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糖水菠萝
沈冽侧身停在那,眉眼清俊冷冽,投过来的目光很平静,却让赵琙觉得又冷又深,像把寒刃,正无声凝视着他,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好在沈冽看了他两眼,便将目光收了回去。
“世子……”季盛上前,小声在赵琙身边道。
“这沈冽,”赵琙声音同样很轻,“真是讨厌。”
不过嘴上说着讨厌,但赵琙不得不承认,这一次再下来,跟之前的感觉完全不同。
这个诡谲阴森的空间,因为多了走在他前面的这二人,好像不那么可怕了。
管他尸块还是黑暗,陷阱还是冷箭,有这二人在,赵琙觉得颇为安定和踏实。
似乎藏匿在黑暗里的凶险不再是猛兽,这二人才是真正的猎者,思及他们这几年从无一败的战绩,这还是久居高位的资深捕猎者。
角度一换,赵琙忽觉豁然开朗。
也是,一个是她的妹妹,离岭老者的徒弟,当年尚只有十岁,便将整个京城搅得天翻地覆。
一个是晏军的最高统帅,半个月不到的功夫就带着一群又痞又懒的探州兵荡平了潘余关外数万彪悍凶煞的马匪。
有这二人走在前面,替他担着风险,他就当来猎奇好了。
一具男尸趴在地上,双目大张,眼球暴涨,似要突出来。
他的脖颈和脸几乎要被抓烂,脸上青筋暴涨,灰白面色上布着一道又一道血痕。
夏昭衣以巾帕抓起他的手指,里面全是血肉。
赵琙认出他的脸:“他是赵慧恩身旁的手下!”
夏昭衣一手匕首,一手巾帕,将男人的衣衫解开,扫了一眼后,她将他翻过身去,一下看到他脖颈后的异常。
“死因是中毒。”夏昭衣说道,伸手拔出男人右侧脖颈后的两根银针。
银针顶端发红,艳如唇脂,色泽灼目,快凝固的黑色的血从银针上淌落。
“这血可有毒?”赵琙问道。
“不管有毒无毒,别人的血,尤其是死人的血,能不碰就不碰。”夏昭衣道。
“此言有理,”赵琙点头道,“这毒你可认得?”
“它有个很雅致的名字,叫雪仙翁,”夏昭衣道,“剧毒无比,还会致幻。从中毒到毒发至死,至少要一个时辰,死前会很痛苦。”
沈冽浓眉轻拧,转头朝周围看去。
赵琙顿了下,也看向四周,头皮一麻:“我们刚才没有听到半点动静,除却最后那一声。而如果死前会很痛苦,那么刚才应该……”
陈韵棋的后背紧紧贴着角落,不敢呼吸。
她不过想声东击西,围魏救赵,她哪里知道什么雪仙翁,什么中毒。
又是这阿梨……
就她知道得多,就她卖弄!
沈冽起身,提举小油球灯看向附近木门。
赵琙也跟着爬起,往季盛旁边凑近一步。
季盛拔出长剑,护在他跟前。
夏昭衣则继续检查尸体。
除却脸和脖子被抓烂,尸体上还有其他伤口,手背上有擦伤,小腹上有割伤,脚踝处不协调,鞋底的泥新旧不一。
“木门都锁了,”赵琙忽然道,“只有这一道是开着的,会不会她们见我们下来,便开了这道木栓?往里面跑了?”
