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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糖水菠萝
西南角的下坡上来有一个平坦空地,那边往北过去,就是仆妇和女童们睡觉的地方。
陈棠的尸体已经被抬了上来,搁在地上,盖着块又黄又旧的白布。
卞元雪捂着嘴巴,缩在卞夫人后面,厌恶的说道:“娘,我们为什么还要来看?”
“掀开。”卞夫人对高个子仆妇道。
仆妇硬着头皮蹲了下来,将白布给掀了开去。
旁边那些姨娘丫鬟们登时都转开了头,不敢再看。
凤姨也避开了头,她早上令人去搬尸体过来的时候已经看过几眼,现在看到,仍是惊心。
“检查下身上有没有伤口。”卞夫人又道。
高个子仆妇瞪大了眼睛:“检,检查?”
卞夫人威严的看着她,不容置喙的说道:“对,记得把尸体翻过来,后背也要查看。”





娇华 016 就是不想
正面,背面。
众人看着高个子仆妇将焦黑僵硬的尸体粗略检查了一遍。
确定没有其他致命伤口了,卞夫人说道:“那看来就是被雷劈死的吧,盖回去。”
白布被重新盖上,方才压抑诡异的气氛才稍稍缓解,众人都松了口气。
“她叫什么来着?”卞夫人侧头问卞元雪。
“陈棠。”卞元雪面色极差的回答。
一个天天面对面的贴身丫鬟,忽然就变成了这副模样,感觉真是不舒服,卞元雪觉得自己今天可能吃不下饭也睡不好觉了。
“我记得这批人来山上的时候,有几对是姐妹。”卞夫人看向自己的贴身仆妇彩明,“陈棠可有姐妹?”
“有,”彩明点头,“有两个妹妹,一个叫桂芳,一个叫小珖。”
在人群里面两个被点到名字的两个丫鬟,脸都快要白了。
从陈棠死后到现在,她们一点哀伤都不敢表现出来,更不敢在人前提到半字。
在山上快三年了,她们知道卞夫人现在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哪两个?”卞夫人回过头去,扫了一眼人群。
认识她们的人都纷纷投了目光过去,桂芳浑身发颤,双腿噗通跪倒在地:“夫,夫人。”
“还有一个呢?”卞夫人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问人群。
小珖不安的眨着眼睛,垂头从人群里面走了出来。
“是她们吗?”卞夫人最后一遍确认道。
“是。”
“杀了吧。”卞夫人淡淡道。
“夫人!”小珖也跪了下去,“夫人饶命啊!”
“夫人,我们跟陈棠已经许久没有联系了,我们是伺候落霞苑的啊!”桂芳哭叫道。
卞夫人挥了挥手,一旁的彩明令人把她们给带下去。
所有的丫鬟都没有吱声,神情低落,物伤其类。
两个丫鬟的尖叫求饶声渐渐远去,卞夫人看着地上的陈棠,说道:“埋了吧,被雷劈死的不好随便乱扔。”
凤姨点头:“是。”
“你再选两个丫鬟过来,”卞夫人又道,“要干净的。”
这个干净的意思,凤姨懂,又点了点头:“嗯。”
卞夫人回头,看向远处被烧掉的那片屋子,顿了顿,抬步走了过去。
天空这个时候又下起绵绵细雨,院子里遮了大布,所以不会再出现先前那样慌乱的场面。
被烧掉的废墟收拾工作没有一丁点的进展,成堆的焦木头和黑黢黢的灰土挤在里面,被雨水扬起的气味非常难闻。
“人手是不是不够。”卞夫人说道。
凤姨点头:“忙不过来了。”
卞夫人神情冰冷,望着那些雨水没有说话,转身走了。
如果陈棠不是卞元雪的丫鬟,今天出的这事,她根本不会亲自来这里过问,每次来一趟后山都觉得心烦意乱。
而要是是那些个姨娘的丫鬟出事就更好了,那几个没有半点用处,只会在卞八爷面前卖弄风骚的女人,多留一个就多一张吃饭的嘴。
卞夫人迈过石桥,到了那边倾斜坍塌的崖边时,真想狠狠跺下去,让远远跟在她后面的那几个女人摔死,来个清静省事。
后山又多了两具尸体,几个胆子大的仆妇抬着她们扔到了最东北的悬崖下面。
钱千千手里面抱着盖着油布的木盆,木盆下面很多纸钱和元宝。
梁氏将纸钱随便往下面洒了洒,几个仆妇又跪又拜,念念有词,大抵意思就是冤有头,债有主,发生什么都别找她们。
梁氏冷冷的看着这几个仆妇,反应平静。
另外一边的小山头,夏昭衣也抱着一个木盆,看着高个子仆妇和另外两人将湿嗒嗒的泥土挖开,堆到一旁。
陈棠身上的白布已经被打湿了,看上去渗人的紧,几个仆妇一眼都不敢瞟去。
泥土挖到下面,颜色越来越深,天空雨势变大,泥土坑里也多出了许多积水。
一人抬头朝夏昭衣看去:“阿梨,下来把这些水给舀出去。”
夏昭衣没动,淡淡道:“砌坟之事,我不轻易做的。”
几个仆妇一愣,方才那人道:“你说什么?”
