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大亨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克里斯韦伯
徐渭拜别了吴可卿,便一路往泉港而来,当时已经是下午时分,他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不愿在泉港耽搁一晚,便径直去码头上找去中左所的船。走过几个码头,船夫都说时间太晚了,去了中左所回来就晚了,不愿意去。徐渭正全力争辩,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这不是徐先生吗?您怎么在这里?”
徐渭回过头来,说话的却是小七:“我去了趟泉州,托朋友送一封信回老家,报个平安,刚刚在码头上找回中左所的船!”
“倒是巧了,我也要回中左所,徐先生便一同回去吧!”小七笑着招呼了一声,两个随员抢过徐渭身上的包裹,便拉着徐渭向不远处的一个码头走去,一边走一边指着不远处一条海船说:“徐先生,您以后在泉港看到这种样式的船,便可以直接过去亮出号牌就行了,基本是我们兰芳社的船!”
徐渭顺着小七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码头旁靠着一条单桅船,船首尖利,船身狭长,除去船身的主桅外船首还有一根向斜上方伸出的桅杆,与他过去见过的海船样式果然大不一样,心里不由得暗自称奇。他看到水手们正忙着将几口肥猪赶上船,随口问道:“小陈头领,这几口猪是要运到岛上去的?”
“嗯,我师傅明天要请人吃饭!”小七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我这趟来泉港便是为了这件事情,买了不少家禽和酒,还从惠丰楼里请了几个大师傅去掌勺!”
“哦,岛上明天要来什么贵客不成?”徐渭好奇的问道。
“客人是不少,不过贵就说不上了!”小七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那些客人马上就到了,他们待会就搭这条船去中左所!”
徐渭看了小七一眼,却没有追问,上船之后他留了个心眼,没有入舱休息而是站在艉楼上假装看风景的样子,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他便看到一行人三三两两的往这边走过来,小七站在船旁,笑容满面,伸手延请。徐渭站在艉楼上看的清楚,这些人个个皮肤黝黑粗糙,手脚骨节粗大,言谈举止粗鲁,他知道小七在兰芳社中地位颇高,却要亲自来迎接这样一群人,心中不由得生出了疑念来。
过了约莫半顿饭功夫,开船的时间到了,小七回到艉楼上,吩咐升帆开船,他擦了擦脸上汗水苦笑道:“下次这迎来送往的事情还是换别人吧?折腾死人了!”
徐渭笑道:“小陈头领,你是东翁唯一的弟子。东翁让你来恐怕也有看重来人的意思吧?”
“徐先生您真是明眼人!”小七笑了起来:“出发前我师傅还特地叮嘱过了,千万不能怠慢了!”
“东翁这般礼贤下士,果然是能成大事的人!”徐渭隔空拍了一记周可成的马屁,话锋一转:“对了,这些都是什么人?能得东翁这般看重?”
“主要是泉港周边的有名铁匠,也有木匠,还有几个瓦匠,都是手艺闻名乡里的。”小七满不在乎的答道:“我七八天前就派人把帖子送过去了,这么多人又不是住在一起,废了我好大一番力气!”
“铁匠?木匠?瓦匠?”徐渭一愣,自己先前的疑惑被解开了,可又有一个新的疑惑生出来——周可成废这么大周章来邀请一群匠户作甚?他看了看小七,放弃了从其口中打探原因的想法,决定静观其变。
船跑的很快,申时刚过便考上了中左所的码头,小七向徐渭打了个招呼便忙着招待那些客人了。徐渭回到自己的住处,刚刚洗了把脸便听到外间有敲门声,他转身开门便看到周可成站在门口,笑着说:“我方才听小七说你回来了,正好今天晚上我要宴请客人,一同去吧!”
“多谢东翁!”徐渭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着问道:“那些客人便是方才船上那些人吗?”
丝路大亨 第两百零三章宴请
“不错!”周可成回过头,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徐先生要一同来吗?”
“东翁相召,文长敢不从命?”
