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糖水菠萝
冬日天冷,城门管理都显放松,施工队的几个管事发馋,来问能不能去喝酒。夏昭衣给了银两,叮嘱不能多喝,入夜后便就地寻几个客栈。
管事们开心谢过,拿着银两高兴跑去找酒馆。
夏昭衣身旁只剩一个康剑,夏昭衣问他要不要一起喝酒,康剑摇头:“我们很少喝酒。”
“沈郎君似乎也不胜酒力。”夏昭衣说道。
“少爷也有喝过的,甚少。”
一片雪花忽落至夏昭衣眉睫,她抬眼看向天光,雪花洋洋洒洒,形状愈发的大,似如鹅毛一般,贴着她光洁的面庞而过。
远处高楼的轮廓已快看不清,风也在变大,浩荡从城外吹来,翻过高大的城墙后拂掠长街。
夏昭衣忽然起了一些兴致,她想去泰安酒楼外面看看江景。
虽然八都军使已走,从信府街道管制不再严厉,但入冬惯来萧条,加之天寒夜冷,四处所瞧没有马车可雇,夏昭衣只能徒步。
康剑是个话不多的人,夏昭衣近来也越发沉默,很少说话,于是二人无声漫步,沿着一条一条街道往江边走去。
本以为泰安酒楼这会儿也是灯火稀疏,伶仃数盏,遥遥却见其高处烛光通明,原本她和支长乐所住过的那两间天字房,似有了住客。
渐渐走近,听到泰安楼伙计在院内喂马的声音,动静听来,马儿还不少。
康剑忽地止步,朝不远处一闪而过的人影望去。
夏昭衣侧头看他,眼神询问。
康剑收回视线:“刚才有一个往临街去的人,有几分眼熟。”
他轻易不说这样的话,可见是真的眼熟。
“要过去看看么?”夏昭衣问道。
“不了,眼熟的不是仇家,”康剑不好意思地笑道,“若是仇家,我定追去了。”
他不喜言笑,加之有几分不好意思,这笑容便显得略憨。
夏昭衣被感染,也浮起一笑。
却见康剑这时抬眸朝前方另一面看去,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变得惊讶。
夏昭衣眨了下乌黑的眸子,循着他的视线回头,顿时也凝住了笑容。
泰安楼门前除却高悬的金铃点梅涂银灯盏,两旁窗隔的墙上,还各有三盏寒琼木灯檠,清冷通明的灯火下,俊美高大的年轻男子转眸望来,一袭玄黑色织金华服,将他如贵族冷玉般的肤色映衬得越发如雪。
沈冽多年不曾穿得这般盛装贵气,眉目间的冷冽凌厉近乎迫人,在触及少女的眉眼后方才淡去,转而浮起春风华月般的欣悦和清亮。
相比之下,少女便素净许多,头发,衣裳,皆是淡雅一抹,周身上下,连对耳环都没有。因此,她那双清澈明丽的眸子,便成了最好的装饰。
“少爷!”翟金生从客栈里走出,手中捧着几本书,随着沈冽目光望来,翟金生一愣,将余下的话咽下。
“你们这是怎么了?”季夏和的声音也响起,随后也停在了门口。
夏昭衣朝季夏和看去,再看向翟金生,脸上笑意变深,最后看回沈冽。
“愣着干什么!”季夏和轻轻推了下沈冽的前臂,“快去!”
娇华 790 飞雪翩然(一更)
簌簌掉落的雪,让江天成为清凌凌一色,将凝未凝的河水缓缓流淌,其上披着一层轻薄的白霜。
夏昭衣本冲着江雪而来,想着大雪未成气候之前还能走一走,沈冽便陪她。
好在天公作美,没多久,风雪便渐缓,月色露出,银光柔和洒下,落了一片清辉。
夏昭衣看着几片雪花在自己的指尖上淡去,化作一细水渍,她长指轻搓,水渍也不见了。
侧头朝身旁男人的高大身影悄然望去,二人如此慢慢走着,很是静谧,但沈冽没有开口,她一时竟也不知说什么。
就在沈冽也斟酌半日,准备开口时,夏昭衣终于打破沉默:“真好,上次收到你的信还是十日前,未想在从信便见到了你。我的回信你定没收到,得回去才能看到了。”
沈冽的眉眼温和清雅,不见多日赶路的半分疲倦:“我先去的青香村,未能遇见你,杜轩要我来从信府。”
“你去过到青香村了?”夏昭衣抬头对上他的眼眸。
“嗯。”
“那,你这次来从信是何事呢?公干?”
