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一的春天

    月亮被乌云遮住，路一的视线彻底陷入了黑暗里，周围有悉悉索索的声音，那是夜行动物出来觅食的声音。

    池塘底下传来蛙鸣，“咕～呱，咕～呱”，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有些渗人。

    路一往前迈了一步，一只脚已悬空，只要她再走一步，就会坠入这深不见底的深渊里，就会结束这一切。

    有风吹过，若有若无的，似是带来一声叹息。

    “可是，谁不是咬咬牙关，流流泪，就过去了呢”

    “总有一些不好的事情，是命里注定要发生的，躲，是躲不掉的。”

    “唉，我的一一啊，要好好的活下去，要成为你想成为的那个人。”

    “你要活下去，并且活的比谁都精彩。”

    那是姥奶奶，她摸着路一的头，满脸褶子，却也藏不住眼神里的关爱。

    “我，路星星，是要保护路一的人。”

    “小心啊一一！”

    “给你吃，我们是同桌，今天你被老师批评了，给你吃，你肯定会高兴。”

    “你别睡，星星，你别睡！我们约好了还要一起玩，还要一起毕业，还要做好多好多的事情！”

    那是路星星，揉揉她的脸，把糖塞到了她手里，那糖的滋味，甜甜的，一如路星星脸上的笑容。

    褪色的糖纸，以及扔在棺材里的两块钱……

    路星星为了救她，躺在石碑底下，眼泪鼻涕一齐冒出来，可是她没有怪她。

    姥奶奶脸上盖着的白布，头上微微晃动的珠子，都在提醒着她：

    一一啊，好好活下去。

    路一像是猛然间回了神，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下子软了下来。

    她瘫倒在地上，手紧紧的攥住了旁边的灌木丛，有荆棘刺破了她的手心，她也浑然不觉得痛。

    她，为什么，刚才会想到自杀呢

    为什么会觉得，只要死了，就会解脱了呢

    她如果死了，那路星星当初，为什么要救她呢

    她要好好活下去，并且活得比任何人都要好。

    乌云被风吹散，月亮又出来了，清清冷冷的在天上继续散发着光芒，照亮了回家的路。

    也照亮了地下奔跑着的小姑娘，那小姑娘，紧抿着唇，紧握着拳，在皎洁的月光下，跑了起来。

    跑过了一道道路，跑过了一座座桥，最终，她跑到了，大伯家门口。

    “姥奶奶，你不要担心我，我啊，以后更要好好的活下去，做更好的人。”

    她迈着步子，往家门口走去，木门紧闭，路一想着，肯定拴上了，于是她坐在门外边的台阶上，头靠着门框，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醒来，已经是晌午了，路一发现，自己已经躺在熟悉的床上了，身上还盖着一个薄毯子，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儿动静。

    她怎么到床上了她不是在门口睡着了吗

    路一掀开毯子，准备下床，床下摆着整整齐齐的几双拖鞋，路妈妈的，路瑶的，路昊的，还有她的。

    路一突然明白了，肯定是妈妈把她抱进来的。

    她揉了揉昨天因为流泪而肿成肉泡的眼睛，穿上拖鞋，就准备站起来，去外屋看看。

    正好碰上了路妈妈手里拿着一只药膏走进来，见到路一起床，路妈妈喝斥道：“你起来干什么等会儿在床上给你支个小桌子吃饭就行，把这药膏抹了，在床上躺着吧。”

    路妈妈就是这人，就算是说好话也是硬邦邦的，明明要表达的是关心，听那语气却总是让人感觉不到有关心的成分。

    但路一是能听出来的，尤其是对于她来说。

    路一乖乖脱鞋上床，露出一个笑容。

    “妈。”

    她脸颊两边浅浅的梨涡因为她扯起嘴角而露了出来，她的牙齿很白，发型很丑，眼睛很肿，那个笑，实在是难看的紧。

    可是又让人移不开眼。

    －－－－－－题外话－－－－－－

    元宵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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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送子求学
    路妈妈自从上次用藤条狠抽了路一一顿，大概心里还是存着点愧疚。

    毕竟那下手太狠，路一小胳膊小腿上的淤青好久才消下去。

    这些日子对路一好了不少。

    而她对路一好的表现方式就是：“一一，来吃饭。”

