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糖水菠萝
楚筝立即捂住自己的眼睛,痛不欲生地跌在地上打滚。
陈韵棋双手发颤,大口大口喘着气。
缓了缓,她放下手里的石头,过去把手探入楚筝的衣襟。
楚筝随身之物不多,陈韵棋很快摸出一个钱袋,除了钱袋,还有玉佩和两封信。
才将信拿出,楚筝把她一脚踹走。
陈韵棋捂着小腹爬起,将搜出来得东西飞快塞入自己怀中,她拾起带血的石头,转身朝暗道口跑去。
“陈韵棋!我做鬼也不放过你!”楚筝咬牙叫道。
陈韵棋微顿,回过头来看着她:“你手上人命无数,你都不怕,我又岂会怕你……”
她的声音是天生的细和柔,如果她收住音量,稍微压低嗓门,甚至可以甜得把人化掉。
但现在听在楚筝耳中,她的一字一句,皆是燃火的热油。
陈韵棋转头离开,爬上了暗道。
木屋内的空间远比想象中要大,夏昭衣他们跑过赵琙之前所说的晒衣服一般挂成一串的尸体,遇见了一个三岔路口。
赵慧恩那再没有发出声音,赵琙便失去了目标,抓着狼牙链站在路口四下张望。
听到楚筝怒吼而出的“陈韵棋”三字,赵琙立即拔腿朝右边跑去。
赵慧恩缓缓睁开眼睛,从昏厥中转醒。
脑袋昏沉得厉害,他抬手一抹额角,全是鲜血。
余光看到不远处侧卧在地的女人动了下,赵慧恩眼睛冒出凶光,连爬带走,快速过去。
“夏昭衣!!”赵慧恩怒吼,伸手去抓她,“我杀了你!”
痛得无知无觉的楚筝试图反抗,被赵慧恩揪住头发暴打。
“不准再说这三个字!”赵琙远远跑来。
楚筝受伤的眼眶流淌出更多鲜血,忽然抬手还击,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赵慧恩推开。
赵慧恩不依不饶地再扑去,赵琙手里的狼牙链同时赶到。
又重又尖锐的狼牙铁链撞在赵慧恩的后背上,赵慧恩顷刻喷出一口浓血。
赵琙俯身揪起他的衣领,咬牙怒骂:“你为什么要说这三个字!你为什么要喊夏昭衣?!”
娇华 1163 楚筝自刎
赵慧恩蓬头垢面,哪里还有半分衡香刺史的光鲜模样。
经赵琙一扯,又有大量血水自他唇角掉下,他睁着眼睛看着赵琙,手指成勾,有气无力地朝他的眼眶抠去。
赵琙一偏头就能躲掉。
“咳咳咳……好痛。”赵慧恩喃喃地说,目光忽然看到后面走来得夏昭衣和沈冽。
“你……”他看着夏昭衣,“你……夏昭衣!”
沈冽上前一步,挡在夏昭衣跟前,沉声厌恶道:“你这疯子。”
“对,你也是夏昭衣!”赵慧恩爬起,“夏昭衣,我杀了你!”
他忽的挣开赵琙冲来,被沈冽一脚踹倒,赵琙同时将他扯回来:“你快说,你为什么要说这三个字?你又为什么要杀她!”
“夏昭衣,夏昭衣……”赵慧恩像是听不到赵琙的声音,虚弱地低声喃喃。
“你说!!”赵琙暴怒,但怎么扯,怎么晃,赵慧恩都像是魔障了一般。
夏昭衣耳廓这时微动,低声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沈冽侧身看她,屏息注意周围,抬眸朝对面的石墙望去。
季盛和赵琙也朝石墙看去。
黑暗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动。
“此地不宜久留!”赵琙拢眉说道,一把将赵慧恩甩在地上,拾起手里的狼牙链起身,“赵慧恩,我问你最后一遍,你为何要对夏昭衣下毒手?”
“夏昭衣……对,杀了夏昭衣!”赵慧恩抬头瞪向赵琙,“我要杀了夏昭衣!她骗了我!!”
“你!你休要再提杀她!”赵琙暴怒,举起狼牙链朝他的脑门重重砸了下去。
赵慧恩的脑袋刹那如西瓜开瓢,鲜血四处喷溅,他捂着脑袋在地上惨叫翻滚。
赵琙却没半点怜悯手软,手里的狼牙链再度砸去。
夏昭衣皱眉上前,沈冽拦着她,低低道:“赵琙已疯,狼牙链会伤及你。”
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将赵慧恩生生砸死,赵琙才停下来,他大口喘气,将手里的狼牙链扔掉。
“阿梨,”赵琙看向夏昭衣,指向地上的楚筝,“此女,你怎么处置?!”