“我说,砌坟之事,我不轻易做。”夏昭衣平静的重复道。
仆妇们互相对望,第一次看到一个童奴敢说这样的话。
高个子仆妇今天一身晦气,早已满心积怨,一个铲子砸在地上,溅起了大片泥水,怒道:“小贱蹄子,你再说一遍!”
“为什么砌坟之事,你不轻易做。”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忽的响起。
仆妇们看了过去,苏举人撑着一把竹伞,一身素布青袍,立在不远处的土阶上,看着夏昭衣问道。
几个仆妇都一愣,纷纷叫道:“苏举人。”
夏昭衣抬起头,略略打量了一番这个男人,开口道:“不想做就是不想做。”
“总有不想做的原因吧?”
“让你做,你做吗?”夏昭衣反问。
仆妇们完全没想到她还敢这样同苏举人说话,一个仆妇上前吼道:“阿梨,你给我老实一点,下来!”
“阿梨?”苏举人看着夏昭衣,“你就是阿梨?”
小女童面色沉静温和,抱着木盆站在小土坑旁边,丝毫没有因为那些仆妇的凶狠而有什么怯色。
她脸上有不少淤青,唇角一整块都还肿着,可是面庞收拾的很干净,破旧的小伞下面,头发几乎没有什么凌乱,跟后院他见过的那些童奴们差别太大。
“我是阿梨。”夏昭衣道,“苏举人好。”
苏举人一笑,看了那些仆妇一眼,道:“你好像得罪了她们,你不怕她们找你麻烦或者直接打死你吗?”
几个仆妇讪了讪,一个说道:“苏举人,我们可没有故意针对她。”
苏举人没理会,看着夏昭衣:“怕吗?”
夏昭衣重新打量他,目光在他的鞋子上多逗留了一阵,摇了摇头:“不怕。”
“不怕?”
“你为什么觉得这个可怕?”夏昭衣又反问。
苏举人一顿,望着她的眼睛。
清澈如秋水洗过的月色,倒映在湖中,清灵水润。
是啊,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可怕。
苏举人暗暗自嘲,他自己不是已经什么都不怕了的吗。




娇华 017 多谢先生
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什么夏昭衣可以害怕的东西了。
她是一个经历过死亡的人,而在经历死亡之前,她一个人骑马从昭州离岭奔向北泽云湖,路上跑死了两匹马,风餐露宿三十多天,到了云湖之后,又开始在连天烽火中茹毛饮血。
凭借着绝佳的方向感和侦查力,她弃马徒步,穿过了易家军和北元大军的重重封锁,横跨了半个云湖,才终于找到已经弹尽粮绝的二哥部众。
当时她带去了少许食物,还有荣国公和大哥战死的消息。
夏昭学悲极痛哭,责问她为何要去西北,她只说占了一卦,此卦大凶,不得不来。
而后,她说服那些人给夏昭学下药,并将夏昭学带走,她则留了下来。
一是因为他们兄妹容貌六分相似,二是只有她留下被抓,才能免去夏昭学被人追回之险,因为她知道,有一个人不愿将她的身份揭穿,反而还会极力替她掩护。
奔万里之遥,历艰险关阻,那是一条必死的绝路,夏昭衣却没有一丝动摇,始终义无反顾。
若世上真要有什么让夏昭衣害怕的,那就是当时赶路时,一人面对星河广漠或荒田大湖时的无边孤寂。
但这种孤寂,现在也荡然无存了。
所以,比起经历过的那些,这个小小的山头和眼前这几个仆妇,在夏昭衣眼里真的什么都不是,她连装弱扮小都懒得。
苏举人看着眼前这个小女童,心里面生出难以形容的感觉,脱口道:“后院生活,你可喜欢?”
