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大亨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克里斯韦伯
“那倒不会!”周可成看了一眼吴伯仁,没有发现有反对的暗示,便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待会周先生回去的时候我留一张帖子,到时候您来时候把帖子给看门人就是了!”
丝路大亨 第三章香料
静音倒是全然没有出家人清静无为的样子,爽朗得很,他熟络的与周可成说些京中的趣事,周可成听了,也随便捡这些年来在海外所见所闻捡有趣的说些了些,比如数十人怀抱的巨树,在河口堆积的铁砂矿、穿越惊涛骇浪,捕捉如山一般大小的巨鲸,然后剥去鲸脂,熬出油放入木桶中。静音听得目瞪口呆,连连拍着大腿叹道:“想不到这海外竟然有这么多有趣的事情,这般看来我不过是井底之蛙了!”说到这里,他脸色微变,怀疑的看了看周可成:“周先生,你方才说你是个药材商人,怎滴知道这么多海外的事情?”
“道长有所不知!”周可成一愣,知道自己方才说漏了嘴,赶忙解释道:“这药材里就有许多是来自海外的,比如苏木、燕窝等等,我做这个买卖自然就认识了一些海商,这些都是我从他们口中听说的!”
“原来如此,倒是贫道孤陋寡闻了!”静音点了点头:“其实从海外来的不只是药材,还有不少香料也是海外,尤其是南洋的好。周先生你有所不知,我们道观乃是用香料的大户,可这几年来由于南方禁海的缘故,京师这边的香料价格涨得很厉害,而且就算买到了,也不如先前的好,当真是烦心的很!”
“若是这等事,道长还真是找对人了!”吴伯仁轻拍了一下手掌:“这位周大财主认得不少做这方面买卖的,只要他开口,什么样的香料都能替道长你弄来!”
“当真?”静音的目光投向周可成。
“伯仁又在胡言乱语了!”周可成笑道:“海上的事情哪有说得准的,不过敝人的确认得几个吃这行饭的,若是道长真的想要,倒是可以试一试!”
“那可太好了!”静音笑道:“不瞒周先生说,贫道在观中管的就是这些杂务,这几个月来都在为这件事情头疼,这白云观在京师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大道观了,往来的香客有不少都是贵人,只要稍有闪失,便是贫道的不是。前些日子檀香不够用了,贫道不得不把陈年的老料和新料混在一起用,结果宫里的麦公公过来上香时便觉察出不对来,若不是看在家师的面子上,便是一场祸事!价钱的事情无需在意,只要东西好就行!”
周可成看了吴伯仁一眼,吴伯仁微微点头,暗示周可成猜的不错,对方口中那位麦公公便是权兼东厂和司礼监掌印的麦福,此人深得当今天子的信任,宫中诸贵无人可及,当初周可成为了在tái wān立下脚跟,让阿坎与疤脸献大材以重修被烧毁的宫殿,获得了朝廷的敕封,便是通过林希元走的麦福的路子,深知此人的能量,想不到与这白云观观主也有关联,看来这一趟是来对了。
“道长!”周可成笑了笑:“这价钱的事情好商量,只是周某有句丑话说在前面。我那几个朋友做的是海外买卖,这香料的来路恐怕就不那么清白了。若是在南方自然是无所谓,可这里毕竟是京师,人多眼杂的,会不会惹来什么麻烦?”
“周先生果然是做大生意的,考虑的还真是周全!”静音笑了起来:“不过无须担心,这京师宫里多少达官贵人,家里用的那么多海外珍物有几个来路清白的?锦衣卫东厂他们要是连这个都查,那还不累死了?”
“若是如此,倒是在下多虑了!”周可成拊掌笑道,于是静音就将所需的香料按照品种数量写下了一张清单,交由周可成收好了,三人欢叙了一番,便同去外间烧香礼拜之后,方才告辞离去。
回到住处,周可成立即将那张单子交给手下:“你让人立刻带这个回金山卫,按照单子上采办货物,尽快运到京城来,不得有误!”
“是,大人!”
