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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不服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堂放逐者
李元泽早年以为孟戚无心名利,后来也不觉得孟戚对楚朝能有什么威胁。
孟戚无妻无子,身后没有庞大的家族,没有门生,在朝中也没有权势。李元泽虽然偏激疯狂到为儿子除去老臣,但讽刺的是,李元泽仍然非常了解他曾倚重每一个臣子。
他知道谁容易冲动闹事,就先对谁下手;他知道谁顾忌家人,就以此为要挟。
他知道邓宰相与魏国公的性情,也知道孟戚的为人,于是找借口调开了孟戚,而孟戚怒而赶回时接到了那二人的遗书,最终没有弑君,仅仅只是盗走玉玺弃官而去。
尽管李元泽不知道孟戚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也不知道孟戚的真正身份,可他终归是李元泽,哪怕疯癫了老糊涂了,想做的事依旧能做到。
孟戚恍然明悟,或许在那时,他亦是痛恨自己的。
——为何他要做个清醒的人?为何要被那份留书劝住,彻底发狂不好吗?疯了失控了就不会记得楚朝江山天下百姓!他要挨个杀死李元泽的儿子,让李元泽眼睁睁地看着李家失去楚朝江山!
然而理智压下了狂怒,化为心底无法愈合的伤口。
这才是孟戚病症的主因与根源,而非厉帝陵水银外泄。
等到齐帝遣人烧屋害了上云山小龙脉,孟戚的狂症终于彻底爆发。
往事已矣。
无论悔恨,抑或不甘,都无济于事了。
孟戚目光幽暗,神情间无喜无悲,只是周身煞气陡然爆涨。
刀客看着孟戚的背影,瞳孔收缩,猛地退了一步。
墨鲤三步并作两步,急追上去,同时神色犹疑。
他能感觉到孟戚的气息异常平稳,不像是狂症发作的样子,可那股杀意又十分真切。墨鲤不由得握住袖中无锋刀,准备一有不对就动手。
“嗡。”
机簧声响,数支利箭飞来。
营地里戒备的人受不了这股如同实质的杀气,下意识地松开了按住弩.弓的手指。
“敌袭!”
有人厉声叫喊,整座营地都震动了。
孟戚拂袖击落利箭,风鼓起袍袖,人如鹰隼般落在东南边一处营帐顶端。
刹那间所有利箭都指向那边。
孟戚足尖蓄力,生生踏翻了这处耸立的营帐。
“不好,快救黎先生!”
兵丁们一下就乱了。
有人揉着眼睛,裤子都没穿好,爬起来骂骂咧咧地想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人大声呼喝着朝这边跑来,好像要救倒塌营帐里的人,更有一些人晕头晕脑的,听着呼喊就跑来了。
“黎先生在哪?”
“那处营帐……塌了的……”
官兵们急忙抬头,赫然发现倒塌的营帐已经增加到了三座。
虽然对兵营很熟悉,但是夜里黑灯瞎火的,一乱起来,许多人都找不着方向。
刀客站在高处,赫然发现营地里的人身份已经一目了然:那些瞎跑的显然是真正的兵丁,而对阵法一知半解,直奔孟戚那个方向的,八成就是跟飘萍阁有关的人了。
这样粗粗一算,令人心惊,差不多五分之一的兵丁都有问题。
“原来如此,这个阵法……或许本身没有明显的缺憾,可是营地里的兵丁不是一条心,飘萍阁也没法用自己的人完全取代官兵。一旦乱起来,大部分人横冲直撞,阵法不攻自破。”墨鲤若有所思,同时稍稍放下了心。
墨大夫并不喜欢熬药灌沙鼠,只不过孟戚必须喝药的时候,他喜欢熬得更苦一点罢了。
这时,孟戚已经趁着夜色,拎着一个被倒塌的帐篷砸破了脑袋的家伙跑了过来。
墨鲤疑惑问:“这是——”
“那处营帐是阵眼。”孟戚特意抖了抖手里的人,墨鲤这才发现这家伙衣衫褴褛,脸颊肿胀,脑袋歪在一边。
墨鲤很快意识到了,孟戚撕了这人的衣服,还打掉了对方几颗牙。
大概是怕对方身上藏霹雳弹,嘴里塞毒.药。
“还以为是孙家的掌柜,不过这个也行,能在阵眼发号施令,身份不会太低,而且得懂这个阵法。”孟戚心满意足地把人交给墨鲤,提议道,“我们先撤。”
刀客看着营地,有些迟疑。
孟戚看穿了他的心思,漫不经心道:“他们用阵法接连两次失利,已经打草惊蛇了,孙家的那个掌柜八成是抓不着了,我们又不能挨个搜查官兵。此地不宜久留,走。”





鱼不服 233|患以陌路逢
依稀感到耳中风声呼啸, 昏沉的人勉强睁开眼睛,刚一张口就被风灌得拼命呛咳。
他的额头还在流血, 脸又憋得发青。
这时提着他的人一个急停, 骤然改变的速度让他眼前一黑,随后连滚带爬地挣扎下地, 直接吐了个半死。
“……孟兄……下手太重……”
“……运气差……帐篷倒下去的时候, 他恰好站在那里。”
交谈声逐渐唤回了呕吐者的意识, 他忽然想起自己在混乱里被一个人强行掳出了军营, 而对方武功奇高, 不止拆了他所在的营帐, 还在上千人的包围下全身而退。
这个倒霉的呕吐者, 从未想过有人能视那座杀阵于无物, 来去从容,如入无人之地。
“你是谁?”
