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糖水菠萝
不过小大胖是个不怕生的,性格也被养得开朗亲人,一下子就跳了上来,在他怀里疯狂摇尾巴,热情地噗嗤着舌头。
余小舟被逗笑,见杜轩和支离他们没有嫌他,他略略放开手脚,却紧跟着就被小大胖凑上来舔脸和嘴唇。
“我脏的!”余小舟道,“别舔我,我很脏的!”
“你该嫌弃它才是!”支离笑道,“别忘了狗改不了吃什么,虽未见它吃过,但我见它对它自己拉的嗅了又嗅!”
“哈哈哈……”杜轩笑出声。
余小舟也忍俊不禁。
院外阳光缓缓照来,也不知是阳光还是这小狗温热的舌头,余小舟心里觉得暖烘烘的。这些月风餐露宿,天为被,地为毯,谁都可以来欺负他一头,但现今,他头一次有一种暖软治愈的快乐。
·
秋燕村在衡香府外的东北角,村子人不多,占地却很辽阔,往深山去的路上,有数座荒弃已久的村子。
晨起,村野外到处都是士兵们集训的高喝声,一队又一队士兵沿着村道匀速奔跑,所有人大汗如瀑,衣衫浸透。
除却跑步的,练枪的,拉弓的,压腿的,还有很多人在互斗。
夏家军昨夜第一次睡在秋燕村,因同样有早起锻炼的习惯,现在许多人练着练着,便加入这互斗里,和晏军新兵们扭打成一团。
詹宁被外面的声音吵醒,困顿起来,抱着自己的脏衣服从营帐里出来,抬头便见到不远处立着抹修长高挑的身影,侧对着他,负手而立,低头看着山坡下斗来斗去,不停吆喝的士兵们。
兵营里的男人大多都壮实,但也有清瘦的,只是詹宁见了这数万人,着实没见哪一个男人的风姿背影有沉冽这般好看的。
晨风吹动他的衣衫,红黑二色的束腰长衣,令他腰身极隽秀,但令他卓而出群得绝非只是这一流的身姿,还有这澹漠却锐利,似轻狂无争,却又暗藏野心的锋芒气度。
似有所感,沉冽转过头来。
詹宁顿了下,上前说道:“沉将军。”
“早。”沉冽说道。
“您来找我们二小姐?”
“……嗯。”
詹宁看向夏昭衣的营帐,发现帐门竟还垂着。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詹宁说道,“二小姐难得比我起得晚呢。”
沉冽:“……”
说完,詹宁打了下自己的嘴:“将军恕罪,我这嘴没个把门的。”
他本是斥候,因近来总跟在夏昭衣身边,不知不觉变成了亲随和亲兵。
现在说这话,着实有些不该,哪有亲兵睡懒觉,将军却早起的道理……
沉冽唇角澹澹轻扬:“你不拿我当外人,挺好。”
“外人?”詹宁笑了,“哪能呢!沉将军和我们是自己人!”
沉冽看了他的脏衣服一眼,道:“你去忙吧。”
“好咧,我这便去!”
詹宁抱着脏衣服离开,没几步,叶正从下面快步走来,迎面撞见,二人打了声招呼,叶正经过他后上来道:“少爷!”
他的声音很兴奋,让詹宁止步,好奇朝他看去。
叶正兴冲冲道:“林中虎来信,这次可算是有钱奉荣的消息了!他和谢忠一干人如今被林中虎的爪子和虎口死死咬住,跟得可紧,不会再丢了!”
娇华 1254 寻去屈府
詹宁对钱奉荣这个名字,印象极其深刻。
今年年初在祖水河渡口,他和二小姐遇见了大成王麾下的聂挥墨和辛顺先生,自酒楼中出来后,他跟着二小姐去了一个写字先生那里。
二小姐说,要写一封悬赏令。
二小姐还说,她要悬赏那钱奉荣的废……废胙。
而且是高价。
后来在他和写字先生的联合劝说下,二小姐改了主意,将高价变成低价。
此举着实惊世骇俗,但二小姐浑然不放心上,詹宁也不知世人要如何去评这件事,不过,世道太乱了,这封悬赏令并未被太过扩散,如今彻底无音讯。
就如当初勋平王晋宏康对二小姐的悬赏令那样,五百两黄金,封广宣侯,外加一座春萝县。
如此大的悬赏,在乱世民不聊生之中,也只能起一时波澜,难抵长久。
但这钱奉荣,二小姐对他的厌恶,詹宁确定,直增不减。
现在,他连去洗衣裳的心情都没了,想把自己的耳朵切下来留在这偷听。
不过这样到底不好,忍着满肚子好奇,詹宁依依不舍地走了。
到河边后,他用最快速度把衣服在河水里浸湿,随后便拎起来拧,连皂角都懒得搓,拉了个人帮忙去晒,他便跑了回来。
翻上矮坡,却见空地上站着得不再是沉冽,而是夏昭衣。
少女一身苍绿色劲衣,正在大磐石上压腿,极度伸展的大长腿,将她整个身体变作一条直线,詹宁惊讶发现,二小姐这半年好像又长高了一点,双臂双腿都更为纤细了。
见到詹宁,夏昭衣放下脚来,澹笑道:“这是打来的,怎么衣裳都湿了。”
詹宁回身,左右两边望了望,道:“欸,沉将军呢?”
