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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不服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堂放逐者
太子命人炮轰正阳门,即使打得都是空地,也是极其有力的震慑。
群臣也好,禁卫军也罢,等到看见狼藉一片的皇城之门,都会被吓得收了几分心思。
孟戚双手枕在头下,舒舒服服地躺下了,嘴里嘀咕道:“真是扰人清梦。”
“你又没睡。”
“原本我应当在卧房里,跟大夫闲来无事翻话本。”孟戚偏过头,兴致勃勃地提议,“现在去也不迟。”
墨鲤:“……”
他终于意识到半夜跟人带着春.宫插画的艳.情小说有什么不妥了。
孟戚这是在撩拨他?
墨鲤摇了摇头,撩拨看什么话本,赏那幅上云山金碧山水画岂不是更有效?
“大夫不喜欢?”孟戚笑意一敛。
“不,是没有时间看。”
墨鲤忽然觉得孟戚隐含失望的表情很有意思,就像剥好一颗糖炒栗子,拿着在胖鼠眼前转一圈,然后塞进自己嘴里似的。
不行,这有点儿恶劣。
墨鲤想着那副画面,想着沙鼠惊异的黑眼睛,反省着君子不夺人所爱,怎可做这般“撩拨”之事呢?
等等,撩拨?
墨鲤顿了顿,原来这是自己对孟戚的回敬,或许值得一试。
孟戚完全不知道将来沙鼠会面对怎样的调戏,他疑惑地追问:“时间不够?我们还能有什么事?看情况,太子应当可以掌握局势。”
墨鲤淡然道:“自然是压着二皇子跟六皇子,不让他们跑出去。”
“……然后卖给太子换钱?”孟戚很自然地接上。
太子掌权,两位皇子自然不必亡命天涯了。
太子可比刘澹有钱多了。
孟戚不得不算账,毕竟他跟大夫还要去飞鹤山一趟。
等到两人慢悠悠地回到刘府,赫然发现全府的人都醒了。
原本打算万事不管睡了再说的刘澹,神情复杂地披着外衣坐在花厅里看着他们进来。
“外面的埋伏已经全部撤了,将军如果想要离开太京,这是个好机会。”孟戚漫不经心地说。
刘澹僵硬了片刻,干巴巴地开口道:“国师大恩,在下实在不知如何……”
“停!”
孟戚立刻阻止了刘澹,对着一双双感激的目光,孟戚浑身都不自在。
“这些都是巧合!”
孟戚还不至于厚颜到把功劳全部背到自己身上,他随口道,“他们是被太子的兵力吓走的,禁卫军里有位姓费的校尉,他或许知道是何人要对你下手。”





鱼不服 162.其谶代者之明乎
这夜先是狂风, 又是暴雨, 夹杂这震耳欲聋的炮声。
内城里的人都不敢睡了,一边吩咐家人严守门户,一边紧张地等待着消息。
整座内城大概只有刘将军府里的气氛与众不同。
墨鲤进入卧房,解了外衣准备打坐调息, 忽然心里一动,只是摆了个姿势闭上眼睛,并没有真正的运功。
过了片刻,便有人无声无息地来到他身侧。
“大夫?”
孟戚试探着唤了一声。
墨鲤不出声, 正要看孟戚要做什么, 结果感到身上的内裳被轻轻拽了开来。
“……”
这种解衣的手法相当高明了, 如果墨鲤是普通人,又酣眠正好,估计完全发现不了。可孟戚明明知道这种小动作会惊醒墨鲤, 为何还要怎么做?
——莫非是要等自己恼羞成怒?
墨鲤一动不动, 兀自闭着眼睛, 他倒想看看孟戚缺了自己这场戏怎么唱下去。
那只手稍稍拉开了衣襟,果然停住了。墨鲤不动声色地等着孟戚继续捣乱, 结果一个气息无限挨近, 温暖的吐息好像直接映在了自己胸口, 墨鲤瞬息身体一僵。
这是?
他猛地睁开眼睛,孟戚也适时退开, 定定地看着墨鲤。
“你, 你在做什么?”
“衣服破了总得补。”孟戚顿了顿, 认真道,“等天亮之后,城内会再次戒严,刘澹如果带着人跑了,咱们上哪儿找新的衣服?还是补一补吧,否则裂口会越来越大。”
墨鲤语塞,半晌才道:“那你也不能就这么补!”
衣服还穿在他身上,就这么凑过来缝针,成什么样子?
