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糖水菠萝
一番感叹,惹来身旁小少年一个白眼:“想多了吧你。”
“嗯?”
“你这话说的,皇帝在你的嘴巴里面好像成了一份苦差事,真要这么苦,一个个的谁还争破脑袋去当呢。那些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话,圣人说说还可以,皇帝去说,就是用来给自己脸上贴金的,真的想要为国为民为天下的人,他们才不当皇帝呢!皇帝就没一个好东西,我师父说了,这世间天地分明,黑白分明,主次分明,阶层分明。若将人分三五九等,一个等级的递升用阶层去称呼的话,最高的等级就是皇帝,他那是在万民苍生之上的,他不剥削万民,他就活不下去。还保护苍生,为天下谋福祉呢,这个天下,最罪大恶极的,就是狗皇帝!”
白鹭仙师一把岁数了,硬是被一个十二岁小童说的一愣一愣,似懂非懂。
支离一口气说完,转眸看向夏昭衣,邀功似的乐道:“小师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不是皇帝。”夏昭衣说道。
“嗯?”
“是权贵,皇帝是权贵推出来的,”夏昭衣望着地上一堆字画,说道,“定国公府……便也是权贵。”
“不,不是,我没有要说你不好的意思。”支离忙说道。
“我有何不好,”夏昭衣一笑,终于抬起眼睛,朝支离看去,“我自小的吃穿,基本都是我自己双手挣的。”
“可,可是……”支离挠了挠脖子。
“我懂你的意思,”夏昭衣说道,“往大了说,局限性在那,其实,我也有很多不解。”
当初她去查找定国公府“罪状”时,曾翻阅了大量户部资料,苛捐杂税之重,令人骇然。
但若要她去改变,她却不知从何去改。
古往今来,一代接着一代,皆是新皇帝推翻旧皇帝,年号在变,王朝在变,皇位上的人在变,不变的是,皇帝这个身份。
可是,到底还是需要有人去统治的,无人管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便会乱套,所以她不懂,而这于她自身而言,何尝又不是一个局限性呢。
好在,夏昭衣望回地上那些字画,她同师父一样,一心喜好闲云野鹤,清风明月的生活,对于“入世”,她无此志向,不然,光是想这些东西,便要想破脑袋了吧。
眼看问题似乎要变得深奥,支离也赶紧打住,不想继续装高深卖弄了,他伸手指向字画,话锋一转:“那石室里也有很多字画,但后来山崩地裂,那些字画都跟着一并掉下去了,不论字迹还是辞藻,我觉得都挺好的。”
夏昭衣随着他所指,随意望去一眼,结果目光所望,恰是她当初最为留意的那一句。
积雪定风波,云迎往生客。
“往生客。”夏昭衣轻轻念道。
“是死人的意思吗?”支离说道。
“我喜欢客这个字,”夏昭衣一笑,“天地余风声,我为天地客。”
“这句话也不错,”支离朝满地字画看去,“在哪?”
