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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糖水菠萝
“你是在说你吗?”宣延帝看着老者。
“其实你清楚,当你的强权变得无用了,你会面临什么。比如现在,你灰溜溜的带着你的人,离开了京城,”说着,老者的手放在弓弩上,说道,“今日你能闯到此处,必然在外给了元禾宗门极大为难,我只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半个时辰内,若你的兵马不离开元禾宗门,那么他们便永远埋在山上吧。”
“你,你大胆!”宣延帝另一旁的内侍高声说道。
“你们很可怜,”老者看着内侍,说道,“所以我不想再欺负你们,让你们看清如何真正活着很困难,因为你们根本就不敢看清。”
内侍眉头紧紧皱着,抬头看回宣延帝,心惊肉跳。
“李据,”老者看向宣延帝,“只有半个时辰。”
“你到底是何人?”宣延帝咬牙问道,面色铁青。
也许摄于此地的宏丽工巧,也许摄于老者的谈吐举止,所以,分明对方除了“狗”字,几乎没有任何脏话谩骂,可是,宣延帝就是觉得受到了侮辱,比那些人当着他的面,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狗皇帝”还要侮辱。
除了受辱之外,他还觉得害怕。
这种害怕,是对他所有意识的冲击,来自于思想,来自于观念,不是因为对方看不起他,而是因为对方根本就是在蔑视他。
是真正的蔑视,从思想上的蔑视。





娇华 441 当世大家(一更)
阳平公主也在害怕。
她害怕的,是方才裴老宗主所提到的“机关”二字。
头顶“星空浩瀚”,身前“山川大河”,这些,皆是最精良的工巧手艺。
所以,她更加相信这里绝对机关遍地,险象环生。
同时,惯来在她心底尊崇,至高无上的宣延帝,在这些时日里一次又一次的被挫败,被羞辱,阳平公主仿若觉得她心底的信仰在缓缓瓦解一般,这种手足无措感,让她难受。
“机关,父皇,”阳平公主很轻很轻的说道,“他,他有恃无恐。”
宣延帝侧头看她一眼,望回到老者身上。
老者面容生得严肃,冷冷坐着,没有什么悠闲或紧张之说,就像是一块观天观地的石头。
一只手平放在案上,握着弓弩,冷峻模样,一夫当关。
林内侍还跪在地上,听闻阳平公主的“机关”二字,林内侍眉头轻皱,抬头朝顶上的“星云”和四周的庞大暗格望去。
“陛下……”林内侍不禁说道,“当世大家,我最先想到的,倒是有一人。”
“谁?”阳平公主朝他看去。
“昭州,离岭……”林内侍低声说道。
阳平公主顿时愣怔了下,随即抬头,看向老者。
宣延帝闻言也一愣。
而且,他回缓过来了。
且不论是不是离岭,面前这位老者,至少都是个大家。
是当世少有,了不得的大家。
这样的大家,他应当招入麾下,留以己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剑拔弩张,与其针尖麦芒之争。
等等……
宣延帝忽然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今日这番僵持,是如何起来的?
他进到此地,并不是想要来寻衅的。
包括来找裴老宗主,他也是怀着敬畏之心来的。
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样?
裴老宗主至少还在见他时跪下了,磕头了。
对他的态度傲慢冷漠,则是因为……
宣延帝的容色大变,盛怒的目光朝阳平公主望去。
阳平公主有所感知,转眸望向他,触及宣延帝的目光,阳平公主心底大惊,吓得几乎要腿软下跪。
宣延帝的目光恶毒,带着仇恨,诅咒,似恨不能将她生吃了一般。
“父,父皇……”阳平公主微不可闻的说道,这样的宣延帝,陌生的可怕。
宣延帝随后却又扬起一脚,朝地上的林内侍踹去。
踹的不是肩膀,不是胸口,是直接对着他的脸。
不知死活的狗奴才。
便是他一进来便呵斥老者过来下跪。
林内侍摔往后边,鼻尖剧烈尖锐的酸痛,让他的眼泪直接喷涌出来。
他抬手捂着自己的鼻子,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什么,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兵刃声,宣延帝抽出一旁侍卫的刀来,对着他就要砍下。
电光石火,刀影瞬息,林内侍心头的惊骇翻涌而过,周身冰凉。
一道劲烈风声忽的破空而来,一支利箭撞在半空中的刀刃上,宣延帝虎口一麻,刀刃脱手飞了出去。
松开的刀刃被利箭撞击在地,金属碰撞声带着回音响彻大殿。
护卫们才反应过来,提起的大刀纷纷出鞘。
宣延帝虎口发痛,握着手掌朝老者看去,勃然大怒。
老者将弓弩放回桌上,说道:“你身前一丈处便有流水,你可以去照一照你的脸,看看你如今神情有多狰狞。”
“传令!”宣延帝忍无可忍,喝道,“将裴宗主极其所有门人拿下!”
