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一的春天

    你愿意，你愿意，谁逼着你呢

    一切抵不过一个你愿意，就好像只有你受了天大委屈一样。

    杨安清突然扑到她怀里：“姐姐我怕。”

    冷眼推开他，手中的感觉就像是软软的泥团，让人厌恶。

    怕怕怕，这有什么可怕的呢

    怂，你可真怂……

    “不过了，不过了，离婚！”是男人的声音。

    离离离，你倒是真离啊！别光放闷屁没个声响啊！

    “离就离！安妮安清，你俩谁跟我”女人的面孔突然放大凑了过来，完全变型的五官，尖利的嗓音，面目狰狞。

    杨安清缩着身子，完全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他紧紧贴在姐姐的身后，抓住杨安妮的衣角。

    杨安妮的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上一秒她觉得自己仿若置身事外，下一秒又觉得自己如坠泥沼。

    跟谁跟谁该跟谁呢

    “爸爸妈妈，别让我做选择……”杨安妮猛然坐起身，大口喘着粗气。

    沉沉的黑夜里，没有一点声响。

    杨安妮摸着胸口，她能听到自己强烈的心跳声，如雷如鼓，在她的胸膛里跳个不停，杨安妮知道她又做噩梦了。

    梦中的一切，好像是真实发生过的一样。

    不，就是发生过。

    那些争吵，从小到大，爸爸和妈妈，小吵不停，大吵不断，一直都在不停的循环重复。

    杨安妮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心烦意燥的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只有沉沉的抹不开的黑。

    黑暗中的少女，眼睛瞪得大大的，是怎么也睡不着了，翻来覆去的开始烙烧饼了。

    只要一睡着，那些争吵，就会如影随形，缠着她，紧紧的缠着她，让她喘不过气来。

    床头柜上的钟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杨安妮听着这声音，逐渐平静下来，眼睛开始慢慢闭合。

    意识刚开始昏沉，随即梦中女人的脸扑了过来：“你说你跟谁”

    杨安妮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打开卧室的门，索性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天亮。

    路一和宋仙四点钟打着电灯下楼的时候，看到了窝在沙发上睡着的杨安妮。

    少女穿着睡衣睡裤，细长的腿蜷缩在沙发里，头靠在沙发靠背上，嘴巴微微张着，眼睛似闭非闭，留有一丝眼白。

    “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宋仙小声嘀咕。

    “是不是晚上屋里太热了”路一倒不觉得稀奇，在村里，盛夏时节，热的人受不住，他们就会拿上席子去房顶上睡觉，图个凉爽。

    路一蹑手蹑脚走进杨安妮卧室，从她床上拿了一张夏天盖的薄毯出来，轻轻盖在了杨安妮的身上。

    早上天还是有点冷的，得盖着点儿，不然容易感冒。

    夏天要是感冒了，是相当让人难受的。

    “你看你安妮姐，睡得多香，你怎么有一点儿动静就醒了呢”宋仙打开楼道里一个小小的灯，那灯发出并不刺眼的亮光，照亮了黑暗中客厅一角。

    那有个小小的洗漱台，藏在客厅跟楼梯的交接处。

    宋仙对着镜子，拿起梳子开始梳头发。

    她每个星期都有一天的休假，而这天，她还是会早早起床，去菜市场转一个早上。

    并不是去买菜吃。

    她今天要去菜市场走一圈，看看有什么能捡的菜，捡回来吃。

    听起来很难堪的事情，但她已做的轻车熟路。

    生活的重担压在这个女人瘦弱的肩膀上，很苦，很难熬。

    但她只能扛起，因为别无他法。

    路一今天听到了动静，她一晚上也没有睡安稳。

    因为昨天杨安清走丢的事情。

    听到小姨起床的动静，她也跟着起来了。

    缠着她要跟她一块出去。

    宋仙见她起了，也不睡了，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也没法子，就答应了。

    就当是屁股后边跟个跟屁虫好了。

    路一头发短短的，不用梳，用手挠了几下，有翘起来的头发，她也不在意，就任由头发翘着。

    “我睡不着，小姨，你今天不是休息吗为啥还起这么早”路一声音小小的，生怕惊醒了在沙发上睡着的杨安妮。

    “小姨要去菜市场。”宋仙梳好头发，拿脸盆接了点冷水，“来，擦把脸。”

