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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糖水菠萝
过去好一阵,朱岘缓缓说道:“说来……怕大人们取笑,其实朱某今日来此,不仅仅是为了定国公府,我是为这天下所有的浩然正气,为道,为心,为了乾坤朗朗……我不想令天下义士失望,不想让英烈壮士的鲜血白流,不想让无辜枉死的人永封在妄罪孽海里……今日朱某若死在这里,绝不会害怕世人笑我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因为我朱岘死得其所,仰不愧天,这世间最痛快的死法,唯蹈节死义。”
他说的很慢很低,没有慷慨陈词或扬眉昂首,这样凛冽大义的话是朱岘以前最不喜欢,也不屑听到的浮夸之辞,但是他现在缓缓说了出来,热泪盈眶。
卞石之沉默的看着他,点了点头,昏黄的一双眼睛微泛红光。
又有几个大臣走来,将手里文章交给朱岘。
张浦翔离开前对卞石之说道:“老师,天寒,回去吧。”
卞石之“嗯”了声,看向跪在地上,始终将头垂着的安秋晚。
心中万言千语想说,到嘴边又不知能说什么。
罢了,说了也无甚意义。
“你好好保重,”卞石之对朱岘说道,想了想,他压低一些声音,继续说道,“今日我尽量保你无虞,你离去后速速去往北府兵,北府兵折冲都尉杜毅是我的人,可以信任,你将此物交给他,他认出此物后必会全力助你。”
是一块随身玉佩,通体翠绿,非常厚重的古玉。
朱岘接过,郑重道:“大人,多谢了。”
“京城,便全指望你了,”卞石之声音隐隐带着颤意,“此去一别定还会再见,只是再见,不知是几时了。”
朱岘点头。
实际上,这里也很快便不是“京城”了。
说弃都弃国乃千古大耻,但几乎史上所有王朝都皆有南北或东西之分。从今后,李氏江山可能变成南乾,北乾,但绝对不会再是大乾,除非李氏族人能率大军重新打下天下,但卞石之和朱岘都可以肯定的是,至少宣延帝办不到。
卞石之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朱岘握着玉佩,尚还带着卞石之身上的体温,但很快在风霜里冷却。
这样大的风雪,朱岘忽然觉得,这一场风雪似乎在埋葬着一个王朝。
“哀矣,悲矣。”魏从事这时说道。
“什么?”朱岘看着他。
“外敌率舞,内乱相和,帝王无为,朝堂病根深痼,得冬日一时之宁而后开春狼烟四起焉,世将大乱,民则疾苦,哀矣,悲矣。”魏从事说道。
朱岘眉头轻皱,握紧手里的玉佩,忽的,朱岘笑了。
“不哀,不悲,”朱岘说道,“会清明的,一切都会变好,你看,”朱岘将手里的几篇文章拍了拍,“谁能想到,定国公府会有昭雪的一日?这就是在变好,会越来越好。”
魏从事看着他,忽的也笑了。
“变好?这烂摊子,你可有得收拾了。”他朝人海望去,已经可以想象接下去几日将面对什么,怕是觉都无法安睡。
剩余的大臣们将手里的文章放到朱岘手里,一一告辞,上了马车。
马车还在原地,没有离开,许多人的目光望着雪地上的廖内侍和荀斐。
廖内侍站在那边,惶恐不安,浑身焦虑。
他不知道要拿朱岘怎么办,南宫皇后并没有说要怎么对付朱岘,而他派去请示的人,廖内侍想也知道,定是回不来了,因为那边全是拥堵的百姓,已经冲开了京卫,堵上了街头。
而除了朱岘,那边还有个难缠的女童和难挡的少年,拿他们两个人又当如何?
或者这样说,能拿他们如何吗?
廖内侍一个头两个大。
肩上忽然被人一拍。
廖内侍惊了跳,回过头去。
是赵宁身边的一个死士。
高大的汉子俯身下来,在廖内侍耳朵旁边嘀咕。
廖内侍面色变了,抬头看着大汉。
“我家娘子说了,”大汉说道,“她做得出来,你要是不放行,咱就同归于尽,而且我们不一定死,但是你们,死定了。”
廖内侍面如土色。
他在宫中内侍局,那是有品阶的大官,宫中谁见了他不是毕恭毕敬,即便是贵妃皇子,也很客气。而他虽从来不摆架子,待人也宽厚,但是那气势毕竟是多年权势熏出来的,现在就在这么一个江湖草莽面前,廖内侍觉得自己弱的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患。
“快滚!”大汉却又这样说道,凶神恶煞,压根就不怕他。
廖内侍气得发抖,目光看向赵宁,随后和赵宁旁边的女童对上视线。
又是这个女童想的招数吧!
