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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不服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堂放逐者
就是这种照理来说不可能让人中招的布置,差点坑了墨鲤。
“没想到,竟然真的有效……”
说话的人是程泾川,他表情怪异,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裘思牵动嘴角,露出一个奇特的笑容:“最早备着这些东西,用山茄花日以继夜地‘养’着它们,是为了对付青乌老祖赵藏风。他口口声声说最高的武学,是夺天地造化,吸日月之精华,听着荒唐得像是要成妖变怪。可以万一能呢,毕竟谁都不能解释这些石头所发现的地方,有股天然的清气,这或许就是青乌老祖心心念念想要化为己用的灵气……”
给灵气下毒,毫无疑问是异想天开。
反正也不费什么,山茄花罢了。
还找人看了风水,寻上好的“地穴”养着,数年如一日,让山茄花汁浸泡石头,直至密不可分。
如果真有人无时无刻都在吸纳灵气,吞吐循环……
那就让他好好感受一下了。
“自我看到风行阁传来的各种密报,我就一直怀疑传闻中的孟国师……孟戚其实已经找到了利用这些清气的方法,所以他武功高到可以踏平摩揭提寺,那帮西凉人好像也猜到一些,他们虽然蠢笨,但是阿颜普卡这人却有几分本事。”裘先生沉吟一阵,侧头吩咐道,“飞鹤山那边有消息了吗?”
“没有,那些西凉人已经散了,没等到阿颜普卡出现。”程泾川停顿了一下,迟疑道,“估计死在孟国师手上了。”
“呵。”
裘思讥讽地笑了笑,瞥见程泾川不安的神态,便斥责道,“你怕什么?吸纳灵气也好,丹田生出内力也罢,都是一种武功,一种很难学会的武功,他们没有成仙变魔,依旧是血肉之躯,有七情六欲,有何可惧?”
程泾川摇头道:“裘先生,我们只看见那位墨大夫受到影响,孟国师却无异样。”
“闭息罢了。”裘思淡然道,“这可比一般迷药更费事,单单闭息不成,还得不擅动内力。武林高手失去内力,就好比拔了牙的猛虎,虽然利爪锋利有一拼之力,却不愿久战了,只要调齐一百个箭无虚发的弓手,他们想全身而退都难。”
程泾川欲言又止。
果然他听到裘思以一种万分遗憾的语气叹道:“墨大夫就罢了,医者都心软。孟国师都在气头上了,还没杀我。”
程泾川一阵毛骨悚然。
尽管他早就知道裘先生的计划,可是在真正面对的时候,他依旧感到了深深的寒意。
一个连自己性命都不在意的人,是何等可怕。
***
孟戚背着墨鲤翻过宫墙,寻了一处偏僻荒废的宫苑。
离开了那片灵气有问题的地方,墨鲤逐渐缓了过来。
“阿鲤?”
“我无事。”墨鲤压着怒火,为自己的轻忽。
孟戚上前一步将人揽住,低声安慰道:“是我的过错,我没有注意到盆景那边的情况。”
“不。”墨鲤只说了一个字,随即对上孟戚的眼睛,两人同时沉默。
他们不需要推诿责任,也不需要抢着认错,事实就是今日无论是谁都小看了裘思。
那匪夷所思的迷药手段——
墨鲤在无意间暴露了秘密,他需求着灵气,就像呼吸一般,身体自然而然地跟外界交换灵气。
“他是怎么做到的?他为什么会这样想?”墨鲤脑中有无数问题,加上刚失效的药性,眼前一阵晕眩。
孟戚扶了人在廊下坐了,掌心贴着墨鲤后心,借由自身灵气助墨鲤驱逐异样。
草药乃地下生出,草药对龙脉同样有效,好的是,坏的也是。
这股迷药效果之强,超出了墨鲤的预计。
“不该有这样强力的迷药,怕是混了灵气之后,对我们的影响尤为明显。”墨鲤恢复了清醒,沉声道,“这绝不是临时起意,他原先就有这个准备,怕是用来对付你的。”
孟国师返老还童,面貌数变的消息肯定已经传到裘先生耳中。
裘思究竟知道了多少?难道阿颜普卡对他透露过龙脉的事?
“还多亏阿鲤,否则……”
孟戚没把话说下去,今天如果他没变成沙鼠,等发现不能动用灵气的时候,估计会像墨鲤一样陷入困境。
跑估计能跑掉,只是要狼狈一些。
面子没关系,万一让阿鲤受伤怎么办?