墨鲤打算给这人止血,结果对方猛地退开, 警惕地注视着眼前的人。
天光尚未亮起, 此时正是黎明前最幽暗的时刻。
孟戚隔着十步远,悠闲地立于一棵槐树下。
茂密的树冠遮挡了远处城墙照来的灯火,使得孟戚的身影模糊不清, 仿佛分叉的树枝交错而成的鬼影, 因为他没有一丝气息外露,俨然融入了这片深幽的黑暗。
而且不知为什么,不管是远处的孟戚还是近处的墨鲤,被掳的人都觉得看不清。
越是眯起眼睛分辨, 头就越痛。
他甚至没有发现这是三个人,只觉得身周一圈好像都是敌人,只能色厉内荏地质问:“我乃朝廷命官,尔等贼匪,莫不是想要造.反?”
墨鲤凝神看了看这人额头上的伤口,血流得并不多,但脸色十分难看,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不能再走了,他的脑袋被砸中,有淤血。”墨鲤趁对方没有回过神,快速诊了下脉。
“被砸傻了?”
“……没有,只是被你提着以轻功急速赶路,导致伤势加剧。”
孟戚见多识广,墨鲤一提醒,他就知道了。
这种病症倒也常见,通常都是被东西砸中,或是摔得比较狠。
头上有肿块、看不清东西、呕吐……是没法药到病除的,总得躺上个三五天,才能慢慢好转。
“不会死就行。”孟戚一点都不在意对方的死活。
那人听得发憷,面上更显厉色:“此地有三千兵马,尔等逆贼……”
墨鲤取出银针,往他后脑勺穴道上插了两针。
那人顿时感到眼前的重影稍微消失了一些,说来也巧,他定睛一看,恰好对上了刀客满是疤痕的脸。
“宿笠儿?!”
墨鲤一怔。
乍听是名字,仔细一想应该是个外号。
宿笠,是整日整夜戴着斗笠的意思,本来这也没什么,可是加第三个字,就有轻蔑的味道。
那是小子、小儿之意。
如果刀客年轻英俊,只是用斗笠遮盖面容,是那种话本里劫富济贫的游侠,旁人唤一声宿笠儿,倒还有种玩笑的意味,更能表示亲近。然而用在一个容貌尽毁,不愿见人的杀手身上,可不是什么好称呼。
“你知道我。”
刀客一字字地说,再傻的人都能听出里面的杀气。
那人抖了一下,刀客逼近一步,冷声道:“我听旁人唤你黎先生,你又自称朝廷命官,不知阁下官居几品,吃的是哪家俸禄?”
眼下还在齐朝境内,齐朝的官吃的自然是齐朝陆氏的俸禄,刀客这么一问,就有诛心之意。
黎先生本想辩驳,奈何他头晕的后遗症还没过去,脑子里嗡嗡作响,搜刮不出诡诈的说辞。
一个朝廷命官,自然没有理由认识飘萍阁的杀手。
感觉到刀客充满恶念杀意的目光,黎先生本能地哆嗦了一下。
“他不会武功。”墨鲤忽然说。
经脉里空空荡荡,体虚气弱,就是个文弱书生。
孟戚望着天色,估摸着快要天亮了,而天光一旦大亮,带着这么个累赘就不好躲藏了,于是细思一番后,蓦地笑道:“没想到往礼氏仍有后人,昔日平口会盟,八大部落齐力而诛夏州节度使,得建西凉国。往礼氏人才济济,能谋会算,在国中颇受敬重,我观阁下颇有乃祖之风啊!”