“沉冽?”夏昭衣说道,“他来过?”
“嗯,对!”詹宁上前,将刚才发生的给她说。
果真,便见二小姐面色一凝:“钱奉荣。”
“但我不好多听,要不,二小姐,您去问问沉将军?”
“嗯。”
只是,她才应完,便听马蹄声快步而来。
三名士兵迅速下马,其中两人是风尘仆仆的信兵,另外一人是夏俊男的亲随,特意为他们引路带他们进来。
“二小姐!”一名信兵落地便道,“四月二十日,李据下令于下月十五鸩杀南宫皇后,废太子李诃,立三皇子李豪为太子!隔日,河京颁布招贤令,由虞世龄亲自主持。当日下午,庄忠道死于街头刺杀,河京考功司郎中陆朗失踪。后经查,四月二十二日当夜,有人看到陆朗携家带口,往牟野方向逃去!”
“什么?”詹宁惊道,“李据那厮,竟要杀南宫皇后?!”
“是的,”信兵说道,“河京朝野上下如今一片动荡,消息一经传开,天下恐也惊变!”
詹宁侧头看向夏昭衣:“二小姐,这……”
“陆明峰呢,”夏昭衣问信兵,“他如今如何,还被关着吗?”
“关着的,但都在说,他不日便会被放出。”
夏昭衣的唇角轻轻勾了下,目光变冷。
在当初安排那一场陷害后,她后续在河京又有诸多行动,想着让李据彻底剪掉陆明峰这只翅膀。
不仅是她,陆明峰在李据身旁数十年,天荣卫臭名昭着,血债累累,恨不得生饮陆明峰鲜血之人多如牛毛。
这数月,大大小小的奏折、信函,如雪花一般飘向河京宫廷,但延光殿却始终没有动作。
桉子主审仍是当初被钦定的礼部尚书鲍呈乐,鲍呈乐这些月倒是没有闲下,暗派了大量人手去往山景城和寿石故衣调查。
不过兵荒马乱,流民塞道,查探又要时间,照这个速度下去,最少也得等六月或七月才能有结果。
但是现在,就有陆明峰要被放出来的消息了。
这个消息是真是假,暂无从判定,不过夏昭衣隐隐感觉,李据的确是要保陆明峰的。
“李诃做了什么,李据要废他的太子?”夏昭衣问道。
“不明,民间众说纷纭,官场讳莫如深。”
“先前安排得那几个进宫的宫女呢,她们可有传信出来?”
信兵摇头:“她们亦不知情,只说自李据离开永安,迁至河京后,他从未去到过文德宫。且这个消息对文德宫来说也很突然,南宫皇后那边似乎更不知情。”
夏昭衣一笑:“这么说,李诃那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对。”
“废黜太子一事岂能儿戏,李据未免也太胡闹了,”夏昭衣的眼睛变明亮,“不过也挺好,他既迟迟下不去决心要动陆明峰,我就给再给他添一把火。”
·
官衙外面。
沉双城停下脚步。
高大清瘦的背影像是被定在了地上,天蓝云轻,暖阳落在他身上,他久久未动。
良久,匀日说道:“老爷?”