“……不是。”
“不是公干,”夏昭衣眨巴眼睛,“该不会只是来找我和杜大哥的?”
沈冽俊容上微有晕染,下意识想移开视线,这次被他强忍着:“……嗯。”
“是,贺川荒地的事么?”夏昭衣问道。
“……”
天影落在少女的眸子里,她的眼睛纯澈而干净。
沈冽发现,在她面前,他真的做不到从容。他是一个过分平静冷淡的人,她却只消一个笑,一个眼神,就能惊乱他寡淡无味的人生。
“不止贺川荒地,”沈冽黑眸深处轻涌着柔波,“还有北境货物和钱奉荣的些许事。”
夏昭衣双眉轻拢,看回前方,轻叹说道:“虽说都可以在信上说,但看似无事,真一件件说起,却又委实庞杂,辛苦你跑这一趟。还有钱奉荣,这厮……着实讨厌。”
“他可有伤到你?”
“没有,”夏昭衣摇头,“被我伤得倒是挺重,只是杀不了他,很是遗憾。说来,我未曾见过这样一个人,皮糙肉厚又耐痛,尤其痛意还会令他兴奋,蛮力更大,打得更凶。”
“我在青香村见到了支长乐。”
“支大哥……”夏昭衣低低道,“他眼下只能勉强靠扶墙走动,等过些时日我回去,还得给他推拿。”
沈冽看着她黯淡下去的神情,他微微敛眸,转开变得沉锐的视线。
那日收到杜轩称支长乐不行了的信,他便立即想来游州,临行前又收到更加急送来得信,说虚惊一场,她将支长乐救了回来。
杜轩在信上的语气置满不可思议,完全不知她是如何办到的。
沈冽看完信后,心头的大石跌了下去,虽仍后怕,但确认支长乐绝对平安了。
关于她的一切他都记着,她并非是在不屈江替兄身死才荣冠天下,早在那之前,她便闻名四海。
定国公府的嫡长女,离岭夏昭衣,回春妙手,与阎王夺人命,占星卜卦,与天机斗无常。
细细去算,那时惨死雪地的她,也不过当前这般年龄。
这时飞雪又翩然,夏昭衣停下脚步,视线落在远处的戏龙渡。
渡口外泊着三艘大船,船上黑灯瞎火,港口里更是清冷空荡,一个货物箱都没有。
“钱奉荣那夜是从这里跳下去的,”夏昭衣说道,“当时江水很急,他被我伤得不轻,却还能活着,着实命硬。如果那日他死在这江潮之下,那几日的诸多不幸,便不会发生。”
沈冽遥遥眺向远处的岸线,江边风大,但浪却不高。
杜轩在信上对钱奉荣的描述,沈冽凭着文字便起杀意。
现在站在这里听着她慢慢地说着,他觉得那些冷冽的杀意还能变得更残忍。
夏昭衣望了阵,发现身旁男人没再出声,她抬头望去,却见他面容森冷,锐眸如冰凌一般。
“沈冽。”夏昭衣低低唤道。
沈冽转过深沉的眸光,温和道:“你这些时日忙于游州,所得消息应暂不如我来得全和快。谢忠所带人马散得很快,叛逃和死伤者超过大半,他中途又弃了一批人,只剩四千不到。”
“这般少,”夏昭衣说道,“那我所说的五千,还是看高了他。”
“你投出去的那些信起了作用,他本意想去找宋致易,但被拒绝得干脆。若非他机警,觉察不对后反应迅速,先一日逃走,也许他那四千不到的兵马,会全部折在宋致易手中。”
夏昭衣点点头,语声几分沉重:“本该是值得高兴的事,却笑不出来。”
“悲悯那些流民么。”
“是啊,都是鲜活的人命,在他手中这般糟践。”
说着,她忽的抬脚,将身前的雪踢了出去。
力道并不重,松散柔软的雪粒飞扬,被风吹往他们身后,很快消散。
沈冽低头看着那些雪雾散尽,恰遇她又抬眸,目光若雪,和他四目相接。
“我们久别重逢,其实不该说这些,”夏昭衣挤出一笑,“你太吝啬笔墨,信上皆寥寥数语,趁你现在来,我要好好听你说探州的风土人情。”
风吹动她鬓边的发,她的眼眸湛亮湛亮的。
刚才那一脚,是她许久不曾有过的淘气俏皮之举,仿若这些时日日夜操劳,主持着数千人工程的姑娘不是她。
褪去沉着冷静,满满的灵气流转于她的眼波,依然聪慧,却狡黠的令面前的男人想亲吻她的双目。
沈冽也一笑:“风土人情,或许我了解得还不如你多。”
“但我想听听你口中的探州。”