黎先生惊骇得睁大了眼睛,险些以为孟戚也是西凉羌人。
然而孟戚外表的并没有塞外北人特征,黎先生飞快地在心里琢磨起来。
这个晚上发生的事太多,又太突然。
虽然他们在闰县势力雄厚,但是缺点也在此。黎先生掌握的这部分人,跟孙家商行的根本不是一路。因为黎先生不会武功,所以闰县名义上的头领是孙掌柜,尽管黎先生心感不忿,也没有办法。
黎先生,或者说黎主薄,他只是个八品官,仰仗的是得了闰县驻军将领以及县尉的信任。
今晚先是孙家那边忽然发难了,传信过来只说谋划有变,风行阁的人提前来了,让黎主薄在兵营这边出力。
乱哄哄的闹了一晚上,又放火又抓人,结果啥都没捞到。
黎主薄正要派人去质问孙掌柜,这家伙竟然用了密道逃进军营,还说遇到了硬点子,飘萍阁那边的宿笠儿已经被抓了去,商行库库房也被人查探过了。大计将成,如何能让人搅乱布局,只能以军营为陷阱,将那些试图窥密的人尽数杀了。
黎主薄一面恼怒,一面又觉得事情蹊跷。
他们在闰县隐藏这么多年,根基深厚,颇有手段,连那个瞎管闲事的风行阁都被他们耍得团团转。怎么就平白杀出个程咬金,坏了他们的好事?这程咬金是什么来路,还能将步入死局的风行阁主囫囵救出去?
闰县街上的屋子,用的可是六丁六甲四象阵。
这可是上古传下来的阵法,想在此阵中来去自如,哪怕术法奇才,也得在奇门遁甲这行里浸淫三十年。
——无声而遁,比破阵难上百倍。
而今天下,竟还有这样的阵法高手?
奇门遁甲本已是将要失传,又经历了陈朝末年天下大乱、楚朝元帝灵帝驱杀老臣、齐代楚立血染太京……如此三桩事之后,别说奇门遁甲这种艰涩难懂的东西了,就连算经学派都遭受重创,丢了许多典籍。
黎主薄以为还难遇上对手,忽然有了机会,也没心情质问孙掌柜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他想着只要把人抓住,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至于自己落败?黎主薄根本没想过!
他学的可是完整的奇门遁甲之术,跟那些断了传承的野路子不同。
天时、地利、人和。
黎主薄坐在营帐中,能调上千兵卒。除了天时不好说,其余地利人和,对方一个也不占,这还能输?
然后输了……
败得莫名其妙,黎主薄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
正如孟戚猜测的那样,骄傲的人永远不相信自己会失败,如果失败了那肯定是有叛徒出卖了自己。
黎主薄忽然愤怒,这怒火导致他眼前再度发黑,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手臂颤抖着指向孟戚:“谁告诉你这些?”
“往礼氏胆小畏战,西凉国破之时,阖族开城降楚,想不到今日还有人信你往礼氏。”孟戚语带讽刺地说,“我说你有乃祖之风,可不正是手无缚鸡之力,驱使他人冲锋陷阵,一旦被俘又伏低做小,毫无担当!”
“住口!”
黎主薄怒喝,血冲脑门,他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墨鲤急忙取银针,再插了几处要穴。
“艾草之味极重,再用就有人找来了。”墨鲤一手火石一手银针,斜睨孟戚。
孟戚连忙解释道:“事急从权,不下猛药不成,大夫见谅。”
刀客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什么西凉国什么往礼氏,还发生过这些事吗?
书到用时方恨少,何况是没读过史书,刀客越听越急。
黎主薄还晕迷着,刀客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他是……往礼氏?”
“西凉八大部族,国亡之时几乎死伤殆尽,只有往礼氏一族幸存较多,而往礼氏是八姓之中唯一能跟这位黎先生的姓氏说得上谐音的。”孟戚忽然笑了起来,看着墨鲤说,“大夫,我曾与你说过,世间人多有执念,有些极为可笑。譬如改名换姓之时,一定要跟原来的姓氏扯上关系,或拆分,或谐音,谓之曰不忘本。”
墨鲤揉揉眉心,无奈道:“你笑他们的愚蠢,难道你没有因为这个习惯感到轻松吗?譬如此刻?”