分派完了任务,周可成回到书桌旁,陷入了沉思之中。自从穿越以来,他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五百年的光阴已经抹去了太多东西,自己已经无法将眼前的这座都城和后世那个一环套一环的钢筋水泥森林联系起来了。不过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种相同的味道——那就是权力,唯我独尊,至高无上的权力。无论是大明、大清还是共和国,北京城的空气里总是弥漫着这种味道,只要是居住在这座城市里,从紫禁城里至高无上的天子到皇城根下奔走谋生的贩夫走卒,或多或少总会沾染到这种气味,将他们与其他地方的人们区别开来。周可成还记得自己前世第一次来到首都时的兴奋与惶恐,与此时的感觉颇有几分相似,不过与前世不同的是,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只有一张毕业证的应届毕业生,而是操纵着亿万资本,控制着从千岛群岛到南海广袤海运的巨擘了,自己的目的也不仅仅是为了找一份薪水待遇优厚的工作,而是要和紫禁城里的那位天之骄子扳一扳手腕了。倒不是周可成被在日本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而是一直以来猥琐发育的政策已经不可能再执行下去了,就算大明的情报机构再怎么迟钝,也不可能连在卧榻之旁出现了像兰芳社这么一个庞然大物都看不到。与其等到朝堂之下做出征讨的决定,还不如先来京城一趟,看看能不能在朝堂之上收买一个替自己说话的代言人。
在得知周可成的来意后,吴伯仁立刻推荐了白云观这条路线。用他的话说,当今天子深居西苑之中,整日里参禅悟道以求长生,不要说朝堂上的大臣,就连宫里的皇后、贵妃都难得一见。与其走朝堂上那些老爷的路子,不如先在白云观这条路上试一试,所废不多,却说不定能收奇效。从今日的情况来看,吴伯仁倒是出了一个好计策,自己在他身上花费的这么多心血没有白费。
丝路大亨 第四章裕王
“大人,外面有个道僮求见,说是白云观静音道长派来的!”森可成从外间进来了,周可成这次来北京,考虑到京都重地人多眼杂,阿劳丁、灰发这些人太过显眼,只有森可成在大明已经呆了一年多,无论是语言还是外表已经与寻常大明百姓差异不大,因此便让他担当此行的护卫。
“静音?请他进来!”
“是!”
片刻之后,一名只有十四五岁的道僮从外间进来,向周可成合十行礼:“这位便是周先生吧?静音道长让我前来通知一声,明天有贵人要来观里进香,恐怕不太方便,要么您今日便搬来,要么过两三日再来!”
“宫里有人?”周可成来了兴趣,笑道:“敢问一句,这来的是哪位贵人?方便询问吗?”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那道僮笑道:“若是不事先告知,观里也不知道应当如何接待,若是生出事端岂不是大祸?那贵人便是裕王!”
“裕王?”周可成露出了疑惑的神色。那道僮也不奇怪,笑道:“听口音周先生是南方人吧?裕王便是当今圣上的第三子!”
“哦哦!”周可成赶忙笑道:“在下平日里都忙碌于商贾之事,对于这些事情也不知晓,见笑了!”说到这里,他向一旁的森可成使了个眼色,森可成会意,取出数枚银币那道僮。
“接下来在观中还多有烦扰,还请多多关照!些许意思还请收下!”
“多谢周先生!”那道僮大喜,他手上一掂量便知道至少有两三两,当时银价还没有明末时那么贱,寻常工匠一月下来也就一两银子,足够养家糊口了,周可成等于是一下子赏了他寻常工薪阶层两三个月的薪水。
那道僮得了周可成的好处,心里感激,笑道:“周先生这般大方,难怪静音道长如此看重,得了先生的好处,小可便多一句嘴,若是来得及的话,最好今天下午便来观里!”
“为何这般说?”
“先生是外乡人,想必未曾见识过天家的威仪吧?这裕王便是当今的太子!这京城除了圣上,便数他大了,圣上平日里潜居西范,三五年也难得见一次,先生若想见识见识天家威仪,这便是个好机会!”
“裕王是太子?”周可成一愣:“可你方才不是说他是圣上第三子吗?第一、第二子到哪里去了?再说若是太子,自然入居东宫,怎么又会封王?”
“这个先生就有所不知了!”道僮笑道:“圣上的长子出生之后便被封为太子,可没多久就夭折了,后来又封次子为太子,没多久又去世了。所以圣上就有些忌讳,觉得封太子会折了儿子的福分,于是就只封为裕王,不过京师的人都知道,若是不出意外,圣上百年之后便是裕王继承大位!”
“原来如此!”周可成听到这里,心中一动,笑道:“原来里面还有这么多曲折,多亏小道长解说,不然岂不是错过了?来人,快快收拾东西,待会我们就搬过去!”
