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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不服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堂放逐者
一旦有官员被贬,就想办法把自己人塞过去,不行的话宁愿便宜蒋政事这样的中立派,青年才俊要抢,陛下的信任更要抢。
就这么抢了一辈子,斗得跟个乌眼鸡似的。
姜宰相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忽然像想起了什么,转头问:“六皇子在何处?”
蒋政事一愣,随后面有难色。
“六皇子没有回宫,他悄悄跑了。”
“跑了?”姜宰相重复了一遍,很是意外。
这时文远阁的走廊上,众人已经得知姜宰相轿子翻了的事。
有人暗喜有人惊忧,张宰相似笑非笑,口中却还要命人去请太医,让人去轿子翻倒的地方搭把手等等。
那个悄无声息送上奏折的侍书郎神情焦虑。
他用一封奏折搅乱了原本勉强联手的朝臣,现在姜相出事,张相独揽大权,将来齐朝不是亡于权臣,就是亡于被盘剥的百姓,被克扣的兵丁!
正焦急着,一个在文远阁里打扫的内侍趁乱靠了过来,低声道:“太子殿下准备动手,劳烦郝翰林留意着张相。”
侍书郎睁大了眼睛,面上露出了喜悦之色。
莫非太子的身体好转了?





鱼不服 158.陈牧黔首百余年
是夜, 狂风骤起, 刮得京城内外一片混乱。
因是二更时分,多数人已经入睡,忽然听到窗户缝里漏出尖厉的呼啸,紧跟着就是放在屋外的东西叮呤咣啷地响个不停, 连忙翻身而起,一叠声地叫着家里的人。
“哪儿来的这么大风?”
人们惶恐地收拾家什,期间看见瓦片坠地,又缩在屋子里不敢出去。
虽然往年春日也会起风, 但没有这样夸张的, 何况又是半夜, 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瞧不见。街坊里悬挂着的灯笼都被吹飞了,有些地方还倒霉地着了火。
“走水啦!”
有人敲着铜盆,紧张地叫嚷着。
原本在巷子里避风的更夫也慌忙奔跑着救火。
坊间有高墙, 一般的火势波及不到远处, 可是今夜风势急, 谁也不知道会烧成设么样子。一坊之间,彼此房屋间隔不远, 救人便如救己, 当下众人顾不得害怕, 顶着风冲到瓦缸以及水井边取水救火。
所幸这风只刮了一阵,很快就平息了。
天边雷声隐隐, 似要下雨。
且说墨鲤听到刮风的声音便推窗出来, 等看到远处火光隐隐, 混杂着人们的叫喊,当下披了衣服翻墙就出去了。
——刘将军特意命人给他们找的,距离围墙很近的一间屋子。
宜广门附近都是官宅,还没有住着人,空荡荡的倒是没出什么乱子,可宜广门外面的几座民坊里情形就不对了,这边恰好是风口,风大得出奇。
孟戚跟着墨鲤出来,一路往前赶,越走原偏。
那些较大的宅子挂的都是羊角灯,倒不至于有走水的危险,及时起了火头,也有家仆及时扑灭,危险主要还是在普通百姓居住的低矮房舍之间。
仗着轻功高,目力好,没一会儿墨鲤就赶到了起火最多的熙昌坊。
众人拎着桶急匆匆地奔向失火的地方,这边嚷着,那边又在喊,乱成一团。
墨鲤随便一看,发现有穿着单衣的百姓,有驻守熙昌坊盘查的衙役,还看到穿了甲衣的禁卫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什么人都有。
墨鲤混进去,都没有人对他多看一眼,甚至还有人塞给了他一个木桶。
昏天黑地的,只有火光。
人影幢幢,如果不是武功高估计这会儿被人群一冲,墨鲤立刻就找不到孟戚在哪儿了。
坊间是备着水缸的,分散在各处,由太京府衙管理,就是为了防止走水时火势蔓延。
墨鲤起初不知道水缸在哪儿,跟着人群胡乱走了一会儿,随后被孟戚拽着领到了最近的水缸。
因为救得及时,火势不算太大,否则墨鲤会想是单手举起水缸去救火快,还是让太京龙脉指出地下水源,挖出来比较快。
第二个办法能不用就不用,水能喷出来,可是摁不回去。
附近都是人,还有房子。
要是把这里变成了池塘,人们岂不是无家可归?