    吃饭的时候招呼路一一声。

    其余的还是跟平常一样。

    路一每天除了看书，就是做家务，或者是带弟弟妹妹。

    路妈妈觉得路一性子好像软了点儿，后头她老老实实的跟自己承认了错误，说是自己的错。

    要知道当初这丫头，是死犟嘴，死不承认的。

    路妈妈心里才顺畅多了，本来嘛，小孩子屁事不懂，就应该听大人的话才是。

    后面宋仙给她来电话了，她劝了一大通，说让宋仙看在俩孩子面上，最好还是回来。

    结果宋仙说自己已经安置下来了，等以后再说。

    宋英就知道她这妹妹是下了狠心了。

    宋仙还让她别怪路一，如果不是路一，可能她命也就没了也说不定。

    宋英觉得小两口哪还没有个拌嘴的，根本情况肯定没那么严重，就没拿她这话当回事。

    不知不觉，马上就要到了路一开学的日子了。

    路一开学的日子是八月三十一号。

    九月一号二中直接开始军训，所以要求新生三十一号就到学校去报道。

    二中录取通知书上明明白白的写着要带被褥到学校报道。

    因为二中是住宿制，除了宝陵市市内同学可以要求走读，其余外地的都得住宿。

    通知书上面还说明除了军训完后会放假，以后都是两个星期才放一次假，所以这几天路一去小铺买了不少生活用品。

    宝陵市市内物价比较高，这点路一因为在小姨家里住过是深有体会的。

    举个例子来说，在村里小铺里卖八块钱的暖壶，同等样式和质量到了宝陵市超市就卖十五块。

    路妈妈为了省钱，让路一把能带的全带上，什么洗发膏、牙刷牙膏、暖壶、肥皂……之类的东西，都让路一去小铺买了。

    虽说有人资助了路一的书本费住宿费和生活费，但是生活用品，这些还是得掏钱买的。

    与其掏钱去市内买，不如在家准备齐全，虽说拿到那里是比较麻烦，可这样能省不少钱。

    家里经济情况并不好，一分钱得揉碎了掰开用，能省点儿就省点儿。

    嗯，就这路一带的东西也并不多。

    因为天气还没有转凉，所以路妈妈给路一收拾了一床薄被子和褥子，直接用床单把被子褥子枕头给系起来，弄了一个方方正正的豆腐块。

    路一伸手掂过，不怎么重。

    其余的大件除了一个暖壶和水盆，零零碎碎的小物件直接装到一个塑料袋里，然后放到了路一要背的书包里。

    路一背着个书包，里边装了两件换洗的衣服和一双洗的泛白的帆布鞋，东西就齐全了。

    路妈妈觉得这点东西不算多，本来计划让路平利请假去汽车站接路一的念头就蔫了下去。

    她在家是走不开的，路昊和路瑶，俩小孩是一刻都离不开她的，路平利要是请一上午假，那得扣不少钱。

    路一也不是没有去过宝陵市，要不就让她自己去可是，宝陵市那么大，这孩子呆头呆脑的，万一走迷了可怎么办

    路妈妈陡然间眼前一亮，想到了一个人——胡云。

    孙怡然也是要去二中上学的，以胡云的性子，那肯定是要去送的。

    再说她老公孙大贵，这几天正好也在家忙秋收，过不了几天路平利也会回来，这倒腾来倒腾去的，也够麻烦的。

    不如就去胡云家转转，让路一跟着她们一块去了二中就行了。

    于是到了三十一号那天，早晨六点的时候，马路上等车的地方出现了不少人。

    大家心里都是一样的想法，赶早不赶晚，宁愿早点去收拾，也不愿落在后头慌慌张张的忙活。

    马路牙子上站着都是要去送孩子去二中上学的家长们，人还不少，手里都拎着大包小包的，还有的家长等的心急，翘着脖子踮着脚在等六点钟的车下来。

    路妈妈也站在马路旁边，怀里抱着路瑶，她就是来马路边上送送路一。

    路一肩上背着个书包，左手拿着暖壶和盆子，右手拎着被子，相比较别的孩子，身上光背个书包，看起来拿的确实有点多。

    胡云也替孙怡然了不少东西，那市里东西贵死了，还是在家买了拿过去比较好。

