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糖水菠萝
“等等!”宋倾堂跟上去,“我还没问清楚呢。”
“我没时间听你问,”沈冽脚步未停,“有事书信给我。”
宋倾堂皱眉,看着他这背影,嘀咕道:“这个人的脾性同样也怪,跟那丫头有一比。”
执剑在一旁全程不敢说话,听到他们反复提及那“阿梨”时,他的目光便一直在看四周,唯恐被人听到。
好在这里又乱又吵,声音如沸。
不过,执剑倒是捕捉到了一个重点,说道:“少爷,您得谢一谢这沈郎君了,那胖子可真不是好人,他先说自己叫方什么岩,又说自己叫郭庭,连个真名都不敢说呢。”
“曹幼匀,”宋倾堂沉声说道,“看看你,都跟些什么人混在一起!”
说着,他又想起自己的“光身”之辱了,烦……
娇华 317 孤身一人
大平广场古时唤作天和,大平年间改名为大平。
三百年前,鸿德帝率百万大军攻破此地后,在天和广场杀了前朝不肯投降的最后百名官员,而后在此定都。
广场石阶朝南,四方华表巍峨高立,地上汉白石雕琢着整齐细致的福润沧海纹,往上是腾云之龙。
现今四面立着军士,长枪明亮,哪怕密布乌云,他们身上的盔甲也令人觉得熠熠生辉。
轿子一座一座抬来,在广场东阶停下,陆容慧最先出来,拂了拂袖子,抬脚朝上走去。
官员们一个接着一个下来,朱岘也从轿子里走出,握紧手里面的问卷,颇觉沉重。
北风硕硕,满京都的目光似乎都在大平广场了。
勤劳的人去围观,懒得跑的人在茶楼酒馆围着等消息。
原先最热闹的京兆府衙门前,反而不剩多少人。
门前的伙计半身躺在长板凳上,靠在那边嗑瓜子,瓜子皮落了满满一地,连他的破鞋子里也丢了好多进去。
他百无聊赖,边哀叹世道怎么就乱成这样,眼角余光这时看到什么,他往后面望去。
宽阔的街口,一个衣着简素的女童牵着一匹马车走来,速度慢悠悠的,边四下好奇的望着,像是散着步。
马车上没有车夫,女童手里拿着根粗鞭子。
她在京兆府衙门前停下,小脑袋仰着,望着匾额上面高悬的“海晏河清”四字。
伙计好奇的看着她,下一瞬惊了一跳,赶紧从凳子上跳起,顾不上自己鞋子里面的瓜子皮还没有抖出,慌张朝那边跑去。
但是来不及了,女童踩着从马车上面搬下来的凳子,捡起了鼓槌,朝着登闻鼓用力的砸了下去。
“使不得使不得,”伙计边跑边道,“这个不能玩的!”
鼓声响起,女童力气没有多大,所以不如别人锤的那般有劲和大声。
四周为数不多的人愣愣的望来,京兆府门口的守卫立即上前。
伙计没再过去了,喘着气看着女童站在那登闻鼓下。
“哎,”伙计叹息,“这傻的。”
“……一敲这鼓,你就得被打屁股,这是规矩。”守卫说道。
另外一个也走上前来,准备好逮人,不过这女童带着笨重的马车,反倒是让他没那么紧张。
“所以,人都去了大平广场?”女童说道。
“你不知道?”
“我来的路上不见多少人,”女童一笑,“不过这么说来,这里真正能管事的人也去了那边?”
两个守卫你看我,我看你,一个说道:“你既已敲了登闻鼓,便先留在这,等那边回来之后,不会不管你的,不过你这屁股上的板子,一下都不会少挨。”
“你知道他们去大平广场干什么吗?”女童忽的回头,朝离这边最近的伙计望来。
伙计“啊?”了一声,被这女童淡定闲适的模样弄的愣愣的。
来这里见官的人哪个有如此气度,更别说这些时日,伙计在门口见了多少人哭哭啼啼了,而那些敲了登闻鼓的,更是一个赛一个的惊恐,有人甚至敲完就能吓昏过去。
“说,说是砍那些乱民的脑袋的。”伙计很轻的说道,看着女童姣好的面庞,暗道可真是好看秀丽,尤其这双明亮清澈的眼眸,星子一样。
“乱民。”夏昭衣轻声说着。
她再抬头看向守卫,说道:“行吧,不用等他们回来了,我去找他们。”
说完,身子一翻,一个不用手的侧空翻,瞬息上了马拉扯缰绳,姿态还有几分帅气。
反应过来的守卫一步上前:“等等!”