沈冽循着他所指,朝前面黑洞洞的暗室望去。
跟第一间暗室不同,这里面似乎还有其他路,因为他感受到了很细微的风。
“不可能,”夏昭衣淡淡道,“尸体还未尸僵,此人才死没多久,也就是说,他在不久之前还隔着这道木门挣扎惨叫。”
“声东击西?”沈冽说道,“这里这么多道木门,我若是逃跑之人,我选择哪一道,都不会选择这么惨的一道。”
夏昭衣抬眸冲沈冽一笑,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现,好像沈冽永远都是那个最先清楚她想说什么的人。
夏昭衣放下轻抬起的男尸右腿,起身看向黑黢黢的空间,脆声说道:“此时声东击西,想必迫于无奈。而楚筝身受重伤,那么在暗室外面想要保护楚筝的人,是你吗,陈姑娘。”
娇华 1160 怎么是你
陈韵棋紧紧闭着眼睛,手指攥紧衣袖。
她第一次那么喜欢黑暗,可以包裹她,笼罩她,藏匿她。
那阿梨的声音,却像是扼在她脖颈上的手,想要将她用力地揪出去。
原先对身处环境的恐惧惊慌早已消失,她现在只有自作聪明的羞赧,和对那人憎鬼厌的女子的怒恨。
“陈姑娘?”赵琙冲着黑暗试探性地叫道。
陈韵棋深吸一口气,抬脚走了出去。
窈窕纤细的身影在沈冽手中的灯火下渐明,陈韵棋看了他们一眼,又低回头,尤其不敢触及沈冽那双黑眸。
但她越努力想要忽视掉沈冽的存在,却越办不到。
随着步伐往前,她心里对他的难言晦涩开始盖过一切,翻涌滚动,张扬咆哮,又像是无数箭雨,“飕飕”迎面而来,怒刺着她的四肢百骸。
“你真的在这!”季盛说道。
陈韵棋没有说话,目光低垂着,在他们十步外停下。
夏昭衣眉心轻拧,浮起困惑:“怎么是你。”
赵琙同她说,那个姑娘自称姓陈,来自从信,但夏昭衣并没有往陈韵棋身上去猜。
陈韵棋身上的罪不轻,放走通敌卖国且有几桩命案在身的通缉重犯,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只被关半年。
陈韵棋抿唇,忽然扬眉抬头,直直看着夏昭衣:“为什么不能是我。”
依然还是那个娇滴滴的甜美声音,但语气带上了此前不曾有过的倔强和强硬。
“你为何和楚筝一起?”
“你算什么人,与你何干。”
夏昭衣安静看了她一阵,转眸看向第一间暗室,她抬脚就要过去,臂膀被沈冽轻轻拉住。
“阿梨,我去。”沈冽说道。
“那,你当心一点,”夏昭衣说道,“她虽病重,但到底是个高手,极可能会暗中偷袭。”
“好。”沈冽温和道。
沈冽朝暗室走去,光亮只余夏昭衣手中的小油球灯。
待他走远,陈韵棋才转眸,朝他背影看去。
她与沈冽初见是冬日,在一路南下去衡香的路上,她得知他们是以商贾身份来游州的。
那时,他的衣着偏华丽锦绣,富贵奢华,因他容貌俊美夺目,气质高冷疏离,那些华服着锦让他越显尊雅高贵,带着不怒而威的迫人凌人之势。
如今这身淡青色的衣衫,让他的背影显出几分单薄,秀挺笔直,却有着更入骨的清冽淡漠。似远离尘世,在天水之青的孤帆远影,厌弃众生。
陈韵棋不敢多看,平静转回视线,投向跟前的少女。
夏昭衣已低头看回尸体,目光专注,神情若有所思,半响,她回身看向木门里面的暗室。
陈韵棋随之也抬眸看向门内。
光亮着实有限,只能看到入门后的地面是凹凸不齐的黄土,上面脚印凌乱,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这时,陈韵棋余光有所感,朝赵琙看去。
赵琙正在打量她,触及她的目光,他也没回避。
赵琙看了看她,又看向夏昭衣,目光在两个女子中间来回。
二人身高相似,身段相仿,单看背影近乎一样,仔细对比才能发现差别,陈韵棋要更纤瘦一点。
陈韵棋一眼看出他在作比较,她咬着唇瓣,将头别开。
忽然,赵琙一惊:“阿梨,你要进去?!”
夏昭衣走到门内,闻言回头:“嗯,我想进去看看。”
“不行!”赵琙叫道,“你若是进去,我就,我就把门给你锁了!”
“那么,这门是你锁得吗?”夏昭衣问。
“……什么?”
“此人死在门内,我在想这门是何人所关,”说着,夏昭衣看向陈韵棋,“你下来的时候,有动过这边的门吗?”
陈韵棋冷冷看着别处,如若未闻。
季盛面露心虚:“是我,阿梨姑娘。”
“你?你何时关的?”赵琙讶异。
“世子,您当时吓得魂飞魄散,大约没注意是我关的……”
“你才魂飞魄散!”赵琙打断他。
“如此,你们进去了?”夏昭衣说道。
赵琙不太高兴地皱起眉头,伸手朝其他地方指去:“这,这,这,还有这,赵慧恩挨个进去过,最后进到了这。”
他看向洞开的木门:“我们见赵慧恩进去半天没出来,所以跟上去了。”
“里面是什么?”
