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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不服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堂放逐者
“孤不懂医术,但知道人心,所以总会有人跟孤说实话,”
太子恢复了一些元气,说话时也不再气若游丝,断断续续了。
墨鲤继续号脉,缓缓道:“这病最初应是风邪入体,发热症,浑身疼痛不止。因吃了药却不见好,反反复复,拖了许久。随后病势加重,开始稍一疲乏就头晕目眩,心口疼痛,到最后根本无法走动,连用膳、说话都会透不过气。”
宫女郁兰震惊地听着,急切地问:“大夫,殿下的病……”
“正如太子自己所说,来不及了。”墨鲤叹了口气。
“怎么会,殿下刚才的脸色好了很多,比吃药还要管用。”郁兰满目希翼。
“只是治标,不能治本,最多维持半天。”墨鲤收回号脉的手,摇头说,“如果在发热症的时候,及时更换药方,对症下药,这病还能治。初时因为走动、骑马感到头晕,透不过气的时候,这病或许能治。现在开始咳血,已经太迟了,心脉影响肺脉,已经破裂淤血,脏腑出现水肿,我亦无能为力。”
郁兰哆嗦着,忽然无声地哭了起来。
墨鲤有些沉重,又有些想不明白。
“寻常百姓无钱治病,或者找不着大夫,耽搁了病情,病又来得凶险,故而无救。你是东宫太子,太医为何连风热症之险都未能发现。”
“因为他们敷衍了事,不是开太平方,就是彼此推脱。殿下自幼体弱多病,太医院的人都不肯来东宫!”郁兰满腔愤怒,恨得连指甲都扎入了手掌之中。
“行了,郁兰,不能怪他们。这宫廷之中的人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你岂会不知?”太子强撑着坐了起来,他眼睛下面一片青黑,他看着房梁上舔爪子嬉戏的狸猫,忽然笑道,“国师不是想知道,试图谋逆的人是谁吗?其实,是所有人。”
孟戚一愣。
墨鲤深深皱眉。
“二皇弟勾结了外面的江湖人,听说还是一位高手,想要行刺父皇。六皇弟趁着我病重,偷偷借了东宫的势力以及锦衣卫指挥使的路子,准备配合二皇弟,想找机会谋逆造.反。三皇弟买通了万和殿的内侍,在熏香里下了慢性毒.药,结果被发现了,也是因为这样,才引起了父皇的警惕,开始追查幕后主使,而不是昨日天上出现了两条龙意寓不祥。”
太子似笑非笑地说,“倘若继续查下去,这幕后主使,只能是我了。因为是我一直在庇护他们,而他们下毒也好行刺也罢,甚至谋逆造.反,都不是为了登上皇位。”
“……”
别说墨鲤了,就连长于权谋见多识广的孟国师都是一头雾水。
“不是自己做皇帝,莫非是要让你做皇帝?”
“我快死了,这皇帝我终究是做不了的。”
太子抚着心口,低声道,“如果父皇把皇位拿出来赏赐给我的皇弟们,你猜他们会怎么做?他们会在皇位跟弑君里面,选择后者。”
墨鲤与孟戚对视一眼,都感到疑惑。
——陆璋做了什么?让他的儿子这么恨他?
外朝好像没有陆璋是个暴君的传闻,他治理国家无功无过,可也算勤勉。
为了面子,对待臣子更是优容。
“历朝历代的暴君,都是草菅人命,父皇他也是这般,但又跟那些君王不同。”太子讥讽道,“陈朝曾经有位皇帝,被恨到了极致的宫人生生勒死在了床上,父皇早年也责打内侍,后来收敛了,不会动辄打伤踢死宫人,改成作践妃嫔跟孩子。皇子总要识字读书,需见外臣,成年后倒是没怎么挨过打,宫里的两位公主一个都没能活下来。二皇弟左耳失聪,是幼时被打的,三皇弟怯弱不能言,是被吓的,六皇弟性情古怪,因为他的母妃当着他的面被踢成重伤呕血不止。父皇唯一没有打的人是我,他总要有个继承人,然而我却活不长了。”





鱼不服 128.斯是人也
“……那块玉玺, 你准备留给六皇子?”
孟戚虽然发现了玉玺,但是并没有把它拿走,他把玉玺重新装进匣子, 放回了那处树洞。
一来这块寓意非凡价值连城的宝贝,孟戚不怎么当回事,二则玉玺这东西根本不好揣在怀里,塞哪儿都会鼓出来一截,还不能摔、不能磕。
再说做皇帝靠的不是玉玺, 捧着玉玺也决定不了皇位归属,带它做甚?
