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皇帝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破烂侯
无数嘴生獠牙的恶鬼附体在白骨之上,美丽的永夜花涌出殷红的血液,洁白的沙粒化为腐臭的烂泥,恶鬼们利爪如刀,踩踏着鲜血横流的泥土,不断朝他们冲来。
而比恶鬼更为致命的东西,还在昏暗的天空中盘旋。
那是没有人亲眼见过的东西,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巨大生物。
龙,一条活生生的龙。
没人能说清这条龙有多大,他的身体潜藏在厚重的云层里,巨大的头颅只在云层便浮现三分之一,他的眼睛爆发出烈焰一样的光彩,漆黑的鳞甲在雷电的照耀下暗光熠烁,即使是骄傲的龙族罗天凌,在更为古老的龙族面前也不禁双肩颤抖,如此庞大的本体不是他可以抗衡的。
“你是谁?”
罗天凌朝着天空发出绝望的呼喊,但龙却没有回答它,龙的神态是威严而冷漠的,罗天凌可以看清他古树一样的双角,看清他鳞片间纵横的纹路,但他永远无法看清龙的内心。
龙沉默着,布满逆鳞的白色颈部,微微泛起红色的光,这道光起先微弱如星火,但很快就如岩浆一样炽烈,火焰在古龙的皮肤下奔涌,迅速抵达龙牙交错的巨口,在没有任何示警的情况下,这条龙向罗天凌喷出了龙息。
龙息,足以燃尽一切的滚烫火焰。
龙息像洪水一样从天空中倾泻而下,恶鬼与永夜花在片刻之间化为灰飞,流淌在泥地上的血液全部被蒸发,形成淡红色的血雾,而舞木——存在于罗天凌幻觉中的舞木不顾一切冲向火焰,徒劳地抵抗巨龙的神威。
“停下!舞木!”罗天凌狂吼。
但这个“舞木”没有听从罗天凌的劝阻,他头也不回地冲进龙息烈焰,只在一瞬间,心神动摇的一瞬间,“舞木”就被火焰彻底吞没了,什么都没有留下,就连骨头也被烧得一干二净。
“舞木,不要死啊!”
罗天凌绝望地咆哮着,声音嘶哑得像失去伴侣的猛兽,他古井一般的双眼泪如泉涌,整个身体因为痛苦而产生强烈的痉挛,他根本不知道舞木是不是还活着,此刻他破碎的内心里,只剩下狂怒和复仇。
“那就一起死吧!就算是同族先祖也要给我死!”
疯狂的罗天凌猛然举起双手,无穷无尽的力量从天空和大地汇集,他的长发无风自动,一双眼睛被磅礴的力量染成闪闪发光的金色。
罗天凌要突破**的极限,催动天地之力进行龙化,这对于其他龙族或许是最轻松不过的事情,但对于罗天凌却是要拼上性命的。
舞木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峻,他闷哼了一声,果断以掌为刀,重重击打在罗天凌后颈——他要把罗天凌击晕,正在召唤天地之力的人,**是极为脆弱的,只有让罗天凌失去神智,才能打断他的龙化,让他从幻觉中抽身。
方法简单粗暴,但的确有效。
罗天凌身体一颤,立刻发出痛苦的shēn yin,他身体的龙化现象顷刻消散,天地之力失去依附的中心,在罗天凌的体表升腾并消散,数千点荧火一般的晶体飘散在半空中,就像空中逐渐陷入沉睡的萤火虫。
罗天凌终于回复了神智,他金色的眼睛此刻澄澈如水。
天衍皇帝 第一百零九章 交易(六)
第一百零九章交易{六}
“舞木,要活下去啊……”罗天凌轻声说着,然后重重跌倒在地。
“当然!我们都会活下去!”舞木牙关紧咬,一把扛起昏迷的罗天凌,引起罗天凌幻觉的原因难以确定,但直觉告诉他,不能继续留在碑林,慕氏城主的用意难以揣测,他也没有时间去揣测,对舞木来说,保住罗天凌的性命,是如今最重要也最急迫的事。
“果然是啊,秘术竟然在你身上毫无作用。”
一个阴郁而冷淡的声音响起,先前站在祭灵台顶端的黑袍男子,如鬼魅一样出现,挡在奔跑的舞木身前,他饶有兴味地打量舞木,仿佛注视一只新奇的动物。
“是你搞的鬼?”舞木把罗天凌轻放在地,右手紧握着曌世剑,他的脸上有使人放松的笑容,眼睛里却是渴望鲜血的浓重杀意。
“你有双狼崽子的眼睛,”黑袍男子似笑非笑,“很久以前,我见过一个人,他的眼神跟你一模一样,但他应该已经死了。”
“朋友,你是谁?”舞木将剑握的更紧,在这个距离,他有十成把握一击致命。
“我?我是身带神血的人,海巫神的后裔。”男子掀起长袍上的兜帽,露出一张英俊但苍白的脸,还有那双颜色黯淡的古怪眼睛。
“金陵城主慕云生?”舞木剑眉紧皱,“你出动近侍把我们请来,又操纵秘术蓄意加害,难道是觉得这种游戏很有趣?”
