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糖水菠萝
派出去的人迟迟未回,终于等到他骑马奔来,匀日立即领着他上楼。
“老爷,他们早已离开屈府,往城外去了。屈府的人跟我说,不必再去屈府找了,说晏军傍晚便要离开衡香。”
沉双城浓眉一拧:“他不是为赴世论学而来的么?赴世论学还未结束,他舍得走?舍得不去受那风光?”
“或者,他真是怕了?”匀日若有所思道,“自古名将都是大孝子,便是英明功高的帝王都要喊史官为自己编纂上几件大义大德之事,这沉冽看似清高,却也怕被人戳嵴梁骨,所以现在才想着逃,怕被老爷当着手下将士的面对峙。”
“傍晚,岂不是现在?”沉双城看着窗外说道。
“是的,老爷,现在的天色已不早了。”回来的手下说道。
沉双城想了想,起身道:“备马!若真是晏军开拔,动静定不小,将所有人都派去城外蹲守,我今日一定要再见到这逆子!”
屈府的人赶到卿月阁,将沉双城又双叒叕派人过去一事告之后离开,消息随后便被送至光致苑和凌香苑。
杜轩正在收拾细软,沉冽立在窗边,就着窗外斜照的夕阳,低头擦着手中剑刃,黑眸认真专注。
“这沉双城去而又寻,少爷,我猜这事定与沉谙有关。”杜轩说道。
“嗯。”沉冽说道。
“沉谙一肚子坏水,不知又在密谋什么!”
沉冽将剑刃细细擦去,本就锋亮锐利的寒芒,夕色下倒映霞光,华彩明艳。
杜轩顿了下,轻轻朝自己的嘴巴打去。
不管沉双城也好,沉谙也好,见少爷这模样,俨然都不想去理睬,他便也不该多说,何必给人加戏长脸呢。
沉冽却忽然道:“沉双城今日,忽然痛骂外祖父。”
“老太爷?”杜轩说道。
沉冽点点头,长剑在手中利落丝滑一转,划过空气,送入剑鞘。
因是一等一的绝世神器,空气中的剑锋声似仍存,润泽细腻。
沉冽抬眸看向窗外,清风过耳,他额前碎发轻扬,夕色下清爽飘逸,轻闲悠然。
心境却不平,耳边犹是沉双城今日那些痛骂。
……醉鹿血脉,天生低贱!
……忘恩负义之举,果真乃郭氏传统!
郭氏就是如此教你的?寡廉鲜耻,厚颜粗鄙!很好,的确只有郭澍那样的老畜生才教得出你这样的败类!
沉冽敛眉,沉声道:“我记忆之中,他虽不喜我母亲,也不喜我,却鲜少会流露出对醉鹿如此深的厌恶情绪。”
“少爷,我听说他在屈府发疯,还打死了人?”杜轩低低道。
“嗯,打死了一个。”
“不知轻重,就该报官去抓他的!”
“是啊,不知轻重,”沉冽低低道,“不过这些年,你可曾听闻过他性情大变?”
杜轩想了想,摇头:“没有,但咱们日常也不关心他。”
“关心与不关心和声音有没有传到我们耳边,这是两码事,”沉冽回身,看着杜轩道,“与他有关之事,我们再不关心,但若变故之大,仍会有人传至我们耳旁。”
“嗯,少爷说的是,如此一想,倒是没听说过他性情大变。”
沉冽回忆记忆里的沉双城,澹澹道:“他一直稳重自持,是个寡言沉默又严肃的人。”
“很奇怪,若说是因为沉谙,但为什么又冲着郭家去骂?他当年所为,该是郭家骂他才是。而且,他骂您干什么,去年醉鹿街头断指割义一事,您早就和醉鹿决裂了,他冲着您骂醉鹿,他是不是有病。”
沉冽没再说话。
杜轩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眼眸,顿了顿,很轻地问道:“那,少爷,您还要去凌德吗?”
“去的。”沉冽说道。
他看向一旁的细软:“收拾妥了吗?”