一猜一个准,省了多少事。
孟戚只是笑,不说话。
刀客:“……”
这两人又说着说着就对视,气氛奇怪。
刀客看不到自己的刀,他低头踹了黎主薄一脚。
墨鲤吓了一跳,银针还在黎主薄的脑袋上呢,倘若再摔一次,这人可能就没命了。
刀客感到脖颈一阵冷意,抬头一看,孟戚冷冷地看着他。
“我怕他装晕。”刀客干巴巴地说。
黎主薄挣扎着醒来,人还没有睁开眼,就已经在口中断断续续地咒骂道:“是不是孙掌柜?我早该向主公禀明,奴仆出身的杂种,皆是见利忘义之辈。”
墨鲤皱眉收了银针,沉声道:“南疆圣药的威力,你比我清楚,只要掌握此物,财宝源源不绝,权势唾手可得。何苦要出生入死,受人驱使?”
黎主薄原本想不到孙掌柜为何要背叛,墨鲤给的这个理由非常合乎情理。
他当然不会直接相信敌人的话,可他本来对孙掌柜就有芥蒂。
这次如果不是孙掌柜,军营的阵法怎么会破?敌人又怎么会一上来就准确地找到阵眼,把自己抓了?
“坏我玄武杀阵,主公不会饶了尔等。”黎主薄咬牙恨道。
墨鲤心想,玄武杀阵是什么?
很快他反应过来,好像是营地那个阵法。
墨鲤无声地看孟戚:你发明的阵法叫这名?
孟戚坚定地摇着头:这像我会起的名字吗?
还玄武杀阵,就算防御像个乌龟壳也不能这么直接吧!
刀客:“……”
那种想要找刀的感觉又来了。
“那不是玄武杀阵,楚军称为长蛇守阵。”
孟戚极力为自己的起名能力正名。
“守若磐石,击如灵蛇,不正是四象之玄武?”黎主薄恨声道,“此阵确实来自楚军,我几番增添变化,方有如此之威,如果不是那杂种坏事……等等,孙掌柜只知道我之所在,对奇门遁甲只是一知半解!”
“你听过营啸吗?”孟戚平静地打断了他。
黎主薄一愣。
孟戚慢条斯理地说:“半夜营帐里有人忽然噩梦惊醒,失声尖叫,继而引起更多人的恐慌,四下乱跑,误以为敌军袭营。又有人不愿当兵,不想送死,日夜煎熬,最终失控厉叫,乱砍乱打,引发更多人混战。营啸能让十几万大军一夜之间,不战自溃,你阵法高明,却连营帐倒塌的意外都没有后路应对,纸上谈兵,不过如此。”
“你——”
“不错,即使营帐不塌,我只需厉啸一声,你那所谓的玄武杀阵,土鸡瓦犬,也敢夸耀?”
黎主薄浑身颤抖,一口鲜血喷出,再次昏厥。
墨鲤:“……”
墨大夫幽幽地抬头问:“孟兄莫不是想要考验在下医术,尤其是起死回生之法?”




鱼不服 234|十之九丧
孟戚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他是有意气黎主薄不假, 想让那家伙在怒极攻心之时,摒弃理智从嘴里透露出一些有用的消息。
哪知道黎主气性这么大, 骂他两句就要晕厥一次。
孟戚自我反省, 历来他审问的人,不是军中悍卒, 就是骨头死硬的文人, 再加上死士以及后来的江湖人……都是架得住折腾的人, 少说也得语言交锋个四五回合, 哪有黎主薄这样上来就倒的。
“帐篷砸得太狠了。”孟戚把责任推掉, 然后从行囊里翻出艾草点燃。
理亏的时候, 就得乖觉点, 帮墨大夫准备第三次扎针。
烟雾缭绕。
刀客默默地后退一步, 他觉得这味道呛人。
墨鲤看着黎主薄的脑袋发愁。
银针刺穴唤回神智的法子,第一次是奇效,第二次勉强还行, 短时间内来第三次就未必能起效了。
还没等墨鲤想好用针的顺序, 他忽然觉得眼角瞥到的烟雾不太对。
这么浓?
点个艾草而已,又不是烧火做饭。
墨鲤下意识地转头望向孟戚,这才发现雾好像是附近林子里飘来的。
孟戚因身在艾草的烟雾之中, 尚未察觉异状。
不好!
