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糖水菠萝
“不是。”
“那”
“你闭嘴。”支离凶巴巴地说道。
门被一个仆妇打开,支离抬脚进去,院门被毫不客气地一关。
非礼勿入,张彩云本也没有要跟进去的打算,但这关门声让他着实不爽。
“且看我日后如何收拾你。”张彩云嘀咕,拂袖准备走,目光不经意一扫,落在一旁树荫下。
檐角低垂卧地的大片蔷薇虚若彩锦,秀林芳叶中,几件小物引起他的注意。
张彩云拾起它们,形状不曾见过,像是古物上的饰品,东西虽小,仍可见其严谨端庄,颇具结构性。
以及,看着有几分眼熟。
张彩云想不起在哪见过,但既然随意丢在路边,想来是遭人所弃,于是他装入怀中,打算带回去好好想想。
支离先去夏昭衣的院落张望,屋内没有亮灯,小大胖孤零零蹲坐在门口等主人,看到支离,它的小尾巴在后面摇。
“我师姐还没回来呢?”支离蹲下问它。
小大胖听不懂,把前半身和脑袋都放平在地,乌黑的眸子看着他,小尾巴继续摇。
想到师姐早上说,若是回不来,便明日吧,支离烦恼地皱起眉头,看来真的要明日了。
“师姐今天的衣裳很单薄,”支离对着小大胖喃喃,“希望她不要生病,来,”支离抱起它,“你今夜便同我睡吧。”
支离回去小院,房门很轻很轻,被他关上。
同一时间,一声尖叫在城外的蒋家祠堂响起。
村舍中大量村户提灯出来,不知发生什么。
便见后山上传来一人声音:“祠堂出事了,你们快来看,画像流血泪了!”
血泪二字,犹如水泼油锅,刹那整个蒋家村都沸腾了。
娇华 1029 吊诡之事(一更)
祠堂是五年前才造得,规模比旧祠堂要大出三倍,足有五进。
大厅面宽四间,五扇大门大敞,华丽庄严,当下所有灯火高亮,匆忙赶来得几大蒋氏“老爷”面色惶惶,望着正对大门的高墙。
除却正中的确在流“血泪”的画像,两旁各贴着一红一白二纸。
白纸写,将军坟上草。
红纸书,冢中森衣骨。
“谁干得?”一个老爷颤着声音,“这事是谁干得?!”
才考完童生三试,得了秀才一称的蒋七郎指着对联:“你们见这个字这字,是十九公的字!”
蒋氏其他读过书的男人们纷纷看去,越看越似。
蒋十九公,建武七年五月,登京殿试进士,历任竹州参政,建武十九年进京师,擢升为吏部尚书。
其人已故八十年,乃蒋氏几代官品最高者,为后世子孙所瞻仰。
他写得一手妙字,留下诸多墨宝,后生晚辈时常仿他字迹,眼下蒋七郎一语道出,所有人大惊。
“真乃十九公之字!”另一人说道。
“将军坟上草,冢中森衣骨,这,这是何意?”
“将军坟上草,那不就是我们的蒋字?!”
众人因此话,目光看回正流“血泪”的画像。
春晚天寒,祠堂外山风呼号,吹得门扇摇动,一层一层的鸡皮疙瘩漫上每个人的脊背和后脑,
去而又返的夏昭衣,此时一动不动地藏在东面四座木质立屏后的金柱之上,恰藏在抱头梁于斗拱之间。
但凡蒋家人上前一看,便知这些不是“血”,而是红花色素和糖浆。
天方初亮,蒋家祠堂中所发生的吊诡之事,便送入城中蒋梦兴耳中,整个蒋府上下惊动。
蒋梦兴睡意全无,披衣而起,坐马车赶回老家。
恰遇早市,出城的路被城外蜂拥而来得农户们堵着,马车在逆流中速度变缓。
蒋梦兴暴躁地催促车夫,忽听外边传来的说话声,他掀起帘子望去。
几个老农正在说董氏家祠中所发生的怪事。
蒋梦兴皱起眉头,问一旁老仆:“他们说得,是董氏家祠,不是我蒋家?”
“对。”老仆说道。
“你下去问问,问清楚。”
老仆下了马车,上前询问,回来后一一转述。
“老树支门,油锅烹魂,”蒋梦兴愣愣道,“这是中了什么邪”
“老爷,会不会有人恶意为之?”