    把架子上的毛巾拿下来，沁了冷水，拧干，糊在了路一的脸上，有些凉。

    不过是夏天，也还好。

    宋仙给路一擦了把脸，然后又给自己擦了把脸。

    她习惯用冷水洗脸，能让自己头脑清醒。

    路一的脸因为凉水刺激，变得有些红，眼睛亮亮的，菜市场，那肯定是去菜市场买菜了。

    嗯，那她就帮小姨提菜回来。

    俩人收拾好了，宋仙推着自己平常上班用的自行车，带着路一走出了家门。

    宋仙骑上自行车，让路一坐上去。

    路一规规矩矩的坐好，等着小姨出发。

    宋仙蹬起了自行车，链条发出声音，轮子转动起来。

    颠簸的胡同里，宋仙骑着自行车，身后坐着路一，风儿吹过，路一觉得……

    呵，硌屁股……

    自行车的后座，硌屁股……

    路一忍着，尽量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那些高楼大厦上面……

    那么高的楼，那么好的地方，住的都是些什么人呢

    车子停了下来，发出“吱呀”一声。

    “到了。”宋仙的声音响起。

    路一跳下了自行车，菜市场终于到了，她的屁股呦，路一揉了揉。

    天色没有亮，菜市场的灯光亮如白昼，此时也不过是四点半的光景。

    还没有人来买菜。

    只有那些忙碌个不停的菜农们，在摆弄着自己要卖的蔬菜瓜果之类的东西。

    挑挑捡捡的，不好的就捡出来，扔做一堆，等着捡完了就丢到垃圾桶里。

    也有菜农在从车上卸菜，一袋子一袋子的蔬菜瓜果被卸下来，底下有人接住，然后把蔬菜整整齐齐的摆放开来。

    一堆一堆，红的绿的白的，颜色煞是好看。

    菜农们热火朝天的干活，新的一天，开始喽！

    宋仙把自行车锁好，手里拎个袋子，拉着路一走进了菜市场。

    垃圾桶旁边有一堆菜农刚扔的洋白菜。

    宋仙蹲下身子，仔细的挑拣着，把那些看起来没有太多损坏的洋白菜，捡了起来，扔到了自己拿的袋子里。

    路一看的瞠目结舌，小姨，小姨她，不是来买菜的……是来……捡菜的……

    －－－－－－题外话－－－－－－

    烙烧饼：形容人睡觉翻过来翻过去，睡不着。




第四十四章 但你很甜
    “一一，你就站在那，等一会儿，咱们就回去了昂。”

    宋仙把那些外表不好的，发烂的叶子三下五除二就剥掉了，然后把里面的菜心扔到了袋子里。

    动作很快，也很利索，不多时袋子里已经有了四五个菜心。

    宋仙干什么活都很利索，但是捡菜这种事，如果不是经常来捡的话，脸皮薄的人根本受不住周围人的打量。

    可见，小姨已经捡过很多次了。路一鼻头有些发酸，原来小姨的日子，也并不如表面上那样好过。

    路一蹲下身子，也跟着宋仙捡了起来。

    宋仙看着路一的动作，抿了抿唇，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

    这孩子和安妮，性格完全是大相径庭。

    安妮娇气，娇生惯养，爱臭美。

    这孩子能吃苦，朴素，懂事。

    其实作为小孩子来说，还是第一种惹人喜爱。

    路一并不矫情，在稍微惊讶了那么一下后，很快明白了她这几天吃的蔬菜瓜果，原来都是小姨从菜市场捡来的。

    那她吃都吃了，还怕捡这些吗

    而且，这些被扔掉的蔬菜瓜果，其实里边也有些看起来完好无损的，就这么扔了到了垃圾桶边，还蛮可惜的。

    路一家里是农村，她从小在泥土地里摸爬滚打的长大，自是知道粮食的来之不易。

    也许这对别人来说难以忍受，但对于她来说，还真不是个事儿。

    腐烂的叶子被她剥掉，白白的菜心露了出来，路一扔到了袋子里，一个接一个的菜心被她从烂菜堆里扒拉出来。

    很快，路一鼻头有了汗珠。

    只要是夏天，不管是什么时候，路一稍微活动一下，总是会出汗。

    冬天的时候，无论多缓和，她的手脚，总是冷冰冰的。

    这体质，让路一觉得有些困扰。

    比如现在，她明明不是很累，但鼻尖已经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额头也开始冒汗，让她觉得燥的不行。