好在借着夜色的遮蔽,没人看得清别人的举动,他们拎一桶水的时间,墨鲤跟孟戚可以跑十个来回了。
浇了两桶水之后,听到里面传来哭号,墨鲤发现救火不如直接去救人。
烟太大,即使火灭了,地面依旧滚烫,外面的人一时半会儿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很有可能就会呛死在里面。
墨鲤把木桶随手塞给了一个出来救火的百姓,紧跟着就以内力卷开烟雾,进了冒浓烟的屋子。
“那边有动静,似乎有人。”
孟戚指了个方向,然后拎起一个哭嚎不止的孩子出去了。
墨鲤会意,两个人不如分散开来救人,毕竟起火的地方不止一处。
这般忙碌了一阵,墨鲤满身烟灰,脸上头发也不可避免地沾了一些,这还是他武功高,换成别人估计这时候满脸黑灰。
火起的时间不久,房舍尚未倒塌,自然也没什么人被压在房梁下面。
被困住的人只是昏沉,有些擦伤摔伤,呛的烟多了些。
偶尔有两个清醒的,感觉到自己像是在腾云驾雾,转眼就“飞”了起来,再一眨眼就站在外面的人群里了,惊得连声喊叫,墨鲤却已经走远了。
前后不足半个时辰的工夫,熙康坊的火全部灭了。
墨鲤也没停留,出坊门的时候正好遇到孟戚,便往远处仍有火光的地方赶去。
“这阵风是怎么回事?太京往年也有这样大的风?”
墨鲤有此问,是因为他从狂风里感觉到了异样。
比起上云山那种令人沉醉的充沛灵气,这阵风显得浑浊狂乱,幸好太京灵气犹存,很快就化解了它,所以风起了没一会就消失了。
孟戚摇头道:“这是地脉的浊气,积蓄得多了,便会爆发一回,大夫莫非没有遇到过?”
“……歧懋山灵气没有太京这么多,即使有浊气,我也很难察觉。”
“大夫说笑了,平州冬日暴雪,不就有浊气的影响?这不是我们龙脉的缘故,相反如果遇到充沛的灵气,它会很快停止。”
墨鲤闻言,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日竹山县黑龙出现,暴雪忽止天空放晴的事。
孟戚继续道:“说是浊气,其实也不完全对。虽然太京偶尔会受到龙脉灵气的影响,但是大部分情况下,风雨雷电都与龙脉无关,它本身就存在。”
狂风骤起,即使是太京龙脉也猝不及防。
两人忽而停步,因为方才的火光消失了。
墨鲤四下张望,只看到烟,没有再见到火光。
“所幸这是太京。”墨鲤低声道。
他想到秋陵县地动时的惨烈景象,随后而起的大火几乎吞没了整个县城,许多原本能救的人死了。
“太京的百姓多,历朝历代都有走水的祸事,陈朝时一场大火死了数千人,口口相传,楚朝尤为注意,命人每月查看。所以百姓十分小心,不敢将容易点燃的杂物堆在屋外。”
他们站在巷里,迎面来了一群提着木桶的人,正边走边抱怨。
“往年春日偶有大风,不过吹坏些东西,今年怎地这般厉害?”
“你数数,先是上元日的星孛,又来天现异象,现在还刮这妖风……”
“噤声,不要命了!”
有人低声喝止,禁卫军还在坊间搜查叛逆,说这种话岂不是找死?
话不能说,心里却都这么想。众人各自归家,待关上门窗,便悄声跟家人嘀咕起来。
那些白发苍苍的老者,听了外面的情况,便拄着拐杖顿地叹气:“怕是要变天了。”
六十年内太京已经换了三家姓氏,陈朝好歹延续了三百年,轮到楚朝竟然只有三十九年,如今齐朝堪堪至十六年竟就出现不稳之兆,这到底是个什么缘故?
“早先的陈朝就不说了,昏君贪官祸害百姓!”