“在我脑子里,”夏昭衣笑道,“我自己写的。”
“师姐文采真好!”支离立即说道。
“就一个识字水平,”夏昭衣说道,目光看向地上的字画,又道,“倒是这里的作者之一,我终于知道是谁了。”
娇华 524 往生之客(一更)
她喜好看书,藏书,京中的诸多书籍,一半是她自己去京城各大书店里买的,一半是二哥云游时,遇到一些认为她会喜欢的书,再带回京城。
唯独一本书,叫《不动城》,是她离开昭州回京的路上,经过塘州,在丛云市集里买的。
卖给她的人,是一个破落道观里的老道长,老道长带着一堆书,站在一家小书肆门口,见她出来,上前问她要不要买。
她在诸多书籍里面,挑选了这一本。
老道长夸她有眼光,称此书当世仅此一本,且在观中留传了三百多年,若非窘迫,实在不愿卖。
夏昭衣之所以挑中它,一是因为其中多为一些散家之作,风格悠然,清逸旷远,归于自然田园。
二是因为,满本皆是手写,共有十二篇,四人笔迹
其他三人手写了数篇,只有一篇《云梦隐索》,手写之人唯独写了这一篇,也就是这篇的字迹与当下这些字画一模一样。
书上虽未署名,老道长当时提过,其他三人都是他们观中的道士,只有《云梦隐索》的作者,是一位路过暂住的客人。
此客人叫唐相思,大有来头,于当年堪称当世大家,诸多擅长,所以许多人钦佩仰慕他。
按照老道长当时的描述,这名客人的声望名气,与现如今,她的师父差不多。
夏昭衣那时颇感好奇,回京后特意去查过,除却在另外一本孤本上有人提及过孟相思之外,似乎根本查无此人。
她回离岭后又同老者提了提,老者也未听过,于是夏昭衣便权当是那老道长为了让自己的书更具色彩,而随口编造的。
“这里也有往生客。”支离这时说道。
夏昭衣望去,地上又一幅字画。
山寺往生客,山海月中来。
前尘旧梦里,桃花笑浮生。
与这幅字画相邻的,还有一首字迹一样的诗。
惊闻国破山河摧,北望皇都孤城危。
春来燕雀将还巢,倦鸿只影何处归。
“惊闻。”夏昭衣说道。
“听上去,好像过了好久才知道的。”支离说道。
“嗯,”夏昭衣说道,“龙章帝是个无能昏君,天宁八年就已爆发民变,章末战乱持续近二十年,才被鸿德帝彻底推翻,惊闻二字,像是闭塞了许久。”
“该不会,这人一直被软禁在此吧?”支离说道,又道,“噢,对啦,那掉下去的诗词里面,有一首诗是这样说的,‘风声入座寒,月中石影斜,不惧尸如山,只恐是人间。’听上去,此人极其不喜欢下边的杀戮。”
夏昭衣转眸,目光望向其他字画,粗略扫来,每一幅字画中,都有极强烈的个人情绪。
还有一句词,也是同地室一起掉落深渊的,她亦记得。
玉肌瘦骨伶仃枕,应道病容将甚,待亡人。
似乎,此人从一开始满心欢喜去往千秋殿,到最后发现被骗,陷入哀愁,再是绝望,而后得了重病。
而他去千秋殿的目的……
夏昭衣的眼睛看回那几个“往生客”。
往生者,死人也。
山寺往生客,山海月中来。前尘旧梦里,桃花笑浮生。
积雪定风波,云迎往生客。
一个云“迎”,一个月中“来”。
他去千秋殿,难道是想要将死人复活?
这般巧,她便是一个……往生复还者。
“支离。”夏昭衣看向一旁的小师弟。
“嗯?”
“那女童的面貌,与我有多像?”夏昭衣说道。
支离眨巴了下眼睛,看着夏昭衣的五官。
“也就长得像,气质是完全不同的……”支离说道。
“你们可吓到了?”
支离点点头。
“那看来,很像了,”夏昭衣拢眉,“那,为何你们不问我为什么呢?”
师父还特意提前过来和她通气,唯恐露馅,结果是他们师徒二人多虑了,不论是支离,还是二哥,他们竟都未同她提起此事。
“为什么要问呀,”支离撇嘴,“小师姐姓的是夏呀,那女童必然是姓乔了,而且,这种晦气的东西,我才不要跟师姐说呢。”
“那我二哥呢?他如何说的?”
“师姐二哥?他还反过来安慰我,说之前小师姐在京城得罪过一个巡守军将领,那人上街抓了几十个与小师姐长得像的女童,所以让我别怕。”
夏昭衣一笑,竟不知说什么好。
她从小木凳上起身,说道:“我去找师父,便去看一看那女童吧。”
“我陪师姐一起去!”支离立马起身,“真的很像,若师姐觉得害怕,我陪在你身边说不定好受些。”
“有师父呢。”夏昭衣说道,转身离开。
支离忙跟上:“师父冷冰冰的,没有感情,我就不同了,我生龙活虎,能蹦能跳……”
老者所处的暗室在观星阁山头的崖下。
夏昭衣同支离刚去,便遇上老者从里面出来,手里拎着一个木箱。
见到徒弟,老者停下脚步,说道:“来看她?”
目光落在老者卷起的袖子上,夏昭衣说道:“她……脸还好吗?”