这个女童,真是个无法无天的邪童!
“他看我的目光好像有点凶。”夏昭衣说道。
赵宁看过去,淡淡说道:“不用理,他凶错对象了。”
“没凶错也不理,”夏昭衣一笑,“让他凶,打不到我,气死他。”
人群外面,骑马而来的安于平被困的进退皆难。
身边有其他骑马的士兵在,他显得并没有那么突兀。
目光早早望到了跪在地上的安秋晚,安于平浑身血液冻僵。
现在他看着廖内侍,顺着廖内侍的目光朝另一边看去。
一个执伞的白衣女人,早早便注意到了,但是未曾细看,现在才发现,她身边有个深色衣裳的女童,和深色衣裳的少年。
此女童,便是阿梨吧。





娇华 402 亘古孤寒(一更)
最终,安于平都没有上去。
待那些士兵们来开道,肃清长街时,他下得马来,随人潮退往一旁。
大臣们的马车陆续离开,禁军们跟在两旁,没人理会那些百姓们山呼海啸的怒喝。
等那些马车尽数远去,数万人的目光看向桥头空地上的京兆府少尹。
“大人……”一个妇人叫道。
朱岘疲累的闭上眼睛,缓了缓,睁开眼睛看着他们说道:“你们还走得动吗?”
“什么意思?”有人问道。
“走得动的随我一同回京兆府衙吧,”朱岘说道,“一起回去,我有话说。”
语罢,他的目光在人海里望着,伸手指了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说道:“你们出来。”
几个男子一愣,不明所以。
“把他们抓到马车上来,”朱岘看向地上跪着的安秋晚和江平代等人,“一并带回去。”
还有最后的大审没有结束呢,当然,不可能是在今晚或者明天,就京城近日发生的这么多大事来看,恐怕要延期好久好久了。
“阿梨,你一起去京兆府吗?”赵宁说道。
夏昭衣摇头:“不了,我去东平学府看看。”
“好,”赵宁点头,“但既然顺路,先上车吧,不过……”
她看向那边的宁嫔,对朱岘说道:“朱大人,她能上我的马车吗?”
朱岘看向宁嫔。
宁嫔垂首,顿了顿,自行转身,朝赵宁的马车走去,站在车旁等她们。
她心中也有好多困惑,困惑来源,是赵宁频频望她的眼神。
赵宁的马车宽敞,车厢着色不似大富大贵之家所喜欢的浓烈厚重的深色,而是以湖绿色锦缎为主,清雅之风。
来时的魏从事去找朱岘商议今后的安排,楚管事坐了另外一辆,赵宁上去后将车厢里的暖炉烧开,梅香四散。
马车出发,跟上朱岘的车马,手下们尾随在侧,身后还有浩浩荡荡的数十万人。
赵宁不喜柔软,是以车上就一个被楚管事放置装饰的鸭绒软垫,她取来递给沈冽,沈冽未接,说道:“多谢,不过不必了。”
赵宁点点头,看向了宁嫔。
真的,太像了。
“你一直打量我,是因为林又青吗?”宁嫔说道。
赵宁点头:“你们,是亲姐妹?”
“原来你也认识我妹妹,”宁嫔低声道,“真好。”
而她,用别人的身份和名字,活了太久太久了。
“不好,”赵宁摇头,“我与她认识的地方,任何一个活人都不会愿去。”
宁嫔轻皱眉,想起女童所说的妹妹的惨死,心里揪痛。
回顾那阵地狱般的岁月,赵宁也沉默了,缓了缓,她看向夏昭衣,说道:“阿梨。”
“嗯。”女童安静的看过来。
“今日,你算心愿已了吗?”
“算,”夏昭衣微笑,“了了大半。”
“那剩下的小半呢?”