    她还给孙怡然买了不少零食，家里腌的辣椒酱也给带了一瓶，哎呦，孩子要去军训了，可遭罪了！

    食堂饭能吃的惯不，得给带瓶家里的辣椒酱，下饭！

    孙怡然看着她妈扣扣索索的劲儿，就觉得难受，宝陵市啥没有，非得在家里买了带过去，拎着大包小包，费劲儿！

    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呢这不是！

    有那劲儿不如多给自己点儿零花钱实在！

    孙怡然又看看路一，还得自己背着东西，她妈都不送她到二中去，心里偷偷乐了一下。

    走到路一跟，伸出手去，甜甜的笑了一下：“路一，我帮你拿着暖壶吧。”

    其余的东西太沉，她才不想帮她拿呢！

    路一摇摇头：“没事，不是很沉，我拿的动。”

    能自己做的事情，尽量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孙怡然就收回了手，不拿正好，你以为我想拿啊。

    路瑶窝在路妈妈的怀里，大眼睛眼泪汪汪，声音糯糯的：“姐姐，你啥时候才回来呀”

    路瑶是舍不得她姐姐走，姐姐走了没人跟她玩了。

    路一哭笑不得，都跟她说了好几遍，没几天就回来了，路瑶还是眼泪汪汪的看她，好像她永远不回来了一样。

    路瑶今天早上醒的很早，非要跟着路妈妈一块来送她。

    路妈妈宠她的很，有这功夫你不如多睡会儿觉，又拗不过她，就抱着她出来了，路昊在床上睡的香甜。

    “瑶瑶乖，在家听妈妈话，你可以和弟弟玩呀，姐姐要去上学，过几天就回来了。”

    路一真想捏捏路瑶粉乎乎的小脸，可惜实在是抽不出来手。

    路瑶眼泪汪汪的点头，看着属实好笑。

    “嘀～”汽车发出悠长的鸣响。

    六点钟的汽车终于下来了，人们拎起大包小包，招呼着自己的孩子。

    “路程，还在那玩儿，快，车来了。”

    有人招手示意停车，车子缓缓停在众人眼前。



第五十四章 到达二中
    车门“吱溜”一声打开。

    售票员先下了车，是个浓妆艳抹的三四十岁的中年妇女，体态臃肿，但却偏偏穿了身紧身的衣服。

    烫着波浪卷，穿着小皮裙，腿上套了双黑丝袜，脸上顶着个红艳艳的厚嘴唇，抹了个蓝眼影，不伦不类的样子属实跟个妖魔鬼怪似的，身上挎个售票收钱用的小包包。

    她大声喊道：“把大件行李都放后备箱里，小件的拿上车。”说完就扭着屁股去车后边开后备箱了。

    人群一窝蜂又涌到车屁股后边，路妈妈催着路一：“快去放被子。”

    路一也跟了过去，那售票员见是个小姑娘，自己拿着一点点行李，大嗓门又喊起来了：“行啦，那小姑娘你上车你上车，这么一点儿行李往前头一放就行了。”

    路一趁着别人放行李的空挡，直接拿着自己那点儿行李就上了车。

    车上零零散散坐了几个人，路一把被子放在前面，又挑了个靠前靠窗的位置坐了，把脸盆放到座位底下，暖壶放到脚边。

    她怕这一路颠簸把暖壶给弄坏了，还是放身边保险些。

    路瑶看到路一上车，眼泪就流了下来：“姐姐，姐姐。”

    路一打开车窗：“瑶瑶在家要乖乖的，姐姐过几天就回来了，给你买好吃的回来。”

    路瑶听到好吃的，眼泪就收回去了，喜笑颜开的冲路一挥挥手：“姐姐，拜拜。”

    小肉手挥动着，跟路一说再见。

    路一哭笑不得，没成想自家妹妹是个小吃货。

    人们陆续上车，孙怡然和胡云俩人坐在路一后面的座位上，等人都上来了，售票员拧着腰上来了。

    “没人了！”她嗓门大的跟破锣一样，正好路一在她旁边，被她这一嗓子震得，路一扣扣耳朵，有点儿痒。

    司机师傅关上车门，车子发动起来，路妈妈抱着路瑶的身影，渐渐变成了一个小点儿，慢慢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