“那就是个疯子。”孟戚恨恨地说。
墨鲤很是赞同,不过他仍有疑虑:“不是替身,是真的裘思?”
“对。”孟戚深吸一口气,抛去烦躁,郑重其事地说,“阿鲤有没有想过,风行阁的困局,发生一件事就能够彻底解决,会让秋景不战自败,主动退避。”
“你是说……”
“如果她的父亲死了,无论秋阁主心中多么不认同复楚,也无法收复镇.压那些跟她立场不同的人了。风行阁这股力量,说大不大,说小绝不小,只要用得好,能在一定程度上决定战局。”孟戚说着说着又烦躁起来,他最厌恶的对手就是疯子,因为他们能做出别人想都想不到的事。
裘先生做正常谋划的时候,还有迹可循,一旦发疯,那真是令人头痛万分。
“他肯定有继承者,应该就是程泾川,所以根本不用担心死后的计划能否顺利推进。”
孟戚揉着眉心,跟墨鲤谈起了昔年陈末乱世时楚军遇到的一个对手。
那人比裘思还要出格,偏偏麾下有无数追随者。
像李元泽这样的人,最怕战死沙场后继无人,手下势力四分五裂,而疯子从一开始就考虑了这个可能。一切谋划都在他们死后才启动,有时人死了比活着还难对付。
楚军千辛万苦打败了对方,却被对方布好的残局坑了一脚泥,不得不退出攻占的地盘,险些一蹶不振,幸亏有尹清衡跟邓书生这样善于内政的人才,休养生息重新拉起了队伍。
“这种人心里没有功名利禄,没有胜负得失,更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却乐意看别人垂死挣扎。现在我忍住了没动手,他八成还是要诈死的。”





鱼不服 294|岂妄言哉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风行阁里属于秋景的人。”孟戚沉着脸说。
对付裘思, 单单釜底抽薪是不成的,裘思的继承者可能是程泾川, 而程泾川并不像一个疯子, 目前也没有恶行劣迹,如果为了破坏裘思的计划把人杀了, 那跟以武肆意乱杀的凶徒有什么两样呢?
最关键的是, 程泾川还有可能只是个障眼法, 继承者另有其人。
“铛——”
悠长的钟声连绵不绝, 在宫墙之内回荡。
夜的静寂骤然打破, 四面八方都亮起了灯火, 同时传来纷乱的人声。
整座王宫, 不, 是整个宁泰城在钟声里惊醒了。
“他真的命人杀了宁王。”墨鲤头痛地说。
帝皇驾崩,才会响起丧钟。
宁王虽未称帝,但宁泰城的一切皆仿照太京而制。
城内的诸多佛寺在丧钟声响结束后, 陆陆续续开始撞钟, 这下就算是睡得再死的人,也从梦中惊醒了。
百姓陷入惶恐,宿在歌姬怀里的权贵狼狈地爬起来整理衣冠, 有人哀恸有人雀跃, 还有人忙不迭地跑向自己看好的宁王之子那里。宁王生了太多儿子,他们成不成器无关紧要,他们的母族妻族自然会把他们推上去。
孟戚站到檐上,举目望去, 数道举着火把的洪流涌向王宫。
虽然隔了太远看不清,但是那种迫不及待的架势,就可以想到他们贪婪无比的嘴脸。
王宫尚未来得及挂上白幡,就将染上血色。
孟戚回忆着今天看到的那几个禁卫军统领,他们不是裘思的人,互相还有矛盾,估计早就站好了队。
加上今天跑去民间抓大夫的行为,肯定有“聪明人”自以为懂了,其实真正病危的是宁王。丧钟一响,他们迫不及待地冲向王宫跟宁王子嗣的府邸,准备扶持自己这边的人登上王位。
连政变宫变都谈不上,仅仅是旧王驾崩之后的混乱期。
然而宁王是被裘先生的人所杀,他们甚至没有封锁消息,任由那些权贵世族“动”起来,还生怕有人消息不灵通,直接在夜里敲响了丧钟。
墨鲤不知道帝王驾崩之后的正常程序,孟戚就不一样了。
国无天子必乱。
皇帝是人,不是什么天子,会乱是因为那个位置没有人坐着不行,动歪念头的人太多。比起亡命之徒,大部分有身家有地位的人都会三思而后行。