长桌上的食物十分丰富,沾盐油炸后的美味小鱼、填满芋头和蘑菇的烤鸭、用大蒜、萝卜一同烧制的鹿脯、一打打撒上蒜蓉的烤牡蛎、大块的同安封肉、老酒更是如泉水一般充盈,倒满每一个酒碗。
不过丰富的菜肴并没有提振徐渭的食欲,他漫不经心的夹起一块鹿脯,塞进嘴里食不知味的咀嚼,一边留心观察这场宴席的主人。周可成的胃口倒是不错,不过还是吃的多,喝得少,显然他很享受面前的食物,不过并没有酗酒,他不时开怀大笑,不论是和身旁的首领,还是地位卑微的仆从,都能亲切交谈。
但那些客人们可就没有那么收敛了,如果说一开始他们还有些拘谨的话,但随着宴席的进行,尤其是随着喝掉的酒水越来越多,他们的嗓门也越来越大。他们喝得越多,嗓门就越大,使得徐渭不得安宁。尤其是他身旁的两个铁匠为谁的臂力更强而争吵不休,唾沫横飞,更是让徐渭暗生厌恶之情。
“为什么周可成要大费周章把这些铁匠邀请到岛上来?要起事zào fǎn?”徐渭想到这里,暗自摇了摇头,吴可卿已经分析的很清楚了,周可成根本没有必要那么做,即便是真的要zào fǎn,他也用不着在几十个铁匠身上大费周章,他有那么多船那么多人,直接把泉港攻下来,港区所有的工匠就都是他的了,何必这么麻烦?
徐渭正在想着自己的心事,突然他听到号角响起,惊讶的抬起头,却看到周可成身旁站着一个卫士,手上的号角刚刚放了下。长桌旁的工匠们被号角声惊动,纷纷放下酒杯和筷子,向周可成这边看过来。
“诸位!”周可成站起身来:“周某今日请大家来是为了一件事情,所以请诸位先喝口热茶,醒醒酒,听我说完了再饮不迟!”
说话间,外间进来两个仆从,他们提着茶壶,给长桌旁的每人都倒上了一杯热茶。“戏肉到了!”徐渭喝了一口热茶,只觉得一股苦涩的味道直冲脑门,立刻清醒了过来。
“周某请诸位来其实只有一个事情,那就是请诸位将自家的铁匠铺子搬到中左所上来!”
周可成的话就好像投进平静池塘的石块,立刻惊起了轩然dà bo,人们交头接耳,脸上都露出惊讶的表情,徐渭毫不意外的看到绝大多数人都不同意,这让他的心底产生了一种淡淡的得意之情。
“大家不要乱哄哄的,这样我听不清楚,一个一个起来说!”周可成的大嗓门压倒了嘈杂的声响,他的手指向右手边第一个人,那是个四十出头的汉子,虽然肌肉依旧发达,但肩背却已经有些佝偻了。他站起身来,恭谨的向周可成欠了欠身体:“周大掌柜的,不是我故意和您对着干,实在是铺子上下几十口人都要吃饭呀,这中左所是个荒岛,咱们打铁的又不种地,来这岛上没有活干,没活干就没饭吃呀!”
“我记得你的铺子是在同安县城吧?”周可成看了看那汉子,问道:“铺子上下一共有多少人?”
“大掌柜的果然好记性!”那汉子翘了下大拇指:“回大掌柜的话:小人的铺子一共有工匠七人,学徒十七人。”
“那一个月下来有多少活计?也就是混个肚圆就不错了!”
“这样吧!”周可成笑道:“你若是来中左所,我保证你的生意至少不比县城里面差,而且这里头三年还免去捐税,你愿意来吗?”
“这个,这个——”那汉子结巴了起来,显然他并不信任周可成方才的话,却又不敢直言揭破,场面一时间尴尬起来。
“你当我是哄你的?”周可成笑了起来:“你们看看有多少人在替我们干活,都是修桥铺路的事情,光是修补工具就有多少活计?你的铺子搬到岛上来还怕没有活计?”
听了周可成这番话,那汉子微微动容,别的可以作假,中左所岸边的工地做不得假,这么多工人在做活计,光是修补损坏的工具就是一笔大买卖了。但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有些事情不能光看表面,他想了想答道:“大掌柜,光有活计还不够呀,还要铁料、木炭、煤炭什么的,这荒岛上什么都没有,我等巧妇不做无米之炊呀!”
“这个不用你们操心,只要上岛了,我自然会运铁料、木炭、煤炭来,价格至少不会比泉港贵!”说到这里,周可成指了指窗户外面:“你们看到外面那块空地了吗?那边就是未来规划的工厂区,只要你们肯来,就可以免费划一块半亩大小的宅基地,都是平整好的;如果要起屋,价格还可以打个八折!”
可惜周可成开出的条件越是优厚,那汉子就越是不敢应允,历代流传下来的经验告诉他们,事有反常必有妖,官府和老爷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吃的!