“如何恶意?蒋家祠堂上的那是我十九公的字!多少人效仿不得精髓,恶意为之?”
“那这件事老爷,相比之下,老树支门,油锅烹魂,更显可怖,会不会董家近来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我怎知道。”蒋梦兴摆手,不想再听。
岂料马车再往前,又听到了其他几户宗族家的祠堂出了怪事,不止蒋家和董家。
蒋梦兴心下一沉,大感不安。
这种事一经传开,后续只会翻腾出更离奇的版本。
“要翻天了。”蒋梦兴喃喃说道。
快巳时的时候,一辆牛车慢慢悠悠在衡源文房后门停下。
老农下车拍门,拍了好几声,才有人来开。
“啥事啊?”开门的仆妇问道。
老农将后边的草堆拿开,仆妇一瞧见趴在草堆上睡得正香,毫不讲究的少女,顿时一惊:“姑娘!”
府里上下都变忙碌,有人去端热水,有人去烟波楼喊支离。
夏昭衣被吵醒,睁开眼睛便看到小大胖人立在软榻边摇尾巴。
她微微一笑,摸了摸小大胖的脑袋,沉沉又睡去。
醒来才过午时,屋外阳光大好,夏昭衣从软榻上坐起,推开软榻旁的窗,屋外清风入来,家里仆妇的几个儿女正在外头追逐打闹。
赵杉自己有儿有女,都在衡香,这几个仆妇则是本地雇来得,赵杉人好,由着她们的孩子也在府里玩。
这时,夏昭衣看到一人,苏玉梅的哥哥,苏恒。
他状似园丁,在大片花丛中忙碌,不过很快,夏昭衣发现他不是在忙,更像是在找东西。
没有多看,夏昭衣收回视线,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裳,一股很不好闻的牛车味,或者说,牛粪味。
支离自外回来,夏昭衣已洗浴完,在后院慢慢喝着骨头汤。
转头看到支离一身狼藉,夏昭衣眉心轻皱,支离走去:“师姐。”
“摔了?”夏昭衣道。
“说来好生奇怪,”支离坐下,“自昨日开始,整个熙州府,怪怪的。”
“如何怪呢。”
“昨日一匹疯马在街头横冲直撞,今日是两匹,广芳河畔一匹,据说城南那也有一匹。而且,要么这边打人,要么那边起火,好些路人无辜遭殃。这乱,起得太快了。”
夏昭衣还以为他要说城郊外那些祠堂的事。
“听你说来,这些不想是巧合,”夏昭衣道,“有人暗中使坏。”
“左右与我们无关,不过伤及无辜,委实可恨。”
夏昭衣笑:“那,那些祠堂的传闻,你可听到了。”
“哈,”支离也笑,“当然听到了,但是这个不用想,肯定与师姐有关嘛。不过师姐,你为何要跟那些人的祠堂过不去呢?”
“锦屏行宫外的太庙快修好了,”夏昭衣说道,“也快着火了。”
“师姐要对太庙下手?”
夏昭衣微笑:“嗯,从那天开始,李据将再无安宁,我要让他日日噩梦缠身。”
她的语气波澜不惊,平和淡雅,支离却能听出话语下深藏的暗涌。
“好!”支离开心道,“太好了!”
后厨见支离回来,也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骨汤。
骨头炖的很烂,汤汁透明淡白,浮着很薄的姜片和葱花,里边还有山药当归,香气扑鼻,味道鲜美。
支离喝了一口,露出陶醉神情:“太好喝了,真香送一碗过去给沈大哥呢。”
“送去便不好喝了,趁热才佳,可以等他下次过来,让后厨再熬。”夏昭衣道。
“方才,沈大哥本来要和我一起过来的,”支离道,“不过遇见戴豫回来,说有事说,便没来了。”
夏昭衣点点头。
“对了,”支离又随口道,“我自烟波楼出来,刚好瞧见许姑娘,她爱慕沈大哥,送了篮甘蔗,结果沈大哥不要,就给放在客栈外面,都风干啦。”
娇华 1030 跟她有关(一更)
“为何放在客栈外,不给人送回去?”夏昭衣不解。
“说是不知道许姑娘家在何处,怕打听得时候旁人问起,对许姑娘名声不好吧。”
夏昭衣想起在徐城时苏玉梅所提得糖葫芦,点点头,温然道:“如此为一个姑娘着想,确然不错,可惜这其中实在诸多不公。”
“不公?”支离不解,“哪里不公呢?”