“可能要去河京吧。”夏昭衣说道。
李据的命,她不想留。
赵宁点头,说道:“我这里有一物,当初不知你是定国公府后人,便未同你提过,如今,交给你才是最妥帖的。”
夏昭衣好奇:“同定国公府有关?”
赵宁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荷包,顿了顿,伸手递去。
夏昭衣看着泛旧泛黄的荷包,不解的接来:“这是什么?”
“你的姐姐,夏昭衣的骨灰。”赵宁说道。
夏昭衣瞪大了眼睛。
沈冽也愣住,朝夏昭衣手中之物看去。
“又青生前交给我的,她希望我能让牧文想办法将此物带离山寨,送抵京城。”赵宁说道。
夏昭衣垂眸看着手里的荷包,心绪似一口缠满藤蔓的枯井,那些藤蔓越渐汹涌,疯狂漫向大地,朝四周肆意扩散,咆哮怒吼。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她不知道,她浑身冰冷,四肢麻木,甚至,她想将手里的东西扔出去。
“阿梨,”低沉清冽的声音响起,一只缠着纱布的大掌伸来,“给我吧。”
纱布上还带着血,手指修长,充满力量,恍如从枯井上探下来,要将她拉上去。
夏昭衣愣了愣,抬眸看着身旁的少年。
沈冽轻皱眉,有些不自在的缩回手,说道:“……抱歉,我唐突了。”
“你懂我?”夏昭衣说道。
沈冽没说话,一双深邃黑眸望着她,不知该说什么。
女童的眼眶渐红,却蓦然莞尔,将手里的荷包交给了他。
沈冽接过来,明明不算多重,却觉得沉甸甸的。
旧黄旧黄的荷包在他宽厚的大掌上,被稳稳的托着。
夏昭衣看着荷包,她真的……不敢拿。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去描述的冰冷和惊恐,超越生死,突破伦常,击碎时空和宙宇,像是要逼着她伸出双手站在幽黑的山海口,去抵挡来自亘古的洪水猛兽,是一种彻底的对人生认知的完全颠覆,没有家族,没有仇恨,什么都没有,天地独她一人,四海八荒,再无生灵。
她怕了,怯了,握着荷包的那个瞬间,从来不惧怕孤独的她,像是被漫天的孤寂重重压下,没有人间苍生,没有山河万里,空空的,茫然无边,一片冰寒。
“谢谢你,沈冽。”夏昭衣很轻很轻的说道。
沈冽望着她,眉眼温和,说道:“他日放晴,我陪你寻个地方葬了吧。”
“不用,”夏昭衣摇头,“不用葬,寻个荒郊野外,撒了吧。”
“撒了?”赵宁说道,微微皱眉,“阿梨,恐会不妥。”
“不会,”夏昭衣说道,“乘风而去,天高云阔,死得其所。”
“死得其所。”宁嫔低低说道,目光悲悯的望着少年手里的荷包。
“你想又青了?”赵宁问道。
“嗯。”
“她死前几日受了几个男人最大的凌辱,”赵宁说道,“她便不想活了,要与他们同归于尽。”
宁嫔垂头,眼泪滚落了下来,她想抑制,但越哭越汹涌,伸手捂住了脸。
一个时辰后,马车堪堪到了京兆府衙。
夜色太深,这边的混乱场面终于平缓,马车一路而来,跟随者越来越多,几乎京城半个城阙的百姓全来了。
留守京兆府的吏员们傻眼,看着人海里的几辆马车,难以置信。




娇华 403 今夜顺畅(一更)
大雪纷扬,迷乱众目,雪地上的霜雪吞没了许多石阶,密密麻麻的人群将京兆府衙围的水泄不通。
朱岘从前衙往后走来,闻声而来的吏员们纷纷叫着“大人”,睁着眼睛望着他。
在他没回来之前,乱了一整日的京都让整个京兆府提心吊胆,而失踪一日,久久不见踪影的朱岘,让很多人以为他已经死在了兵荒马乱里,或者,逃跑了。
朱岘一身风霜,发丝蓬乱,大步走来,明明很狼狈的模样,落在众人眼睛里面却似乎与平日大有不同,他的眼眸里面宛如有一把明耀燃烧的火,熠熠生辉,清明透彻。
“速备户籍,”朱岘进到后衙时便扬声叫道,“曹司户,把近来缴税最大的几个商户名册给我!林司法和范节推,这几年犯事比较厉害,打架凶悍抓去关过的混子地痞的名册都给我!”