“……好,”沈冽点头,“我说给你听。”
歇下没多久的雪花,又开始变大。
万物凋敝,草木秃然,他们漫步走着,偶尔能闻到路旁残余的桂香。
夏昭衣有时会抬头看一看沈冽,他有一张俊美清冷到不似人间该有的面孔,太过不食烟火,以至于薄情疏冷。
但他的骨相和皮相都极致完美,一笑起来,唇角走向的弧度和这一口皓齿白牙,夏昭衣觉得比他手中的武器来得更具冲击力和杀伤力。
慢行一圈后,他们沿着江岸踏雪而归。
泰安酒楼的灯火在人烟稀少的江边尤为璀璨。
忽的,遥遥听到一声“阿梨姑娘”。
二人抬眸望去。
还在想是谁眼力这么好,隔得这么远能在雪雾中瞧见她,而后又听到:“抱歉,认错了人,不好意思啊!”
“这还能认错。”沈冽皱眉说道。
夏昭衣听得他语气中几分不悦,心想认错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嘛。
便见迎面快步走来一个纤细清瘦的姑娘,寒天雪地之中,只穿着一袭简素的薄袄。
觉察到对面有人,她抬眸望来,渐渐止步。
娇华 791 酒不醉人(一更)
风雪迎面,吹开她的额前碎发,碎发下的面庞清丽秀美,一双水润乌黑的眼睛楚楚动人,似含着泪光。
她微微圆睁着这双眼睛,呆呆地看着沈冽。
夏昭衣认得她,是那日在城外,偷偷跑去找父亲的陈永明之女。
关于她的名字,夏昭衣没有去了解过。说来,那时还给白清苑写过一封书信,提过此事。
循着她略呆愣的目光,夏昭衣边走边侧头看向沈冽,一下撞入他的黑眸。
夏昭衣眉梢微动,眼波轻转,询问是否认识。
沈冽微摇头。
夏昭衣点了点头。
在这过程,意识到自己有几分失态的陈韵棋已收回视线,用更快的速度离开。
但经过后走了二十多步,她忍不住又回头,朝这一男一女的背影望去。
都是挺拔的人,男子比少女的个头要高出很多,二人一黑一素的衣裳很不相搭,以及并肩而行,中间却隔着数步,但饶是如此,仍看得出他们关系很好。
友人?情人?亲人?
那少女垂落的发并未绾髻,应当不是夫妻。
陈韵棋眉心轻皱起,收回目光。
心跳仍乱,像只乱窜的小兔,所谓惊鸿一瞥,这初雪飘扬的暗夜,江风略急的江岸,乍然一瞬的撞见着实惊艳,所带起的怦然心动强到忘却呼吸。似日久年深所读的诗文成真,似烟花盛燃,似明月别枝惊了鹊。
“少爷,阿梨姑娘。”后面这时传来声音。
陈韵棋脚步微顿,又回过头去。
刚才经过泰安酒楼门前,便有人将她认错,叫得正是“阿梨姑娘”四字,原来是这个女子,只是这个名字,听着又觉得耳熟。
罢了,于彼此都不过是过路之人。
·
此次来游州,算上沈冽,一共就五人。
一个非要凑热闹的季夏和,剩下三人皆是暗卫,翟金生,徐力,卫东佑。
刚才康剑所见身影便是卫东佑,也是他一直在门口等着夏昭衣和沈冽回来。
夏昭衣听到他的声音,多看了他几眼。
卫东佑眼睛亮亮的,指着他自己,满含期盼。
“是你。”夏昭衣说道。
“我就说嘛,阿梨姑娘一定还记得我!”卫东佑对徐力说道。
夏昭衣莞尔,声音却怅然:“当年在京城,多谢你了。”
“当年在京城……”卫东佑拢眉,没说下去。
他是当年沈冽留在京城的暗卫之一,后来京中守将叛变,朱岘横死,京都大乱,他们一直留在她身旁相陪,朱岘的尸体便是卫东佑背回去的。
“阿梨姑娘,一日未吃东西了,来吃点暖身子的吧。”康剑在客栈里面说道。
他一出声,夏昭衣随之闻到了酒香与肉香,还有糕点的甜香,笑道:“还真饿了。”
大厅中间摆满吃的,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还冒着白烟,说话间,又有几道菜被端上来,夏昭衣记忆好,一眼瞧出这几人不是泰安酒楼的伙计。
她警惕有诈,准备发话,却听季夏和出声说道:“阿梨,你觉得给这泰安楼换个什么名字好?”