“还记得去年三月,八江湖畔追求我的柳现宝吗?”
支离立即反应过来:“是哦,柳现宝那臭小子死皮赖脸,被我屡屡揍成猪头,但无人说他不是,提起来反而左邻右舍都嘻嘻哈哈。换作是个姑娘,那怕是早就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说着,支离又想起一人:“还有,师姐,那个在门外拦着我们,自称姓张的牛气得不行的男子,又有哪个姑娘会如此?真有这么放肆的女子,那也定是有权有势之人,可是放在男人身上,十个中有八个都是这样自以为是。你不知道,他昨晚又来了呢。”
“不提他。”夏昭衣说道。
“嗯,提了也嫌烦,”支离转了话题,“不过,那甘蔗看着尤为水灵,我本想吃,又不好意思跟沈大哥说,晚些我便自己去买。”
夏昭衣一笑:“好,给我也带份,熙州甘蔗确实甜,再过几日,市面上便要买不到了。”
“嗯!”
喝完骨汤,师姐弟二人回去,拐过园林一角,正盛的春光里,苏家兄妹争吵的声音远远传来。
“吵得好凶,”支离说道,“我去看看!”
过池出亭,苏玉梅和苏恒在锦簇花丛旁大吵,苏玉梅身后站着四五个小孩。
说是站着,更像是躲着和缩着,让人一眼觉得,像是苏恒再欺负这些小孩。
支离对苏恒的看法很不错,觉得可能是自己猜错了。
余光看到支离走来,苏恒朝他看去,目光落在他更后面的少女身上,苏恒停下争执,转身看向草丛,胸膛因动怒而起伏剧烈。
“苏姐姐,怎么回事啊?”支离问道。
苏玉梅看了看苏恒,对支离道:“还记得在徐城时,我曾拿出来得那几件小物吗?”
“嗯,记得。”
苏恒眉头一皱,朝苏玉梅瞪去。
苏玉梅不理会他眼中愤怒,继续说下去:“我兄长身上也有一份,前几天他和我发生争吵,一气之下扔掉了,被这几个小孩捡走,眼下不知落在了何处。”
支离看向苏玉梅身后的小孩。
孩子们一脸紧张,缩成一团。
“原来是这样。”支离说道。
苏恒抿唇,忽而一抬手,冲支离道:“苏某先告退。”
看着他离开,支离抬手摸了摸一个小孩的脑袋:“小安子,告诉哥哥,还记得丢在了哪吗?”
被叫做小安子的男孩怯怯摇头。
“没事,不怪你们,”苏玉梅柔声道,“是我兄长不是,他自己莽撞,还迁怒你们,是他不对。”
“不过,”支离肃容,“苏姐姐,那东西丢了,后果严重吗?”
苏玉梅神情变凝重:“我也说不好,但就在这府中,应无几人认识,该当不会多严重。”
支离放心点头,看向走近得夏昭衣:“师姐,那些小玩意儿丢了。”
夏昭衣方才已听到他们的对话,点了点头。
小孩们看到她,纷纷开口:“阿梨姑娘。”
“阿梨姐姐。”
“大,大娘子”
“你们真的想不起来吗?”夏昭衣问。
几个小孩子互看对方,委屈地摇摇头。
“那你们帮忙去找一找,如果能找到,每个人都送一袋小肉干,好吗。”
“嗯,好。”
“不送肉干,我们也会去找的。”
“对,我们会去找的。”
夏昭衣微笑,抬手拍了拍一个小姑娘的肩膀:“那去吧。”
孩子们一哄而散。
金昌道。
一群脚夫挑着东西在桃春楼后门停下。
伙计打开门,打量为首之人的腰带和扁担,确认腰带是三娘子叮嘱过的褐底黑纹,扁担上也有三个圆环雕刻,便将人放入。
全九维一人进去,其余人想跟,被他喝令在外。
伙计一眼看出,他个头不是这些人里面最高的,身子也枯瘦如柴,气势却是最凌厉凶悍的一个,像极那种刀口上舔血的亡命歹徒,能不顾一切后果要人命。
全九维跟着伙计去了楼上包厢,张筠筠已久候。
见进来就一人,张筠筠秀眉轻皱:“就你一个?”