孟戚随口道:“我唤过大夫了,可你没有睁眼,我仔细一想这也算是非礼勿视……”
“这是哪门子的非礼勿视?”墨鲤反驳,他看着衣襟,上面还有一根线,线的另外一端串在针上,针自然是在某人手中。
一想到方才孟戚轻手轻脚拽开衣襟,然后凑过来缝补的动作,墨鲤就感到浑身僵硬。
并非只有女子才会缝补衣物。
在乡野人家,不分男女几乎人人都会缝补衣物,这事就跟烧火做饭一般,总不能娶不上媳妇,就吃不上热饭永远穿着破衣服了。倒是在城镇里百姓家有余钱,外面有做缝补生意的妇人,人们无需事事亲自动手。不过为了应急,家家都备着针线包。
孟戚方才就是不知从刘府哪儿顺手牵羊摸来一个。
这会儿墨鲤是拽断线也不是,让孟戚接着补也不行。
“没看到,就不算失礼。”
孟戚故意曲解非礼勿视的意思,不紧不慢地说,“大夫秉持君子之道,我心中敬佩,不过我不觉得两人这般挨近算失礼,所以我多看几眼没事。”
“……”
这已经能算是强词夺理了,墨鲤偏生找不出能驳斥的话。
“不然,大夫先脱了衣裳?”
“无妨,孟兄补自己的就好。”墨鲤定了定神,反手把人推到了门外,同时用内力关上了卧房的门。
这倒不是羞恼,而是袒胸露腹太过失礼,无论在谁面前都不行。
拜过堂的例外。
墨鲤脱下衣服,看了看线头,不禁摇头。
他将针线拆了下来,重新串入了双股线,仔细地将裂缝处的衣料对齐,这才开始走针。
作为大夫,羊肠线他没少用,加上武林高手眼力准手下不会有错,缝起衣服简直是又快又好,针脚细密匀称。等到补完了,用手一抹,衣料表面完全看不到线,像没有破过一般。
墨鲤重新穿上衣服,出了门发现孟戚果然抱着衣服老老实实地坐在窗边缝。
他快步走到孟戚身边,低头一看,只见破处仅补完了一半,没有丝毫针法可言,只能说是“缝”上了,衣服上像是扒拉着一条黑线组成的虫子。
墨鲤:“……”
还好没给孟戚缝自己的衣服。
“停手。”墨鲤没好气地说。
技巧不行,还要逞能。
孟戚瞅着墨鲤身上的衣服笑了,他将衣物连同针线往墨鲤手里一搁,大喇喇地露着胸膛,身上只披了一件外衫。
凉风吹,细雨落。
靠着窗户的头发不免被雨打湿,却又不多,直接贴在额角眉梢,倒像是放浪形骸的公子哥。
墨鲤目光奇异地扫了孟戚一眼。
无他,这个样子墨鲤没见过而已,超凡脱俗的世外之人忽然换了模样,看着新奇。
不过看了一阵,墨鲤就把目光移开了,非礼勿视嘛。
孟戚也不失落,好歹大夫还是瞧了他一阵的。
墨鲤衣服补到一半,忽然回过味来!
胖鼠用爪子挠坏了衣裳,为了掩盖错误,孟戚又装作衣料不好扯坏了他自己的衣服,现在两件衣服都破了,罪魁祸首就是孟戚,怎么补衣服的人是自己?还有没有道理了?
这个坑他到底是怎么栽进来的?
墨鲤对着手里的针陷入了沉思。
孟戚见事情败露,一掀窗户直接跳了出去,跑得无影无踪。
“等等,你……”
墨鲤惊而站起,随后默默地把“没穿中衣”几个字咽回了肚子。
算了,补吧。
真要让孟戚补衣服,墨鲤还觉得缝补的地方看了碍眼呢!