老者骂了几句,随后惆怅道,“我们年轻的时候日子比如今松快多了。你们这些后生啊,生在太京,家有薄产,只需勤恳老实就能填饱肚子养活娃儿,闲暇无事就瓦舍看耍戏,茶馆听话本酒肆喝几盅,就觉得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了!咳,从前可不是这般!”
上了年纪的老人都爱唠叨,而他的儿孙嘴里应着,心神却早不知跑哪儿去了。
“……米粮便宜,到处都有稀罕的物件,兜里余钱足,那时候你缺过糖吃没有?现如今一根糖葫芦都舍不得给我孙孙买,可怜见的哭成啥样了。”
老者口里的孙儿原本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听到糖葫芦又忽然睁开眼睛,去扯爹娘的衣襟。后者手忙脚乱地把孩子拽去睡觉,口中怨声载道。
老者颤巍巍地去找家里的酒坛,发现酒没了,掂量着这个月的钱不够再买,忍不住再次唠叨,念着胡姬酒肆的西域美酒、江南入口柔绵的桃花酿、关外雪山的蛇酒。
然而听的人不以为然,只觉得自家老爹又开始胡吹了。
“……你不信?桃花酿没什么稀奇的,听说江南那边多得是,当年那家卖酒的,就是得了朝中一位……好像是位姓孟的,哎记不清是什么官,总之得了他的称赞,受到引荐这才风行太京。如今啊,就是皇帝老儿也喝不上这酒了,能不贵吗?”
抄近路回去,路过这个房顶的墨鲤微微一愣,转头看孟戚。
孟戚下意识环顾四周,没发现有什么意外。
他距离墨鲤所在的屋顶有一段距离,武林高手的耳力敏锐,却也有范围,没事不会聚精会神地聆听附近的动静。
紧跟着孟戚来到大夫身边,终于听到屋里老人念叨着说:“那西域美酒加烤羊肉,昔年邓相公都爱吃,每每遣了家仆来买。”
孟戚微微挑眉,那家的羊肉确实不坏。
“胡姬酒肆如今只剩下东市的一家,西域美酒也因为商路断绝变得希贵,莫非大夫有兴趣?那我得去宫里找找。”
“不是。”
墨鲤摇头,他看着孟戚认真道,“方才这老丈说的是桃花酿,好像跟你有关?”
“那是楚朝的贡酒,现在得去江南找了。”孟戚点了点头,随即笑道,“当年我与旧友在酒楼里饮酒,酒楼掌柜不识此酒,又嫌入口太柔,觉得是南人所好,在太京卖不上价,于是不肯买下贩酒商人带来的酒。”
昔年的开国功臣里,恰好有一位是好酒的,听说有酒,立刻把贩酒的商人叫住,买了一坛子桃花酿,当场开了给众人共饮。
“……我饮了一盏,便觉得奇怪,这酒竟带着一丝灵气。”孟戚继续回忆道,“说来也巧,出这桃花酿的地方,正是飞鹤山。因灵气充沛,酿酒用的水也不同一般了。靖远侯曾在战场上落了暗疾,每到风雨之日,伤处隐隐作痛,我便荐他多饮此酒,后来不知怎么传开了,因不醉人,女子也能饮,竟在太京风行起来。”
“原来如此。”
墨鲤解了心中疑惑,继续往回走。
倒是孟戚感到奇怪,便问道:“大夫不饮酒,为何听到桃花酿与我昔年之事,甚至停步相询?”
国师心想:莫不是大夫已经心系于我,听到与我有关就想打听清楚?
“之前未曾听闻过此酒,因桃花可入药……”
墨鲤顿了顿,这味药涉及的方子多是调理之用,如果不用药,单单只是泡酒的话。神农本草经恰好有这么一说,取桃花苞与白芷,连同老酒密封浸泡月余,取出饮用。
此方,可令人得“好颜色”。
——没想到孟国师如此在意容颜,还带动朝野上下并太京百姓一起养颜?
不能怪墨鲤会这般想,太京百姓的爱慕美人真是太明显了。
墨鲤心想如果孟戚真的需要,他能开几个养颜的方子。
结果听孟戚的意思,似乎又不是这么回事,也许是孟戚当年逐渐“变老”却又始终显得气色极好,于是以桃花酿做借口。
墨鲤边走边想,等到对上孟戚的眼睛,发现国师好似心中暗喜,眉尖眼角都有止不住的愉悦与得意。
“……”
这喜意不知为何有些碍眼。
墨鲤忽而道:“我今日才知孟兄喜桃花酿,其实未必需要酿酒。《千金方》有载,取桃花泡之,空腹时常饮此水,可使衣带渐宽。”
能瘦腰!