刚问完他便觉得自己犯傻了,怎么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不论喜欢与否,都不是这小女孩自己可以决定的,问了反而惹人心酸和无望,苏举人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件坏事。
夏昭衣却看着他,忽的笑了。
那几个仆妇在旁边,已经忘记了要继续挖坑。
眼前这个阿梨,宁静安谧,面对在前山地位不低的苏举人还能气度从容,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十岁女童。
“阿梨。”高个子仆妇不自在的出声唤道。
夏昭衣朝她看去。
“下来。”仆妇还是要坚持,“过来把这些水给舀了。”
“所以你看,”夏昭衣对苏举人笑道,“我怎么喜欢?”
小小的个头,说出这些略显小大人的话,反差令人觉得有趣和可爱。
苏举人也不由笑了,开口道:“稍后卞二郎要去我那读书,但我现在方想起一本书册未带,落在了那边的青竹林中,此事紧急,你随我去取吧。”
仆妇们皱起眉头,知道苏举人这是要帮着阿梨偷懒了,可是他将卞二郎搬出来,她们哪敢多嘴。
夏昭衣一笑,说道:“先生自行去取吧,我现在脱不开身。”
所有人都愣了下,苏举人皱眉:“你不随我去?”
“谢先生帮我解围。”夏昭衣直接就说了出来,“但我确然不能离开。”
“那你是改了主意,要去到这水坑里……”苏举人看向墓坑里的水。
“不,砌坟之事,我不做。”
“为何?”说了半天,又绕回到了最初这个问题上。
夏昭衣侧身望着挖到一半的土坑,水又升了半尺。
她双眸微敛,轻声说道:“众生必死,死必归土,上下以别幽明。骨肉毙于下,阴为野土,活人立于上,百物昭明。我若从殡殓一职,做也无妨,可我不是。”
苏举人眉毛扬起,惊讶道:“你读过祭礼?”
“读过一二。”
难怪难怪。
苏举人点了下头,难怪觉得她与那些童奴不同,原是读过书的。
能读书的,家境想必不错,沦落至此,满身是伤,真是可怜了。
不过也不奇怪,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马贼,什么事情没有做过。
“你当真不同我去取书吗?”苏举人说道。
“不了。”
“这又是为何?”苏举人这次起了兴趣。
“因为我手里抱着这个。”夏昭衣单只手撑伞,另一只手抱着盖着油布的木盆,本就小的身板显得有些吃力。
“放下即可啊。”
“不合规矩。”夏昭衣认真的说道。
苏举人失笑,看着这个略有些固执的小丫头:“这怎么不合规矩了?哪条规矩?”
“教我读祭礼的那个人订的规矩。”
苏举人微顿,敛了笑,那应该便是这小丫头的老师了。
随后他又觉得自己像做了坏事,刚才那个笑似乎有些轻屑,对于这样一个尊师重道,又命数坎坷的女童来说,太过无礼和不敬。
“既然如此,”苏举人说道,“那我便先走了,你莫怕她们会欺负你,那水坑不理便不理。”
旁边完全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了的仆妇,早已经重新开始挖土了,听到这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苏举人淡淡的看向她们,眼眸略带警告。
仆妇们收回目光,高个子仆妇一铲子下去,故意朝夏昭衣那边泼去一些。
夏昭衣没躲,平静的看着泥水溅到脚边。
不惊不怍,镇定自若,苏举人暗道有趣,忍不住又道:“怎么不躲?”