帝王驾崩之后,近侍跟皇后太后会立刻招来内阁宰辅,或者支持自己这边的大臣,商议帝王的身后之事。没有意外的话会立刻敲定太子或者长子、嫡子继位,调动禁卫军,收复京城近郊大营,等做好一切准备才会公布消息,敲响丧钟。
那时城内外的佛寺道观也早早做好准备,掐着时间应和的,哪里会像现在这样乱敲一气,半点都不庄严肃穆。
“有些不对……”
孟戚刚说完,就看到外面的火把灭了一部分。
仿佛摆满点心的成套瓷盘忽然少了其中一个,格外扎眼。
接下来就像约定好一般,那些气势汹汹的队伍,一个接一个的消失。
——当然不是真正消失,只是火把熄灭,不再发出喧哗的声音,融入了黑暗。
风中没有浓烈的血腥味,亦没有厮杀喊叫。
孟戚眉头紧蹙,因为换了是他,最多也只能做到这般。
因为当前需要的不是一个乱局,而是由暗转明接掌宁泰城。
裘思不是宁王的重臣,根据鲍冠勇所说的,裘思明面上只是一个六品小官,在吏部点卯做杂事,宁王甚至不认识这个人。既然不是权臣,就没法仰仗自己的威望压制局势,想要在暗中掌握一切,自然是针对兵权动手了。
宁王麾下有权调动兵马的武官,就算不是裘思的人,他们的副手也肯定是。
以有心算无心,再加上“宁王遗令”,兵卒对效忠谁没兴趣,只要熟悉的上官承诺他们有饭吃有银子拿就行。
至于那些世族权贵养的私兵,很难活过这个晚上了……
孟戚就算生出三头六臂,也没办法冲出王宫阻止宁泰城今夜同时发生的这么多变故,再说他也不放心墨鲤独自留在这里。
孟戚跃下屋顶,将墨鲤扶到更安静的屋内。
水榭两面透风,孟戚一拂衣袖,卷起的幔帐就将桌椅床榻上的尘埃扫了一遍。
孟戚带走墨鲤的时候也没忘记那口藤箱,他把箱子放在矮几上,又掩上雕花隔门。
“我去太医署为大夫寻一些草药?”孟戚试着问。
墨鲤摇摇头,他基本已经恢复了,现在作怪的只是山茄花药性的后遗症。
躺上一阵就好。
墨鲤听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哭声,那是宫人发出的。
“没事,不会有人从外面打进来。”孟戚把宫墙外消失的火把跟自己的推测说了一遍。
墨鲤若有所思地问:“这也是裘思谋划好的?”
“十之□□,他要把一切觉得碍事、派不上用场的人都丢到一边,再让“明主”继位,做出励精图治的样子,顺理成章地打出复楚的旗号。这样一来,就不能像陆璋那样搞屠杀,他需要有楚朝李氏血脉做傀儡,也不能把宁王所有儿子杀完。世族姻亲复杂,拐三道弯谁都能跟别人攀上亲戚,宁王的子嗣背后都站有世族,如果为了迅速清扫宁泰城而对他们抄家灭族,动荡会影响三到五年之后,不是威势极盛的君王根本压不住,况且起兵在即,宁泰不安,只会耽搁大事……”
孟戚压着心里的疑虑,没敢把话说死。
——正常做法是这样,可疯子的思维不可捉摸。
谁知道裘思想做出什么惊人举动。
毕竟在裘思的计划里,这会儿“裘先生”已经死了。
***
酒香四溢,沁人肺腑。
裘思将茶盏换成了酒杯,轻轻叹息:“不愧是风靡太京的桃花酿。”
亭子居于高处,能够看见附近宫苑里的混乱。
哭声、惊慌奔走时映在墙上的幢幢人影,加上远处的火光与嘶喊,像是坠入噩梦之中。
宁王身边的内侍,有的忠于宁王,有的收了各家权贵的钱财,更多的是各家钱都往兜里揣,当他们急匆匆地命小内侍往外传消息博明日好前途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宫里一下就乱了。
快得猝不及防。
快到他们收拾了细软,来不及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着,如狼似虎的禁卫军就来了。
所有宫室都被围住,擅自走动的被当场拿下。
那些颇有头脸的少监、太监黑着脸叱呵,立刻被几个耳光打得满地找牙,习惯作威作福的人色厉内荏的想叫嚣,却发现来的禁卫都是生面孔,或许有些见过,但往日那些统领连个影子都瞧不见。
