心压惊,还让她多吃几块,这不是压惊,这是让她长力气的吧?
这位皇上,是变相的告诉她,他认为错不在她,还是,这也是恶作剧?
这是个不好以常理推测的皇上。
……………………
谢泽很晚才回到他那座将军府。
进了府门,谢泽沉着脸径直往后园过去,一直走到湖边,沿着湖慢慢走了半圈,从九曲桥上了深入湖中的水阁,坐在水阁前的平台上,让人送了酒,在寒风中,一杯接一杯,直喝到后半夜,才醉的步子踉跄的回去歇下。
暖君 第30章 旧衣新朋
第二天午后,李苒抱着她那件老银色斗蓬,出了长安侯府。
现在的长安侯府,满府下人,看到李苒,头一个念头是退避三舍,实在避不开,一个个恭敬的不能再恭敬了。
这位姑娘可是差点杀了两位伯府小娘子,连句责备都没领受的存在。
不但没有半个字的责备,皇上还赏给她一堆点心,还让她多吃点儿。
这么个主儿,惹了她不高兴,一刀捅了她他们,十有**,死了白死。
白死可犯不着。
周娥照例跟在李苒身后,瞄了几眼李苒怀里抱着的斗蓬,照例一句话没有。
这位姑娘心里有数的很呢,可是她抱着这斗蓬干嘛?
李苒先溜达到玲珑坊,看她转弯往玲珑坊过来,几个婆子急忙去请当班管事。
李苒踏进玲珑坊门槛时,管事已经一溜小跑迎出来。
今天当班的还是那位俞管事。
李苒迎着俞管事微笑道:“麻烦您看看这件斗蓬,这里有茶渍,能洗吗?还有这里,钩脱丝了,能补一补吗?”
俞管事接过斗蓬,抖开看了看,和李苒笑道:“姑娘这件斗蓬,这老银色最不经洗,一沾了水,这些绣线的颜色只怕就要晕染开。
小号正好新进了一样酡颜料子。素纹的料子,就好看的不得了,绣了花反倒糟蹋了。要不,把这个面子拆下,换新进的酡颜料子怎么样?”
李苒一听就明白了,这就跟奢华高定从来不考虑下水洗这个问题一样,她这件斗蓬,也是不能洗的。
象李清柔这样的贵门小娘子,在府里不见尘土,出门就是车子,象这样的衣服鞋子必定都是干干净净,根本不用洗。
可象她这样,整天甩开两条腿到处跑,这衣服就脏的快了。
是不是象她这样到处走脏了衣服,比没出门就上车,两只脚从来不沾尘,还要费钱?
“照你说的这么换,得多少银子?”李苒直接问道。
“素纹不绣花极便宜,连工带料,十两银子就够了。”俞管事忙笑回道。
“嗯,那就照你说的换吧。”李苒从霍文琳送给她的荷包里,捏了两根卷成小棍子的金页子出来,“你称称够不够。”
“是。”俞管事忙接过递给一个婆子,瞄着李苒那只荷包笑道:“这是小号前儿刚出的新鲜样子,姑娘要是喜欢这样的,老沈,再拿些过来。”
俞管事一边说,一边给沈婆子使了个眼色,沈婆子领会了,来去极快的托了一托盘的香袋,扇套,荷包等等过来,送到李苒面前。
俞管事先拿起只莲花香袋,和李苒笑道:“这只香袋,里面放些香丸,或是香口丸,都很合适,这是最新的花色样式。这京城的小娘子,最爱用的就是香袋。”
“多谢。我不喜欢身上有味儿,也不吃香口丸,用不着香袋。”
李苒听明白了俞管事的意思,这是教她要戴要用哪些东西呢。
不过,她从来不跟潮流随大众。最初是无能为力,她一直穷极了,后来不穷了,可她对潮流早已经没有半点兴趣,也早就习惯了我行我素。
“这个太小了,有比这个再大些的吗?”李苒挨个扫过托盘里的东西,拿起只荷包问道。
俞管事忙陪笑道:“再大就不够秀气……小妇人糊涂了,姑娘想用多大的?这些小东西,现做也容易得很,不过两三天就好了。”
“有这两个大吧。”李苒托起霍文琳给她的那只荷包,掂量了下,不能再大了,再大就太沉了。再掂量了下,李苒放下荷包,在腰间圈了下,问道:“能不能做成长条的,可以系在这里,中间隔开,这样能多放些。”
“那倒不难。”
俞管事是个极明白的人,李苒略一比划,她就明白了,这位姑娘是照着能多带金页子要的,看样子根本没考虑什么好看不好看的事儿。
她要的,这不叫荷包,得叫褡裢了。
想着上一回李苒满身摸金页子的场面,俞管事暗暗叹了口气,这位姑娘这份孤单伶仃,她不敢再多想,再多想,眼泪就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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