裕王府。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上的碧纱,已经失去了夏日的灼热。两个宫女站在墙角,轻缓的摇着团扇,将身旁铜盆里的冰块散发出的寒气驱散,带来一阵让人舒适的凉意。一名身着黄袍文弱少年小心的从一捆桃木筷中抽出一根,然后将剩余的随意分成两组,从右手边的这一组取出一根,将其挂在左手小指上{筷子就夹在小指和无名指之间},然后用右手数在左边的桃木筷子,四根四根的数,将多余的桃木筷夹在无名指于中指之间,他的动作非常熟练,好像时常进行这种操作。很快,他就完成了,抬起头向站在窗户边的中年士人问道:“高先生,您来替我解一解这卦象!”
这个士rén dà约四十出头的年纪,中等身材,生了一张国字脸,两条浓眉,高挺的鼻梁,看上去不怒自威。听到那文弱少年的要求,他皱了皱眉头,露出不情愿的样子,不过还是走到桌旁。他看了看卦象,低咳了一声,目光扫过那两个正在打扇的宫女,宫女赶忙放下团扇,向两人躬身行礼,无声的退了出去。
那文士看到屋内无人,方才低声道:“殿下,您是国之储君,只需敬天法祖,致孝尊亲,大位自然便是您的,又何须求神问卦呢?”
被文士责问,这少年也不着恼,笑道:“高先生此言差矣,文王大圣至贤,不也演周易吗?您说我是国之储君,但太子之位一日不定,我就只是裕王,并非太子!我那四弟仅仅小我一个月,居所服仪无别,父皇的心思谁又弄得清楚?”
“殿下此言差矣!”那文士肃容道:“长幼有序,嫡庶有别,有国有家之人若想长治久安,子弟不自相残杀,就要明白这个道理。圣上天纵英睿,又岂会不明白此理?莫说殿下比景王大一个月,就算只大一天,一个时辰,这天下也是您的,不是景王的。退一万步说,就算圣上一时糊涂了,可这天下是二祖列宗之天下,并非圣上一人之天下,废长立幼,高某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以死相谏!”
“高先生!”听了这中年文士这番表白,那文弱少年也有几分感动,他微微点头:“高先生的忠心,本王是明白的。只是我这卦算的是明日去白云观烧香的事情,还有我这身体如何。说到底,若是我那两个兄长还在,这大位是怎么也轮不到我的!”
丝路大亨 第五章高拱
那文士听到这里,神色也有几分黯然,这个正在算卦的少年便是裕王朱载垕,也是他的学生。俗话说天家无亲情,他的生母杜康妃又并不得当今圣上宠爱,天子平日里又是一个整日里潜居西苑修道求长生的,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儿子一面。不难想象朱载垕在深宫中的幼年生活是过得不咋地的,虽然被封为裕王出宫之后好了些,但平日里身体就不是太好,又有两个兄长被封太子先后去世的前车之鉴,用算卦来派遣一下也是正常。
“哎!”那文士叹了口气,看了看桌面上的卦象:“从卦象看,明日大吉!”
“当真?”裕王大喜:“高先生可莫要哄我高兴!”
“殿下何处此言!”那文士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高拱岂是阿谀奉承之人?从卦象上看,殿下明日进香将有大收获!”
“大收获?”
“嗯,乃是见龙在田,利见大人之像!”
听到这里,裕王大喜,笑道:“好一个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次日,白云观。
天空晴朗,阳光从蓝澄澄的天空斜照下来,把左边一排房屋的阴影,投射在青石板铺就的广场上。两行身着锦衣力士站在白云观门前,将前来进香的官绅百姓挡在身后。身着御赐紫袍的清虚道长站在关门前,其余道士分作两厢排开,正在等待着裕王的到来。
周可成便站在锦衣力士身后的人群中,身着一件褐色锦袍,乌纱裹头,手摇折扇,森可成身着粗布短袍,腰间插了一柄短刀,扮做一对来白云观进香的普通主仆,约莫快到正午时分,才看到一队人马约莫有二三十人护送着一顶轿子迤迤逦逦而来,随即便听到锦衣力士的呵斥声,四周人便跪了下去。
森可成赶忙跪下,看到周可成还兀在一旁,赶忙扯了两下衣袖,低声道:“大人,应该是裕王到了,快跪下!”
周可成嗯了一声,赶忙跪了下去,低声笑道:“在外边只有别人跪我,没有我跪别人,回来还差点忘了,幸亏有你提醒,不然就麻烦了!”