“换名字?”
季夏和潇洒打开手中折扇,于飘雪的大冬天风骚扇起:“杜轩老兄自支长乐那听来,说泰安酒楼江景一绝,颇具人文诗情,想着游州从信总该有个落脚的地,这便买下来啦。”
夏昭衣眨了下眼睛,环顾大堂,格局未变,但柜台后面是有几分空荡之感,原来摆设用的那些花瓶和质感绝佳的酒坛子,都不见了。
“原来的掌柜呢?”夏昭衣下意识问道。
“这,不归咱们管吧……”季夏和说道。
也是,夏昭衣收回视线。
只是觉得有几分惊奇,因那洪竹明一直声称这家客栈对他的重要性,而且还是祖产,竟舍得卖掉。
可想而知的,价格绝对不便宜。
众人都没吃东西,在等他们回来一起吃。
入座后,徐力捧着一壶温好的酒壶从后院走来,清甜的果香随他步伐溢开。
见夏昭衣转眸望去,沈冽温然道:“这便是探州的青梅雪梨酒。”
“你们带来了呀。”夏昭衣欣然。
“何止呢!”季夏和说道,“若非我们能带的东西有限,我看这位沈大公子,巴不得将探州都给你搬来。”
夏昭衣朝季夏和看去。
“……莫听他胡言。”沈冽说道。
季夏和皱眉,桌下的腿朝沈冽轻轻踢去,被沈冽反踩住了脚背。
好心帮他还挨踩,季夏和顿时瞪去,却见他侧身去接徐力的酒壶,没有半分对不住他的羞愧。
泠泠清酒倒入杯中,酒香沁人心脾。
夏昭衣也不是擅酒力的人,不敢多喝,轻轻品了一口,不由赞美。
“这个酒不太会醉人,”季夏和说道,“不过,酒不醉人人自醉。”
夏昭衣看了看他,低头望着盏中的酒,再朝沈冽看去。
“他来后喝了很多酒,”沈冽淡淡道,“不知他在想什么。”
声音忽然清冷,似有不悦之事,夏昭衣点头,唇角扬起笑容:“那便不理他,我们喝我们的。”
她一笑,他便也笑:“嗯。”
除了酒,桌上的腊肉与糕果,也都是自探州带来的,还有探州不同做法的糍粑,沾了红糖之后的香味,向来不怎么嘴馋的夏昭衣一下贪上。
季夏和在那边提着筷子生闷气,越气越想,越想越气,忽然福至心灵,开口说道:“阿梨,沈兄想为你做媒。”
“咳咳!”沈冽差点没呛到。
夏昭衣:“啊?”
“季公子你喝醉了吧!”翟金生叫道。
“不是这个沈兄!”季夏和忙道,“是,是沈谙!沈谙那个沈兄!”
夏昭衣更震惊了:“啊?”
沈冽几乎把筷子捏断,平了平心气,沈冽说道:“他当真喝多了。”
“哼!”季夏和嗤声,“我看你才要喝几杯。”
翟金生忽然起身,抓住季夏和的手腕:“你给我来!”
翟金生对季夏和一直非常客气,此次忽然粗鲁,季夏和完全没反应过来。
看着他们去往后院,夏昭衣一脸不知发生了什么。
沈冽低头看她,顿了顿,沉声道:“阿梨,我大哥,他没死。”
夏昭衣抬起眼眸对上他的视线。
男人的眼睛深沉且专注。
“他给我写了一些信,但是我看不懂,他惯来喜欢故弄玄虚。”沈冽说道。
回想起千秋殿下面的阴森诡谲,夏昭衣的心情变得压抑沉闷,但看沈冽也变低沉,夏昭衣又一笑,清媚明亮的眼眸雪亮乌黑:“他没死,那挺好的,如此你便跟我一样,又有哥哥了。”
娇华 792 都有哥哥(一更)
又有哥哥了。
这句话令沈冽唇角变得苦涩。
他和她都失去过哥哥,但他和她的哥哥,又是截然不同的二人。
她和她的兄长们生来峥嵘,而沈家那样的宅院,他和沈谙注定此生沉暗。
但看着眼前少女的笑,沈冽知道,他和沈谙之间亦有不同。
沈谙喜欢并享受活在那些黑暗之中,他却在满身躁戾之时遇见了她,像细碎的阳光,落在他心上。
“不过,他真要给我做媒?”夏昭衣好奇。
“……没有,”沈冽失笑,“季兄胡言乱语。”
“沈冽,”夏昭衣认真道,“倘若沈谙真的还活着,能否让我见一见他?”