“够了。”全九维走去,将扁担搁在旁边,在张筠筠跟前坐下,抬手拾起桌上的牛肉条便往口中塞。
“我没找到他们,”张筠筠沉声道,“能用的办法都用了,也许这些人,没你所说得那么侠义。”
全九维将牛肉咀嚼得很响,满口滋滋声:“因为还没死人,死上几个人,当街溅血,那个师弟会坐不住的。”
看着他脏兮兮的手指不停朝盘里撕去,张筠筠一阵恶心:“那些字,是你写得?”
“是,”全九维干脆把整个盘子端到跟前,大口大口,狼吞虎咽,“昨天晚上,城外那些祠堂的事,你听说了吧。”
“嗯。”
“听说那些字,每个祠堂留下的都不一样。”
“说是祖宗作怪,那些都是他们祖宗的字。”
全九维淡淡道:“一定是阿梨那伙人干得。”
“我隐约有猜到,但是凭我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全九维将最后一点牛肉条都吃尽,伸出舌头舔着盘子上的屑,一抹嘴巴,这才道:“这事情也简单,你派人散播出去即可。”
“散播祠堂的事,跟阿梨有关?”
“没错,她既然想装神弄鬼,那就让她装不成。得罪那么多宗族势力,要对付她的人只会更多。”
张筠筠若有所思地点头:“好,我去试试。”
“街上的事你也别忘了,必须要见血,没能死上三个人,别怪我找你麻烦。”
张筠筠搁在腿上的手微微收紧,点头:“我知道了。”
“再来盘牛肉!”全九维把空盘子在桌上撞了下,“多一点。”
张筠筠微微侧头,小婧福礼:“是,我这就去。”
娇华 1031 他输不起(二更)
都说字如其人,但张筠筠很难将全九维和他的字联想到一起。
坐轿子回禹玉石桥畔的一路,她都觉得匪夷所思。明明字不丑,在她所见那么多字中,全九维的字属中上乘,可是他的模样,修养,谈吐,性情,无一不令她厌弃。
轿子在正门前的大空地停下,张筠筠才出轿,便见那个成日来烦祖父的张彩云负手立在湖边。
想到张彩云的字也不错,人却也讨厌,张筠筠于是能稍微看开。
这时,一群嬉闹小儿跑来,几人撞在张彩云身上,张彩云负在身后的手一松,几样小物从他手中掉出。
张筠筠眼尖,目光稍凝,便快步走去。
张彩云才拾起,听得少女声音响起:“这是何物,你哪来的?”
一瞧是她,张彩云神色恭敬数分,拱手道:“见过筠筠娘子。”
“东西给我看看。”张筠筠伸手。
“是,这个吗?”张彩云摊开掌心。
张筠筠眉心微凝,抬手夺来。
几样雕刻精细的木头小物,造型古拙别致,略像青铜器上的耳饰,又有点像屋顶斗拱。
“这是哪来的?”张筠筠抬头。
“路上捡得。”
“哪条路?”
张彩云想了想,往北面指去:“城外。”
“城外?”
“嗯。”
张筠筠重新端详这几件东西,转身朝张府走去。
“哎,三娘子!”张彩云上前,“此物你”
“既是你捡来得,便不属于你。”张筠筠头也不回地离开。
宵禁前的最后一刻,一早赶去城外的蒋梦兴坐车回来。
街上已无几人,蒋梦兴靠着车厢昏昏欲睡,快到蒋府时,车夫忽然停下,很轻地喊道:“老爷。”
老仆掀开车帘往外看,略略一惊,侧身去摇蒋梦兴的胳膊,俯在他耳边快速低语。
车帘重新被老仆撩起,蒋梦兴睁着睡眼朝前看去,明亮街灯下,一队约三十多人的兵马挡在路中央。
蒋梦兴揉揉眼睛,认出是燕云卫的制服,赶忙从马车上下来。
为首男子个头高大,五官的占比也大,浓眉大眼,大鼻厚唇,下巴有一层很浅薄的沥青色胡须。
他身上所穿制服也较其他人不同,尤其是腰上,其所戴赤金龙身勾雷纹腰封,是十二卫将领的专属。
燕云卫自李东延在五年前被暗杀后,一直只有副将,没有主帅,这位新上任得男子看模样不出三十,不知是谁。
但不论是谁,都是蒋梦兴这个散官见了便要上前去行大礼的。
蒋梦兴作揖拜过,却见后面还有一人,这人蒋梦兴想不认识也难:“牧小世子?”