能好颜色!
墨鲤初听得桃花酿,差点以为孟戚好此道。
胖鼠应该瘦腰吗,墨大夫陷入了沉思。
孟戚:“……”
原本的得意飞到了九霄云外。
如遭雷击,瞠目结舌。




鱼不服 159.而天下离心
火光熄灭,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包括在宜广门附近埋伏的禁卫军。
之前远处喊着走水的时候, 躲在暗处的人顿时沉不住气了,他们既怕火烧到这个地方来,又担心刘澹趁乱逃跑。
等到危险过去,负责探查情况的人说将军府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就很反常了。
按理说外面这么大风,远处还有火光,就算不逃跑也该出来看看吧!
“莫不是已经跑了?”带领这队禁卫军的副统领自言自语道。
他不是张宰相的亲信,事实上他得到的命令是荡寇将军刘澹窝藏叛逆, 勾结江湖匪类, 还牵涉到皇陵破坏等一系列案子。
刘澹跟亲兵是北疆军汉出身, 骁勇善战,副统领不想栽跟头,便听从自己得力属下的建议, 带上了他能够调配的所有弩.弓, 力求做到万无一失, 抓叛逆立功。
因为消息封锁,这位副统领又一直在外城巡查, 他甚至不知道皇帝陆璋重伤昏迷的事, 一心认为这是个博取圣眷的好机会。
“……不可能跑了, 这条街入夜之后,什么人都没出现, 连更夫都是我们的人冒充的!除非那位刘将军是天上的蛾子, 地下的老鼠, 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脱弟兄们的眼睛。”
“那你说说,为何里面没有动静?”副统领瞪视着自己的属下。
回答的人也犯愁啊,踟蹰道,“风这么大,就算是死人也被吵醒了,难道他们已经醉到不省人事——”
“胡说!”副统领没好气地说。
京城的局势如此紧张,这心得多大,才敢喝酒喝到烂醉?
“费校尉,你怎么看?”
那个得力部下眼珠一转,煞有其事地说:“属下以为这是在唱空城计!”
“怎么说?”副统领一愣。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他们肯定已经猜到外面有埋伏了,可是不知道有多少人,也不知道哪边容易突破,于是就等我们耐不住性子。只要我们一动,他们就能趁乱找到突破重围的方法,所以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副统领沉吟着点了点头。
他的得力部下费校尉则是悄悄松口气,副统领是奔着立功来的,他却不是。
张相要刘澹的命,这是兵部尚书说的,作为早早投效张相的人,这些年费校尉只是借着驻守皇城的机会传消息,诸如皇帝召见谁,谁去求见皇帝等等,同样的话别人也能做,费校尉始终没能得到出头的机会。
就像副统领期盼着立功博取加官进爵的机会,费校尉也是为了升官,只不过他脑瓜更灵活,选择投向有权势的朝臣。这个行为不算奇怪,很多人都会这么做。
能被张相记住,费校尉已经很了不得了,他能说别人爱听的话,又知道怎样办事能得到上司的赏识。
副统领想要稳定人心。
这大半夜的,蹲在这里快要两个时辰了,猎物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大家难免心浮气躁。
“依属下看,我们必须沉得住气,不能有一刻放松,刘将军肯定比我们更急。”
“不错。”
副统领低声呵斥道,“都传令下去,谁要是坏了事,小心自己的皮。”
话音刚落,只听耳边传来一阵风声,副统领被人一把推开,牙生生磕在了墙上,
紧跟着就一声脆响,是瓦片掉落的声音。
副统领怒气冲天地转头一看,赫然发现自己原本站着的地方多了一堆碎瓦,如果刚才没被推开,估计这会儿可能就要躺着了。
“怎么回事?”副统领满嘴的血腥味,疼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是,是风吹的……”
附近的禁卫军没敢说话,却纷纷检查起了头顶上的屋檐。
副统领见势不妙,立刻喝止:“蹲回去,你们生怕别人不知道埋伏圈在哪儿吗?”