“你想问千秋殿下的事?”
“嗯。”
“好,但至目前为止,都是他写信与我,我无法联系他。”
夏昭衣笑了:“如此一听,还真像是他的行事之风,果然还活着。”
这时又上来几盘菜,跟在伙计后面的还有翟金生和季夏和。
翟金生不知跟季夏和说了什么,季夏和一脸酒醒的模样,倒也没有说错话的不自在,平静坐了回来。
酒壶里的青梅雪梨酒,夏昭衣很喜欢,但不胜酒力,只喝了两盏。
沈冽更少,半盏。
而卫东佑他们还嫌不够喝,又开了一坛青稞酒。
吃饭时,卫东佑他们口中所说的探州,跟沈冽所提的又完全不同。
卫东佑跟徐力都觉得探州不够养人,土质松软,水质也差,但气候偏热,晚秋跳入湖中洗澡,也并不觉得多冷。
一些街头的新鲜事,他们也能说出很多,比如时常在街上看到别人打架,原因纯粹简单,仅仅是不小心撞到,或者多瞧了对方一眼。
徐力还说,探州人虽然个头都不高,但性子非常蛮横,不管男人女人,惹急了都是直接拿菜刀出门就找人干架的。
“那他们勤快吗?”包工头夏昭衣问道。
“懒,那可懒了!”卫东佑说道,“听说修个木桌都得拖个三天。”
“哦……”那还是算了吧,包工头夏昭衣打消招人手的念头。
沈冽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在夏昭衣和他们说话的时候,他在旁边安静听着。
不过夏昭衣时常会转头问他几句,沈冽喜欢她跟他说话的样子,为此他第一次对她耍心眼,能一句话说清楚的,他偏悄悄引导她再问一次。
楼上客房都是干净的,因黄姑娘的死,夏昭衣不想再住天字号楼层。
沈冽同她去了四楼,四楼的格局布置完全不同,客房数量要更多,中规中矩,简单宽敞。
廊道尽头有几道窗,伙计还在送沐浴的热水上来,夏昭衣和沈冽便停在了这。
没有光,窗外再白的雪也只有黑色的影。
但风是鲜活的,呼啸来去,偶尔改了风向,往室内吹来。
两杯酒足够微醺,加上暖菜暖饭,夏昭衣白皙的脸蛋此时浮着淡粉,一双眼眸更似含了秋水。
先前觉得很多话可以在信中说,现在发现,信上数语真的说不明白。
尤其是他去的探州和她所留的青香村,在他们手下和旁人眼中,都充满不完美。
“杜轩在信上不止一次提过女子学堂,”沈冽说道,“不过最难的一点,是寻不到女先生。”
“我可以,但我太忙,”夏昭衣一笑,“我有太多要做的事了。你呢,这次是偷闲出来的吗?”
沈冽笑笑:“嗯。”
并不算偷闲,而是探州和望桦根本打不起来。
刚到磐虞乡,他们便被偷袭了,但是没能让对面如愿。
等他们迅速开始回击,对面便一直在躲,蔺氏的人一边追,一边又怕对方有诈,要引他们去什么陷阱,所以蔺氏又下令不能追太狠。
林建锐是个好战分子,同时又尽忠听话,既想着打,又不得不乖乖服从,不时问沈冽怎么办。
沈冽自我定位非常清楚,他自愿当个工具人,关于战略问题,他不给意见。这是当初来探州时就说好了的。
就这样反复拉扯,沈冽看出最起码还得僵持一个月,于是他说走就走,直接北上来游州,去见朝思暮想的人,一眼都成。
来后遇上几分坎坷,去青香村未见到她,一路北上,问了几段路,都不知她现在在主持哪段。
结果今天下午才到从信府,便在这里碰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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