还累赘!
“楚朝覆亡之后, 玉玺下落不明, 你找到了它?”
“咳咳。”
太子点了点头,神情黯然。
宫女郁兰在旁边低声抽泣, 她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眼中却有化不开的绝望。
“非是我贪生怕死, 而是我一死,朝廷内外都要出现问题。”太子喘了几声,然后苦笑道, “外廷朝臣只需想东宫的下任主人是谁, 在皇子里挑挑拣拣, 找一个他们觉得最好说话, 让他们日子好过的皇子。国师也曾出官任职, 应当明了这些文臣心里的算盘, 三皇弟就是他们心目中最适合的人选。可是不行, 三皇弟的性情根本……不能……”
墨鲤见他脸色发白,便又送了一股内力过去。
“平心静气,不可激动,该如何保重自己,其实你心里有数。”
“大夫说得是。”
太子缓缓地躺回床上,郁兰抹了一把眼泪,出去端药。
墨鲤叫住了她,低声道:“把药方一并拿来,我看看。”
郁兰抬眼,得到太子的允许之后,这才应了一声。
药是早就备好的,就放在外殿的炉子上,药方则是陈总管收着的,郁兰解了钥匙开箱去取。
墨鲤闻了闻药的味道,阻止道:“先等等,东宫里还有别的草药吗,带我去看看。”
“药有问题?”郁兰大吃一惊。
太子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也不慌乱。
“你很相信太医?”孟戚颇有深意地问。
“我相信的不是他们,是他们的脑子。”
太子自嘲地笑道,“父皇的后.宫里每年都有几位低位妃嫔病逝,加上我的皇妹,我的皇弟,太医们知道的事情太多了。知道得太多的下场,就是死,那些还活着的太医比朝臣清楚,谁做皇帝他们才能活下来,他们不希望我死。至于药,是我的心腹宫女与内侍熬制的,他们连打水添柴都不假他人之手,我信得过他们的能力与忠心。不管在任何地方,总会有人怀着别有的心思,这座东宫也不例外。孤的心腹知道怎样应付这些人,不会给他们任何空子。”
太子有气无力地招了招手,房梁上的狸猫看了他一阵,慢吞吞地凑了过来。
孟戚:“……”
国师不着痕迹地走到了床的另外一边。
太京龙脉初化形时,因着胖乎乎的沙鼠外表,谁都要来“欺负”一下。虽然那些都是沙鼠的天敌,但孟国师只怕猫,这里面自然是有缘故的。
沙鼠跑得快会挖洞,又有山石做天然屏障,在拥有人形之前,太京龙脉从不离开“家”。自从能变成人、能下山、有防身之力后,太京龙脉的胆子大了,到处溜达这才导致遇到的危险倍增。
多年之后,做了楚朝国师的孟戚,苦学了一身武功,撵走了招摇撞骗的方士,可以说是无所畏惧,以为能在太京横着走。
然后,就遇到了猫。
楚朝盛世之时,京城里家家户户钱粮富余,吃穿不愁,随后就闹起了鼠患。
原本只有那么几户人家养猫,结果硕鼠猖狂,咬坏家具衣料,偷粮食偷灯油甚至偷小孩舍不得吃放在兜里的糖,太京百姓忍无可忍,或去京畿田庄,或去别的州府聘狸奴回家捕鼠。
抓得好,抓得多的狸奴,就能顿顿吃鲜鱼。
那些擅长捕鼠的更是名扬坊间,每次产下小猫崽,主人家的门槛都能被踏破。
——胖鼠遭遇了什么无人知晓,反正国师再也不轻易半夜变成沙鼠出门遛弯了。
孟戚欣赏宋将军家的园子,不止因为那园子修得好,还因为宋将军喜欢毛色鲜艳的鸟,所以府上没有猫,也不许人养猫。
为了偷邓宰相的羊肉,孟戚有几次差点跟邓宰相家的黑猫对上,好在那只猫被邓夫人养得太胖了,根本跑不快。可没想到这猫竟然认出了龙脉的真身,每次一看到国师就会疯狂地扑上去抓挠,邓宰相是何许人也?知微见著,立刻对孟戚产生了怀疑,虽然没抓到现行,却还是认定了偷羊肉的犯人。
臭脾气的护食邓书生,养了一只小心眼的护短猫。
竟然为了盯梢他,天天蹲国师府的墙头,不分昼夜,忽然就像幽灵似的冒出来了,真正的伏击高手,沙鼠要是被压个正着,估计会直接昏过去。最可怕的是,这猫记仇,屡战屡败,就屡败屡战,不到半年瘦得判若两猫,这下更麻烦了,战斗力直接翻倍。
——有很长时间,孟戚每次听到猫叫,都下意识地在周围寻找那个黑色的影子。
狸奴的性格很怪,有时候它们看到沙鼠从身边跑过也不会去抓,有的明明在墙头上晒太阳睡大觉,忽然翻身而起直奔胖鼠而来,爪子快得可以看见残影,跟衡长寺的千叶如来手、邪派的白骨无影爪有得一拼。
三流江湖高手都学不会。
孟戚冷淡地看着那只猫停在床前的踏板晃着尾巴,却不上去。
“阿虎从一个月前就不肯跟我亲近了,我便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有人说黑猫通玄,阿虎虽然不是黑猫,但是它或许也能看到一些常人见不着的东西。”
太子伸手去摸狸猫的脑袋,后者立刻避开了。
孟戚听不得别人说狸奴的好话,便忍不住开口道:“这跟狸奴没有什么关系,山里的生灵都会远离快要病死的同伴,这是它们的本能。如果是受了重伤、或者饥饿将死的同类,它们反倒没有这种忌讳。”
“国师见过?”