赵琙不想说,看向季盛。
季盛面色惶惶,说道:“木架,还有挂成一串的……尸体,就,就跟晒衣服那样。再更里面,我们就不清楚了。”
“所以,赵慧恩还在里面?”夏昭衣看回木门。
赵琙伤脑筋:“阿梨,你和赵慧恩无冤无仇,就不用进去找他了,我们去找沈冽,如何?”
“可我和师父一直在找风清昂,现今误打误撞寻到,我着实想进去看看。”
“你把我们送回上面,再回来进去看吧,”赵琙有些生气了,“阿梨,夏家和赵家,可是世代交好的!”
夏昭衣轻轻沉了口气,转眸看向赵琙的眼睛。
赵琙正怒着,触及她乌黑雪亮的平静眸子,赵琙眉心轻拧,心头怒意消去大半。
或许是亲姐妹的缘故,她的眼神几乎和她一模一样。
“哼,迷途知返,还来得及。”赵琙气呼呼道。
夏昭衣一声不吭,忽然弯腰拽起地上男尸的后领,将他拖走。
赵琙和季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夏昭衣把男尸拖到墙角,直起身子道:“走吧,便先送你们回去。”
赵琙目光浮起狐疑:“怎么忽然这么好心了。”
“你不是劝我迷途知返。”夏昭衣说道。
“你是能劝得住的人……?”赵琙上下看她数眼。
夏昭衣没理他,目光看向陈韵棋:“陈姑娘,你牵扯几桩命案,需得同我们一起回去。”
听到“命案”二字,赵琙和季盛都讶异地朝她看去。
这么一个我见犹怜,娇滴滴的姑娘,竟与命案有关。
陈韵棋手指紧握,指甲嵌入掌心,钻心之疼。
“你,何必假惺惺?”陈韵棋开口,“我落在你手里,已成刀俎上鱼肉,你想怎么摆布都可以,就不要这般虚伪。”
夏昭衣眉眼轻敛,定定看着她。
陈韵棋缓慢往后退去一步,见夏昭衣没有反应,她忽的掉头,飞快朝木门内跑去。
娇华 1161 白骨暗道
“哎!”季盛下意识要追,被赵琙拦住。
“可是世子,这里面……”
赵琙说道:“她自己要去。”
说完,赵琙转头看向夏昭衣:“阿梨,她不是罪犯吗?你怎么不抓她?”
夏昭衣的眉眼看不出情绪,她平静地望着陈韵棋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她若自己不想走,我们很难带回去。”
想到夏昭学以前所说的离岭老者不杀原则,赵琙故意道:“她若身犯命案,我们便私设公堂又何妨,杀了她替天行道呗。”
“她父亲才是罪魁祸首,”夏昭衣说道,转身去找沈冽,“她虽有过,但罪不至死。至于其他命案,还得三审定谳才可。”
赵琙跟上:“你不是有鞭子吗?用鞭子拴她,再带她离开。”
夏昭衣没再理他。
暗室里的箱子全部都被沈冽打开了,皆是尸块,除却头颅,还有四肢。
夏昭衣进去:“沈冽?”