“的确很有趣,”慕云生不紧不慢地回答,“但我没把它当成游戏,这是一个试探,你们想跟我做生意,我当然要看你够不够资格——顺便说一句,让你朋友致幻的不是我,是永夜花。”
“永夜花?”
“不错,是永夜花,它可以吸收许多奇怪的力量,如果没有太阳石压制,就会让人陷入疯狂,看到一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
“不属于这个时代?”舞木眉头皱得更紧,“什么意思?”
“以后你会懂的,”慕云生眨眨眼,“但现在,你没必要懂。”
“你说话的方式很有趣,”舞木笑了,“那生意呢?还有必要谈么?”
“本来是有必要的,但我又觉得有些累了。”慕云生也跟着舞木笑了,望向自己身后的道路,那条狭窄的卵石的小径上,一队黑甲武士正在铁衣的带领下阔步赶来——原来金陵城主是只身前来,他并没有通知自己的侍长铁衣。
“现在不谈,什么时候谈?”舞木也盯着那队侍卫,城主的表现让他脑中寒芒一闪,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又无法立即理清。
“不用急,该来的总会来。”慕云生的回答语意模糊,说完话,城主又从怀中掏出一块造型古朴的玉玦,抬手递到了舞木手边:“欢迎你们来到双生岛,这块玉,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
“见面礼?”
“不错,见面礼,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语落,慕云生将兜帽再次带起,头也不回地走向侍长铁衣。
“备我的马车,送两位客人回船。”慕云生低声下令。
铁衣微微地怔了一下,眼睛看向花丛中的舞木,舞木对中年侍长颔首致意,然后开口向慕云生发问:“城主,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
“明天清晨,”慕云生回过头,“你们的船上,可有顶尖的猎手?”
“当然有。”舞木点头,脑中浮现出李海龙的样子。
“那就请你带上猎手,参加双生岛的血饮之仪。”
“主上!”侍长铁衣脸色一变,“血饮之仪,怎么能让外人参与……”
“这是城主的意思。”慕云生冷冷地回答,眼睛看着昏迷在地的罗天凌:“舞先生也是船上能主事的人么?”
“是,”舞木回答。
“那就好,”慕云生点点头,“明天请让他留在船上。”
“为什么?”
慕云生不回答,脚步如风,绝尘而去。
水稻和小麦,是双生岛最重要的农作物。
在双生岛腹地,有一片广阔的平原,岛上七成的米面,都在平原的良田中产出,而岛民们引以为傲的金陵大城,正是处在这片肥沃土地的尾端。
现在正值秋季,是割取水稻,播种冬麦的收获时节,但田间劳作的平民都苦着脸,今年的收成实在不如人意,岛上遭了两次旱,前月又打了几场雹子,给大家族纳完税粮,恐怕家家户户都要挨饿了。
“可怎么活哟……”
一位老汉仰起头,擦了把额上的汗,一辆华贵的马车恰在此时飞驰而过,吓掉了老汉手里的镰刀。
“说是岛上来了外人,不会就在车上吧?”
老人努了努嘴,拾起镰刀,继续“唰唰”地割取稻杆,那辆银色马车则继续风驰电掣,转眼间就驶进了断流城高大的南城门。
车上的确是舞木和李海龙,南门所属的区域,是贵族与富人居住的繁华城区,闷在车里的李海龙,动手掀起了锦缎的车帘,他望着方正的房屋,热闹的街市,还有低头走路的行人,脑子里居然有些恍惚。
他想起了东陆的繁华城市,还有大理靠海的天海城,他的第二故乡,也是结识罗天凌的地方。
秋天的天海城,正是宁谧美丽的季节,街上的梧桐树落叶了,桥边的木芙蓉正在盛开。阳光温暖的清晨,能听到画眉在屋顶聒噪,挑着红糖果子的货郎已经开始叫卖,而欢饮达旦的少年才刚刚走出酒肆,骑上系在树边的白马。
多好的天海啊,只要有一阵温柔的风吹来,桂花就会落满双肩。
“什么时候能回去呢?”李海龙道,“变成响当当的大人物,然后衣锦还乡!”