徐渭在一旁冷眼旁观,眼见得周可成说的唾沫横飞,众工匠却依旧保持着那种小民特有的冷漠。他倒是猜出了几分周可成的心思,这位爷有钱,也愿意花钱,他在乎的是人。既然如此,自己帮他一把也是应有之义,至少也能让他看看自己的本事。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来笑道:“东翁,您把最要紧的一件事情忘记说了!”
“最要紧的事情?”周可成这下倒是糊涂了,自己哪有什么最要紧的事情?不过他看到徐渭狡黠的目光,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应道:“什么事情,我咋想不起来了?”
“东翁您怎么忘了?”徐渭装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知府老爷说要准备防倭,要编练团练,重整武备,州县的匠户都要集中到县里去打制兵器!”
丝路大亨 第两百零四章赏金
徐渭话音刚落,屋内顿时是一片嘈杂声,一下子便把两人的声音给淹没了。那些铁匠们个个脸色大变,一副天都塌下来的样子。也难怪他们如此,依照过往的经验,大明官府拉工匠干活也就肯出个工料钱,连衣食都要自理,绝对是做得越多,亏得越多,一不小心连小命都要赔进去。
“这,这可怎么办呀!”方才被问话那个铁匠已经是六神无主:“我祖孙三代辛辛苦苦才累积下这点家业,这次的事情一来只怕片瓦都保不住了!”
“你是三代,我家前朝时就是铁匠了,小两百年的老铺子,也不知道过不过的了这一关?”
“你们别急,这消息是真是假还不一定呢?那个先生应该也是周大掌柜的人,他会不会骗我们上岛呀?”一个机灵点的问道。
“依我看**成是真的,我有个远方亲戚就在知县衙门里,听他前些日子说知府老爷已经建了一个劳什子御倭团防局,明年还要加征银子来补这个口子,这可是千真万确的!”
长桌旁人人惶惶不可终日,周可成这边倒是轻松了起来,他向一旁的徐渭投以褒奖的眼神——到底是读书人,脑袋瓜子就是转的快,自己眼下最缺的就是这样的人才。
掀起的浪潮终究会平息,工匠们的声音渐渐平息了下来,一个铁匠向周可成拜了拜:“大掌柜的,若是我们搬到这中左所来,不知道还要不要被官府征发?”
“自然不用!”周可成拍了拍胸脯:“也不瞒列位说,咱在这里做的事情就是御倭的,你们给我干活就是给官府干活,何必还多此一举?”
“那您付工钱?”
“怎么会不付工钱?”周可成笑了起来:“你们去外面打听打听,外面干活的工人有谁没拿到工钱的?我连这些人都不骗,又怎么会骗你们?”
正如大多数身处绝境的人一样,此时的铁匠们已经失去了大多数客观分析问题,思考问题的能力了,他们在危险面前左右为难,周可成的最后一击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这样吧,咱家就再让一步,这里是二十两银子!”周可成从一旁的手下接过两锭银子,放在长桌上:“第一个愿意搬到岛上来的,这个就是他的了,算是给他的搬家费!”
“小人愿意!”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一个三十出头的粗壮汉子已经冲到周可成面前,正要去拿银子,面前却是一柄白刃,却是周可成的护卫拔刀挡住了。
“且慢,你先报上姓名住处再说。”
“小人姓白,单名一个河字,家中行二,村里人都叫俺白二!在南安县附郭有一家铁匠铺子,我和我爹两个师傅,五六个学徒!俺可以拿银子了吧?”
“嗯,这银子是你的了!”周可成点了点头,那护卫便收了刀,白河见状赶忙拿走银子,跪下向周可成磕了两个头,喜滋滋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众匠人见白河真的得了二十两银子,顿时又是羡慕又是妒忌,须知像他们这样的匠人,一年辛苦到头年景好的时候,到手也不过十多两银子,除去家人衣食盐菜更是所剩无几。像白河这种连他自己才两个打铁师傅,五六个半大孩子学徒的铺子,二十两银子够他积攒七八年了。方才那个被周可成第一个提问的中年汉子也跪了下去:“小人也愿意、愿意把铺子搬到岛上来”
“好呀!”周可成笑道:“十分欢迎,不过你不是第一个,已经没有银子了!”
“可——,可是!”那中年匠人气的结巴了起来:“我家铺子比那白二大多了,光是师傅就有七个,学徒有二十多个,手艺更是同安县里数得着的。为何他有搬家费,我没有?”