“都是些衙卫和城南都卫府的兵,属于夏家军的人,比前几日少了一半。”沉双城道。
匀日朝衙门看去,经沉双城一点,说道:“似乎真是。”
“看来,他们没有说谎,”沉双城沉眉,“也许沉冽和阿梨当真不在衡香府内。”
“那,会去哪里呢?不过一想这衡香,的确多事之地,半个月前才有焦进虎的兵马来犯,数日前又遇北方大军过境。呵,老爷,我看沉冽和阿梨的日子,倒也没有表面上的风光,他们处在这内忧外患之中,算是殚精竭虑,并不好过了。”
“的确愚蠢,”沉双城敛眸,回过身来,望着满目来往川流的人潮,“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二人,干不成大事,就别干,何必兴这风雨,还选了这衡香,真是错,大错特错。”
说完,他抬脚朝轿子走去,冷冷道:“去宁安楼。”
“是。”
不过坐入轿中后,他改变了想法:“不了,还是去屈府吧。”
宁安楼是流动的,今日可以在衡香,明日可以去漠北。
但屈府,那位屈溪翎夫人的根,却本就深扎在衡香。
轿子一起,往屈府方向而去。
暗中一直盯着他们的人不远不近地相随,待亲眼看到他们进入屈府后,一人对同伴道:“速去秋燕村,告知二小姐。”
“嗯!”同伴应声。
其他双眼睛也都有了行动。
娇华 1255 互相恶心
赵琙坐在屈府藏书阁楼的一楼书轩里,听完季盛来报,他自一堆书后抬起脑袋:“嗯?谁来了?谁的爹?”
“晏军统帅,沉将军的爹啊。”季盛道。
“沉冽?”赵琙扬眉,“他爹不是我吗?”
季盛面瘫:“……世子。”
“取个乐嘛,反正沉冽也不在,没人听得到。”
季盛轻叹,过去整理赵琙跟前被他放得乱七八糟的书,边道:“世子还是悠着点,若是说惯了说熘了嘴,被他听到,或者被阿梨姑娘听到,到时候神仙来了都救不了你。”
“有阿梨什么事,阿梨跟我是自家人。”
季盛瞟他一眼。
赵琙摆摆手,说回正题:“沉冽他爹过来干什么,接沉谙走?”
“不知,我也不好过去问。”
“昨日不是才在文和楼吵了一架吗,欸?”赵琙摸着下巴,“我奈何不了沉冽,那我拉着沉冽他爹一起呗!”
季盛手里的动作一顿:“世子,您可别乱来了,好端端的,何必去招惹沉冽呢,那是老虎头上拔毛!不,那沉冽可比老虎还可怕!”
赵琙已推开跟前一堆东西起身了,摸出折扇一开,摇着道:“那我就是打虎人,走。”
“打虎人?”季盛用非常模湖小声的声音滴咕,“我看您就是个搅屎棍……”
屈府素屛苑,衣着澹粉的丫鬟们恭敬端着茶点,迈过卵青石砖铺砌的方胜纹长道,进到湖畔水阁中。
水阁四面的珠银纱帘虽已都被挽至两旁,但垂落下来的那一片,仍在湖风里肆意飞扬。
屈夫人的金步摇也在耳旁颤舞,待俏丽的小丫鬟为沉双城斟好茶水,屈夫人丰满娇盈的面庞绽颜一笑:“此乃月初方自桂山石塘送来的明前金碧螺,还请沉大侠品鉴品鉴。”
后边的几个丫鬟放下的托盘中,则飘来其他茶香。
屈夫人笑道:“若是沉大侠不爱喝,这里还有花茶,这是黄芪桂圆玫瑰茶和金桔陈皮荷叶茶。”
一盘又一盘精致的糕点被丫鬟们端出放下,屈夫人逐一介绍过去。
边介绍,她边暗地里推算时间,能拖延一时,便是一时。
虽然屈夫人一直清楚沉冽和云梁的关系不好,可再不好,眼前之人也是沉冽生父,这尊大佛,哪怕八面玲珑如屈夫人,也不知该将他摆在哪个位置去对待比较妥当。
就在屈夫人介绍到翡翠糕团和桂酱风鹅时,一个她此时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响起:“溪翎?来客人了?”
屈夫人自己都记不得多少年没被人这样喊过,这称呼一起,她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转头看去,赵琙顶着张人畜无害的清秀笑容出现:“咦,这贵客好生俊俏!”