“也被我剖了。”老者说道。
“身体呢?”支离问道。
“我刚才说了个也,“老者回答,边朝上走去,说道,“走吧。”
夏昭衣和支离对望一眼,两个小童转身跟上老者。
“有什么结果吗?”夏昭衣问道。
“她是被活活虐杀的,而且过程极长,煎熬数日才断气。”
夏昭衣皱眉,有些怒意:“她不过才一个十来岁的小童。”
“真是暴戾恣睢,丧尽天良!就该以同样的方法折磨回去这些人!”支离骂道。
“施虐手段繁杂,手法倒并不熟练,刀工略差,但下得去狠手,没有半点心慈手软。这施虐手段,结合在下面所看到的刑具,让我想起以前认识的一个人。”老者说道,“他叫风清昂,我受一位朋友所邀前去晔山,在晔山认识他,许多年后才知道他喜好对各种生灵凌辱施虐。此人无恶不作,并将此著书立传,那本书,我倒也看过。”
“还有这种人?”支离磨牙,“他现在还活着吗?”
“不知道,”老者摇头,“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娇华 525 群魔将舞(一更)
尽管剖尸体时戴了手套,但老者略有洁癖,回长禾殿前先去净手,大约两炷香的时间才回来,手里拿着一本书。
支离忙不迭要拿,被老者避开:“不适合你。”
将书递给夏昭衣:“此书你应未看过。”
夏昭衣接来,翻开第一页,便是一幅骷髅图。
全身骨头详解,每一块骨头的命名和结构分析皆有。
“这本书是风清昂所写?”夏昭衣抬头说道。
“是他。”
“……可这似乎是本好书。”夏昭衣说道。
前几页都是人体的解剖图,第一页到第十五页介绍的是骨骼,第十五页一直到第三十六页,介绍的是内脏。
再后面,是关于动物的骨骼与内脏介绍。
此类书不少,夏昭衣当年看过同类型的约有七八本,但平心而论,所看那些,画工不及它精妙,行文不及它通俗易懂。
“你再往后面翻翻。”老者说道。
“嗯。”夏昭衣应声,往后面翻去。
支离好奇凑过头来,一眼差点吓到。
“脑,脑花?”
老者正拧开水袋喝水,闻言望来,说道:“要你别看。”
“师姐,这上面说的是不是喝脑花?”支离忍住恶心,伸手指去。
夏昭衣点了点头,望着上面的文字,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名来,陆容慧。
“这个又是什么啊?”支离朝旁边指去,“我要吐了,上边写着人肝?”
夏昭衣看了眼,合上书册,看向老者:“风清昂吃人?”
“吃了不少。”老者说道。
“恶心……”支离起了鸡皮疙瘩。
夏昭衣肃容:“比他吃人更恶毒的是,他将恶散发了出去。”
“对啊,”支离点头,“这女孩太可怜了。”
老者垂头,将水袋盖子拧上,边慢声道:“若他未死,他定还会继续为恶下去,乱世已至,群魔起舞,妖孽横生,百鬼过城,不知又有多少人要枉死于天地了。”
老者没有待多久,便回去千秋殿了。
白鹭仙师去端汤药,夏昭衣和支离坐在石桌旁看书,支离身前是一本史书,但他看不进去,眼睛频频朝夏昭衣那边望去,猎奇心态颇重。
大约半个时辰后,半九仙师带了四个弟子去往观星阁,将其下暗室里的女童尸首抬出。
老者事先已用白布遮好,并叮嘱他们不要掀开。
他们抬着女童尸体去往尽合峰火化,经过长禾殿另一边的山道时,支离听到动静跑去,站在山头空地的凉亭往下眺望。
山顶风大,白布四周压着石头,但仍吹得鼓起。
“走好啊,”支离望着渐渐远去的担架,低声说道,“虽然被你吓的很惨,但我不怪你。”
入夜,夏昭衣快睡时,江掌务来找她,给了她一封信,和一个小竹筒。
信是裴老宗主所写,同她说之前那一直问她身份之人,曾说三日后再寄书信,但一直没有下文,现在终于送来了。
竹筒里的小信笺仍是那个字迹,这次没有再发问,而是要夏昭衣保护好自己,最好三个月以内不要去衡香和枕州,也尽量避开衡香和枕州的附近州府。
夏昭衣淡淡看完,将信收好,重拾起今日看了一天的这本书。
已经快看完了,越往后面,基本都是刑具介绍。
这里面的诸多刑具,的确与她在千秋殿中所见的一样。
包括师父还未去过的那个石室更下面,那里有着更多丰富的刑具,基本上都能在这本书里找到。
书上未说是原创,还是收集,她也无从得知。
不过望着望着,她的目光渐渐走神,脑中忆起在湖潭旁所见的,湖底的那一团微光。
正是那团微光,将她指引去往地室,但去了地室,下面什么都没有。
“啊!”隔壁忽而传来支离的高叫声。
夏昭衣一惊,忙搁下,披衣赶去。
支离坐在床上,窗外夜色入来,他的脸色惨白,满头大汗,双目怔忡。
夏昭衣松了口气,将桌上灯盏点燃,说道:“做噩梦了?”