宁王的妃妾们缩在各自居住的宫苑内,战战兢兢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她们在这场变故中全无依靠,只能流着眼泪恳求着一条活路,哪怕是被送到庵堂里念佛。
宁王的子嗣面无人色,野心被眼前的困境逐渐消磨。
宫外的消息源源不绝地传进来,谁都能听一耳朵,什么王家私兵闯入了赵家,钱家的人又在宫门外被斩杀……每一条都是杀气腾腾、血流成河,让人想要晕过去的噩耗。
仿佛下一刻,兵马就会打进宫来,肆意砍杀。
齐帝陆璋屠戮太京的旧事,在楚王宫里时不时就会有人提起,众人现在想起,魂都要吓飞了。
“呵呵,屠夫之名,果然好使。”裘思坐在亭中,看着远近的混乱,捋着胡须十分满意。
程泾川侍立在旁,静静地听着裘先生的教诲。
传入宫的都是假消息,是刻意营造的效果。
“先贤推崇愚民之法,后世帝皇也唯恐奴婢仆僮懂得太多,甚至不许内侍宫女识字,要我说大可不必。愚者亦不知畏惧,彷若牲畜,需得在他面前亮刀子见血肉,像对待猪狗一般严苛,他们才会乖顺听话,然而识字知史有点本事脑子却不够聪明的人,你连刀子都不必带上,就能叫他们胆怯惊畏,何等轻松。”
“先生这话也不妥当。”程泾川低声道,“若是奴婢之中有那天纵奇才,似金玉混于砂石,被这一捞显了出来,日后岂不成了变数?”
程泾川的话在旁人听来已经颇为出格了,奴仆就是奴仆,命里卑贱,欠缺德行,即使翻了身也是奸佞之辈,哪来的什么天纵奇才?
裘思不以为然,笑着饮酒道:“能出奇才不是更好?若是世族子弟大儒门生,无我提携,他们依然能出头,而这些人脑中根深蒂固的是维护家族、维护士大夫的利益,岂能为我所用?”
程泾川不说话了。
他出身虽然好,但是靖远侯家没落许多年,他幼时也险些饿死。
风行阁的人就更别说了,但凡有个正经的出身来历,谁不愿意考科举武举正经做官?
举世有贤才,遗之在乡野。
裘思用了几十年建起这庞大的势力,正是因为他没有丝毫门户之见,擅长施恩掌控人心。能让程泾川这样的人俯首听命,裘思当然不可能“只是”一个疯子。
知遇之恩,提携之恩,救命之恩……虽然老套,但是管用。
西凉人阿颜普卡认为第三条最为重要,裘思不一样,他始终认为第一条才是关键。
救人不过是抬抬手的事,可是因为赏识把人拉出泥泞,待之如上宾,那就不同了。
所以裘思若是被杀,将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天亮之后,不能血染宁泰与我陪葬,就算他们命不该绝罢。”裘思瞧着远处的纷乱,悠悠地叹了一声。
——他竟然不准备诈死了。
不止孟戚猜错,连程泾川都感到讶异。
裘思仿佛能看透程泾川的想法,施施然道:“诈死虽然能解决许多事,但是景儿并不愚笨,我若真死,事成所愿,只是诈死,就真的不能拿捏这妮子了。”
程泾川垂首不语。
“都说陆璋枭雄一世,奈何死得窝囊,我却觉得他胜过宁王许多,儿子不需太多,有一个出息就行。”裘思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眯起眼睛说。
这话程泾川更不敢接了,裘先生没有儿子,唯有一个女儿。
甚至在名义上,这个女儿都早夭了。
这时一个侍卫匆匆过来禀告,程泾川听后吃了一惊。
“怎么了?”裘思就像脑袋后面长着眼睛一般。
程泾川神情复杂地低声道:“那个被孟国师打晕的侍卫找到了,是我们的人,出事的时候墨大夫已经到了亭子里。”
“嗯?”
裘思立刻意识到了这里面的不寻常。
如果孟戚早就混入宫中,不管扮成侍卫还是宦官,都能立刻现身,何必再去打晕一个侍卫剥衣服?
难道孟戚在这之前穿的衣服不能见人?
或者——
没穿衣服?