墨鲤猛地站起, 急喝道:“屏息。”
约莫是艾草味太重,墨鲤之前没能及时闻到异味。
孟戚一甩手灭了火折子,将艾草丢到石缝里,提着黎主薄的双肩一溜窜出去好几丈远。
刀客则是因为远离艾草, 靠近林子,被那诡秘的烟雾近身,墨鲤未提醒的时候他还没觉察到什么,这会儿真气竟有些后继无力。
“这是什么,迷药?”刀客惊骇问道。
似水雾一般的烟缓缓飘来。
恰好是天亮前最黑的时候,常人根本看不见雾的形态,等察觉时或许已经晚了。
“是他们放的毒?”刀客的手脚微微麻痹,幸亏发现得早,症状不算重,可这种令人不知不觉中招的伎俩,实在令他心惊肉跳。
“不可能!”
孟戚凝神打量四周时,忽听这话,不禁生出几分啼笑皆非之感,“你怎么说也是杀手组织的头目,暗杀的办法能不能行,还得我说吗?”
刀客只是今夜受到的刺激过大,只感觉过去的几十年都白活了,竟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一时脑子乱了套。
被孟戚这样半讽半激地一提醒,刀客总算“捡回”了自己的脑子。
——想将迷药.毒.药混水后再令其蒸腾起雾,然后算准风向送过来?
且不说那些药蒸发时,只有正好在锅边火堆边的人吸进去才会中招,飘远之后别说毒连雾都融入风中看不见了,就说这风向吧,暗杀者做梦都想放个毒雾,一口气解决掉目标跟目标身边的所有护卫,轻松又安全,事实上这根本做不到。
风向是会变的。
只有特定的季节,或是特定的地形,才会吹固定方向的风。
问题在于,那里通常是刮大风,什么烟啊雾的,早就上天了。
真正能用毒雾,大概只有密林、沼泽、峡谷……这些情况比较特殊的地方,有天然的地势优点。然而他们这会儿在城外,豫州许多山就是个小土丘,闰县这边连山都没有,开阔得很,就一片林子显得阴森了些。
刀客在孟戚停在这里的时候,就已经仔细打量过树林。
树木低矮稀疏,连个人都藏不住,还能点火蒸毒雾?
理虽如此,但刀客中招也是实打实的,他屏住呼吸,纳闷地用传音道:“那雾究竟从何而来?”
黎主薄在昏迷中呻吟了一声,孟戚只得拎着他退出去更远。
“大夫,你来看顾这人,我去林中看看。”孟戚嫌弃黎主薄这个累赘,可又不能让他死了。
“不必。”
墨鲤距离林子更近,他觉得这么一来一去的麻烦,索性自己进林子。
“大夫当心。”孟戚忧心忡忡地传音。
因为不能呼吸没法说话,墨鲤索性连传音也省了,只点了点头。
林中一片幽暗。
从外面瞧,树木低矮稀疏,不像有危险的样子。
一旦进入林中,枝丫横生枝叶遮蔽,免不了视线受阻,饶是墨鲤也没有视线能穿透石块树干的眼睛。
他仔细聆听着周围的动静,夜禽在树上发出咕咕的怪声,草丛里也有窸窸窣窣的动静,那是野兔山鼠之类的小东西,还有一阵接着一阵的虫鸣。夏日的夜晚,总是这么热闹。
不对,虫鸣声好像低了。
墨鲤提气跃上一株树的枝丫,侧耳听了听。
只有附近树上的蝉在叫,草丛里的虫子都没了动静。
墨鲤循声而去,随即发现有几处地面竟然冒出一缕缕的烟雾。
初始雾是泛黑带黄的,色极浓,被风一吹烟雾逐渐变淡,二十步外就难以分辨了。
墨鲤屏住了呼吸,闻不到烟雾味道。
他想了想,然后飞快地从树丛里揪出了一只呆头呆脑的兔子,试探着带入烟雾范围。
那兔子顿时挣扎起来,两腿乱蹬,脑袋往后一晃像是生生闭过气了,垂着脑袋跟四肢一动不动。
“……”
还是活的。
墨鲤不用看就知道兔子的生死。
最初是遇到危险时应激装死,可慢慢的,随着烟雾的吸入,兔子变得躁动起来,睁开通红的眼睛挥动四肢张嘴乱咬。
墨鲤将它扔在地上,它竟也不逃,匍匐着挪动,像是在抽搐,又似沉醉地啃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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