另一旁面色惨白的一个内侍应声,转身往屏风外跑去。
一支弩箭便在这时射中这名内侍的小腿,内侍应声跌地,哀鸣惨叫。
这下,所有人都看清了老者是如何搭箭拉弓的,速度极快,快到似不用作瞄准,姿势利落,非常干练。
宣延帝看着捂着腿惨叫的内侍,涌出的鲜血在打磨光滑的白石地上,被内侍自己滚乱。
“陛下,陛下老奴去不了了。”内侍哭着叫道。
宣延帝的虎口仍在发痛,他握紧拳头,看向老者。
“半个时辰,”老者说道,“现在已经过去一盏茶了。”
“若是朕不肯,你当真会杀了朕?”宣延帝沉声问道。
“会。”
“你既为世外高人,当心怀苍生,你不怕朕一死,天下彻底大乱吗?”
“你没那么重要。”老者说道。
宣延帝气笑了:“朕离开了京城,眼下的京城恐怕暗无天日了。”
“不是你离开京城,是历史淘汰了你,历史还会有一百种方法去选择新的帝王。”老者说道,语气始终如一的清冷淡漠。
新的……帝王。
宣延帝的拳头握的更紧了。
“半个时辰,”老者说道,“我不等你。”
宣延帝直直的看着他,握着拳头的手似充满力气,又似浑然无力。
他的肩膀也像是挺不直了,一种说不出的老态,洪水般侵袭了他。
良久,宣延帝说道:“老先生,你到底是谁?”
声音不再如之前那般切齿,平和且疲软。
“重要吗?”
“重要。”
“你杀害了我爱徒一家,”老者看着他,说道,“定国公府。”
宣延帝笑了,平静说道:“果然是你,所以今日,你要来报仇?”
“今日是你来寻衅,上门的人是你。”
“那么夏家这个仇,你要不要报?”
“轮不到我出手了。”
宣延帝点头,仍笑着,目光转向大殿四周的暗格,说道:“尊长,朕此生鲜少有钦佩之人,你是朕最为尊重的先生之一。”
“尊重?”老者严肃的面容露出今晚第一抹笑,很浅很浅的讥笑,“这天底下,最不配提尊重二字的人,正是你。”
“朕不配?”宣延帝朝老者看去。
“尊重基于平等,”老者说道,“你此生最不可能领悟的便是平等二字,你以为的尊重,是你傲慢之外的施舍。”
“平等……”
“地上那把刀,你回头看一眼。”
宣延帝转头,看向落在地上的一刀一箭,再望向埋首跪在地上的林内侍。
林内侍一直在发抖,恐惧加疼痛,他的后背全是汗。
“陛,陛下……”林内侍颤着声音说道,瑟瑟发抖的模样,像是一条才从水里爬上来的落水狗。
一条,贱命。
宣延帝看着他。




娇华 442 谁要平等?(一更)
林内侍俯首在地,宣延帝注视的目光像是无形的压迫,让他抬不起头。
一旁的阳平公主也不敢说话,垂头望着地面,喘不过气来。
平等。
宣延帝心底很轻的念着这两个字。
对,老者的确没有说错,他此生最不可能领悟的就是这两个字,因为根本不屑去领悟。
这两个字,他为何要懂?