“你敲了登闻鼓,你往哪儿走!”另一个守卫连忙拉扯住马缰。
“你说我往哪儿走,”女童明眸一笑,“我往大平广场走啊。”
说完,她手里的鞭子扬起,朝着马臀击去,同时手腕一转,利落的一鞭朝着守卫的手背击来。
守卫吃痛,下意识松开,那马儿就撞了过来,他赶紧往后退去。
马儿眨眼便狂奔远去。
其他几个守卫从门口跑来,压根没想到这两个人会对付不了一个小童。
“愣着干什么!”有人叫道,“快追!”
但是根本追不上,距离越来越远,他们停了下来,愣愣的看着远去的马车。
“这怎么回事,怎么这马车跑的比没车的马还快?”
“这也不是什么名贵的马种吧。”
他们喘着气说道。
马车一路狂奔,听闻声音的人纷纷让路。
速度越来越快,近乎失控,好在街上的人并不多。
等穿过御街,从东面出来后,前面开阔的路口忽然人山人海。
远处可以看到大平广场一角,诸多人聚拢着,密密麻麻,无处落脚。
马儿继续奔着,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夏昭衣取出火折子吹了下,在弩箭上点燃。
一支带火的利箭“嗖”的从她手腕上的臂弩疾射而去,力道巨大,声音尖锐。
人群大惊,许多人回头。
“驾!”夏昭衣又扬起一鞭,马儿吃痛嗷鸣,加快速度。
后面传来的惊慌影响前面,前边的人不知道发生什么,赶紧先躲命要紧。
惊恐在人群里散开,纷纷朝两边跑去。
女童驾车长驱直入,孤身一人。
朱岘念着判词,文绉绉,极长极长。
天光晦暗,让他觉得周遭的一切如似泡影,很不真切。
他念着,觉得有些口干,秋冬的干燥让他唇瓣也裂开了皮。
这时他停顿了下,抬头朝远处望去。
人群里不知道为何又一阵惊慌。
“怎么了?”陆容慧在后面问道。
朱岘收回目光,看回手里的判词,再抬头朝那些神情或愤怒或麻木的罪犯们看去。
广场这么大,人群嘈杂声这么响,哪怕他现在努力提高自己的声音去念这些文字,其实也没多少人听的到。
朱岘深吸了口气,准备继续念。
远处那阵嘈杂声却更响了。
朱岘再度望去,甚至一直举着的手也垂下了。
“陆大人,有些不对。”朱岘说道。
陆容慧不耐烦的皱眉,起身朝外走来,身旁的几个官员们跟来。
“何事不对?”陆容慧说道,便看到远处的人群远远分开,一辆马车从更远的地方狂奔而来。
娇华 318 我告天下
马车速度飞快,像是一柄破海的利刃。
前方人群遥遥便呈锥形退开,待马车奔来时,已一路宽敞。
“给我拦住她!”陆容慧身旁的官员忽的叫道,边往广场的台阶走去,“谁抓住她,谁就是头功!”
女童驱着马车,狂奔至空地,五十多个士兵执着长枪迎面奔来,被毫不停留的马车气势所压,又往两旁退去。
空地上的地砖纹洛终于缓住车轮的速度,夏昭衣勒住马缰,骏马飞起长蹄,停了下来。
全场静谧无声,目光落在马车上。
女童在车上站起,一阵寒风席卷,吹开她额前碎发,脸颊因狂奔而苍白,她望向矮石台阶上的大乾官员,眼眸似瀚海星辰,明亮坚韧。
“妖童!”台上的官员叫道,“快,你们抓住她!”
话音才落,便见女童一蹬马臀跃起,踩着马首借力一个腾空,翻身落地时已冲来数丈,身形再一晃,忽而消失不见。
眨个眼睛的功夫,耳侧传来一个清脆声音:“抓住谁?”