其实大部分男子都是这等手艺,毕竟不是绣娘,也不需要什么高妙的针法技巧,把衣服补得能穿就行。孟戚可能还是早年投靠李元泽之前学的,后来做了国师,缝衣服这事儿根本轮不到他亲自动手,估计还是李元泽屠戮功臣之后,孟戚回到上云山才重新拾起来的。
墨鲤心绪繁杂,手下却分毫不慢。
很快一件衣服就补完了,墨鲤绕好了线,跟针一起收了起来。
没关窗,照旧留着一条缝,回到卧房想着是练内功呢还是装作练内功等孟戚溜回来,忽然看到枕下有个东西露了出来。
他伸手一摸,发现正是锦水先生配图的话本。
墨鲤对着话本静默了一阵,抬眼见四下无人,遂镇定地将其翻开。
话本名曰《金莲记》,那等心性yin邪之人见到书名就会想到三寸金莲,继而想到这些女子的妙处,然而这是卖话本的人故意搞出来的噱头,其实话本里说的是天上瑶池里的金莲仙子,根本没有玩弄穿了绣鞋的金莲小足。
楚朝曾经有令,不许女子缠足,虽然民间悄悄违令的不少,但是这股顽固风气在平州并不盛行,特别是竹山县这等穷乡僻野,百姓整日劳作,家里缺人干活,哪里会把女儿生生地折磨成残废?
墨鲤看书名没领会到金莲的这层暗示,只因许多话本的名字都叫金钗记玉莲记什么的,便以为是才子佳人话本里的信物,金莲配饰之类的。
等翻开话本发现是金莲仙子,颇感意外。
这金莲仙子虽然貌美绝伦,身姿绰约,但只有一寸高。
每到月圆之日,金莲仙子得了天地灵气,才能恢复成正常模样,于是就成了来无影去无踪的女仙。今日同宰相公子春风一度,继而销声匿迹,下个月又找上了探花郎。
话本里完全没有说这金莲仙子为何到人间,为何寻欢作乐,只顾一味儿地描述那被翻红浪,逍遥快活的乐事。
寻常人看了大约会血脉贲张,恨不得种一盆莲花等待月圆之夜然后佳人入怀。
墨鲤:“……”
这话本是京城里卖花的贩子出钱请了落魄秀才写的吧?
不然怎么把人家公子买花的事写得这么清楚?连哪条街哪个铺子的细节都有!
继续翻,第三个买花的是浪荡江湖的侠客,第四个得了花的是个给人坐馆教书的穷书生居然是东家的花死了都出去,穷书生看得不忍心于是抱回家,金莲仙子当夜报恩。
这……好端端地为什么要抱枯死的花回家?
再说了,莲花养在缸里,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抱得起来一口缸?或者是从水缸里把那花带着根一起拔了出来?这真的不会让莲花死得更快吗?
如果只带了花与花根,没有水缸,是放在家中何处养的?
墨鲤满心疑惑跳着书页找,等看到穷书生竟然把花放进砚台里盛了清水养时,忍不住用手指揉了揉额头,然后重重地合上书页。
这种荒唐的话本,根本配不上锦水先生的好画!
且说月桂坊的锦水先生重重地打了个喷嚏,忍不住把被子裹紧了一些,战战兢兢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不管谋逆的人是谁,只希望京城能够恢复宁静。
“罢了,改日去风行阁把账结一结,搬去乡下。”
锦水先生自言自语道,京城真是太危险了。
***
“人呢?来人!”
陆璋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他浑身疼痛,太医却只说是皮外伤,这让刚醒没多久的陆璋勃然大怒,随手抄起个东西就狠狠砸了出去。
这些天他不是一直昏睡,偶尔也会清醒一阵,能听见身边的人说话,只不过没法睁开眼睛。对于寝宫之中的变化,陆璋隐约察觉到了,疼痛冒出的汗不会在第一时间被擦干,内侍在喂药的时候也愈发心不在焉,应该侍疾的妃嫔更是一个都没出现。
他还没有死!这些人就敢不把他当回事了?
陆璋气头上完全没有想到,因为封宫的命令,那些妃嫔想来也来不了。
文远阁的宰辅们不好提起跟妃嫔有关的事,三皇子则是干脆把这件事忽略掉了,宫人们最擅察言观色,看到宰辅跟三皇子只肯做做表面功夫,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急得开始找后路的、换靠山了。
即使是不关心前程,没有半点野心的人,也要担心皇帝死后自己会不会跟着陪葬。
楚朝没有殉葬的说法,陈朝这种事也不多,可是齐朝才刚刚开了个头,有没有都是继位皇帝的一句话,现在谁也拿不准。
即使新皇仁慈,没有直接下令殉葬,被送去守皇陵也是一件可怕的事。不管是四十的老内侍还是不满二十的宫女,从此就被困在那里,等于一生走到了头,不会再有任何变化了。
如此重压之下,宫人在服侍昏迷不醒的皇帝时,难免就疏忽了一些。
其实该做的都做了,只是不那么殷勤。就拿寝殿中的烛火来说,蜡烛的数目很往日一样,可是没有人及时去剪灯花,这就导致宫殿内的亮度不足,乍看有些昏暗,好像人变少了。
“朕还没有死!”陆璋怒不可遏。
他一连叫了好几个贴身内侍的名字,都没有人回应。
再一看太医,人倒是齐全,可是人跪在地上眼神却不停地往殿外瞟。
陆璋气得赤脚踩在地上,恨不得抄剑杀人。
床前的宫人们噗通一声跪下,战战兢兢地说:“陛下息怒,方才外面有火炮声,总管他们去查看,就……没再回来!”