“没地方好躲。”夏昭衣道,“这里摔下去会更惨。”
苏举人笑了,这浑浊嘈嘈的后院竟还有这么好玩的小丫头,只是可惜了,落在了这群马贼手里。
既然方才的暗示警告没用,苏举人便直接指着高个子仆妇道:“你不给她跟我去取书,你们这些只会欺负弱童的恶妇,我苏某人虽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可我在你们这土匪帮的主母面前还是能说上一些话的。”
高个子仆妇一愣:“我啥时候不给,是她自己不肯去。”
“你们抓着她不放,处处针对她,我这种迂腐的读书人最不能忍此番恶行,我这就去找那卞夫人说说!”说罢,苏举人拂袖就要离开。
仆妇瞪大眼睛,跨上水坑要追上去:“苏举人,哎!苏举人!”
苏举人停下看着她,冷冷道:“你们没有欺负她,对不?”
“对!”仆妇连连点头。
“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是……”
“嗯,我走了。”苏举人道,又看向夏昭衣,“阿梨,她们不会欺负你了。”
夏昭衣失笑,说道:“多谢先生。”




娇华 018 新起荒坟
卞夫人回到楚凤院后直接进了屋,关上房门再不露面。
卞元雪在门口想进去好几次,都被彩明给拦下。
卞元雪气恼的立在门口,想试着硬闯,却又不敢,扬声叫道:“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跟我生气了,她是被雷劈死的,又不是我让雷劈的,我也得有那么大的面子让头上这个不长眼的听我使唤。”
“小姐,”彩明忙叫道,“不能乱说的。”
“我说都说了,”卞元雪仍是叫嚷,“乱说了又怎的,让它劈我呀!”
卞夫人坐在房中,脑袋一阵阵的抽痛,抬手撑住了头。
“真不知道我娘气什么,”卞元雪声音低了一点下来,埋怨道,“她最近老口口声声说山上人手不够,现在不过只是死了一个陈棠,是她自己要把陈棠那两姐妹也给杀了,却都气到了我的头上,她不杀又没事,我还怕那两个小贱婢吗。”
彩明没说话,抬眸朝屋里看去。
房子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卞夫人全听的到,想到最近山上发生的这些事情,还有那些莺莺燕燕的女人,她心里面就一阵阵发堵。
这时一个小丫鬟怯怯走来,出声道:“大小姐,苏举人那边到读书时间了。”
“你吵什么。”
卞元雪回过头来就大骂,正愁没地方发火,这丫鬟来的正好。
“苏举人是谁,算是个什么东西,你这么喜欢跑腿,那今天跟全二龙他们去山下送饭吧。”
丫鬟赶紧垂下头。
“二郎去了吗?”彩明问道。
丫鬟点点头:“二少爷在那边了。”
“那小姐也过去吧,”彩明看向卞元雪,“夫人这边我来安抚,你得先去读书了。”
读书读书,读什么书。
卞元雪气不打一出来。
她一个女的,又还是个土匪,是指望她去考功名,还是指望她去跟那些大户人家的女儿一样装腔作势,卖弄风骚?
图什么啊。
“小姐。”彩明又催道。
“娘,我去读书了!”卞元雪看着屋子,扬声叫道,“你可不要再生气了。”
等了一阵,没有半点反应,卞元雪懒得等了,回身朝院外走去。
天雨没半点减缓的模样,她脚步走的匆匆,旁边打伞的柳簪举着伞追在她旁边,还得防着踩到水坑,将泥水给溅到她脚上。
靠近廊下,已经能听到苏举人读书的声音了。
卞元雪鞋底沾满淤泥,她懒得脱鞋,直接踩上地板,大步走到书案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苏举人没有抬眼,像是看不到她一般,所有注意全在自己拿着的书上。
卞元雪看着面前放的两本书,总共七个字,她只能认出其中一本的两个,抬头看向旁边的卞元丰:“你读的什么?”
卞元丰眼皮都未掀,冷冷的说道:“有教书的不问,你问我?”