脖子前一片冰凉,女童手里握着把匕首,整个人几乎挂在了他背上。
因为冲刺太快,她的呼吸还有些急,官员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她的吐息。
人群爆出惊呼,甚至都没能看清她是如何去的。
士兵以最快速度将他们包围住,另外有一大批士兵跑向最上,护阵在陆容慧和其他官员跟前。
“你是京兆府的人么?”夏昭衣问道。
官员面如土色,大汗淋漓。
“不是?”夏昭衣看向后面,“谁是?”
“你,你这妖童……”官员说道。
“妖童?我不仅是妖童,”夏昭衣冰冷一笑,很轻很轻的说道,“我还是鬼童,我本姓夏,名昭衣。”
“夏昭衣?”官员低声重复,颇觉耳熟,忽的瞪大眼睛,侧眸朝她望去,“你,你骗我……”
这时身上一轻,女童抓着他的衣襟跳落在地,将他带弯了腰。
“走。”夏昭衣说道。
匕首始终贴着,已经入肉,血丝沿着刀刃淌落,沾染了他的官服。
官员不敢妄动,不安的看着她,脚步跟随她朝前面走去。
士兵们缓缓让步,没有上前。
朱岘握紧手里的文卷,看着远处走来的女童,再望向陆容慧。
陆容慧眉头紧皱着,忽的伸手一指:“抓住她,你们愣着干什么!”
“大人,”一旁的吏员说道,“郭大人还在她手里呢。”
“抓住她,”陆容慧仍是说道,“把这个女童抓住!”
“我们没有权力牺牲郭大人,”朱岘说道,“郭大人是朝廷京官。”
四边的士兵仍围着女童,随着女童缓缓走来。
穿过大广场,跪在地上的罪犯们回头望着她,忽的有人站了起来,压抑良久的悲愤似热血般爆炸,开口叫道:“阿梨!”
近处被士兵们护着的官员上前骂道:“你吵什么!”
早就准备好的刽子手们站在远处,还没有露脸,目光随众人一起望着女童。
“……你若是杀了我,你如何逃得出去?”官员开口说道。
“逃走是最简单的,把你带到陆容慧跟前才难。”女童居然还回答了。
“听我一句劝,你还是放了我吧,你现在离开还有一条生路。”
“若你不过来,我本来打算绑个郎将官的”女童淡淡道,“叫你逞能。”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讨债。”女童说道。
“你,”官员顿了下,又道,“你是谁的人,那夏大小姐与你……”
“不震你一下,你性子急了自刎怎么办,”女童随口说道,“你们酸腐文人忽然上头,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这妖童!”
越往上,离人群越近。
夏昭衣在罪犯们的左侧停下,望着上边两百多个士兵问道:“哪个是梁乃。”
“梁大人不在。”官员冷冷的回道。
“那手拿文卷的是朱岘吗?”
官员望去,没有回答。
夏昭衣看了他一眼,忽的高声喝道:“朱岘上前!”
朱岘一顿。
陆容慧叫道:“不准去!”
朱岘回头朝陆容慧看来。
“荒唐,荒唐,”陆容慧怒道,“这太荒唐了!我堂堂大乾京兆皇城兵马,你们这群没用的,竟被一个女童耍的团团转!任由她将你们牵着鼻子走!去把她抓起来!”
“已经去喊弩卫队了,”吏员说道,“大人,您别急。”
朱岘沉了口气,忽的推开人群,朝前面走去,对上女童一双清丽眼眸。
这是朱岘第一次好好看清这个将满京都闹得风风雨雨的小童。
他们中间隔着十丈之远,女童位于两格长扁的台墀下,四周围着一圈执枪士兵。
她一身暗色衣袍,身形清瘦,看模样真的很小,甚至比他侄女都小。
但是她手里却抓着一个朝廷五品官员,那官员被她抓的,腰背弯得极低,脖子上的匕首寒芒似吞吐嗜血,而那些血珠,正一颗一颗的滴落在地。
身后人声沸腾,苍穹灰暗,女童的眸光却沉静的恍如不知自己身在险境,正淡淡打量着他,似在斟酌。
“妖童,你找本官何事。”朱岘开口说道。
“我告状。”夏昭衣说道。
“什么?”朱岘皱眉。
“我告状,”夏昭衣说道,“我要告李据。”
朱岘甚至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李据是谁,陆容慧大声怒道:“大胆!”
“我要告满朝文武,”夏昭衣继续说道,“我还要告这天下百姓。”
朱岘拢眉:“你这荒唐小童!”