“噤声,仔细失仪!”锦衣力士听到声音,回头怒目而视,周可成赶忙低下头去,待到目光转过方才抬起头来,四周都是诚惶诚恐的面孔,心下不禁叹了口气。自从穿越以来自己在海外zi you自在了,差点忘记了自己生活在十六世纪,一个君主专制制度还占统治地位的世界。
正思忖间,那行人马已经到了观门前,为首的中年文士从马上下来,掀开轿帘迎下一名身着明huáng sè长袍的文弱少年,那清虚道长下阶相迎,想必这个文弱少年就是那个裕王吧?
随着观门合上,外间围观的人群也纷纷散去。人们兴高采烈的议论着未来帝国统治者的仪容和气度,周可成却有些郁郁不安,森可成看在眼里,低声问道:“大人,怎么了?”
“没什么!”周可成笑了笑:“这个身子早就忘了屈身事人的滋味,突然跪了这么一下,不免有些不习惯!”
“这倒是!”森可成笑了起来:“不过眼下在京都之中耳目众多,须得小心!”
“嗯!”周可成点了点头:“若是真的遇上了麻烦,就只有看看你的本事了!对了,这会西国攻略你留在金山卫,未曾立功,所以没有分封领地给你。不过你在金山卫这边的功劳我都记在心上,接下来平定九州之后,就把你的领地划在肥后国,如何?”
“多谢大人!”森可成闻言大喜,他在金山卫时也曾经听说过周可成在西国接连消灭尼子、大内、毛利西国三强,分封部属的事情。虽然艳羡不已,但也只能承认自己时运不济,毕竟自己没有立下战功,而肥后国乃是九州最为富饶的领国之一,比西国许多领国要强得多,实在是意外之喜。
“无妨。”周可成笑了笑:“若是没有你在金山卫办事,我又怎么能安心在西国打仗。在我兰芳社中,只要是认真做事的,我就绝不会让他吃亏!”
“是,是!”森可成脑子一热,突然道:“属下受大人恩重,无以为报,便是让属下现在去刺杀明国太子也在所不辞!”
周可成闻言一愣,旋即便吓出了一声冷汗,看看左右无人赶忙将森可成拖到一旁,低声喝骂道:“哪个告诉你我要做这等事的?你这是要作死吗?”
“没,没有,属下只是想要打个比方!”
“打比方也不行!”周可成声色俱厉:“连这个念头都不能起,明白吗?”
“属下明白!”森可成点了点头。
“嗯!”周可成吐出一口长气,自言自语道:“不但不能杀,还得保得他平安,这位裕王殿下可是我们兰芳社的唯一指望呀!”
静室。
裕王上罢了香,清虚请其来到静室奉茶,房间并不大,只有四人,裕王与清虚相对而坐,高拱在一旁打横作陪,静音站在门旁听候使唤。清虚分罢了茶,裕王端起茶杯,品了一口,静音的目光聚集在其身上,一瞬不瞬。
“好茶!”裕王放下茶杯,轻声赞道,静音这才吐出一口长气,一直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
“让殿下见笑了!”清虚笑道:“这是陛下前些日子赐下的一点杭州龙井,今日借花献佛,倒也是有缘!”
“原来如此,难怪如此清甜!”裕王笑了起来:“小王也算是托了道长才有这等口福!”
清虚笑道:“殿下说笑了,您乃是今上爱子,百年之后天下亦是殿下的,些许龙井又算得了什么!”
“清虚道长!”高拱沉声道:“殿下一向自奉微薄,衣食用度不过是寻常富家罢了,上一次喝道雨前龙井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丝路大亨 第六章导引
“这个——”清虚脸色大变,高拱这句话一下子把他挤兑到了非常窘迫的境地,毕竟眼前的是皇位继承顺位最高之人,自己在生活享受上却超过了对方,这件事情说大可以说大,说小也可以说小。即便当今天子颇为宠信自己,但毕竟人家才是父子,而且百年之后天下很可能就是这位裕王的。他稍一思忖,赶忙站起身来便要下跪:“贫道无礼之处,还请殿下恕罪!”
“道长快快请起!”裕王赶忙将清虚扶住,笑道:“这茶是父皇赐给你的,你喝了何罪之有?总不能说我没喝你就不许喝吧?高先生方才也就是随口说说,你莫要放在心上!”
“是,是!”清虚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悠然自得。当初裕王开邸受经,这高拱便被选中,入府讲经,数年来高拱讲授经筵,敷陈剀切,谨慎用事,深得裕王信任敬重。明眼人都知道只要裕王继位,这高拱就一定会入阁拜相,担当首辅之位,像这样一个人物又怎么会随口说说?