楚筝一直趴着,早已精疲力竭。
她从小要强,受伤吃痛能忍皆忍,极少发出呼痛。
包括刚才被伤了大腿和眼眶,她都不出一声。
现在闻言,楚筝弯唇冷笑,抬头看向夏昭衣:“阿梨。”
夏昭衣拔出头上一根玉簪,轻轻丢在楚筝跟前。
“你自行了断吧。”
楚筝虽只伤了一只眼睛,但光线太暗,身体太痛,另外一只眼睛几乎也看不到。
她伸出手摸索一阵,拾起玉簪:“成王败寇,我屡次是你的手下败将,我的确无颜再活,但是……”
她抬起头,一只眼睛已成红通通的窟窿,一只眼睛微眯:“我这只眼睛是陈韵棋所伤,她已自暗道逃走,她一直恨你,处心积虑要杀你害你,我希望你今日这般对我,他日也能这般对她。”
夏昭衣不做声响,定定看着她,等着她自我了断,她要亲眼看着她咽气。
楚筝举起玉簪,低头端详:“我……不想死于玉,可否借我剑?”
夏昭衣和沈冽都没反应。
让她自刎,而不是将她碎尸万段,已是夏昭衣最大的宽仁。
季盛沉了口气,拔出自己的剑抛去她跟前。
楚筝拾起,非常爱惜地抚摸着剑刃,感受着指尖下一寸寸滑过的冰凉触感。
“我是剑客,可惜,这不是我的剑。”
说完,她忽然横举在脖子前,用力一抹。
利刃入肉数寸,鲜血喷涌而出,楚筝用尽最后力气闭眼,倒在了赵慧恩的不远处。
季盛过去拾起剑,擦拭干净后送回剑鞘。
夏昭衣长久注视着楚筝,回过身去,看向身后的高墙。
“我以为会急着要走,”赵琙说道,“阿梨,不走吗。”
夏昭衣淡淡道:“这洞中所有铸造痕迹皆出自一人之手,最多不超过两人,你认为凭两个人,能挖出一个天塌地陷的机关吗。”
那么喜欢刑具的风清昂,却连一道像样的铁门或石门都没有为他的心爱屋室打造,足可见他人手和精力有限。
这时,上面簌簌掉落下来一些石块。
季盛忙上前护在赵琙前面,低低道:“阿梨姑娘,此地到底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走吧。”
“出来了。”夏昭衣说道,目光看着上面。
一块白色碎骨从上面掉了下来,轻飘飘的,快落地时越来越快,砰得一声,铮鸣碎在地上。
沈冽带着夏昭衣后退,夏昭衣这才发现,不管是在哪一个方向,沈冽一直都站在她跟前。
又一块碎骨掉了出来。
随着外面的石层剥离,越来越多的枯骨零落,沙沙碎响,最后竟成下雨一般,哗啦啦淌落,跌在地上如瓷器般清脆碎开。
不过这场“雨”没有下多久,只是一方长宽不到两丈的暗格。
尘烟漫来,掀起一场“骨雾”,赵琙抬手挥了几下,说道:“这是什么?那风清昂的恶作剧?”
夏昭衣抬眸望着上面的暗格,距离有些远,且暗格藏在暗处,但可以确认,没有东西了。
或许,真的是恶作剧?
可从风清昂的文字、作图,包括他在这下面溶洞中所留下的所有痕迹可看,他是一个很认真很严肃的人。
这样的人,会做这样一个恶作剧吗?
眼看她陷入沉思,赵琙说道:“阿梨,可要去找这厮发狂的原因?”
夏昭衣朝他赵琙所指得赵慧恩看去。
那么多下狼牙铁链,赵慧恩的面皮都被勾了出来,这样的死法,着实惨。
沉默一阵,夏昭衣道:“赵琙,你这么不喜欢别人说夏昭衣的坏话吗?”
“你这是什么话?”赵琙皱眉反问。
“人话。”夏昭衣朝他看去。
赵琙怒道:“夏昭衣是你姐,她的名字被这等腌臜之人唾骂,口口声声说要杀死她,你竟不生气?!”