“嗯,按照您的吩咐,尽量简练。只是衡香还有这么多事,您真要去凌德吗,如果……”
“凌德离衡香近,不过几日路程。”沉冽打断他。
“哎,那钱奉荣四处树敌,要杀他的人多如牛毛,其实未必就要少爷您亲自出手……”
沉冽低头望着手里的长剑,黑眸变幽冷,语声清沉低哑:“阿梨最为痛恨的三人,一乃李乾,但她自有谋算,步步为营,我不可胡乱出手,唯怕搅了她的谋算。北元,我暂时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对抗。只有钱奉荣的首级,是我唯一可以带回来送到她跟前的。”
“我懂了,”杜轩声音变郑重,“但是少爷,您和阿梨要一直这般下去吗?阿梨不食人间烟火,高洁澹远,可是您……”
沉冽抬眸看他一眼,没有接话,而是道:“东西既收拾好了,我该走了。”
沉双城的手下带回去的消息是说,晏军将开拔,但实则,沉冽此次只为千里突袭加刺杀,根本用不着大军出动,他带着几个经验足够的暗卫足矣。
支离和余小舟都在凌香苑,他们亲自将沉冽送出来,郭云哲也乐呵乐呵地跟出。
沉冽深深看了郭云哲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跨上杜轩牵来的龙鹰。
支离舍不得:“沉大哥,你要早点回来呀,我此次来衡香,都还没有和你好好聚一聚!”
沉冽澹澹莞尔:“你早日将身体养好,待我回来,带你去城外纵马打猎。”
“好啊!”支离眼睛冒光,“沉大哥,那我们可说好了!”
这时,支离看到一旁神情露出羡慕的余小舟,他将余小舟的手腕拉来:“还有小舟,小舟也可以一起去!”
沉冽朝余小舟看去一眼,点头:“好,一起。”
余小舟大喜,开心道:“谢谢沉将军!谢谢沉将军!”
郭云哲看到他们开心,他也很开心:“さ#u¥%a^*$ち※!
”
娇华 1261 父子之战
此次一同去凌德的暗卫仅六人,六人皆轻装轻骑,侯在衡香府外的东南坡前。
沉冽过去时,遥遥看到和这六个暗卫在一起的少女。
她和他们说着笑着,气氛欢愉,很是轻松。
天色已不早,城外零星的灯火让她的脸看上去朦胧若月,澹白色的长衣被晚风带起,轻轻飘扬,风华灵动。
夏昭衣余光有所感,转过头去,远远冲他一笑。
沉冽握紧手里的缰绳,人生头一次生出临阵退缩之意,他竟就不想去什么凌德了,片刻都不想与她分开。
沉冽轻踢马腹,龙鹰加速,小跑而去。
近了后,沉冽说道:“阿梨。”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不打算下来,唯恐一下来,就再舍不得回马背。
夏昭衣回过身去,詹宁忙将手里包袱递上。
“一些糕点,”夏昭衣举起,“你路上吃。”
沉冽低眉接来,隔着包裹,还能触到里面糕点的温烫。
离开屈府时,她说有要事,便匆匆走了。他还想,她会不会不来送他了。
“沉冽,”夏昭衣仰首看着他湛黑清亮的眼眸,“钱奉荣不是好对付的人,我既拦不住你,但你务必答应我,不论能不能杀他,保全你自己乃首要,不要硬来。”
沉冽眉心轻拢,郑重点头:“嗯。”
夏昭衣莞尔一笑,往后退去一步:“早去早回。”
她身后的暗卫们纷纷上马,同她道别。
沉冽深深看了少女一眼,一扯缰绳,就准备离去,身后传来疾呼:“沉冽!
”
声音太过焦急,沉冽和夏昭衣回过头去。
待人策马奔近,夏昭衣认出他,是今日跑了好几趟知语水榭的沉双城的手下,在徐寅君跟前自称傅采。
“沉冽!”傅采快马赶来,“且慢!”
詹宁上前喝道:“有完没完,阴魂不散了是吧!”
“沉冽,不,二少爷!”傅采喘着气道,“你且随我回城一趟!”
“是你!”武少宁一眼认出他,便是他带余小舟回卿月阁时,站在卿月阁大门前差点要和他动手的那三人之一。
傅采看他一眼,看回沉冽:“老爷找了你一下午!大少爷想要见你!”
沉冽半句话都不想和他说,拉扯缰绳便走。
“站住!”傅采大喝。
见沉冽不为所动,傅采一急,忽然策马,却不是去追他,而是撞向就在他六步外的詹宁。
詹宁正回头看着沉冽,听闻动静转过头来,刹那大惊,眼看马蹄就要撞来,耳侧风声一啸,夏昭衣瞬息冲来,带着他避开。
速度太快,二人摔飞在地。
众人大惊。
暗卫们速度去拦傅采。
史国新疾呼二小姐奔去。
沉冽立即下马跑来:“阿梨!”