陆璋神情一变,他下意识地问:“炮声?不是雷声?”
他昏迷的时候确实听到有巨大的声响,醒来听见雨声,便以为是打雷。
宫人们不敢回答,陆璋心里冰凉。
火器营不接到皇命是绝对不会轻举妄动的,不管是火器营背叛,还是有人假借命令调动火器营,这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老三人呢?”陆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二皇子三皇子跟逆党沆瀣一气,忤逆犯上,事后三皇子竟然装作不知情,还跟几个大臣一起假惺惺地把他送到了寝宫。
“禀告陛下,三皇子也不见了。”宫人瑟瑟发抖。
陆璋霍然站起,结果孟戚故意打入他经脉的一缕真气又开始闹腾,他痛得大叫一声,仰面跌倒。
宫人们磨磨蹭蹭地去扶,这时候殿门被人一脚踢开,冷风灌了进来。
陆璋痛得话都说不出来,双眼圆瞪。
一顶软轿被人抬了起来,软轿四面都有遮挡,直到温暖的殿内才有人上前揭开帘子,只见太子抱着猫,神情复杂地看着痛苦挣扎的皇帝。
“你——”
“父皇身体抱恙,便好好歇着吧。”
太子没有继续躺在东宫,他必须要出现在这里。
因为他要让那些即将被带到这里来的宰辅看看,是皇帝像快死了,还是他?
太子虽然在一夜之间就掌握了大好局面,可是许多人临阵倒戈都是因为相信太子病情好转了,如果太子不能隐瞒自己命不久矣的事实,人心会再次发生变化。
这就是一条船,不管船什么时候沉,必须得先把人都骗上船。
太子不动声色地计算着自己能活的时间跟能做的事。
——彻底击溃张相一派,挽留准备告老的姜相。
——外朝要清洗,内廷也不能放过。司礼监掌印必须让有远见有才能的内侍做。
——把六皇子找回来,教他如何坐帝王。
把能做的事都做了,日后齐朝再亡,他也无可奈何。
陆璋死死地盯着太子,似乎要把这个儿子撕成碎片。
太子脸色苍白,精神却很好,只冷冷地注视着皇帝。
这时有锦衣卫过来禀告,文远阁的朝臣们都请过来了。
“逆子,休想朕写传位诏书!”
陆璋咬牙切齿地痛骂,太子掀眉,淡淡地说,“孤是太子,不需要传位诏书,父皇龙御归天,这皇位自然就是我的,就不麻烦父皇动笔了。”




鱼不服 163.是君视民如草芥也
陆璋目光一凝, 竟从暴怒发狂的模样直接恢复了冷静。
护住太子进殿的锦衣卫暗暗心惊, 立刻将手按上了刀柄。
殿中太医与宫人却是见怪不怪。
“老二是你的棋子?”陆璋忍着疼痛,这次发作竟然被他熬了过去,除了披头散发以及没穿龙袍,俨然又是往日的满身威势。
宫人慌忙来扶, 陆璋却将人一把挥开,定定地看着太子,沉声道:
“……十六年前,朕初得天下, 便封你做东宫太子。这些年来朕对你悉心教导, 只望等待朕百年之后, 你能守住齐朝江山。没想到一场风邪入体的发热彻底毁了你的身体,损了你的寿数,这难道是朕之过?纵然如此, 朕也没有废你太子之位, 你却心有不甘, 做出这样不忠不孝的逆举!”
陆璋一字一句,似有千钧之重。
殿内几个太医情不自禁地点头, 自古以来死于热症的皇子少了吗?太子本来身体就不好, 热症就似压垮马车的最后一块砖, 谁能知道呢?
跟随太子进来的东宫陈总管神情一变,恨不得抄起花瓶去砸那些太医。
太子的病是怎么回事, 别人不知道, 陈总管还能不清楚吗?