“我确定我姐姐跟你并不认识。”
“阿梨,”赵琙上前一步,沉目看着她,目光暗藏汹涌怒意,“如果她未死,我就是你的姐夫。”
夏昭衣面淡无波道:“我也确定,即便她未死,她也不会跟你成亲。”
“她会的,”赵琙声音冰冷,“她一定会,除了我,没有谁有资格站在她身边!”
黑暗沉沉的尘烟,让赵琙的眉眼有几分不真切。
他浑身被溅得都是血,脸上也沾了三点,在他白皙俊秀的面颊上显得分外妖娆。
秀挺的剑眉拧作一团,暗含凌厉,这样的愤怒生气,不再像之前每一次的逢场作戏。
娇华 1164 她的名字
夏家和赵家关系的确不错,但是在夏昭衣的记忆里,她和赵琙不过几面之缘,他们甚至连点头之交都称不上,而两人说过的对话,前后更不超过十句。
那时见面,每次几乎都有二哥在场,当时赵琙待她并无异样,恭敬,知礼,识距,不僭越,不多事。
她对赵琙的印象,是一个较京城其他世家子弟多几分闲趣风雅,较琴客棋士多几分倜傥贵气之人。
倒是二哥,二哥一次偶然提及赵琙,说他有些不太正派,身上带着几分邪,唯恐天下不乱,性情跟荣国公府家的牧小世子很像,不过比牧小世子更豁达开朗。
但二哥还是喜欢赵琙的,提及时的语气并未贬义,一直笑呵呵。
除却这些,还有便是赵明越提亲一事,但她早早便表明态度,拒绝得干净利落。
前后加起,夏昭衣前世对赵琙的所有记忆,仅此而已。
“算了,”赵琙的肩膀沉了下去,像是失去了力气,“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我们……走吧。”
“世子。”季盛跟上去。
夏昭衣看着他们主仆二人的身影,眉心轻轻拢着。
“阿梨。”沈冽低沉清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嗯,”夏昭衣应了声,抬眸看他,“我们也走吧。”
“好。”
就在这时,一阵很轻很轻的风忽然吹来。
二人的脚步同时停下,抬头朝刚才掉下碎骨的暗格望去,动作几乎一致。
“那会不会是出口?”沈冽说道。
夏昭衣跃跃欲试,有些想爬上去。
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沈冽低低道:“我们先去前面看看,此地机关多,赵琙主仆二人单独前往,有些太险。”
夏昭衣轻声一笑:“你还在意他的生死呢。”
因她笑起,沈冽的黑眸也染了淡淡笑意:“毕竟,是我们绑下来的。”
而且沈冽还有一个私心,虽然真的看赵琙不爽,且还在信上说了狠话,但当初正是赵琙将她的典藏书籍全部保下,存在了淮周街,才让他得以一阅,也让她喜爱的文字书籍没有被糟践。
此事沈冽一直记着,否则,就赵琙这张嘴巴,沈冽早亲自提剑去郑北,让赵琙了解什么叫真正的再也无法开口的闭嘴。
“阿梨姑娘!”季盛在前面回头喊他们,生怕他们不跟来。
“来了。”夏昭衣说道,语声清脆。
回到岔路口,赵琙没有继续往前,等夏昭衣和沈冽来后,说道:“那陈韵棋先过暗道,或会以刑具堵住暗道口。而从我们来路追,时间耽误这么久,应追不上了。所以我想,去刚才赵慧恩去过的地方查看。”
“那便一起,我正好也要去。”夏昭衣说道。
赵琙唇角微微勾起,不咸不淡道:“我还以为,你对你姐漠不关心。”
“如果真的漠不关心,我就不会屡次出言提醒你,让你不要再乱说你们之间的关系了。”
赵琙莞尔:“你不也一直说,她不在意名声么,这话,我还你。”
“你是真不怕死?”沈冽忽然说道,俊容冰冷。
赵琙眼眸轻敛,定定看着沈冽。
沈冽没有躲避,回以寒霜。
灯火幽暗,沈冽的黑眸越显得明亮,点漆一般。
他有一张足够睥睨众生的俊美皮相,这样一张面孔,哪怕放在这幽深阒寂的山中地穴都能华光璀璨,让死气沉沉变得鲜活明丽。然后,又因他的冷峻孤傲而冰封如深山雪海。