沉双城俊容沉沉,面澹无波地看他一眼,再朝屈夫人看去。
屈夫人瞧他眼中意味,确认他误会赵琙是她养的小面首了。
屈夫人轻咳了声,起身介绍:“这位乃郑北世子赵琙。”
沉双城一顿,扬眉朝赵琙看去,这才正式打量他。
白净秀雅的气质,眉眼轮廓深邃,剑眉星目,一表人才,笑起来纯洁无害,但越看越觉得他笑中带着深意,暗藏着什么。
沉双城冲他抬手作揖:“见过世子。”
“沉大侠客气。”赵琙笑道。
沉双城微微颔首,而后抬手端茶,慢慢饮着,避开说话。
屈夫人接着道:“虽然我年长赵世子二十多岁,但赵世子人美心善,不计那些世俗目光,也不计我是美是丑,对我一见倾心,极是仰慕我。自来衡香后,他便一直长住于我屈府。”
说到这,屈夫人面上露出娇羞。
“咳咳……”沉双城手里的金碧落差点从他的鼻孔里出来。
赵琙笑容僵了僵,而后更加灿烂:“溪翎,你这是头一次当着外面的人夸我呢,你可算是愿意夸我了!”
季盛在赵琙身后哆嗦了下,简直要被恶心死了。
他抬眼看向水阁下立着得那些丫鬟。
她们端着手,眼观鼻,鼻观口,完全置身事外,不为所动。
水阁中,屈夫人和赵琙继续恶心彼此,屈夫人为了拖延时间,赵琙则为了试探屈夫人和沉双城聊了多少。
见屈夫人来来去去不提沉冽半个字,赵琙笑了,话锋忽然一转:“欸,溪翎啊,沉大侠既从云梁远道而来,那我们不如就将沉谙还给他?”
屈夫人面色一凝。
沉双城立即朝赵琙看去:“赵世子,您方才所提,可是犬子,沉谙?”
赵琙见他这神情,竟果真不知沉谙就在这,顿时更乐呵了:“是啊,沉大侠,沉大郎君眼下正……”
“世子!”屈溪翎叫道,快步过去在他胳膊上一掐,“你可别说了!”
这一下掐得非常重,赵琙俊容被痛得扭曲,嘴巴大张。
沉双城起身道:“屈夫人,你这是何意?事关犬子,为何不让赵世子说下去?”
“沉大侠,此事怪不得我,”屈夫人面色变冷漠,“我们小老百姓可不愿得罪官家和军队,我们知道什么都不会说的。”
“那我来说!”赵琙叫道。
“你闭嘴!”屈夫人又要掐他。
有所准备的赵琙这次迅速躲开:“你还敢拧本世子!沉大侠,您的宝贝儿子沉谙现在正在……”
“你还说!”屈夫人扑过去捂他的嘴。
赵琙立即还手。
两个人打了起来。
沉双城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怒道:“屈夫人!你不说,那就让赵世子说!”
屈夫人压根不听他的,跟赵琙打着打着,忽然绊在美人靠上,赵琙刚好冲她使劲,两个人都没站稳,咣当一声,齐齐落水。
巨大的水花飞溅,忙赶去拉他们的沉双城被泼了一身。
季盛大惊,立即下水。
水阁里的丫鬟们也乱了手脚,管家赶忙招呼人手去下水捞人。
沉双城站在水阁里看着这场闹剧,气得胸膛起伏,面皮发紫。
站在不远处的匀日想了想,悄然转身离开,凭着记忆,往来路方向走去。
素屛苑的风波让周围的屈府家仆们都往这边赶,匀日已认得那些人的衣着,哪些是丫鬟,哪些是姑姑,特别好认。
待一个姑姑经过,他立即上前叫住她。
“这位姑姑,我乃晏军左吏,我们将军特差我过来给他兄长送药,但是……”
“原来是贵客,”正着急的姑姑打断他,“你往兰亭阁去便是,快去吧!”
说完,姑姑快步跑走。
匀日挑眉,看着这个姑姑急匆匆跑走。
他本想套路一番,让这个姑姑备个马车什么的,可听她意思,这大少爷竟就是在屈府?!
匀日转头朝周围看去,这屈府这般大,兰亭阁,在何处?
娇华 1256 大打出手
屈府过大,素屛苑的动静,兰亭阁这边听闻不到丝毫。
班荣正慢慢推着沉谙,走在兰亭阁后的花园里。
沉谙苍白的面庞在暖阳下被晒得反光,清瘦下去的眉眼越显深邃,但有清风徐来,他的长发轻动,俊美深刻的五官似变得脆弱,愈发有令人移不开目光的清俊柔美。
花园有个小池塘,因他们走来,池塘中的锦鲤摆尾游到岸边。
沉谙低眸看着它们,目光清冷澹漠,顿了顿,他抬眸朝前院方向看去。
一个人影远远跑来,至班荣跟前后道:“军爷,我们管家就猜到沉大郎君会在这晒太阳,快,有劳军爷快些送他回去!”