太子体弱多病, 每年总要喝上三五回药,这些只肯开太平方的庸医习惯性地照着旧例拟方,太子高热不退,他们吞吞吐吐互相推诿,只会说方子没问题。拖来拖去,太子的病迟迟不能好转,以至于此。
明面上看,这事的责任确实不在皇帝。
可太医院是如何养成这般怕事、避而不诊风气的?
还不是宫中低位妃嫔,每年总要死上几个,其他妃嫔诸如二皇子的生母则是大伤小伤不断,时不时就得宣召太医。久而久之,太医院上下一个个都仿佛聋子瞎子,诊治的时候病情说得十分含糊,药方开得也含糊,毕竟药方是要留档的。
于是摔伤就记作磕碰的伤,也当磕碰的皮外伤治,药也对症,就是药效差了好得慢。
扭伤记作腿脚抽筋,不让吃药,就喝点骨头汤补补。
那种身体青紫好几块的,根本不会给太医看,只是口头描述一下,太医便开了药膏涂抹消肿化瘀。后.宫妃嫔总不能浑身药膏味儿,那成什么样子,于是药膏里又添了些香粉。存档的药方则记为养颜方,或是消疹子的膏药。
那些初入太医署的医官,根本搞不清这其中的玄虚。
前朝太医是隔着一块布给妃嫔号脉,到了齐朝,索性发展为悬丝诊脉。
一根丝能诊脉吗?当然不行,身怀内力武功高绝的墨鲤都没有这样的本事!
所谓的悬丝诊脉,不过是做个样子,真正的病情太医在进门之前已经向宫人打听过了。再者有些妃嫔的伤势在脸上,怎么都不肯见人,可又害怕容颜有损,不得不请太医,听到有悬丝诊脉这样神奇的法子,哪有不应的?
于是整天糊弄来糊弄去,太医院的风气日益败坏,在皇帝面前他们不敢玩这一套,可是对常年多病的太子,不免就多了几分懈怠,起初根本没把这场病当回事。等到发现不好,惊恐之下就只想着互相推诿。
陈总管双眼通红,死死地盯着那些太医。
太子不动声色,既没有被陆璋的话激怒,也没有看缩在旁边的太医一眼。
陆璋目光忽然扫到远处幔帐下露出的一双靴子,显然有人偷偷溜进来躲在了里面,靴面有绣纹,这不是宫人能穿的。
陆璋稍微一想,就猜到了是谁。
“朕真是为老二不值,他对你言听计从,结果你把他送上了死路。”陆璋冷声道,“老三想必也被你骗了,等到今天过后,他估计就对你没用了。”
幔帐后的身影抖动了一下。
这个人躲藏的位置恰好在太子的视野死角。
陆璋继续挑拨道:“朕也十分失望,这些孽子都蠢笨不堪,只有你跟老六的脑子好使一些,你作为兄长处处照拂他们,不过是想做出一副贤明的姿态,利用或解决这些可能威胁到你太子之位的兄弟。朕以为你会忍不住对老六动手,没想到你确实聪明,知道真正的敌手是老三。”
太子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懦弱、无能、却有皇子的身份,臣子最喜欢扶持这样的傀儡。太子,贤明并不会让你得到文武百官的支持。”
幔帐后的身影抖得更加厉害了。
陈总管一眼看到,立刻低头想要告诉太子。
陆璋抬手抽.出了床边墙上的一把佩剑,护着太子进来的锦衣卫立刻戒备,陈总管也因为下意识挡在太子面前,没能把话说完。
“好一条忠心耿耿的狗。”陆璋忽然放声大笑,一字一句地说,“陈才,你还在等什么?”
陈才就是陈总管的名字,众人大惊,连忙转头望向陈总管。
陈总管一动不动地站着,依旧佝偻着肩背,没有半点异样。
陆璋嗤笑一声,语气中尽是轻蔑,他试图从太子脸上看到被背叛之后的愤怒表情,然而太子却在低头挠着那只狸奴的下巴。
原本暖轿里暖和,外面风雨交加,阿虎自然缩在太子怀里。
现在到了皇帝的寝宫,这里开阔又不冷,这只猫就待不住了。
太子不愿让猫乱跑,他抱着这只猫来就是取暖用的,尽管穿着厚厚的衣服又披着狐裘,胸口还挂着暖玉,但他的手还是暖不起来。
阿虎比暖炉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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