“我告李据,残害忠良,滥杀无辜,德不配位,奸佞恣睢,好饰偏听,贪权懒政,弃德信,失良知,祸乱天下!”
“我告满朝文武,忘恩负义,冷眼旁观,坐享他人以命换取的太平富贵,奢靡无厌,无为无愧!”
“我告这天下百姓,胆小怕事,懦弱无能,愚昧无知,以血肉供养你们这群敲骨吸髓,不知饕足,玩弄权势的蛆!”
女童说道,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还有定国公府,”女童又说道,“我要告定国公府有眼无珠,蒙昧无知,认贼为亲,用心竭力去护豺狼虎豹,却损至友亲朋!蠢钝至极!”
娇华 319 告世之文
一阵大风过,将她声音吹动,但落在朱岘和众多将士耳中,依然清晰刚劲,朗朗似碎玉。
朱岘握紧手里的文卷,唇瓣微颤着,不知该说什么。
天幕苍茫萧索,笼罩满城,女童面庞冰若霜雪,目光冷厉,她手里的匕首还在官员的脖子前,已经远离了伤口,鲜血的流势渐渐缓住,但朱岘却从她年轻幼小的饱满面庞上看到杀气。
“这状,”朱岘听到自己的声音艰难响起,“本官接不了。”
“若你能接,”夏昭衣看着他,“你怎样判?”
“本官……不能接。”
“枉死的人不该白死。”
“你放下匕首,”朱岘说道,“放下。”
女童看着他,目光炯炯,浮起极淡的笑意。
“李据该当斩。”她说道。
“你放肆!”陆容慧怒声斥道,“还不将这妖女杀了,你们给我上!郭朝,你在犹豫什么,你今日不自刎,你也活不了的!”
话音落下,却见女童转眸朝自己沉目望来。
陆容慧一顿,只觉头皮一麻。
石阶下的诸多士兵早已将马车包围。
长枪对着车厢,不知有何机关或陷阱。
四周的百姓们远远围着,好奇张望。
终于,车厢的门被一柄长枪推开一道小缝,为首的校尉一顿,里面无人,是满满的纸张。
车门卡住,再难推开。
一个校尉上前用力一撞,机关牵动车顶的四边横木,众人这才发现,这车厢根本没有车顶。
横木被校尉撞了下来,遮车顶的布失去牵动,顿时被大风吹飞出去,同时四边横木还各自牵引着四边的大弹弓,一等横木掉下,弹弓砰然击向车厢底座,半车纸页立时高高弹起,随后在风里狂乱飞去,白花花的,像是冥葬的纸钱,被风吹向人海。
离的最近的人最先蒙眼,好多被风迎面拍来数张纸。
识字的人在大风里捡起纸页,上书“告世文”大字,及整齐划一的沉香刻木的版印文字,干净清爽。
有人低声念出,有人匆忙凑成一堆去听,有人飞快捡着纸页塞入怀里,能捡多少是多少,有人则抬头望着那些被风吹的漫天的纸页,暗道壮观。
校尉愣在那边,不知该当如何,身边的将士们同样如是,一个士兵甚至也捡了张纸,垂眸一行行默读。
陡然而起的纸张在空中飞舞,朱岘迅疾抬眸望去,陆容慧也抬起眼眸。
官员愣在那边,耳旁还响着陆容慧的话。
他浑身都冒着冷汗,汗水透背,脖间的伤口一阵痛过一阵。
“这些是什么?”朱岘惊道。
“大乾江山的吊唁,”女童说道,“带话给李据,他欠定国公府的,定国公府的人会去要回来,血债只能用血偿,所有手上沾着定国公府鲜血的人,一个我都不会轻饶。”
天影沉光下,她面庞轮廓似不真切,朱岘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陆容慧手指发抖,再度叫道:“郭朝,你还在等什么!你不自刎,你要龙颜大怒,要你九族与你陪葬吗!”
娇华 320 荒寂人间
匕首银光如镜,锋刃尖锐,上有一层极薄的鲜血。
官员望着锋刃,身躯发抖,锋刃倒映着他惨白惊恐的脸。
“快去死,赶紧自刎!”陆容慧还在叫道,“你的妻儿你不顾了吗!”
官员咬牙,忽的深深吸气,大声怒吼:“妖女!”