好一阵,赵琙轻叹:“唉……”
他转身朝另一面走去,边道:“我就不该弃武从文。”
其实他并非没有功夫,反而骑射之类,在一众世家子弟里特别亮眼,但跟真正有功夫的人比,到底拿不出手。
不管是夏二哥,还是李骁,亦或是这个单枪匹马就杀出赫赫威名的沈冽,在他们跟前,赵琙都不好说自己有身手。
只是这沈冽……
赵琙背对着他们皱起一双剑眉,这沈冽,生得这般俊美还不知足,偏要练就这样一身高超身手,简直不让别的男人活了。
赵琙只能说庆幸自己比他多个三四岁,也没兴趣去跟他争这野蛮不好惹的小姑娘。
同时还得庆幸沈冽没有早出生个三四年,不然,夏大娘子还真说不好会被这小白脸给勾走。
“沈冽,我无妨的。”夏昭衣小声道。
“我知道,但是……”沈冽没有说下去。
夏昭衣弯唇一笑:“走吧。”
这一条路的深处有火光,火把应不止一根,沿路空空荡荡,除却两具赵慧恩手下的尸体,还有一堆一堆的白骨。
其中一具尸体,死相与木门处发现的尸体一样,夏昭衣在他右边太阳穴上发现了一模一样的银针,上面同样是雪仙翁。
另外一具尸体,后颈没有发现银针,夏昭衣粗略检查死因后,掀开死者的裤管,最后在死者的手腕上找到一个毒蛇齿印,极其细小,不易察觉。
“应是银环蛇。”夏昭衣说道。
季盛大惊:“此蛇剧毒无比。”
夏昭衣想起了千秋殿下那些一直被人饲养着的山万蛇。
“阿梨,”赵琙怔怔望着前面,“你快来看!”
夏昭衣起身过去,转角豁然开朗,显然也是休息之所,跟上面的“胞宫”竟一模一样。
地上书籍散乱,一阵不知何处而来的微风吹拂,不足以吹飞纸张,但轻轻飘动起来的纸页上,赫然是“夏昭衣”三字。
“好多她的名字,”赵琙喃喃道,“何人所写,为何要写?”
他抬脚欲进去,夏昭衣耳廓一动,骤然拉着他后退:“当心!”
两根银针忽然射出。
赵琙瞪大眼睛,若是慢半步……
季盛吓坏,赶来叫道:“世子!”
沈冽“铮”地一声抽出长剑,朝赵琙方才所踏地面迈去,一脚踩上他的脚印,又有两根银针刹那射来。
沈冽劲瘦的腰身往后微倾,灵活避开,手中长剑同时脱手射去。
利刃带着巨大力道,一声龙吟破空,转瞬“砰”然巨响,长剑将发射银针的小孔所在之岩壁击毁大半。
尘埃迸散,泥石簌簌溅落,一个装满银针的铁盒被斩为两半。
娇华 1165 行刑的画
一半带着密密麻麻的银针跌落在地,声音叮铃,一半悬挂着,摇摇欲坠。
在沈冽过去拔回兵器后,它也掉了下来,咣当砸地。
沈冽看向夏昭衣:“阿梨,我先进去。”
看着他迈入“胞宫”,夏昭衣立即赶去:“等我。”
赵琙低声道:“我怎么觉得,我才是那个需要被等的。”
季盛闻言,大感惭愧,身为赵琙身边的近身侍卫,他眼下却根本没起到任何作用。
拔出长剑握于手,季盛说道:“世子,我们也进去吧。”
赵琙看他一眼,忽然爽朗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非我们弱,而是,他们很强,还不止强一点点。”
“……嗯。”季盛说道。
沈冽和夏昭衣看着满地的纸,到处都是“夏昭衣”三字。
看多了,连夏昭衣自己都快要不认识这字了。
又一阵风吹来,夏昭衣拾起一张纸高举,随着风吹来得方向,她抬头朝微风来源处看去,发现是很高很高的一道缝隙。
赵琙在她身后进来,望着满地的纸,喃喃道:“难怪赵慧恩会因为这三个字而魔怔……”
目光望到竹编案几下的一沓画纸,赵琙过去拾起。
画纸规格统一,二尺三层夹,色白光洁,匀密柔腻,画上皆是同一个女子,正脸较少,多是背影和侧容。
“阿梨,你快看!”赵琙惊道。
夏昭衣和沈冽过去,只一眼,夏昭衣的眉头便皱起。
“阿梨,是你。”沈冽低低说道。
画上少女背影单薄,清瘦窈窕,腰身极是纤细,偶有侧身,可见其微微鼓起的饱满胸线。