他生来便是帝王,站立在群山高峰之上,俯瞰睥睨人间苍生,振翅能达九霄,万民皆臣服于他脚底。
握于他手的,是世间最大的荣华富贵,是可以杀伐主宰别人的刀刃,是挥动笔墨,就能轻易改变千万人命运的权势。
作为帝王,先天秉性便是野心,权谋!
便不论帝王,光是这世间所有努力往高处而去的人,为的什么?
那些英雄枭雄草莽,他们算人心,谋天下,踏着白骨残骸,穿过狼烟烽火,滚过荒芜血景,翻手阳谋,覆手玄机,哪怕众叛亲离,不得人心,最后想要的,不正是天下事由之则是,背之则非的狂妄,不正是那凌然世众,至高无上的权力吗?
平等?
谁要平等?
无能贱民才会要平等!
以及……
宣延帝看回老者。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宣延帝轻声说道,“是以,于天地而言,平等为道?”
周围诸人无一人敢说话,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宣延帝的情绪起伏太过剧烈,刚才忽然暴起的杀人之举,凶狠狂妄尽显,将他们都吓坏了。
“尊长,朕不及你,”宣延帝有些疲累的说道,“你若觉得朕对你的不是敬重,那便不是。”
“时间不多了。”老者说道。
“朕想听尊长说教,”宣延帝说道,“尊长,可否指点一二?”
“否。”老者回答。
宣延帝皱起眉头,那股无力感再度袭来。
老者坐在那边,端挺笔直,虽然面无表情,但并不盛气凌人。
可是,他对他的鄙夷和轻视,从头至尾都存在。
他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根本不屑一顾。
两年前夏昭衣出事后,宣延帝曾多次派人去过离岭,老先生不在山上。
宣延帝每次收到书信,称寻不到他,心中皆会觉得失望。
早早便特别想知道,能教出夏昭衣这样徒弟的高人是个何等模样,而且,当时国之大恸,大悲,加之他几次决策失误,不该调兵时调兵,不该增兵时送死,他急切想有人能为他指点,引他去走下一步。
但是,寻不到。
那些怒怨,越攒越凶,积愤化为戾气,化为残暴,最后在夏昭学不经意指出他布局错漏时,宣延帝无法再容忍夏昭学活在这个世上。
该死去的人,应当是夏昭学。
若夏昭学真这么厉害,当初为何惨败于容塘峡?
一个让手下去死,由妹妹替死的废物,他为什么要活着?
还享受着由别人牺牲所带来的尊崇!
……
宣延帝垂下头,心头戾气再起。
他用了许多功夫让自己静下,侧头对阳平公主说道:“你去传令,下山。”
阳平公主福礼:“是。”
她看了老者一眼,犹豫着转身,确定老者不会对自己动手后,脚步放开了一些。
阳平公主一出来,穆贵妃便慌忙上前,白着脸色握住她的手:“里边怎么样了?!”
其实可以听到不少动静,因此才更心惊胆战。
阳平公主几乎要哭了,强打起精神看向荀斐,过去交代。
荀斐领命,转身离开。
阳平公主顿时站不住脚,回身往穆贵妃怀里扑去,哭道:“母妃!”
她可能真的闯祸了。
宣延帝的那个眼神,让她怕到极致。
荀斐传令下去,山上各路人马便开始准备。
山头太大,跑路费劲,于是不少传令兵直接站在远处高声呐喊。
北风猎猎,拂过群山,四处都是嘈杂声,高举的火把在奔跑途中,像是火龙一般。
支离踮着脚尖站在崖边,单手抓着树枝,抬头远眺山上,好奇发生了什么。
夏昭学坐在火堆旁,斗笠的确被压坏了,他将坏掉的地方抽出来重新编织,以往非常拿手,如今编织却极为费劲,手指头不时笨拙的撞在一起。
不堪重负的树枝忽的被折断,支离吓得后腿,差点没掉下去。
缓了缓,他捂着肩膀跛脚回来,在火堆旁闷声坐下。
肩膀剧烈发痛,他泪眼花花。
夏昭学见他过来,放下斗笠,拿出一旁已经烤的滚烫的匕首,朝他看来。
“我其实不怕痛的,”支离说道,“就是……”
他说不下去了,又站起身子:“我去那边看看。”
他朝另外一边走去。
“伤口里的树枝不挑干净,伤口会变的很严重,”夏昭学说道,“迟早都要一痛,早点解决吧。”
支离想了想,伸手指向身后的石壁:“我如果撞在这里,把自己撞昏过去,然后再……”
看到夏昭学微皱起的浓眉,他声音变低,改了话锋:“……会不会很不聪明的样子?”