身边的舞木笑了,伸手拍拍李海龙的肩膀:“龙爷,别发梦了,我们到地方了。”
马车果然停了,停在历代金陵城主的府邸前。
这座恢弘的建筑依附着海崖兴建,海崖有山势高低,而城主府也循着起伏的地形,划分成上中下三个部分。
地势最低的下方,与城主府大门持平,这里是所有士卒操练的校场,四周为下人寝食的住所。每一天的清晨,侍长铁衣都要在校场上检阅近卫,城主府总管朝酒茗,则会在下人住处奔走训示,好让手下的侍臣们都能各司其职,各尽其责。
天衍皇帝 第一百一十章 血弑之祭(一)
第一百一十章血弑之祭{一}
地势次高的中部,是城主府的会客厅,也是金陵城中最大的议事厅,遵循古例,城主每年至少要召集双生岛大族三次,在厅中参议政事。他们会改动政策,制定税赋数量,以确保双生岛政通人和,以确保贵族们,能永远掌握双生岛的统治大权。
会客厅的上方,水气澎湃的危崖之上,就是城主慕云生的书房与寝宅,这座规模不大的精巧建筑,绝不容许任何人随意踏足。日常的打扫和侍奉,都由朝酒茗一人包办,就连城主使用的蜡烛和灯油,都要由总管亲自采买。
看到这样鬼斧神工的建筑,虽然舞木和李海龙也是见过世面的,但都是微微一怔,负责接引的朝酒茗则微微一笑,出声提醒舞木:“主上在等你们呢。”
“啊,抱歉了。”舞木歉意一笑,收敛神态,和李海龙一同跨入城主府。
金陵城主慕云生,早已在校场边的高台上等待了。
年轻的城主身穿一身华美的朱红大袍,当舞木和李海龙走上观礼台,他立即轻轻抬起袍袖中的右手,缓缓地开了口:“舞先生,我送你的见面礼,可还合你的心意?”
“喜欢得要命。”舞木脸上露出笑容,眼睛看着慕云生身后的一副彩画,这幅用细笔勾勒的工笔美图,刻画着一位站在云端的美丽女神,这个女神口中吐出袅袅雾气,双手带起不羁的狂风,沉默地注视着大地上的千万生灵。
“这就是海巫神么?”舞木眨了眨眼,想起朝酒茗说过的话。
“不错,正是海巫大神,”慕云生轻声回答,“也就是我的先祖。”
“那今天的血弑之祭,就是祭祀海巫神的仪式吧。”
“不,天命祭才是祭祀海巫神的仪式,血弑之祭,是祭祀我另一位祖先,也就是海巫大神的亲兄,金陵城的初代城主——慕开。”
慕开,一个早已消失在时间中的男人。
数百年前,正是他带领众多追随者登陆双生岛,并在与世隔绝的岛屿上兴修水利,开垦良田,建立起双生岛最初的统治体系。他是金陵城的创造者,双生岛平民的保护人,比起虚无缥缈的海巫大神,这个坚毅果敢的男人,才像一个真正杰出的领袖。
血弑之祭,就是对这位领袖的永恒颂歌。
但这支颂歌,却不是每个人都资格高唱的。
事实上,这场被分为舞乐和取血两部分的特殊仪式,一直是专属贵族的内部活动,长久以来,没有一个平民能享有参与仪式的资格。而作为外来人,能亲眼目睹血弑之祭,实在是前所未见的无上殊荣。
但年轻的城主慕云生,这项殊荣的赐予者,却对自己的行为毫不在意,他看着身边的铁衣,面无表情地问:“四宗族的老头子,还没来么?”
“主上,还没到。”铁衣恭敬地回答,眼睛却紧盯着远道而来的外乡人,这位中年侍长脸色泛青,似乎对二人怀有莫名的敌意。
“不等了,”慕云生面色不愉,“开始吧。”
侍长铁衣没有作答。
总管朝酒茗一稽首,匆匆跑下高台。
“入场!”城主府总管下令。
一群脸涂油彩,遍身白衣的舞者应声入场,迅速排列成一个规整的大圆,而一名手持长剑,遍身血红的男子站在圆圈中心,微微仰起头,将手中的长剑高高举起。
“奏乐!”