夏昭衣思索,道:“这几套衣衫,我去年在临宁八江湖的桃溪村时常穿。”
“安江临宁?”赵琙说道。
“嗯。”
“我都不知你去过那。”
他这些年可不少打听她。
沈冽严肃道:“阿梨,我也是事后才知你在那住过。”
夏昭衣想了想,清澈如许的明眸望向沈冽:“你可还记得一人,游州从信府的邰子仓画师?他有一双妙手,还有非常厉害的想法,可以根据旁人口述来作画。”
“嗯。”沈冽说道。
夏昭衣看回画纸:“不过此画不像邰子仓风格,落笔勾线皆不如他,但这世上未必仅邰子仓一人会这技艺。或许,是他同门。”
赵琙道:“这些画与外边的顶上之画也完全不是一个人手笔,可以排除风清昂。”
夏昭衣一张一张看过去,眉眼越来越冷。
忽的,夏昭衣的手指一顿,视线凝住。
画上一个女子被押往雪地,衣衫褴褛,长发凌乱,膝盖溃烂导致她走路跛脚。
沈冽看去,黑眸微微睁大,震惊过后,浮起滔天怒意。
夏昭衣很快翻去下一张,每一张都让她喘不过气。
这其中,还有她已经惨死的画。
她忽然垂下手,不想再看,更不想让旁人看到。
赵琙正抬头打量上面的风口,转眸朝她看来,却发现她一张俏容惨白失色,明眸怔怔。
“阿梨?”赵琙关心道。
又一阵风吹来,几张落在土床上的纸轻轻飘动,上面的“夏昭衣”三字忽然变得奇怪和刺眼。
肩膀忽地被人板过去,沈冽低头看着她:“阿梨。”
夏昭衣从愣怔中回神,眼眸重新聚光,沈冽将她手里的画尽数抽走,沉声道:“风清昂性情阴戾,好生杀,其人举止邪佞,你莫被他引着走。”
夏昭衣点点头:“嗯。”
“可是,他为何要对付你们姐妹,”赵琙咬牙,“这满地的名字,还有画上的你,他这是跟定国公府过不去,还是跟你师父是宿仇?”
“不是我师父。”夏昭衣可以肯定。
“那便是定国公府?”赵琙一愣,“难不成,是李据?”
夏昭衣也可以肯定,跟李乾无关。
她忽然觉得腿软,站不住脚。
那些画她没有看完,她所看到得最后一张画,是她的尸首被抬走扒光。
定是被扒光了衣裳,才知是女儿身,才知是夏昭衣吧。
她那时已死,死人一直都是没有尊严的,所以扒光衣裳便扒光吧,可是,可是……
夏昭衣内心如江河翻腾,激流中翻涌出一个又一个暗涌漩涡,冰冷残酷,争先恐后地要来吞噬掉她。
不过她面上仍平静,除却过分惨白的脸色之外,她没有表现出其他异常。
“我们,回去吧。”夏昭衣艰难道,努力让声音保持镇定。
“这地方还未看遍呢,”赵琙说道,“那赵慧恩有张藏宝图,我方才没在他身上发现。倒不是说贪图藏宝图上的东西,但一定可以查出赵慧恩寻到此地的原因。”
沈冽担忧地看着夏昭衣:“阿梨,我先带你离开?”
夏昭衣打起精神,摇摇头:“不用,我们就去找藏宝图吧。”
沈冽抬手解下长剑,脱下外衫平铺在长竹编案几上,认真道:“既已发现银环蛇踪迹,土床便不安全,只能先让你坐这了。若是困了便将就一睡,我会背你回去。”
夏昭衣愣愣地看向案几上的外衫,再抬眸看他。
“还有,这个……”沈冽摸出几块以牛皮纸包裹的薄荷桂花糖。
从南溪驿到衡香这一路急行军,夏昭衣身上一直备着糖,坐骑后固定的小竹篓里,则必有两小袋的盐。
她说军中若有人身体撑不住,糖和盐可以先救急。
她自己虽不怎么爱吃糖,不过连日相处,不止夏家军,整个晏军上下都知道她喜欢薄荷桂花糖。
夏昭衣轻轻笑了,从他宽厚的掌心中拾起一颗。
香甜沁凉的麦芽糖入口,薄荷风味让她方才的混沌惶恐减轻数分。
她由衷谢道:“沈冽,谢谢你。”
沈冽微微一笑,柔声道:“你先休息。”
她的确撑不住了,不愿再逞强,点了点头:“嗯。”
赵琙和季盛沉默立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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