夏昭学没说话,一声不吭的放下匕首,重新拾起斗笠。
支离松了口气。
回去坐下,确认对方不会再拿出匕首,支离说道:“没事,我师父很快就会来找我,虽然裴老宗主不肯露脸,但我要真的出事了的话,他绝对会马上去找我师父。”
夏昭学没说话,研究着斗笠,努力在让自己的手指找回感觉。
“我师父治病之术,当世翘楚,”支离又道,“山上名贵药材也多,到时候你随我一起上山,你想要什么便去拿吧,裴老宗主这次欠我的人情欠大了,他不敢不给。”
“钱也可以,不过钱的话还是少拿一点,不是我们小气,而是拿了太多钱的话……到底铜臭味不好闻,沾染太多,对人不管于身于心,皆是大祸患,更不论,如今乱世,钱财其实也无多少用了。”
“而且,我身上的钱财一直不多,这些年我还不是活下来了,不过,跟了我师父之后,我好像变得更穷了,就像现在,我给你看看我身上有多少钱……”
夏昭学重新捡起了匕首,朝他看来。
支离停顿下。
默了默,支离起身:“我去那边看看。”




娇华 443 源于认知(一更)
山中禁军分批下山,最后一批人守在观星殿门口等着宣延帝。
五皇子李徽,六皇子李鑫,八皇子李烨,还有九皇子李豪皆在这里等着。
等宣延帝出来,众人忙迎上前去。
宣延帝在大殿里的颓废模样,在迈出大殿后收敛。
他努力挺着自己的胸板,让自己立的笔直。
月台上,台阶上,将士们跪在那边喊着万岁。
这些他早就听腻了的呼声,现在听来,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
他还是大乾的帝王,永远都是。
裴老宗主领人进去。
门人忙去打理地上的血,裴老宗主朝大殿走去。
“还好,我以为这皇帝出来后会马上对付我们。”裴老宗主说道。
“支离呢?”老者问道。
裴老宗主拢眉,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
“现在派出了大量人手去找他。”裴老宗主说道。
老者点头,不见悲伤,看着远处地面上的血。
裴老宗主皱了下眉,又道:“不过,我心头有个困惑。”
“什么困惑?”老者朝他看去。
“那内侍的出身,”裴老宗主道,“你说他做了一条狗,可是他出身便在那里了,他若不做这条狗,他的生存,便危矣。”
老者点头,说道:“他一来,便对我呵斥。”
老者惯来不喜攻击别人,但对方攻击在先。
“这倒的确,诸如‘大胆’‘放肆’,此类言语,他们喊的比谁都响,比谁都快,仿若权力拿捏在手,他们能得到的满足便也仅限于此。”裴老宗主说道。
“这不是权力,连残羹冷炙都算不上。”老者说道。
“可他们倒也的确可怜,”裴老宗主说道,“我并非要替这些人说话,只是我心头着实困惑,此局要如何去解。能者纵横天下,庸者禹禹独行,这些内侍的出身也许只能做狗。做狗,尚能活命,不做狗,可能命都保不下。毕竟这世上,真正坚毅顽强,有勇有谋有自主心智及不甘屈服的人,万中无一。”
“不,”老者看着他,“身不由己,是为可怜,为虎作伥,并不。他们不是忍辱负重,他们已成爪牙。”
“成为什么样的人,源于一开始的认知,”裴老宗主说道,“所以,要想轻易改变,谈何之难,到底可怜。我如今困惑之处,在于如何彻底改变他们。”
老者静默,顿了顿,说道:“你的困惑,无解。”
其实,并不一定没有,只是,不想说。
说的太多,怕对方觉得过于理想化,空谈浮夸。
裴老宗主说的没错,成为什么样的人,的确源于一开始的认知。
毕竟,人的思想极多数都是固化的,世人的认知水平,取决于整个时代的所见所得。