    天色还没有亮，一点热气都没有，但路一就是汗津津的，这也是她上学的时候，班里同学不跟她接触的原因，总觉得她臭，觉得她邋遢，不换衣服。

    其实路一是很爱干净的，她身上根本没有什么味道。

    只不过似乎每个班级里，都有一个不被人喜欢的同学，人们总有那么一个不喜欢那人的理由，然后全班达成了共识，要么讨厌，要么无视，要么欺辱。

    捡完了这堆洋白菜，宋仙拎着袋子又往菜市场里边走，路一跟在宋仙身后，东瞅瞅西看看。

    真热闹，早上的菜市场，虽然还没有顾客，但每个人都是忙忙碌碌的，在晨曦之中，就开始了辛勤的劳动。

    这构成了城市的迅速发展，劳动人民用勤劳的双手，在为宝陵市做出贡献。

    路一觉得这很伟大，所以她的眼睛亮亮的，盯着那些在忙忙碌碌的菜农们，真心觉得勤劳的人，是很让人敬佩的。

    很快，宋仙停在了一处被扔到的土豆旁边，她蹲下身子，又开始挑挑捡捡起来。

    路一也跟着蹲下身子，捡了起来。

    有些发青的土豆被扔了出来，路一知道发青长芽的土豆是有毒的，路妈妈经常说要把那些芽削干净了才能吃。

    但是也不是不能吃，不过在这个菜市场里，这些发青的土豆都被扔了出来。

    路一觉得很可惜，把这些都捡到了袋子里。

    不远处，有个腰粗膀子圆的大汉，正在卸货车上一筐一筐红彤彤的西红柿，那汉子注意到了宋仙和路一。

    这女人也就算了，隔三差五就来菜市场走一遭，他眼熟，是个挺年轻好看的女人。

    这家里日子得过成啥样了，来菜市场捡菜吃，那些老头老太太流浪汉也就算了，这女人看着挺好挺干净的，没想到今天还带上孩子来捡菜吃了。

    那孩子看模样，是个懂事的孩子，蹲在地上，在一堆烂菜叶里挑挑捡捡，也不害脏。

    汉子突然想到自家闺女，看起来跟这孩子一般大，天天“爸爸长，爸爸短”，要什么给她买什么，顶天学学跳舞压压腿就算是吃苦了，活得跟个小公主似的，哪会做这么难堪的事情。

    突然心就有点软了。

    西红柿卸了几箱下来，那汉子停下手来，随即往一个塑料袋里装了一袋子西红柿，个个圆润饱满，是个顶个的好，红彤彤的，看着就惹人喜爱。

    迈着稳健的步伐朝路一这边走了过来。

    路一正在捡土豆，她看着手里小小的土豆，眼神中闪过惋惜，真可惜，还能吃呢，就这么扔了。

    她正捡着呢，一袋子西红柿就递到了她眼前。

    “小姑娘，给你的。”

    红艳艳圆滚滚的西红柿，在路一眼前，突然出现，吓了正在惋惜土豆的路一一跳。

    路一惊讶的抬头，就看到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壮硕，浓眉大眼的叔叔，穿着个灰色背心，黑色裤衩，黝黑的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

    给她的为什么要给她

    路一没伸手，不解的看着那个叔叔，眼神里带着警惕。

    她从来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宋仙看到那汉子和善的笑容，明白了，连忙说道：“大哥，不用不用，我们不用，您这菜这么好，留着卖吧。”

    那汉子看路一没伸手，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大妹子，我闺女，跟你这闺女一样大，天天在家玩，你这孩子真懂事，我见你啊，也经常来这块，这点儿西红柿，拿给孩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