钟声骤起。
舞者们闻声而动,伴着场边的乐器之音,跳起一种古怪又不失华丽的舞蹈,他们时而奔走跳跃,如农人垦辟荒野,时而引颈咆哮,如野兽出没于深林,而那圈中的红衣舞者一直高望苍穹,脚下寸步不移。
钟声再响。
红衣舞者终于开动,他肩膀猛然一震,随后长剑舞动,弹铗狂歌。
“是支气魄雄壮的歌啊,”舞木闭目聆听,“但又处处透着悲凉。”
慕云生沉声回应,“是先祖慕开所作的狂歌,也是海巫神最爱的长调,传说只要能听到这支歌,神明就会让双生岛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有用么?”舞木想起路上的稻田,“我看岛上的农人,似乎有些疲倦……”
“对贵族是有用的,”慕云生声音十分低沉,“平民饿死算什么,反正我们永远都有酒肉,永远都有吃不完的粮食。”
慕云生说完话,陷入一种意味深长的沉默,喧哗的声音此刻从大门口传来,罗天凌转头朝后方看去,只见一队银甲武士正从门外高喊着列队而入——这些不是普通的军人,他们是越家最为精锐的武士,足以与慕府死侍匹敌的剽悍战士。
值守的门侍肩膀抖了抖,没敢阻拦他们。
“四个老头子来了,”慕云生皱起双眉,“他们连通报的耐心都没了。”
随着慕氏城主话音落地,四位老人徐徐从武士后方走出,这四位老人一位身穿紫衣,一位身穿绿衣,一位身穿黄衣,还有一位,穿着纹饰最为华丽的白色长袍。
“主上万安。”白袍老人身体肥硕,发量稀少,轻慢地朝慕云生行礼,等他行完礼之后,其余三个老人方才抬起双手,向年轻的城主做抱拳礼。
“越良世伯的派头越来越大了。”慕云生对着白袍老人冷冷一笑,“四家职位向来不分高低,可现如今,似乎都变成越良世伯的下属了。”
绿衣老人和紫衣老人脸上一红,干瘦高大的黄衣老人面不改色。
“主上,何必阴阳怪气呢?我们再怎么不识大体,也不会和外乡人串通一气。”白袍越良毫不示弱地回应着,并领着其他三族的家主,径直走上了观礼台:“主上啊,你年纪还轻,别以为找几个来路不明的泼皮,就能收拾我们几个老头子。”
“老贼,你说谁是泼皮!”李海龙眉头一蹙,正要发作,却被舞木一把拉住。
“晚辈舞木。”舞木恭敬地朝越良一躬身。
越良根本没有回应舞木,只是轻蔑地抬了抬眉毛,然后便朝校场中的舞者一抬手:“够了!年年都唱,唱得哭天抢地,全都退下去,开始猎兽取血。”
“现在就取血?”慕云生一瞥越良,“三唱,是先祖留下的古礼,难道世伯想更改初代城主立下的规矩?”
天衍皇帝 第一百一十一章 血弑之祭(二)
第一百一十一章血弑之祭{二}
“规矩,不是主上先改的么?”越良依然盛气凌人,“祖训说拜雾锁岛,禁绝外人,可主上却把外乡人当作了客人,怎么,规矩只能主上改,老朽就不能改?”
改字一出口,越家武士当即抽出利刃,蛮横地将舞者们驱逐出校场。
“世伯,”慕云生脸色阴沉,“你不是想改规矩,是想改城主吧?”
“主上说笑了,”越良脸上露出值得玩味的表情,“城主老朽是不敢改的,只想让越家武士,代替城主的慕府死侍进行猎兽,不知道主上能不能同意?”
“越老,不可啊……”一旁的侍长铁衣低声相劝,似乎与越良十分熟悉。
“铁侍长,”越良抬了抬手,“这是我和主上的事。”
慕云生半闭着眼,许久没有说话,台下的朝酒茗无法坐视主上受辱,忍不住高声斥道:“越老贼,狩猎取血,从来只能由城主侍卫操刀,你存心僭越,究竟是什么居心?”
“老朽的事,也轮到你说话?”越良勃然大怒,“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偷盗奴隶留下的孽种——来人!赏他三百鞭子,给这贱种治治疯病!”
令出,武士动。
两名银甲武士将朝酒茗踢翻在地,以马鞭狠狠击打少年的身体,他们都是身长体健的大汉,手里的马鞭更是牛皮编织,细细浸过数遍桐油,这鞭子抽到细皮嫩肉的少年身上,不出三两鞭,就让朝酒茗皮开肉绽,血流如注了。
但朝酒茗紧咬下唇,始终一声不吭。
“这少年,真是硬骨头!”舞木心里颤了颤,望向慕云生,越良这分明是打给城主看的,却不知道那心思深沉的城主会如何应对。
年轻的城主叹了一口气,对着冷笑的越良一挥手:“停手吧,依你的意思,让越家武士上场猎兽。”
“主上不反悔?”