卞元雪怒瞪了他一眼,将两本书叠好,埋头一趴,继续睡觉。
呼声很快响起,不响,但节奏凌乱。
卞元丰侧头朝她看去,见她真就轻易睡着了,心里面说不出的厌恶,一拍桌子,起身离开。
“二少爷。”旁边的小厮丫鬟们纷纷追了上去。
卞元丰的身影拐过空地另一端的矮坡,带着众人消失在视线里。
苏举人看向他搁在桌上的那几本书,再看向那边半张着嘴巴,已挂了口水在唇边的卞元雪。
一只眼高于顶的鸟,被困禁在并不奢侈的牢笼里面,身边都是这类自大张狂的同伴,早有一日,他定会被逼到发疯和崩溃。
最后几抔土堆了上去,铲子在坟包上面拍打平整,几个仆妇才算搞定了这座新坟。
一个仆妇回头看向一直站在那边的女童,不自在的叫道:“阿梨。”
现在看她完全同先前不一样了。
夏昭衣抱着盆子走去,仆妇掀开上面的油布,几个人抓了大把的元宝和纸钱往这座连墓碑都没有的坟包上洒去。
方才夏昭衣同钱千千一起去取盆子,才知道在后面一个小暗房里全是这种元宝和纸钱。
早就准备着了,库存还很丰腴,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轮到自己“享用”上了。
仆妇们念念有词,毫不吝啬的洒着廉价的废纸,纸张落地,很快被大雨淋湿,软趴趴的黏在土上,脏乱不堪。
“行了,走吧。”一个仆妇说道,回过身来看到夏昭衣,顿了顿,道,“你真念过书?”
夏昭衣将怀里的盆子递过去,仆妇下意识伸手接走。
夏昭衣神情温和,笑道:“你猜?”
她就真的没有一丁点的慌张?
高个子仆妇站在最后面,不明所以的看着这个小女童。
这之前,对阿梨的唯一印象就是刘三娘连着教训了她三天,并在外面一直嚷着要让鲁贪狼来对付这个叫阿梨的小童奴。
鲁贪狼在后院这些仆妇童奴心里,那绝对是比卞夫人和卞八爷还恐怖的存在。
他个子不高,身材瘦小,眼睛小而精,凶光毕露,这样的眼神,光是斜过来看一眼都能吓得人腿软。
之前病死和疯掉被打死的那两个赵氏,她们村子就是被鲁贪狼带人去洗劫的。前村直接被鲁贪狼一把火烧的精光,捉到的男丁和老人全给砍了,女人和小孩卖了大半,就剩两个看上去木讷不会来事的妇人给带回到山上做事。
鲁贪狼这么凶残,刘三娘却要将阿梨交给他对付,后院那阵子都在议论阿梨的下场会怎样惨烈,但结果,现在是刘三娘遭了秧。
如今山上口粮紧缺,人手不够,以卞夫人的行事风格,一个已经疯掉,没有半点用处的仆妇会落得什么下场,大家都心知肚明。
可阿梨,不仅从小木屋里出来了,现在更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跟以前那些被吓坏的仆妇童奴们完全不同。
想到之前刘三娘发疯时说的话,高个子仆妇心里忽然一紧,看着阿梨已经撑伞离开的背影,变得害怕了起来。
毕竟这里有个刚被雷劈死的人呢,而这个小山头,多少人枉死在这……
“走啊,你愣着干什么?”旁边的妇人看着她的面色,开口说道。
高个子仆妇回过神来,愣愣点头:“嗯,走,走。”




娇华 019 你没得选
“可不要以为是个人都能随随便便过去,去到前面日子是好过不少了,但做事不认真,行为不端正,你们在前面死的会比后面更快。”
杜湘穿着一身石榴红的小裙袍,站在人群前面清脆的叫道。
远远听到少女的声音,钱千千停住了脚步,不太想过去。
梁氏看了她一眼,道:“你害怕?”
钱千千摇了摇头,没说话。
“那让你选,你是希望自己被选走,还是继续留在这后山?”梁氏又问。
钱千千抬起头看着梁氏,顿了顿,道:“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清楚没得选,因为发生什么都不是你能掌控的。”
钱千千沉默。
“其实,是你没得选。”梁氏道。
她抬手拍了拍钱千千的肩膀:“你还是在后院好一点,发生事情至少我们能帮你一把,那些可怜鬼就没人可帮了。”
“你们不能也帮帮她们?”
“能帮的都懒得帮,帮不上的就更不帮了。”梁氏朝前走去,继续道,“她们这样活着,不如早点结束。”
几个仆妇从钱千千旁边经过,跟上梁氏。
钱千千抱着空盆子,站在原地没动,愣愣的看着那边的院子。
女童们站成三排,大多卷着袖子,露出来的半截前臂有的沾满面粉,有的全是泥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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