当权者唯有欺压,剥削世人,方能维持他们的奢靡生活,所以,他们不需要世人有多好的认知水平,只需要他们有一双会干活的手,每日去勤劳耕作。
而被当权者有意识控制抑制住思想,所导致的便是整个时代的思想局限和发展停滞。
这样的停滞,裴老宗主也会被影响到。
便是老者自己,他也几乎用了半辈子的思考,才从此怪圈跳出。
跳出来后,天地清明,那些恶的,浊的,他看的一清二楚,也正因为如此,他此时的想法念头,他认定裴老宗主绝对会当做不切实际的空口之谈。
现在裴老宗主问,如何改变。
那就是破,自根源剔除,不破不立。
破的,不仅仅是宣延帝的大乾,而是整个阶级。
宣延帝倒下后,还会有新的“宣延帝”上来,也许会勤政,也许会广纳谏言,却如何都无法改变新帝王所代表的统治阶级。
这世上,有“爱民如子”的帝王吗?
从古至今,皆不会有。
而真正要破开这个局面,靠的决不是暴力去推翻,是思想。
思想,更多的是取决于当世的生活水平。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虽然“礼节”二字,让老者由衷厌恶,但此话所喻义的道理,是非常清晰的。
物质水平,决定一切,包括思想。
但是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当权者,他们的存在就是要剥削你的物质,去满足他的奢靡享受。
这两者的矛盾,是在天然对立中,又共同进步的。
这也是让老者觉得唯一值得期待的地方,那就是统治者为巩固统治和纵欲享受,则必须要物阜民丰,国富兵强。
所以,一切皆会进步,大道朝前,光明可期。
只是,很漫长很漫长,也许一百年,也许两百年,也许,一千年。
当然,这些思想,也只是谈道罢了。
他并不是入世不得志,想要施展胸中宏图报复的救世豪杰。
所有的一切,只是因为厌恶而去看透,看透后更觉厌恶,憎烦人心之恶,于此,他更享受山青水绿的逍遥。
入世,救世,这些皆与他无关。
他不是善人,不想当善人。
物至知知,刻刻不休,人间一切自有其造化,进步会有,迟早问题,由世人自己去摸索推进。
所以,眼下与裴老宗主的话题,不过虚掷光阴,盖无待说。
何况,他觉得自己未必已悟的透彻。
老者抬起头,望着“天上”的星辰。
着实想念大徒弟。
他耗费半生,从小农思想的怪圈中跳脱,而他的徒弟,是他从小就隔离在怪圈之外,一个清闲悠然,自由生长的灵魂。
这世上,能够听懂他所想,能和他促膝而谈,交流观点的人,恐怕也只有这个不会对任何一个人下跪的大徒弟了。
……
……
大风乍起,越来越猛,渐渐有雪花飘落下来。
女童竹杖芒鞋,抬起头望向巍巍高山。
雪花拂过她的眉眼,她努力凭记忆计算路程。
她身后是巨大的黑渊,为了抄近路,她在雪天选择了最险的一道天堑。
她以前来过元禾宗门,不过是八岁时的事情了。
当时是从龙担山东南处上去,未曾走过古槐平原这一条路,但是在山上眺望群山时,她仔细研究过。
因为身后的这个龙渊,着实太像大地张开的一道嘴巴。




娇华 444 不见人影(一更)
跃过最险峻的山岭,夏昭衣终于停下休息。
前方有块不小的平地,干净空旷,后面一片连绵的山壁,山壁上古树参天,繁密的枝桠伸展而出,遮挡掉天上飘下的雪花。
夏昭衣砍了一大捆草木,抖落雪粒后生火取暖,把随身的干粮和水拿出来放在一旁烘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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