“小师姐,”支离大口喘着气,看着夏昭衣,说道,“我梦见那个女童了。”
“那你现在见到我,不害怕呀?”夏昭衣说道。
“怎么会呢,小师姐气质较她完全不同,”说着,支离揉揉眼眶,眼泪都吓出来了,“我梦见她被半九仙师他们抬走,盖着她尸体的白布忽然动了,她坐了起来,抬头冲我笑。”
“别说了。”夏昭衣打断他。
“半九仙师他们没看到,还在往前走,她对我说,她要找我索命。”
“只是梦,”夏昭衣走去在床边坐下,说道,“别怕,我就在你隔壁呢。”
“我听白鹭仙师说,你过几日要回京城去了,对吗?”
“嗯。”
“外面的世道那么乱,你回去安全吗?”支离担忧的看着她,“小师姐,要不咱们不去了,不知道要打多久的仗,你看这里多好,有山有水有人保护我们。”
“怎么扯到这了,”夏昭衣一笑,“还睡得着吗?”
“我不知道,”支离摇头,靠往后边的软枕,看着女童,“小师姐,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未知之数,我给不了你准确的日期。”
“希望千秋殿被彻底毁掉的那一天,师姐可以回来。”
夏昭衣微笑,将他的被角往上拉了拉,说道:“你放心,我总不会丢掉,我会尽快回来,你先睡。”
眼看女童要走,支离忙又道:“小师姐!”
“嗯?”
“那个,你到底多大呀?”支离好奇问道。
虽然打心眼里真的将她当做师姐去敬爱,可每次看到她的小脸蛋,总会好奇。
“你多大?”夏昭衣反问。
“才过完年,我应该算是十二岁了。”
这个年,其实根本就没过。
谁也没有将这个年放在心上,就是一个寻常日子。
元禾宗门上面没有过年过节的说法,所谓过年,无非只是用来记时。
师父也是如此,他最不喜这些节日。
而于夏昭衣而言,过年虽不在意,但是家人在意,是以以往每年都会回去陪一陪家人。
“是呀,才过完年,”夏昭衣说道,“我比你年长半年,我也十二岁,快十三岁了。”
娇华 526 全都劫了(一更)
虽然入门早晚也可以论辈分来排师姐师弟,但因为本就不知道阿梨的具体生辰,夏昭衣索性便说的大一些。
回到房里,无心看书。
她靠着床头,望着手中合上的封面,没有书名,只有封面角落里的“风清昂”三字。
从风清昂,她又想到了唐相思。
今天本想去同师父说一说这个唐相思,以及诗中所提的往生客,但支离跟着她,她便没问了。
夏昭衣“呼”了一口气,停止去想,下床将书放在桌上,吹熄烛火。
接下来几日,夏昭衣一直在看书。
除却这本书,她还看了其他几本炼丹,制药,酷刑,巫祝之类的书。
支离和白鹭仙师则成日在那边研究字画与石碑,不停翻看史书,自夏末章初开始,到如今乱世大乾的历代皇帝,所有名字,年号,庙号,谥号,他皆倒背如流,甚至还专门研究了各朝各代的风俗特色。
不过未来得及和夏昭衣讨论,夏昭衣在第四日清晨收拾了小包裹,准备离开。
元禾宗门的衣袍被她换了,身上一件褐色暖裳,束腰束袖束发,个头还未真正长开,却已有说不出的飒爽英姿,骨子里的清华气质,内敛稳重的像是三十多岁。
支离依依不舍的将她送到后山山门,再三叮嘱,让她一定要快点回来。
夏昭衣笑道:“你好好看书,好好练习脚法,等我回来,我要出题考你的。”
“若是我将师父给的那几本书都看光,小师姐是不是就能回来呀?”支离说道。
师父对他其实不严格,但师父本身就是个严肃,不苟言笑的人,有时候支离甚至会觉得喘不过气。