“这就没办法了!”周可成笑了起来:“你方才也听见了,我说的是第一个愿意把铺子搬到岛上来的,我便赏他二十两银子,既然白二他是第一个,你肯定就不是了,本掌柜的一言九鼎,总不能说话不算数吧?”
“这,这,没有二十两,十两总有吧?要不五两也行呀!”
“没有,一两都没有!”周可成的口气十分坚决:“我把话说开了吧,我请你们来岛上是一番好意。你们也都看到了,岛上有做不完的活计,有钱挣,又不用承受官府的劳役,我连你们店铺的地都是平整好的,一文钱都不收你们的,岂有还倒贴银子给你们搬家的道理?”
那中年汉子有些失望的站起身来,他看了看得意洋洋的坐在长桌旁的白河,一跺脚便咬牙道:“没银子,没银子那我便不来中左所了!”
“呵呵!”周可成笑了起来:“不来便不来,白河!”
“大掌柜您叫小人?”白河赶忙上前应道。
“你什么时候能搬来中左所?”
“这个——”白河心里盘算了一下:“总得在家过了十五吧,要不小人十六动身?”
“不行!”周可成一挥手:“我准你在家过了初五,初六你就动身来中左所。”
“初六?”白河呆住了,他有心想反对,但刚刚拿了二十两银子的好处,话到了嘴边实在是说不出来。
“我不是故意为难你,你想不想赚钱?岛上那么多活计,光是榔头和鹤嘴锄就要两千把,你做得完吗?”
“两千把鹤嘴锄?”白河眼前一亮,眼前立刻闪过一串串铜钱,连忙应道:“大掌柜您放心,小人一回去就立刻搬家,这个年就在中左所过了!”
桌上的匠人们看的眼热,暗想这头注财香让这白二吃了,总不能剩下的好处也落他嘴里了,纷纷抢上前来,高声道:“周大掌柜,小人也愿意把铺子搬来!”
丝路大亨 第两百零五章公田私田
“小人也愿意!”
“莫把小人落下了!”
一开始表示拒绝的中年汉子眼看上去的人越来越多,把自己都挤到后面去了,这才如梦初醒,猛地冲上前往里面挤,一边高声喊道:“大掌柜的莫和小人一般见识,请给小人一个效力的机会!”
“呵呵呵!”周可成弹了弹手上一叠契约,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饶是你们奸似鬼,最后还不是落入老夫窠中!”
徐渭站在一旁,疑惑的看着周可成,在他看来对方根本没有必要在这伙铁匠身上耗费这么大功夫,若是吴可卿没有撒谎的话,以他和当地官府和缙绅的关系,一张帖子就能把这些铁匠拘来——有抗倭这个大义名分,还有谁敢抗命不成?
周可成喜滋滋的将契约叠好收入怀中,抬头看到徐渭看自己怪异的目光,不禁有点脸红:“徐先生,让您见笑了!”
“东翁,您何必在这伙铁匠身上耗费这么多心力?像这样的事情随便派个下人去趟州县衙门就行了!”
“那可不行!”周可成摆了摆头。
“有何不可?莫非他们还敢不来吗?”
“我知道这样更省事!”周可成笑道:“不过徐先生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人只有为自己工作的时候才是最勤劳的!”
“人只有为自己工作的时候才是最勤劳的?”徐渭皱了皱眉头,摇头道:“未曾听过。”
周可成搞定了这群铁匠,心情颇好,谈性颇浓,便笑道:“那井田制徐先生你总该听说过吧?”
“这个自然听过,不过这与这些铁匠又有什么关系?”
“那我问你为何春秋之后,井田之法不复行于世间呢?”
徐渭不假思索答道:“民不尽力于公田,是以《齐风》中诗云:‘无田甫田,维莠骄骄。无思远人,劳心忉忉’之说!”
“不错,那为何百姓不尽力于公田,而尽力于私田呢?”
徐渭顿时哑然,他方才说的那段诗歌便是《诗?齐风?甫田》中的一段,翻译成现代汉语便是:“不要在耕种大田{公家的田},田地里都是大片的狗尾巴草;不要思念远方的人,不过是白费心思。”这段诗歌的背景是春秋末年齐国景公年间的事情。他是何等聪明之人,立刻就明白了周可成的意思,叹了口气道:“东翁用心良苦之处,在下不及,不过您在岛上当真有这么多活计给这些铁匠们做吗?或者说眼下一段时间您有这么多活计,可总有一天这些活计会做完的,到了那个时候呢?别忘了即便是同安县城也不过养得起两三家铁匠铺子,您这长桌之上可少说有二三十家铺子呀?”