沈冽正站在最里面的箱子前,目光望着角落,闻言回头,道:“阿梨,有条密道。”
夏昭衣皱眉,快步过去。
一个高约两尺半的方正暗道口洞开在石墙角落,被箱子半掩。
密道口和附近地面沾着很多血,颜色不一,其中几处血水颜色鲜红,其上还有血沫。
“有伤口的血,也有自口中吐出的。”沈冽道。
夏昭衣打量附近:“极可能我们第一次来时,她已经跑了。”
想了想,夏昭衣回身朝风清昂的刑具走去,拾起一把斧子回来:“你们后退。”
在男人们后退开后,她举起利斧,一把凿了下去。
瞬时尘土飞扬,滚滚溅起。
墙面年代太久,土质早便松垮,经不起她几斧子,洞口便变大了。
夏昭衣抖落头上的灰,握着利斧半跪在地,自怀里摸出一个火折子,横掷了进去。
火折子的星火在疾飞途中越来越明,照亮四壁。
夏昭衣眼眸微微睁大,似被这抹星火点燃。
沈冽蹲跪在她身侧,剑眉缓缓皱起。
旁边俯身下来的赵琙和季盛傻在当场。
这条暗道四壁皆是整齐堆砌的白骨,一眼望不到尽头,那火折子跌落的地方,火光渐弱,却恰好照亮几颗头颅。
跟外面箱子里所发现的头颅一模一样,经过特殊处理后并未腐烂,呈色焦黄,五官清晰。
而这几颗头颅却恰是他们四人都认识的人,当年的刑部尚书陆容慧,还有他的妻子刘氏和几名家眷。
赵琙喃喃:“当年说陆容慧惨死,我看世人怎么都料不到,堂堂刑部尚书的脑袋,竟摆在这里。”
刑部尚书也好,平民百姓也好,如今在累累尸骸中,并无特殊之处。
夏昭衣淡淡道:“他当年生挖难民脑髓,去救他脑瘫儿子,那所谓药方,在风清昂的书中也有写。”
沈冽侧眸看她:“阿梨,如果按时间推算,那么这里五年内还有人来过。”
夏昭衣沉眉:“柳河先生给我的信上说,风清昂为惊河人,但这里是衡香。以及,三十五年前风清昂便有五十多岁了,按时间推算,他如今已是八十古稀。不过也有可能,是他那名叫小刀的徒弟。”
暗道尽头,深邃黝黑,火折子的微光远不足以触及。
夏昭衣想了想,目光望向沈冽。
“你想要过去?”沈冽说道。
“嗯,但是……”
“我去吧。”沈冽道,便要起身。
“沈冽,”夏昭衣抬手按在他的臂膀上:“我知道你会替我去,所以我才说但是。”
“好,但是什么?”沈冽看着她,目光温和认真。
夏昭衣忽然笑了:“但是……”她没再说下去,起身道,“我们回去吧。”
“回去?”沈冽抬眸看她。
“嗯,我答应赵琙,要送他回去。”
沈冽敛眸,看了她一阵,转头望回甬道。
知她一直所寻,绝不会轻易放弃,日后她定还会来,所以,沈冽想现在就替她去走这一程。
但不管是他还是她,他们都清楚彼此对赵琙并不放心。
赵琙其人,亦正亦邪,正时能为国为民,大义在先,当年郑北大军慷慨捐躯,何其惨烈悲壮。
可邪时,他什么事都做得出,为达目的,天下大乱他也在所不惜。
不管是松州扶上县,还是华州无曲城,远在郑北的赵家兵马,这几年神出鬼没,四处捣乱,捣乱完后便立即拍屁股走人。
对于这样一个阴晴不定的人,谁都不可能将他留在自己的后路上。
所以,留下一人在赵琙身边,另一人就得独自去涉入黑暗。
沈冽忽然明白她说得“但是”,是“但是”什么了,是知道彼此都不会让对方单独留下的默契。
一缕畅快在沈冽心间漫开,每每感受到专属于他们二人之间才能读懂的契合,都会让他感到欣然。
却就在这时,甬道深处传来好几声尖叫,
不是楚筝的声音,而是刚才跑入暗室的陈韵棋的声音。
赵琙一愣:“这隧道,和那边相连?”
“听起来是的。”夏昭衣道。
除却陈韵棋,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
赵琙侧耳倾听,道:“赵慧恩还活着,是赵慧恩的声音!”
争执声越来越响,渐渐能听清说得是什么了。
“宝藏?”沈冽说道。
“赵慧恩逃出来后,一路都在翻看一张图纸,看那模样,的确像是寻宝。”赵琙道。
“夏昭衣,你为什么戏弄我!为什么戏弄我!”
赵慧恩的嗓门吼至破音,从甬道声声传来。
“我不认识你,我从何戏弄你!”陈韵棋惊慌哭道。
“夏昭衣!你就是夏昭衣!!我杀了你!!”
甬道将声音变得模糊,回音冗长,这边的四人却听得一清二楚。
几个男人怀疑耳朵听错了。
“他说的,是……夏昭衣吗?”赵琙不确定地问道。
“你戏弄我,我死也要拉你陪葬!夏昭衣!!”赵慧恩怒斥。
这下,众人听得一清二楚,的确是夏昭衣。
赵琙俊秀的眉眼渐变冰冷,忽然,他转身去往兵器架,拿下一条狼牙链。
“世子!”季盛叫道,忙跟上去。
夏昭衣皱眉,起身追去:“赵琙!”