“有趣,当真有趣。”裘思抚掌大笑。
程泾川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草丛里窥伺他的不知名生物,欲言又止。
裘先生不信鬼神,程泾川也不好开口说,他怀疑世上有妖怪。




鱼不服 295|——————
大概因为“国师”的称呼源自西凉国的缘故, 如今钱塘郡的吴王又拜八卦观的道长为国师,找了一帮神神叨叨地说气运炼灵丹的方士, 江南的百姓与文人对他们极是厌恶, 以至于坊间话本里的“国师”总是扮演着奸佞的角色。
更有甚者,借古讽今假托异域诸国之事。
位高权重的国师竟是妖物所化, 把持朝政残害忠良。
这话本编得很是有趣, 难得不是才子佳人花前月下的老路子, 改为评弹之后, 风靡整个江南。但凡城里的百姓, 人人耳熟能详。
虽然关于异域国师的故事只是其中一小段, 但是程泾川幼丧双亲, 长于市井, 听了前一句就能接下一段。
眼下嘛,话赶话,巧凑巧……
程泾川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这一节。
话本里的妖物国师, 原形是一只红狐。
目光忍不住望向草丛, 程泾川心想不对,狐狸的体型大了,是更小更机灵的生物、
他神不守舍的模样落在裘思眼中, 后者眸色微沉, 随即举杯一饮而尽。
“清德,孟国师的事就交予你了。”
“啊?”
程泾川猛然回神,对上裘先生探究的目光,肃然垂首道, “今日孟国师与墨大夫离去,怕是要从风行阁那里下手,击散吾等积蓄的力量,不若在宁泰城内景姑娘的人那里守株待兔,或许可以遇上。”
说到某个词时,程泾川忍不住想难不成是兔子精?
毛有点像,跑得快也像。
程泾川定了定神,继续道:“牵涉到景姑娘的事,我不敢擅做决断。”
裘思放声大笑,用手指虚点着程泾川,兴致盎然地说:“那些从西凉人那里得来的东西,清德还打算继续藏着?以它做诱饵,何愁等不到孟戚?”
清德是程泾川的字,裘先生念起时均是对着晚辈的口吻,今日却多了一些令程泾川不寒而栗的别样意味。
程泾川背后慢慢冒冷汗,他以为自己足够小心了。
西凉人弄进来宁王宫苑的,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程泾川最初以为是掏空身体的虎狼之药,宁王沉溺女色,如果用这些药会直接马上风死过去,这自然不行。宁王的生死宁王自己说了不算,得看裘先生的意思,所以宁王夜夜笙歌然而宫中所有助兴药物都是不伤身的,任凭宁王怎样使唤太医跟内侍,最终弄到手的药物仍不如他所愿。
宫中渠道被监视得这般紧密,西凉人辗转倒腾几次就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岂非笑话?
程泾川刚截下这批疑似丹药的东西,就得到风行阁那边紧急传来的消息。
对着那些黑漆漆的药丸左看右看,骤然心惊,怀疑这就是阿芙蓉。
想到情报里对这种“南疆圣药”可怖的形容,程泾川悄悄把东西昧下了,并且想方设法的隐瞒了消息,不让裘先生知道。
——裘思是什么样的人,程泾川还能不知道吗?
阿芙蓉这等邪物如果落到裘先生的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冷汗渗出,手足冰凉,程泾川垂着头一言不发。
裘思靠在亭子的栏杆上,意态悠闲,他不癫狂的时候,看上去就是个博读诗书的清癯老者。
有风骨,有见地,语言不俗,且虚怀若谷。
不知道有多少人被这副表象折服,以为遇上了贤德雅士。
裘先生看着程泾川,惋惜道:“宁泰这一亩三分地,以后还得你来做主,区区阿芙蓉罢了,尔等何必惊惧?其实换了在十年前,我或许对这南疆圣药有兴趣,琢磨一下它的威力,可惜我老了。”
程泾川沉默着,他没有辩解,也没有矢口否认,就是低头请罪的姿态。
他听到裘思站起来,走出了亭子。
没有回头,侍卫也跟着走了一大半。
直到连影子都看不见了,程泾川这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人,去太医署。”
***
宫中混乱愈演愈烈。
宁王的子嗣被禁卫军粗暴地推搡出来,押到了湖边。
湖乃是人力挖掘,没有多宽,只是水道连通好几座宫苑,其中以那座湖心岛上的楼阁最为精巧雅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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