“徐先生倒是深谋远虑呀!”周可成对吴可卿刚刚举荐来的同乡越发欣赏了,正如对方说的,自己眼下在中左所搞基建,自然会消耗大量的铁制工具,但总有一天这基建会做完,到了那个时候这么多铁匠铺子吃什么?这中左所就这么大,就算全部是良田也不过能养活一两千户人,又能养活几家铁匠铺子?
“不敢,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然徐某受了东翁的薪俸,自然要替东翁多费几分心思!”
“徐先生可去过佛山?”周可成微微一笑,话锋一转问道。
“佛山?倒是未曾去过!”
“周某也未曾去过,不过我倒是听说佛山乃是铸造之乡,佛山当地的铁户数以万计,佛山铁器不但行销两广,而且还远销海外,便是南洋、倭国也多半听说过南海佛山的铁器。既然佛山的铁匠不怕没饭吃,这岛上的铁匠又怕什么没饭吃?”
徐渭脸色大变,问道:“掌柜的您是要——”
“没错,我与那两位藩王已经有了协议,从大明行销到东番之地的铁器只有我兰芳社一家能做。东番之地方圆数百里,户口也有二三十万,却还不懂得炼铁之法,光是这一桩买卖就已经足够让这些铁匠铺子吃的撑死了!”
“可依照我大明法度,铁器乃是违禁之物,不得出海的!”
“若是依照大明法度,我的海船本身就都是违禁之物!”周可成冷笑一声:“那官府缙绅为何待我若上宾?天子为何特许与我泊船之地?徐先生你为何不远千里而来这荒岛之上?”
徐渭顿时被周可成这一番连珠炮般的问题给问住了,尤其是最后一个问题,更是让他哑口无言,屋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绷起来。周可成站起身来,高声道:“缙绅待我若上宾是因为我贩来列国珍货,运走丝绵瓷器,彼等获得大利;天子特许我泊船之所是因为我运来大木良材,供他起摘星之楼,安逸之所;徐先生你不远千里而来,是因为在我兰芳社可得厚禄养身,一展所长。你们何尝不知我是违禁之人?但利之所在,缙绅、天子还有徐先生你皆视而不见,为何如此?世间法度无非是为庸人所设,凡夫俗子见而束手,才智之士却可一跃而过,轻易而得大利!徐先生乃是才智过人之辈,岂可为这些规矩所束缚?”
“东翁舌辩过人,徐某不能及,但这铁器出海乃是朝廷屡禁之事,若是败露了只怕后悔莫及呀!”
“徐先生你看到那边的蛛网吗?”周可成笑道:“若是有蚊蝇小虫落到那蛛网上便是灭顶之灾,可若是你我沾上了,又能伤到你我分毫?在我眼里,朝廷海禁之法便是如那蛛网一般!”
正当徐渭因为周可成的狂妄之语目瞪口呆的时候,小七从外间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书信,低声道:“师傅,从佐渡传来的急件,吴大叔专门派快船送回来的!”
丝路大亨 第两百零六章金阁寺
“佐渡?”周可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上一批运金船是在半个月前抵达淡水的,带来的一批硬通货一下子解了周可成的燃眉之急,中左所的开发、淡水的造船业、朝鲜北部勘探铜矿这几个都是花钱如流水,这个节骨眼上那边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差池。他接过书信,迅速拆开看了几行,眉头一下变得舒展开来,笑道:“这位公方殿下还真是位让人不省心的主,当真是日本第一大天狗呀!”
日本,京都,金阁寺。
“勘兵卫殿下,请随我来!”朽木藤纲在前面引路,淡青色的狩衣穿在他修长的身体上更显得气质高雅,看在勘兵卫眼里,不由得暗自感叹。
“不愧是在公方殿下身边侍奉的相伴众呀!”
他不由得越发小心自己的步伐,以免有失礼的举动,引来旁人的耻笑,丢了主家的颜面。
“那边就是舍利殿了!”朽木藤纲指着不远处一栋三层的小楼道:“当初三代公方殿下义满公便是在那里修禅,义满公去世后此殿便被改为寺院,以为祈求冥福!”
“真是宛若神佛的住所呀!”
也难怪勘兵卫如此称赞,只见那栋三层小楼的表面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金huáng sè的光,投影落在一旁的池塘中,与其交相辉映,看上去宛若仙境。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