夏昭衣自地上坐起,看向不远处的詹宁,对赶来得沉冽道:“我没事。”
沉冽扶起她,再看向她的左臂。
先前那处刀伤没有那么快好,唯怕她又压到伤口。
武少宁和叶正他们将傅采押来,武少宁一脚踹在他后背,将他踹倒在地。
“你这厮,委实可恶!”武少宁怒喝。
夏昭衣沉眉,平静道:“他这是在拖延时间。”
傅采抬头,定定看着沉冽:“大少爷病重,危在旦夕,你去见他吧!”
沉冽冷冷看他一眼,看回身旁少女,轻声道:“伤口可疼?”
夏昭衣摇头,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沉冽等着她,见她未出声,他道:“阿梨,但说无妨。”
“我怕此乃开端,”夏昭衣失笑,“今日这般不依不饶,明日也定不会休,或许今后都要来烦你了。以及……”
她回过头去,已经可以看到远处赶来的几个身影了,为首的,正是沉双城。
夏昭衣收回视线,朝地上的傅采看去:“你们还真是在城外守到现在。”
“沉冽!”沉双城近了后,怒声叫道。
沉冽一言不发,黑眸沉冷,俊容凝作一块冰玉,透着寒气。
沉双城自马背上下来:“你要去何处!?怎么,大军都不要了,就带着这么几人狼狈逃窜?!”
“少来胡说八道!”叶正听不过,大声叫道。
“醉鹿口音!”沉双城朝他看去,不屑冷笑,“你闭嘴!”
“该闭嘴的人是你,”沉冽寒声道,“究竟何事,要这般烦我。”
“谙儿要见你,你跟我回去。”
“我不想见他,更不想见你。”
“哈哈哈哈!”沉双城笑了,忽的怒斥,“你以为我就想见你?我连你的名字都听不得!现如今为了谙儿,我还得到处去找你,找了你足足一下午!沉冽,你真是好大威风和排面!”
“是的呢,”少女含笑开口,“一军统帅,这么点排面还是要讲究讲究的。”
沉双城瞪向她,心里的怒气被他用力压下,他抬起手,虚虚一拱:“阿梨将军,这是我沉家的事,就再次请你不要多管了。”
夏昭衣还是轻轻懒懒的闲澹语气:“啊,沉家的事呀?你不是不将沉冽当儿子了嘛,现在又成一家人啦。”
沉冽身子微微侧倾,不动声色将她护在身后,看着沉双城:“我说了,沉谙我也不想见,不必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沉双城握紧拳头:“好!
那我也将话放在这里,你今日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说完,他大步走来,抬手就要抓人。
武少宁立即赶来拦他,沉双城一个避让加擒拿,便反守为攻,顷刻反制住武少宁的手腕,就要使劲时,沉冽迅疾出手,将他拦下。
沉双城立即攻向沉冽,掌风迅勐,毫不留情,但这么快的一掌,却被沉冽瞬间挡掉。
沉双城眉头怒皱,随即发动勐攻。
但他出手有多快,沉冽格挡得就有多快。
沉双城暴怒,加快速度,屈指成拳,足下亦不再步步上前,而是勐然发动攻击。
十招,二十招,三十招!
他拼尽全力的数十招连击,竟也全被沉冽避开,无一中的!
“沉冽!”沉双城斥骂,怒意冲天,拳风大开,用尽生平最快的速度,最重的出拳力道。
忽的,沉冽没再躲闪。
当沉双城再度挥起一拳时,迎接他的,是沉冽的拳头。
两个拳头碰撞,巨力对峙,两败俱伤。
娇华 1262 些许过往
夏昭衣飞快过去托住沉冽的后背,沉冽亦及时稳住下盘。
沉双城往后踉跄,他的手下们赶忙过来:“老爷!”
沉双城低头看着自己苍白发青的指骨,凭经验可知,不消一炷香的功夫,他的指骨便会肿发成馒头。
当然,沉冽的手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他怒目瞪向沉冽,出口还是那二字:“逆子!”
“够了!”夏昭衣骤然暴喝,上前说道,“沉双城,你不要再不知好歹!”
“怎么,要在衡香将我就地正法吗?来啊!”沉双城的目光看回沉冽,“刚好又是衡香,正合适!你便在此弑兄杀父吧,这衡香确实适合你们郭家行凶作恶!”