娇华 1162 燃火热油
赵慧恩披头散发,身上衣衫破烂,手里抓着一块尖锐石头,不停朝陈韵棋刺去。
远处火把带来一点微弱的光,陈韵棋就在这样的光线里飞快地跑着,躲着。
好在赵慧恩几日未好好吃饭,骂得越狠,追得越凶,他的体力耗得便也越快。
陈韵棋来不及去细想对方话里的“夏昭衣”是谁,她只是走了很久,抬头看到了一支火把,然后身后便有这么一个疯子忽然扑了上来。
“夏昭衣,你不准躲!”赵慧恩气喘吁吁地再度扑来,“我杀了你!”
陈韵棋的脚踝忽然一折,摔在了地上,赵慧恩凶狠地刺下石头,陈韵棋匆忙间伸臂要将他挥开,石头扎入她的臂膀,她痛得惨叫,用力推开赵慧恩爬走。
赵慧恩不依不饶地追上来,一个人影忽然踉跄冲来,赵慧恩觉察后马上回头,他手里的石头被人卸掉,来人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撞在石墙上,另一只手抓着他刚才伤人的石头朝他的脑袋砸了下去。
赵慧恩却是个头铁的,连着挨了两记石头都还清醒,血水从他破开的大洞里流淌,他伸手挣打,去挠对方。
陈韵棋缓了缓,抬头朝他们看去,看清和赵慧恩纠缠得人是楚筝,陈韵棋一喜,撑起身子过去帮忙。
赵慧恩终于撑不住了,眼睛一翻,沿着石墙跌落。
楚筝往后退了步,陈韵棋忙扶住她,见她面色越来越吓人,陈韵棋抬手放在她的额头,惊道:“好烫!”
“我让你去找水,水呢?”楚筝有气无力地揪住她的衣领。
陈韵棋正要解释,忽然耳边听到非常轻地一声齿轮卡位声。
她皱眉,朝地上的赵慧恩看去。
半躺在石墙上的赵慧恩,身子还在被重力牵扯,正在缓缓下滑。
陈韵棋快步过去,用力将他拉起。
被赵慧恩后背所压着的机关再度发出卡位声。
陈韵棋呼吸一窒,快步后退,不知道这个机关会触发什么,只觉得墙面好像隐隐有些不对劲。
这时,她的来路传来声音,陈韵棋转头望去,清晰听到那个仆从一直喊着“世子”二字。
是他们没找到楚筝,所以往这边来了?
“楚筝,你怎么在这?”陈韵棋忙问。
楚筝的感官大不如前,艰难喘着气:“我要喝水,水呢?”
“你是怎么到这的?”陈韵棋道,“阿梨他们就要过来了,你快回我,我带你离开!”
“我说水!”楚筝双手吃力地揪住她的衣襟,“给我水!”
陈韵棋这次很轻易地将她的手扯开,跑去里面找路。
越往深处越无光,好在她凭着感觉摸到了方方正正的洞口。
陈韵棋飞快跑回来:“楚筝,我找到了!”
楚筝太累了,坐在地上抬头看她。
陈韵棋把她的胳膊扛在肩上,艰难走了阵,她汗如雨下,臂膀上被赵慧恩刺伤的口子疯狂淌血。
“楚筝,你自己走,行吗?”陈韵棋吃力道。
“我要水,给我水!”楚筝喃喃说道。
陈韵棋的脚步忽然停下。
她侧头朝楚筝看去,微光里,楚筝脸颊通红,双唇脱水起皮,两个人挨得很近,陈韵棋能清晰地感觉到楚筝此刻的体温有多可怕。
“水……”楚筝道。
她的这个模样让陈韵棋忽然发现,她已经挨不过去了。
陈韵棋抿唇,缓缓松开楚筝的胳膊。
“没有水,”陈韵棋看着她道,“没有纱布,也没有药。”
楚筝睁开眼睛看她,忽然重心不稳,她朝地上摔去。
陈韵棋去到赵慧恩身旁,拾起地上尖锐的石头,回来后居高临下看着她。
“楚筝,你才是阿梨的目标,如果带着你,我们两个人都跑不了,不如,不如就留下你。”
说着,陈韵棋高高举起手里的石头。
楚筝意识不清,但杀手的敏锐危机还是让她警觉,她往后面挪去,虚弱道:“陈韵棋,你好大的胆子……”
话音刚落,陈韵棋双手抓着石头朝她的大腿上刺下。
楚筝发出闷呼,抬手去抓她。
陈韵棋忙以石头朝她的脸砸去,尖锐的石子恰好戳中楚筝的左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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