裕王看着清虚在眼前战战兢兢的样子,心里却有几分失望。他入白云观以来虽然焚香祝祷,品茶礼宾,脑子里却想的是昨天算的那一卦。“见龙在田、利在大人!”,那这位大人又在哪里,是哪一位呢?莫不就是这位清虚道长?他原本觉得很像,却不想高拱区区一句话的敲打,对方就变成这个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那位“大人”呀?那莫非是另外这个?想到这里,裕王的目光转到站在门口侍候的静音身上。
“这位道长怎么称呼?”裕王笑道。
“我?”静音一愣,他原本在门口看热闹,正想着天威难测,却没想到怎么一下子火烧到自己头上了,赶忙躬身道:“贫道静音!”
“哦,原来是静音道长!”裕王微微一笑:“来,给静音道长赐座!”
“遵旨!”静音也不知道为啥裕王找到自己头上了,赶忙跪下磕了个头,爬起身来看了看左右,他不敢与师傅并肩而坐,便在墙角拿个小马扎坐在清虚身旁,矮了清虚一个头。
“静音道长,小王这些日子身体有些不豫,听说道家有导引之术,可强身健体,可否指教一二?”
“导引之术?”静音闻言一愣,不自觉的看了清虚一眼,自古以来道家接近权力者,所依仗的无非长生、健体、房中术、炼金这几种,而导引之术便是健体的一种,即通过呼吸吐纳,运动等办法使得身体健康,延缓衰老,按说裕王询问也没啥奇怪。可这方面清虚才是大家,自己在师兄弟里也算不上吐出的,为何他不去向清虚询问,却来问自己这个二把刀呢?
清虚看在眼里,心中却生出另外一种心思来。他虽然时常出入西苑,深得当今天子的崇信,但也知道嘉靖对这个裕王的特殊心理。说到底身为九五之尊之人会本能的对可能威胁到自己权力之人警惕,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嘉靖不立裕王为太子固然有前两位太子病故的原因,但也有不想立太子之后群臣投靠太子的分权的缘故。还有嘉靖立第四子为景王,服装仪仗与裕王相同,切留居京中,不使其就藩,也不是真的想要废长立幼,而是想要用其来制衡裕王,必要的时候适当的敲打几下。像这样的帝王家事,自己区区一个出家人要是被掺和进去了,那真是百死无生。所以当裕王目光转到静音身上,清虚反倒是松了口气。
“静音,既然殿下开口询问,那你就把所学的十段锦演练一番就是了!”
“是,师傅!”静音站起身来,躬身道:“殿下,这里场地狭小,不如去外间宽敞的地方如何?”
“这倒也不着急!”裕王原本也不是真的想学这导引之术,只不过想要借机了解静音这个人:“以后道长有时间来小王家中教授便是,来日方长嘛!”
“是,是!”静音也不知道对方是哪方面看上自己了,不过想来也是好事,禁不住心中暗喜。
裕王了了心事,便起身告辞,清虚和静音赶忙起身相送。出了白云观,高拱突然问道:“殿下,方外之人、鬼神之事,多有害无利。您身为国之储君,何须把心思花在这些方面?”
“高先生多虑了!”裕王笑道:“寡人无非请他来传授导引之法,强身健体罢了!”
“那为何不请清虚,却让那道音?”
“清虚时常出入西苑,若是让父皇知道了,只怕惹来麻烦。便请他的徒弟便是,就算这道音并不擅长,清虚也会派一个擅长的人同来!”
高拱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虽然他也知道裕王恐怕是口不对心,不过身为帝王,心有城府也是一件好事,即便自己是他的老师和心腹,有些东西也是隔着一层的。
轿帘被放了下来,隔断了高先生的视线,裕王松了口气。他也看出高先生方才并不相信自己所给出的回答,不过那又如何?高先生忠诚、有胆略、有名望、有学问,是自己走向皇位的有力臂助,但是有些事情也是高先生做不了的。旁人眼里自己是登上皇位是早晚的事,但自己心里却清楚这是一条长满荆棘与陷阱的道路,要通过这条道路,自己还需要更多的力量,来做那些高先生不能做也不想做的事情。那个静音道长如果是那个“大人”自然最好,若不是也没有什么,至少也能把身体调养好一点,也没有什么坏处!想到这里,裕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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