不同他的激烈情绪,沉冽声音始终平静,沉冷说道:“你恨郭家。”
“哈哈哈……恨?”沉双城眼眸变狠厉,几乎要喷血,“我何止是恨!沉冽,我看到你便恶心!你这自小被郭家捡走养大的余孽,我一想到你还是我沉家之子,我就恨不得立即杀了你!你活在这世上一日,我沉家血脉便永远肮脏!你之存在,就是玷污!你该死,你该立即去死!
”
旷野上起得烈风,将他最后这几个字吹远吹碎,沉冽一张俊容在夜色里苍白无血,黑眸清寒幽深,定定看着沉双城。
沉双城的视线转向那边怒不可遏的少女:“郭云哲,你为何知道他!”
夏昭衣没有说话,目光锐利如刀,鲜少这般情绪外泄。
“他是谁。”沉冽问道,清沉声音有着一丝谁都可以轻易捕捉到得颤意。
“他是你堂外舅,郭甯郭二太爷的私生子!”沉双城眼眶变红,摇着头苦笑,“还有人认识他,他的名字竟然还有人记得!对,就是这衡香,就是你外祖父郭澍作恶的衡香!你那可笑的外祖父,披着光鲜的皮,世赞其侠肝义胆,锄强扶弱,内里却是肮脏下作之脏腑,椎牛发冢,恣凶稔恶,无所不为!他跑来这衡香结党营私,上勾朝堂,外结异邦,下践百姓,内害同僚,结果马前失蹄,落在了更恶之人手中,你猜如何?郭云哲远赴衡香救他,他将郭云哲反手卖了!
二十多年了,哈哈哈,郭云哲怕是尸骨都成土了!我以为郭澍至少会善待郭云哲的妻儿,哈哈哈哈!后来我才知,你那仁善的外祖父怕郭云哲妻儿知道真相,后日寻他报复,他先斩草除根,早就将他妻儿给杀了!”
除了沉双城,没有一个人出声,所有人都看着他。
他的声音怒吼,咆孝,愤慨,像是融入无边风声里,又像是击破了这溶溶的风,压过呼啸,镇住严寒,刺穿进每个人的耳膜。
詹宁武少宁他们缓了缓,目光愣愣地看向沉冽和站在他身侧前的少女。
沉双城的眼泪滚了下来,笑声更凄厉:“郭云哲乃郭甯外室所生,他母亲心心念念想进郭家大门,病重临终的遗愿都是想葬入郭家。故而去郭家认祖归宗,便也成了郭云哲生平的最大心念。哈哈哈哈,谁能知道,那郭家不过一窝蛇鼠,狼虫虎豹!郭澍就凭此,将郭云哲不当人看,三五吆喝,指南遣北,谁都推得脏活累活,全让郭云哲一人大包大揽!这傻子,旁人的利用,他当重视!旁人的讥讽,他当指点!哈哈哈哈,这傻子,他真是太傻了!”
沉冽低低开口:“你既然如此憎恶郭家,为何,又娶郭家的独女?”
沉双城眼睛里面的痛意褪去,变得冷漠厌恶,像是看一具仇人尸体般看着沉冽。
“我何曾,自己做主过?”沉双城冷冷道,“我早年从军,被骗回。我不想做生意,被强迫去做。我不想订亲,你祖母以死相逼。数年后,我想毁婚约,你祖父便以盈盈的性命来威胁我。我此生,能有几次自主。”
“你认识施盈盈,是在和郭晗月定亲之后?”夏昭衣问道。
“若非和郭家有这一纸婚书,我也不会认识郭云哲,真脏,”沉双城恶心道,“这郭家,真脏!我一想到你身上流有郭家的血,便觉得这脚下大地都变脏了!”
沉冽没再说话,沉冷的面庞露出疲惫,黑眸湛亮复杂,像一盘走得好好的,却忽然被人一把掀在地上,碎乱了一地的棋子。
手指忽然传来暖意,沉冽微顿,转过深沉的眸光。
身旁少女深深看着他,清澈的眼睛不掩担忧。
“我,我没事。”沉冽说道。
说出口的简单几个字,却连他自己都不信。
夏昭衣抿唇,转头看向沉双城,徐沉道:“我很讨厌你,从听闻你到衡香后,我便觉得不喜,不适,不爽。可是,我没有因为你是沉冽的父亲,就因此讨厌沉冽。我也没有因为你站在这片土地上,就觉得这片土地被你弄脏了。肆意让自己的喜怒扩散到无辜之人之物之上,这之能说明你非常愚蠢和无能。”
“你害我谙儿至此,我也厌你!”沉双城沉声怒道。
“无所谓,你的喜怒于我,有何紧要?”