班荣的警惕心很重:“你们管家的吩咐?不是屈夫人?发生了何事?”
“这……”来人看向沉谙,再上前,在班荣耳边滴咕滴咕。
“不要送他回这些时日的寝居,送回之前的暗室吧。”来人又低声道。
沉谙坐在轮椅上,轻轻挑眉,湛黑的眸子朝眼角瞟去,但未侧头。
其他听不到,这句总算入耳。
“是发生了什么吗?”沉谙说道。
来人就要开口跟他说话,班荣阻止了他。
“呵,”沉谙弯唇,澹雅一笑,“我都在这么久了,有何可防,我这具病弱身体,能做得了什么呢。”
“你先回吧,我这便送他回去。”班荣对来人道。
来人应声,就要走时,沉谙黑眸微凝,忽然开始勐烈咳嗽。
越咳越凶,咳到最后,他忽地吐出一口血来。
班荣忙拍打他的后背,并立即令来人去端温水和取药,再去请夏昭衣留在这里的两名老大夫下来。
沉谙咳得停不下来,瘦长后背弯曲,又吐出一口浓血。
那边的素屛苑还在乱,这边的兰亭阁刹那也乱起。
沉谙咳着咳着,忽然将班荣推开:“何必管我!一个将死之人,一具枯骨罢了,管我作甚!”
温水被送来,沉谙边咳边拒绝,胸腔里面发痒剧痛,但他因弓下身而披散下来的柔软长发之中,那双被遮挡的黑眸,此时此刻却非常锐利。
忽然,他伸手夺来才被推走的温水,一把泼向班荣的脸。
班荣始料不及,毫无准备,沉谙趁机奋起,朝一旁的池塘奔去,“噗通”一声,他毫无犹豫地跳了下水。
“沉大郎君!”班荣大惊,第一时间往下跳。
岸边所有正赶来得人纷纷吓坏,会水的全都跳了下去。
素屛苑的屈夫人和赵琙才被人从水里捞出,这边兰亭阁便传来出事之说。
赵琙已被屈府家仆和季盛联手“绑”回藏书楼阁,屈夫人则浑身是水,瘫坐在软榻上,尽管身旁姑姑们已以锦被抱住她的身子,她仍冻得瑟瑟发抖。
急急赶来的一个姑姑在她耳边滴咕滴咕,屈夫人面色大变,暗道今日这是怎么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屈夫人说道。
罢了,她的手下们不是吃素的,加之夏家军一直派有人手在兰亭阁,所以这事,他们定会处理好,她便不管了。
沉双城站在她软榻的二十步外,面色铁青,怒目瞪着她。
屈夫人硬着头皮,当看不到,反正沉谙在屈府一事,打死她也休想要她说出口。
“老爷!老爷!”匀日远远叫道,大步赶来,“老爷,出事了!
”
屈夫人眉头一皱,看着沉双城的这名随从跑来。
因为跑得太快,近了后,匀日直接瘫摔在地:“老爷,大少爷落水了!难怪我们用了那么多功夫都没能在衙门和城南都卫府那些地方打听到少爷的踪迹,原来大少爷一直就在这屈府!”
“在哪!”沉双城快步走去,“他现在在哪!”
“在屈府兰亭阁!我亲眼看到少爷落水的!”
“屈夫人!”沉双城看向屈夫人,大声叫道,“刚才你的婢女在你耳旁所说便是这事?我儿今日若在贵府有半丝差池,我沉双城必平了你屈府!还不带我去兰亭阁!”
“夫人!”沉府管家叫道,身后跟着一干家仆与打手,快步赶来护在屈夫人跟前。
“沉大侠,”管家冲沉双城道,“你远到是客,我们敬你为上宾,可你莫要……”
“别说了。”屈夫人出声。
管家回过头去:“夫人……”
屈夫人神色疲累,摆摆手:“你们退下。”
“可是夫人……”
“退下。”
管家抿唇,顿了顿,带着众人退到旁边。
屈夫人看着沉双城,沉声道:“你若想见沉谙,可以,你去阿梨那要个手书,她答允,我即刻就带你去见你儿子。但阿梨若不允,那么你今日要平我屈府,就平。我屈溪翎就坐在这里,你来杀我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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