他的声音洪亮,疾声说着,并未停下脚步,边继续下令,调动人手。
形势危急严峻,被点到名字的吏员和他们身边跟随的小吏没有多问,当即领命,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几辆马车绕开前衙,从京兆府后门经过,去往另一边的大道。
街上依然人山人海,楼宇窗口上满是人影,无数火把高燃着,风雪里幽微。
马车在离开路口后,一辆马车朝淮周街而去。
魏从事撩开车帘望着那辆马车,说道:“未想今日竟这般顺畅。”
赵宁端坐车中,闻言说道:“并非我们顺畅,而是皇上顺畅。”
“皇上顺畅?”魏从事说道。
“你可能不懂阿梨有多大的本事,”赵宁朝窗外拥堵的人海望去,“楚管事,你说两军交战时,什么东西最为可贵?”
“兵力?”楚管事说道。
“怎么可能?”
“不是兵力,那么,粮草?”
魏从事摇头,说道:“是兵器。”
“兵器?”楚管事不解,“兵器能有多大不同,哪比得上兵力?”
“的确是兵器,”赵宁说道,“一人拿短刀,一人拿长矛,长矛胜,而一人拿长矛,一人拿远程射击的弓弩,那么弓弩于十步之外便可取拿长矛之人的性命。再者,精进改良过的弓弩,如若能一发射出十根弩箭,那是不是可以说是以一敌十?”
魏从事想到了之前街头乞丐被杀时所捡到的臂弩,虽说内部已全部损坏,但是拿到手时,外头质感仍是能感受得出制作的精良。
他明白过来赵宁的意思了。
“更何况,”赵宁又道,“如果再配上毒药,配上机关呢,真正厉害的大家,莫说以一敌十,便是以一敌百都做得到。阿梨半年奔波,为的便是今晚,她怎会不做足准备,她的厉害我是见识过的,所以我说今晚对皇上而言是为顺畅,半点不假,因为我和阿梨都放了他一马。”
对于赵宁想要煽动百姓的谋算,魏从事不知,楚管事却清楚。
楚管事望向街口另一处缓慢朝前的马车,真好奇赵宁跟这么一个小小女童有段什么样的交情,才让对谁都冷漠提防和算计的赵宁,唯独待她这般推心置腹。
马车很慢很慢,好在街上虽然拥堵,却也是流通的。
开阔的街道口共通三条大道,南边往锦峰湖桥去的大道街口,数百个男人正在收拾尸体,火把照耀的夜色里,他们抬着平民的尸体往路旁堆去。
夏昭衣的手掀着帘子,那些尸体血迹斑斑,有些伤损的严重的,脸上肌肤成了两半。
“冯磊干的,宣武军统帅。”沈冽说道。
“这个急性子的莽夫,”夏昭衣皱眉,“他现在应该很后悔,不过李据都离京了,他没什么可怕的了。”
说着,夏昭衣朝沈冽望去,说道:“沈冽,你怎么会出现在兆安桥?”
沈冽的目光从那些尸体上收回,“嗯”了声,说道:“我猜到你会去那。”
“你来时便已负伤了。”
“小伤。”沈冽回答。
不过提及身上的伤,伤口便又开始作痛,尖锐刺骨。
今日他离开尚食阁,本要去东平学府,刚到淮周街时,遇上了先前苦寻的赵大头。
赵大头被人捆绑着往一条街口拖去,高呼救命,沈冽不作他想,念着救人要紧,跟了进去,未想是一场暗算。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至少有十个拿着弓弩的人藏在暗处,待他一追进去,那些弓弩便迅疾射来。
他猝不及防,负伤往一个视线盲角处藏身,随后有二十多个杀手奔来,没有多余的话,扬刀便砍。
至今,沈冽都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用赵大头做诱饵来暗算他。
以及赵大头,不知道他现在是生是死。
夏昭衣的目光落在沈冽手背的纱布上,仅这几道伤口便已不是小伤,入肉之深,撕裂了皮肉,怎么会是小伤,更不论他身上那些口子。
这时,远处忽然响起极响的锣声。
虽然百姓们绝大多数都在街上,但眼下快凌晨了,所有人都困顿深乏,锣声在风雪中作响,甚至没人能反应过来。
夏昭衣循着声音朝外望去,不知发生了什么。
不经意的一瞥,她瞬息愣住,而后眸中神色大变。
沈冽注意到了,说道:“阿梨?”