“上云山深处有狼群,一只狼忽然病重,翌日连站都站不起来了,狼群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它,守了一天一夜,直到病狼咽气,这才哀嚎着离去,”
太子闻言,不禁叹了口气:“阿虎是只猫,没人关心它的下落,待我死后,它便能离了这重重宫院,天高地远任它。可是人呢,人能怎么办,还不如一只小小的狸猫。”
这时墨鲤回来了,他拿着药方说:“你原本用的方子能补血养气,治病也很对症,只是你……”
身体太差了,没法补。
墨鲤顿了顿,改口道:“我会减几味药的分量,再加一味辅药,每日三次煎服。只要不动怒,不走动,至少能让你的命再延半月。”
“多谢大夫,如此,我就能等六皇弟回来了。”
太子没有任何欣喜的神色,显然多活几日也不能化解他心底无尽的愁绪。
“其实六皇弟也没有这份能力,朝中没有贤臣,高风亮节的有德之士不是被我父皇杀尽了,就是不肯做官……南面的前朝三王不思进取、耽于享乐,西面还有天授王谋逆……咳咳,天下将乱,莫可奈何。”
世间的事总是如此,不该死的人偏偏要死,活着只会坏事的人长命百岁。
孟戚在走神,他恍惚地想起了李元泽的长子,楚朝的昭华太子。
昭华太子英年早逝,对楚朝内外打击都很大,李元泽站在儿子的棺前,就像老了十多岁。虽然楚元帝有别的儿子,有才华的也不在少数,可是那些儿子加在一起也比不上昭华太子。
楚元帝性情大变屠戮功臣,由此而始。
继位的皇子压不住满朝功勋,老了的皇帝多疑地觉得,等自己一死,像靖远侯这样的权臣会谋逆夺位。
虽然孟戚没有做过齐朝一天的官,但看着这样的齐朝太子,便明白了在齐朝宫廷之内,从皇子妃嫔到太医、宫女内侍心底最深的想法。
——为什么患病的不是皇帝,要是太子?
太子原本是这些人心里的希望,即使想要弑君,也还能理智地进行着计划,或者因为胆怯无能而忍耐、就这么熬着,因为皇帝的年纪也不小了,总有身体不行的那一日。
老了、病了的皇帝就像没牙的老虎,他的命令不再好使,禁卫军也不会继续忠心,原本甘做走狗任意威欺压宫人、甚至低位妃嫔的御前太监,也会改换面目奉迎皇子。
这座皇城的主人,会在无形中易主。
一切都会发生在皇帝死之前。
只要皇帝老了,只要那些小人觉得无利可图,机会就来了!
“陆璋恐怕不知道,他的太子将要死了,不仅没有刺激其他儿子讨好他,争取下一任太子的位置,反而让他们完全失去理智地想要弑君。”
孟戚抱着手臂,主动地为大夫挡住了猫。
然而狸猫却不理他,跃到墨鲤身边的桌案上,伸爪子扒行囊。
墨鲤避开,猫又追了上去。
就这么一个追,一个让,不知不觉之间就到了床前。
墨鲤:“……”
总觉得是被猫撵过来的。
郁兰看了看猫,又看墨鲤,低声道:“殿下的猫,似乎想让大夫为殿下治病?”