他弓下身子,脖子迎着匕首冲去。
匕首却先一步撤走,在女童手里一转,收往身侧。
他忙下意识伸手去推女童,同时陆容慧指去:“抓住她,快上!”
兵将们登时冲去,长枪破风,枪芒雪亮。
夏昭衣避开郭朝的推势,转身往后跑去,瞬间拉开距离。
终于脱离危险,官员瘫软在地,而后忙回头哭道:“我想要自刎的,大人,我冲上去了的,是她不给我死!是她!!”
陆容慧沉下脸,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朱岘没有出声,望着转瞬狂奔出去的女童,不解拢眉。
她本可以不用这样,以她的身手,以她的聪慧,她完全没有必要将自己羊入虎口,她为什么?
仅仅跑来宣战的?
不,若真这么蠢,她早就被抓到了,也不可能闹得满城风雨。
而且,她是谁,定国公府遗漏的后人?
如果真是这样……朱岘忽的握紧手里的文卷,体内一阵热血狂涌而过。
如若这阿梨真是定国公府的后人,他怎能见她死掉?
定国公府若还有人活着,那该是万幸之事!
可,可他有什么办法?
朱岘眼眶酸楚,渐渐泛红,手里的文卷快被他揉皱成团。
毕竟,他连那些跪着的,待斩首的流民贫民都没有办法救出啊。
广场下跑来近千个士兵,人山人海再度被分开数道,百姓们仓皇奔走。
夏昭衣望着他们,到处都是人,那些茶楼上,民房上,屋宇上,满目人群。
前边的士兵们也朝她跑来,她跑向广场正中央,却忽然停了下来,抬头眺着那些人海。
万众的目光也全在她身上,女童站在那里,娇小的身子立于天地,微茫一点,静立不动。
又一阵猛烈长风,纸页翻飞,灰尘漫天。
夏昭衣目光变得漠然,看向高空。
那些纸页让她恍惚觉得似看到了无数游魂,漫漫长空下叫嚣着,狂奔着,游荡着。
四周喧嚣,人声鼎沸,这是京城,最繁华盛极的人间,楼宇巍峨,街市繁荣,可是她忽然觉得偌大京都好像刹那一片清冷和荒寂。
甚至,她觉得身边的时光都如若忽从亘古穿梭而来,在滚滚风声中撞击着她的生命和灵魂。
她卧雪而去,踏血归来,归来,便是看这苍凉的浮世么?
不……绝对不是!
夏昭衣握紧手里的匕首,看着那些越跑越近的士兵们,目光变得明亮坚韧。
远处一支弩箭,在高空对准了她。
狂奔而来的弓箭手喘着气,将弓拉到最饱满,箭头上有锋利的倒刺。
“砰”的一声,弓箭手松开了弦。
长箭脱弦而出,势如破竹。
与此同时,却有另外两支利箭从两个方向射来,一支正中他的眉心,一支从他左耳穿过。
利箭破开头颅,脑浆迸裂而出。
射箭的两人一顿,迅速望向对方所在的方位。
不过很快,高楼窗边的男人又迅疾搭起三箭,朝空中奔向广场的箭矢射去。
其中一箭与它相撞,将它击落在地。
而那弓箭手,他的身体在空中一晃,从酒肆的楼顶上摔落了下去,撞在二楼栏杆上,再掉落在地。
下边的百姓们惊叫奔走。
夏昭衣目光浮出大喜,望向那边的高楼。
她就知道!
就知道!!
一柄长枪忽从身后刺来,被她飞快避开,狂奔而来的士兵扑空,还未收势,紧跟着脖子一痛,利刃割开他的脖颈,大片鲜血狂涌而出。
他捂着脖子,睁大眼睛,女童情绪激动的眼眸凶狠冰冷的望了他一眼,转身狂奔向迎面而来的数百士兵。
沈冽从高楼收回目光,将手里的弓弩扔给杜轩,面无表情,淡淡道:“动手。”
“是。”杜轩接过弓弩应道,困惑的朝高楼望去,不知那几箭是谁射出来的。
女童速度飞快,像一只敏捷疾跑的猎豹朝前面的士兵追去,在就要冲撞一起的瞬间,空中一道鞭声乍响,那几个跑在最前,举枪冲刺的士兵只觉得眼睛一辣,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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