“不反悔。”
越良终于满足一笑,抬起右手让武士停止鞭挞:“不用打了,去叫蓝风。”
“是。”
半盏茶时间后。
云低雾重,苍穹里投下惨白的阳光。
受伤的朝酒茗早已被抬下,校场之上,置放着一个巨大的铁笼,一只头长双角,豹尾虎身,体型足有马车大的异兽困在笼中,发出震慑人心的可怕嚎叫。
这是狻猊兽,双生岛特有的食肉凶兽。
很多年以前,慕氏兄妹登陆双生岛之时,无数百姓命丧狻猊兽之口,是慕开,年轻而英勇的首领,手持长剑闯入深林,将杀人的恶兽斩尽杀绝。
后继的城主为了追思先人之功,就会在血弑之祭上放出狻猊兽,由城主本人或者亲信侍卫狩猎恶兽,并恭请城主饮下滚烫兽血。这种极富象征性的仪式行为,是对城主权力的肯定与颂扬,越良用越家武士替代慕府死侍,就是在挑衅金陵城主的无上权威。
毋庸置疑,越良成功了。
称心如意的越良春风满面,代替慕云生成为了仪式的主宰,他在观礼台上尽力把肥胖的身躯挺得笔直,看着引以为傲的慕府武士缓慢走入校场。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几乎能和李海龙比肩的男人,和肌肉强壮的李海龙不同,这个武士骨瘦如柴,移动起来像具干尸,他手持一杆常人无法使用的长qiāng,略显歪斜的大脸上表情冷漠,右眼上还有一道很深的伤疤。
“蓝风!”越良兴奋地高喊,“越家的野兽,我最强大的武士!让城主和外乡人看看,我们越家真正的实力!”
越家武士全都狂妄地叫喊起来,而蓝风却一语不发,静静走到兽笼面前。他用仅有的左眼盯着笼中的狻猊兽,笼中的凶兽也张开兽嘴,对蓝风发出低沉的咆哮。
蓝风没有动,只是紧了紧手上的qiāng,喉咙里发出含混的音节,这种挑衅的行为让狻猊兽愤怒了,它死命撞击着铁笼的大门,坚固的铁笼不断发出猛烈的摇晃,笼门的大锁随时可能断裂,看守牢笼的两名甲士,小腿情不自禁开始轻微发抖。
“打开笼门!”
越良在观礼台上尖利地吼叫,这个肥胖的老人已经陷入癫狂,看守铁笼的甲士早就不想站在笼边,他们迅速地劈开铁索,然后头也不回地从校场中跑开。
笼门摇晃了几下,朝着侧面缓缓打开。
笼中的狻猊兽伸出头颅,硕大的鼻子轻嗅着武士的气味,它在笼中的两条后腿渐渐弯曲,做出准备纵扑的攻击姿态。以一人一兽相隔的距离来看,只要狻猊兽发动攻击,蓝风必定会被扑倒在地,然后被轻松咬断喉管。
但蓝风还是没有动。
武士就这么紧盯让人战栗的怪物,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观礼台上的舞木不禁深吸了一口气,他非常清楚,蓝风表现出的耐心是令人恐惧的,只有真正面对过死亡的人,才会拥有这种无与伦比的冷静。
但笼中的凶兽不会明白,它早已从铁笼里弹射而出,向蓝风发动了攻击。
“小心!”李海龙大声发出提醒,在他心里,敢于面对剽悍野兽的男人,都是值得敬重的,无论他的主人有多么卑鄙。
但这种提醒是多余的。
蓝风轻松躲过了狻猊兽的攻击,身材高大如斯的男人,身体却灵活得让人吃惊,他的右脚轻轻一屈,迅速转过身体,再次持qiāng面向扑空的狻猊兽。
蓝风还是没有动。
他只是用长qiāng护住心口,喉咙中依旧发出挑衅的声音。
狻猊兽再次发动了进攻。
像它这样凶猛的食肉动物,攻击方式一般都是锁喉、背咬、袭杀后颈三种,三种攻击方式,都是利用自身的速度和体重,以绝对的爆发力配合巨大的咬合力,破坏敌人的气管与脊椎,一击致命,让敌人完全丧失还手之力。
蓝风并没有大意,高大的武士绷紧神经和肌肉,用尽可能简单利落的动作,规避着狻猊兽足以撕碎一切的爪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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