“我的行囊里有药草,大约是闻到了味道。”墨鲤无奈站在床前。
“喵。”狸猫催促着叫了一声。
太子不得不对着猫说:“阿虎,大夫已经为我号过脉了。”
猫蹲在那里不动,虎视眈眈。
还是孟戚先回过神,不由得恼道:“约莫是看到为它主人输了内力,还巴望着要更多。”
龙脉的内力哪里是内力啊,根本就是灵气,也是山川地脉的“生”之气,猫有天性,知道好坏。
“算了,阿虎,这是天命。”
太子叹了口气,他忽然转头望向孟戚,“国师……不知国师可有君临天下的意愿?”




鱼不服 129.可遇不可求
孟戚当然没有兴趣做皇帝。
他知道太子真正想问的也不是这个,而是想说动他留下。
——不管是做皇帝, 还是辅助谁, 都得留下。
“找不到贤臣, 就把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胆子不小!”孟戚眯起眼睛,神情不悦。
太子怡然不惧,径自道:“国师在楚朝为官三十余年,亲眼见证、亲手缔造了升平盛世……”
“慢!”孟戚抬手制止, 漫不经心地说, “太子高看我了,我只是国师, 才能平平, 也未有过显赫功绩, 不过是练了一身好武功。”
“在楚朝遗留的奏折、以及楚元帝的起居录里,关于国师的记载乍看不算出彩, 仅是一位能臣, 孤不知道这是删改后的结果,还是国师善于隐匿自己。”太子顿了顿, 又道,“孤见过很多人, 即使未曾谋面, 也能凭借他们的习惯跟喜好推测他们的想法, 唯独看不透国师。”
楚朝国师孟戚, 非常的神秘。
这种神秘不仅因为他极少做一些露面牵头的事, 而且他没有亲属族人,连籍贯都是含糊不清的,有些记载甚至前后不一致。
人总会因为故乡、以及长久生活的地方拥有鲜明的特征。
譬如口音、食物的口味偏好,某地民间的风俗习惯等等。
而孟戚都没有,与他同时代的人都说不清他是什么地方的人,索性就把他记成了游离四方的有志之士,生逢乱世遇上了明主,这才青史留名。
读史不用心,很容易把他忽略过去。可要是对他感兴趣的话,便会发现这个人身上的蹊跷,历来得皇帝看重的僧道之流,都忍不住要从皇帝那里扒拉点好处。诸如获封某某真人某某大师的名号、金银法器玉石钱币、镶金丝铺珠玉的僧袍道袍,甚至童男童女,赐宅邸给田庄。
楚元帝赏赐臣子宗室的东西,以及什么时候赏赐的,都能从文书与起居录里找到。
孟戚得到的那一份中规中矩,可以说是不起眼,混杂在一堆赏赐中间,分量也不多。除了绸、锦缎、贡品瓜果,就是夏天的冰块、冬天的柴炭,宫里的八宝粥……是近臣与重臣年节时的基本赏赐。
其他臣子就不同了,完全能看到那人的喜好,
爱饮酒的有御酒十二坛,怕热的人得到的冰赐分量就多,另外还有名剑、古籍,甚至是河套羊肉西域香料这种赏赐。
能根据药材看出臣子的身体好坏,能从长命锁、小儿玩物、宫花发钗的数量判断臣子家中亲眷的情况。
太子不止要学治国,还要学为君。
赏赐臣子的时候投其所好,适当的体贴关怀,算是基本的学问。
然而用君王的角度看,孟戚就显得古怪又棘手,三十多年不生病,三十多年不娶妻不生孩子,不喜饮酒,对神兵利器也没什么兴致。
有些物品,楚元帝只赏了一次,然后就没再出现过,显然不得这位国师的心。
这般无欲无求,如果不是有更大的野心,那就是神仙中人了。
齐朝太子深深地看了孟戚一眼,就差疑心孟戚是山中精怪所化,应运而生,前来扶持楚朝大业。等到楚朝气数尽了,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孤读过楚朝所存的所有文献,尤其是那些影响深远的治国策略。说来惭愧,因不知民间疾苦,许多都一知半解,恨不能亲身聆听那些贤能之臣的高见。东宫还藏有几卷抄录的文书,不知国师是否愿意教导我的六皇弟……如若不然,有那等天赋不凡,一心治国为民的人登上皇位,我亦可安心闭眼。”
孟戚闻言,不由得皱眉。
说实话,那个六皇子实在不怎么样。
性情偏激,咄咄逼人,还有股非要跟人较真的劲儿。
这般性格换了旁人,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可要是皇帝,某天忽然脾气上来了,非要跟臣子争一口气,绝对会酿成惨剧。
墨鲤终于从狸猫的围堵里脱身了,他轻轻吁了口气,见孟戚不说话,就主动解围道:“实不相瞒,吾等在雍州见过六皇子一面。”
剩下的话墨鲤就没说了,太子顿时眼露失望。
“你不在意齐朝江山?”墨鲤将方子交给郁兰,头也不抬地问。
太子有气无力地说:“我死之后,等到父皇老了……或者等不到他老,天下就要生变,陆姓迟早保不住的皇位,我在意有什么用?”