个头不高的牧亭煜,在一众人高马大的燕云卫中,快要被埋没。
“你好啊,蒋梦兴。”牧亭煜不咸不淡地说道。
“见过牧小世子。”蒋梦兴忙拱手。
“这位燕云卫新统帅,乃银龙七连环将军,洪元杰。”
蒋梦兴一愣,赶忙回过身去:“见过洪将军!久仰洪将军大名,如雷贯耳!”
洪元杰抬手,淡淡一拱:“有礼。”
这些燕云卫士兵并没有穿燕云卫的兵甲盔甲,而是燕云卫的日常制服,加上牧亭煜也在,蒋梦兴猜想,他们离京来熙州,不定便是要去明台县。
不过不管去哪,眼下他们出现在此,用意再明显不过。
蒋梦兴半句话不多问,热情留他们进府,让他们歇脚,并一路说,定要盛情招待。
同一时间,叶正叩开沈冽房门进去,将他在东城门外遇见燕云卫,和他们悄然去往蒋府的事情禀报沈冽。
沈冽才洗浴完,穿着一袭淡白色寝衣,听完叶正所说,点点头:“我知道了。”
“那,要不要派人去告诉姑娘?”
“好。”
叶正想了想,又道:“少爷,莫不然,你亲自去?你和姑娘,有几日没见了吧。”
沈冽微顿,抬手提起桌上已冷的白瓷茶壶,缓缓倒了杯水,修长的指端起:“是有几日了。”
“少爷,你就不想见姑娘吗?”
沈冽本要喝,凑到唇边又放了回去。
长垂而下的青丝发端,微微触着桌面,他清俊面庞露出几丝沉凝和犹疑,因眼眸低垂着,长度恰到好处的睫毛便成了遮月的云影。
“少爷,”叶正低低道,“您在想什么?”
在想,如果真去找她,要如何表现得克制。
她的笑,她的眸光,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清香,对他的吸引力已经越发致命。
叶正小心观察他的神情,很轻地道:“少爷,还是去找阿梨姑娘吧,顺便也好说一说你的心意,如若不说,阿梨姑娘便永远都不会知道少爷你爱慕她呀。”
沈冽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我输不起。”
叶正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啊?”
这几乎是叶正头一次听到沈冽说这样的话,他看着这位杀伐果敢,枪剑凌厉的年轻男子:“少爷,什么输不起?”
沉默一阵,沈冽头一次与旁人吐露心声:“我知道感情之事当大方大气,放开手脚。可是阿梨于我,我大方不了只因她是我唯一选项,要么她,要么无。”
“少爷”
沈冽闭了闭眼,轻声一叹。
正是因为输不起,而如今在她身旁又总容易想入非非,逐渐失控,他才不敢去见她。
但是
“我收拾下,”沈冽彻底松开茶杯,“我去找她。”
支离啃着甘蔗,一路走,一路吐渣,由于行于高楼,便非常没有道德地吐在别人的屋顶上。
见夏昭衣几次望来,支离吐舌头:“反正屋顶也要被鸟儿拉屎”
夏昭衣淡然一笑:“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支离神情略显几分委屈:“那,我便不当君子。”
夏昭衣轻笑摇头,目光看向广芳河。
支离又啃一口甘蔗,嚼完吐在手心,抬眼也看去,远远见一女子坐在无人的小石墩上,讶然一声:“哎呀,那不是许姑娘吗。”
“许姑娘,”夏昭衣道,“爱慕沈冽的那名女子?”
“嗯呐,我见过她几面,这姑娘真是的,大晚上不在家,独自跑出来。”
娇华 1032 出门约会(一更)
月色朦胧,石阶明净,少女身着一袭绿灰色初春衣裙,坐于河畔矮石上,目光凝望着对岸的烟波楼。
一旁柳条低垂,似有若无从她纤薄的后背拂过,不时遮去低檐和路边的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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