但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小师姐让支离发现,跟在师父身边也没那么压抑苦逼,尤其是小师姐还会没事和师父贫嘴几下,师父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支离看得出,师父的心情极好。
原来师父还是可以被人当面调侃上那么一两句的人啊。
所以对于小师姐的出现,支离可喜欢了,就像是春风吹来一样。
夏昭衣笑笑,依然没给出支离一个具体回来的时间,因为她真的不知道。
跟支离,还有被他拉来的白鹭仙师道了别,夏昭衣转身离开。
前几日一直暖和,今天才又开始变冷,晚上应该会下雪,便是不知道京城那边的天气会如何。
老佟和支长乐等在山下,身旁跟着三匹马。
夏昭衣远远看到,走下山道后,过去说道:“你们也要离开吗?”
“嗯,”老佟点头,“阿梨,我们陪你去京城。”
“我俩好歹当过兵,能打能扛的,”支长乐说道,“你别怕我们碍事,给我们把长枪,我们给你砍十个脑袋回来!”
眼见支长乐吹大了,老佟忙拦着他:“说啥呢!”
夏昭衣笑了笑,说道:“实不相瞒,我这次回京城,是想绑人。”
“绑人?”
“谁!”
“阿梨你说!”
两个大汉叫道,俨然一副就算这女童要天上的月亮,他们也能摘得下来的气势。
“朱大人,”夏昭衣说道,“可能要绑,也可能不绑,看他愿不愿走。”
这几日以鹰隼传信所得知而来的情况,称朱岘一直留守京城,而至少已经有两拨人马正在往京城去。
“朱岘朱大人?”老佟说道。
“对。”夏昭衣点头。
“绑了!”支长乐叫道,翻身上马,“走,阿梨,你一个人再厉害,力气也不够,我们两个人去绑!”
夏昭衣抿唇微笑,伸手牵过老佟递来的马缰,上马后说道:“那便走吧。”
北上的官道都是人,拖家带口,也有官兵走在其中,不少是跟他们一样往北去的。
因为逆行,行路太过不便,他们干脆下了官道,打算从古槐镇北上。
结果,傍晚时分,从东北方向涌来了大批流民。
一开始只有零星数个,后面越来越多,是从居阳山方向来的。
“这个样子太可怜了。”支长乐遥遥望着他们。
夏昭衣的马走在他们前头,看着那些行走缓慢的流民。
平原上的雪还没有融化,映入她的眼睛里面,清亮温和。
“都是些老弱妇孺,”老佟说道,“没见一个成年壮汉。”
“你说错了,”支长乐纠正,“也没有小孩。”
夏昭衣收回视线,加快速度,边说道:“小孩被吃光了,壮汉被留了下来,现在缺兵力。”
饥荒年代,人吃人的事情常有发生,而在佩封的时候,他们还曾见过更血腥残忍的一面,便是取人脑髓。但是现在听夏昭衣这么一说,老佟和支长乐的心里面还是咯噔了一下。
发现转眼女童已拉开了数丈距离,他们两个人忙拍马跟上。
这些流民是几日前颜青临下令驱散的,永定门和广渠门必然拿不下来了,这些人他们没必要再养着。
而成年的壮汉的确是要留下,跟夏昭衣所说一样,现在兵力紧缺。
至于粮食问题,她还在想办法,但是京城已经没有办法再弄到了。
有人冒充他们,一直在京城生事,挑衅别人,大打出手,她亲自出面已经无用,而身边几个手下,没人能有口才在现在这种关头去要到粮食,粮食如今已有价无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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