夏昭衣心跳狂奔,收回视线,飞快说道:“我有要事要办,你回去后好生休息,我他日来看你。”
“何事这般急促?”沈冽不解。
夏昭衣没说,告了辞,抬手掀了帘子。
缓慢行走的马车根本不需要停靠,夏昭衣同车夫说了声,直接跳下了马车,朝西边跑去。
沈冽跟了出去,抬头见到女童已在数十丈之外了。
“沈郎君,”赵宁留下的车夫说道,“您要下车么?”
沈冽摇了摇头:“不了。”
没人喜欢被人这样纠缠跟着,而且眼下她应该没有什么大危险。
不过,她这般不淡定,看到了什么?
夏昭衣跑进了一条小巷里,四下望着。
四周很多人,可是,没看到她所看到的那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陶岚
是不是她看错了?




娇华 404 血海深仇(一更)
锦峰湖桥北边一道巷弄里,陶岚一袭黑衣,站在黑暗处,冷冷的看着远处结冰凝霜的湖面。
手下一个接一个来报,皆是未能找到陶茂。
“夫人,会不会是您看错了,这里如今到处都是人,很乱。”
陶岚没有说话,侧容淡漠,目光凝在远处,不知她在想什么。
手下们看着她,在等吩咐。
外边喧哗声不息,倦怠了一夜又突逢天变的人群,说话声音越发暴躁。
“夫人……”
“我真的看到他了。”陶岚说道。
自陶家出事以后,她每日都在找他,今夜于酒楼高层往下望人海,无意中一瞥,她看到街道里随人流仓皇奔逃的少年,她不会认错,那就是陶茂。
“再找两日,”陶岚道,“必须要找到他。”
“王爷已经连着催四道了……”定云低声说道。
“就两日,”陶岚仍望着湖面,眸色变得坚韧,“两日后若还未找到,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回。”
母亲的尸体还高挂在那,大哥陶鼎被抓走后,再无音讯,但已能猜到凶多吉少,所以陶茂,便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了,他也是她当初一手宠爱着的,疼惜到大的弟弟……
夏昭衣背贴在另一侧墙边,凝神屏息,专注听着。
竟然真的是她……
听动静,人数至少在十人以上。
说来,对陶岚会出现在京都,夏昭衣并不意外,当初街头乞丐被杀时,沈冽提过这些人所使用的刀法,他们便猜到了北元人头上。
而后,她去找了蒋氏。
那夜所放的火,所射出去的弓弩,全部都在同陶岚宣战和挑衅。
不过,按时日和脚程来算的话,这边去往北元,冬日行路,绝对不够来回。
所以,陶岚要么早早便在京城了,要么,她这数月便在永安附近州府。
“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响起,关心说道。
夏昭衣抬起头,不远处一个年约四十的妇人走来,面容憔悴,眼眶通红,手里拎着一个竹篮,竹篮里边好多纸钱。
“是不是和父母失散了呢?”妇人说道。
陶岚皱起眉头,一个手下当即拔出匕首。
“下手要快。”陶岚沉声说道。
“是。”
“小姑娘?”妇人又说道,脚步没停。
陶岚的两名手下贴在另一边墙角,握紧手里的匕首。
随着妇人走近,一名手下蓄势而发,另一名则要扑向那“小姑娘”。
但就在冲出去的瞬间,一根木头朝为首的手下脸门上摔去,“啪”的巨响。
紧跟着便见女童的身影高高跃起,抓着墙角,借力朝另一名手下的脸上踹去。
两个男人被袭击的脑袋发懵。
其余男人当即跑来。
“你快走!”夏昭衣回头冲妇人叫道。
同时挥出长鞭,朝迎面跑来的男人们大步狂奔而去,眼眸晶亮,浑身血液沸腾般燃烧。
妇人吓傻了,反应过来后,转身往后面跑去叫人。
有几个男人朝妇人追去,被女童的长鞭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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