那也未必,墨鲤心想。
太子没有注意到墨鲤的表情,他精神不济,半合着眼睛说:“国师既然不是为了玉玺而来,又在这里耐心听我说了这许多话,还请友人为我诊治开方,我斗胆猜测,国师也不是为了行刺皇帝或抓拿叛逆而来……是二皇弟勾结的江湖人有什么问题吗?”
“那是个疯子。”墨鲤简短地说。
太子居然也没多问,示意郁兰道:“取我枕下的匣子。”
“殿下,这……”
“留着也无用。”
郁兰只好拿了一个小小的紫檀木匣子出来。
这匣子比装玉玺的那个精巧多了,只有拳头大小,乍看浑然一体,没有锁也没有缝隙,像是一整块木头。
太子接过匣子,不知摁了哪儿的机关,木匣表面有木条突了出来,再沿着一定的方向旋转了几下,匣子逐渐变成了一个木条拼凑的碗装容器。
容器里是一块玉牌,呈半透明状,里面有几缕絮状的红褐色杂质,却恰好形成了一条锦鲤的轮廓。
孟戚原本不在意,现在目光却被玉牌吸引了。
“这是令符,还有两张地契,都是太京长安街上的铺子,下面是皇城的简易图。”太子将匣子推到了墨鲤面前,“就当做诊费了。”
这显然超出了诊费的价格,墨鲤拒绝了,只拿走了那张皇城简易图。
“令符原本可以号令威平伯为我在京畿养的一支私兵,待我一死,那些朝中勋贵跟大臣必定不会再认持牌的人,不过它本身也有几分价值,雕琢还算精巧,值个百十两银子。至于地契,若是可能,转交给我六皇弟罢。玉玺与财帛,让他选一样。”
“太子何不亲手交付?”
“我怕他什么都不要,只要刀。”太子无比忧愁。
墨鲤疑惑地问:“连太子都不想做?身为太子,不管想行刺或谋逆,机会不是更多吗?”
“他知道我过的是什么生活。”太子苦笑,喘着气说,“我手上的势力不值一提,纵然如此,也是我费尽心血所为。”
旁边的宫女郁兰低声道:“陛下对殿下看管甚严,殿下每日吃了什么,说了什么话,见了什么人,都会有人如数禀告到万和殿,陈总管原本还是陛下的人。陛下若是不满,我们这些宫人就要受罚,为殿下讲学的翰林也要连讲三日孝经,还得复述先生所言,一个字不对,伴读便要受罚挨打,宫人更不必说了。外朝的臣子以及翰林先生们还要叫好,认为殿下会被内宦教坏。需要打得宫人们都怕了,不敢多说一个字,才是最好。”
说着郁兰不禁语带怨恨,愤愤地说,“婢子不明白,要说陈朝的奸宦,咱们宫中最像最符合的不正是陛下身边,以及司礼监的几位总管吗?东宫之人,无不信服殿下,何曾有教唆殿下学坏之事?为何先生们像是与吾等卑微宫人有深仇大恨一般,不仅要当众打死,还逼着殿下亲自下令,殿下不允,他们便写了奏折在万和殿磕头磕得脑门出血,直到陛下命令绞死殿下身边的内侍,他们这才高兴……李公公他们向来尽心办事,从未行差踏错,却死得这般儿戏,难道这就是读书人吗?”
墨鲤一时无言,孟戚沉吟道:“不错,这就是读书人。”
自陈朝起,外朝文官与内朝宦官互相争夺权势,司礼监掌印甚至有内相之称。
根源就在文官入主的文远阁隐隐有架空皇帝之能,司礼监就是皇帝折腾出来,用来对抗外朝文远阁的势力。然而结果是司礼监同样发展到了可能架空皇帝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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