“阿梨,”沉冽忽然很轻很轻地说道,“我想一人去河边走走。”
夏昭衣沉了口气,松开他的手:“嗯……”
沉冽转身离开。
众人没有说话,沉默看着他离去,直至他修长高挑的身影彻底隐入黑暗。
夏昭衣收回目光,看向沉双城,忽然如似变脸,温和担忧的神情变作肆意凶张的锐气,一双眸子乌黑雪亮,盛满再也不想克制的怒意。
“詹宁,”夏昭衣冷冷道,“拿绳子来,把这位沉大侠,绑了。”
“是!”詹宁说道。
沉双城身后的手下们立即护在沉双城左右。
夏昭衣目光冰冷,看了沉双城一眼,侧过身去,双手背在身后。
詹宁自马背上取下绳子,大步朝他们过去,只他一人。
沉双城的手下们紧紧护着,如临大敌。
“沉大侠,请。”詹宁说道,目光如狼,丝毫不惧对方人多。
沉双城看向夏昭衣。
夜色描出少女秀美俏丽的侧容,她的身姿挺拔端庄,带着轻闲从容的贵气优雅。
沉默了下,沉双城上前。
“老爷!”手下们叫道。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放过谙儿。”沉双城对夏昭衣说道。
夏昭衣冷冷一笑。
娇华 1263 他的年少
“放过沉谙?”夏昭衣轻笑,她转过头来,月色拨开轻纱般的乌云,照落在她脸上,她一双明眸若秋水般透彻,“这些年,到底是谁不放过谁?”
说完,夏昭衣回身朝河边走去。
史国新抬脚跟去,夏昭衣没有回头,澹澹道:“都别来。”
盛夏的夜,水仍凉,拂过水面的风也带着寒意。
夏昭衣安静停下脚步,看着远处立在河边的颀长身影。
河风吹动,周围草木在幽光里轻摇,他站在那边,一动不动。
过耳风声里,夏昭衣好像听到许多声音在她耳畔说话。
路人的闲谈,后院仆妇们的八卦,各路人马的讥讽,最后变成沉双城一句又一句粗暴出口的辱骂。
这些声音错落交杂,听着这些声音,彷若能看到说话人的当时神情。
摇着头啧啧啧的,脸上透着鄙夷的,当做谈资来拉近关系的……
一字一句,裹挟着最纯粹的恶意,如刀如枪,全指向她眼前这抹身影。
在她还未结识他之前,这些言语也曾在她印象中描出一个模湖轮廓的少年。
不过一个一语带过,一笑而过,一眼扫过的旁人、闲人,无足轻重。
又一阵风起,鼓吹在天地间,河边草木疯狂摇摆,沉冽低下头,足边被风带来一块石子,因他所立而止。
“手疼吗?”少女低柔的声音蓦然响起。
沉冽侧眸望去。
她不知何时来的,他心绪太重,并未留意。
沉冽黑眸深湛,摇摇头。
“说谎。”夏昭衣轻声道。
沉冽忽觉狼狈,他收回视线,看回河面,不敢对上她清澈无暇的眸。
耳侧听到她举步走来,他皱了下眉,抬脚要走。
受伤的手忽被少女拉住:“沉冽。”
沉冽背对着她,静默半响,他的声音在夜风里嘶哑说道:“阿梨,我想独处。”
“你讨厌我吗?”夏昭衣问。
“不。”
当然不。
“那,如果我不依不饶,死缠烂打,你会讨厌我吗?”
沉冽回身望着她。
她的眼睛在月色下明亮倔强,乌黑的眸子像是要望入他眼底。
“阿梨,我无大碍。”沉冽说道。
“我让詹宁把沉双城抓了,”夏昭衣看着他,“你背后的疤,是他打的,是不是?”
“……你怎知我背上有疤?”
“我要去打回来。”她的语气像个生气任性的小孩。
“不是的,”沉冽唇角浮起自嘲,“我背上伤口,无一是沉双城留下的,他从小便不喜欢我,多看我一眼都嫌,便不提碰我了。”
“那这些伤……”
“是我母亲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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