众人一滞,等副统领转过头,他们还是继续伸手推推瓦片,或者距离墙边远一点,不再像之前藏得那么严实了。
副统领不傻,他很快就发现了手下的阳奉阴违。
他怒不可遏地拎起一个禁卫军,正要发落,费校尉赶紧抢上一步,极力劝道:“统领消消气,声音太大也引得那边注意的。再者这黑漆漆的,就算将军府里有人盯着,那也看不见啊!”
副统领狠狠瞪了费校尉一眼,方才站在他身后的人只有费校尉,虽说对方刚才眼疾手快推了他一把,让他避免了被瓦片砸破脑袋的厄运,可是这一推也太狠了。
嘴里全是血,伸手一摸,好像下巴也挫伤了。
费校尉则是十分莫名,搞不清副统领是什么意思,他脑子灵活,很快就想到了刚才副统领站得好好的,忽然脚底打滑用下巴磕墙的壮举。
别人以为这是副统领躲闪不及,意外所致,费校尉却看得真真的,瓦片松动的瞬间,副统领就忽然往前扑,没想到恰好躲过了瓦片。
费校尉还在心里嘀咕副统领的运气,现在挨这么一瞪,不由得心里一凉,同时愤愤不平。怎么着,平地摔跤被人看去了,就恼羞成怒?这位副统领未必太小心眼了!
两人各怀心思,都没吭声。
黑夜里因为不怕被人看见,表情十分明显。
坐在旁边一栋官邸高阁屋檐上的墨鲤:“……”
墨大夫无声地转头,孟戚正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下面的禁卫军。
瓦片坠地,隔空推人——这都是孟国师一手做的。
墨鲤最初还以为孟戚是要给那个副统领一点教训,吓吓他,可是后来越看越不对,转眼副统领就跟得力部下有了隔阂,墨鲤想了好一会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所以,人心是这样复杂的东西?
虽然墨鲤不清楚副统领心里不满被“推”得狠了,为何不直接说出来,但利用人心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更可怕的是背后搞鬼的人不是处心积虑地针对他们。
——是随手,是看他们不顺眼的随手一挥。
墨鲤的心情很复杂,他原以为自己会有不赞同的看法,毕竟这有违君子之道,可是转头看见孟戚的脸,心中的想法瞬间就变成了无奈。
比起玩弄人心,孟戚更像是要给他们找点麻烦。
这种恶意跟偷光米缸、偷走官服是一样的。
“他们也是听命行事,怎么招惹你了?”墨鲤无奈地问。
“真正听命行事的是那些禁卫军,副统领跟校尉不是,尤其是那位校尉。”孟戚往墨鲤身边一挨,懒洋洋地说,“既然有人想要刘澹的命,而且涉及到北疆军粮甚至更深的秘密,那么一定会派出他信任的人,听他们说话的语气,副统领不像是知道内情的,校尉倒是很可疑。”
“所以就……离间他们?”
孟戚闻言失笑道:“这哪儿称得上离间,小小的隔阂而已,我的目的不是这个,而是要让他们不那么亲近。大夫,人都是这样,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会受到事先对这人看法的影响。那校尉很会说话,不过只要副统领对他有了看法,就会留个心眼,校尉想要暗中干掉刘澹再伪装成意外事后让副统领背上罪责,不会那么容易了。”
刘澹好歹是钱袋呢,现在还是房东,不能死。
孟戚决定勉为其难地帮把手。
墨大夫静默半晌,忽然说:“不止是人这样。”
“……”
孟戚一顿,茫然地转头看墨鲤。
“世上可能没有妖怪,人死之后也不会变成鬼,鬼怪是什么想法我不知道,可是龙脉一样会在心里偏袒。于是在我们眼中,坏者愈坏,而好的……”
就是明摆着违背了自己为人处世的原则,可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给他找借口。
等到听了解释,确定胖鼠真的不是玩弄人心,而是在救人布局,忽然生出的喜悦更像是在证明自己的眼光没错。
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
这是一句墨鲤早就知晓的话,读书识字的时候秦老先生就教过。
人们总会偏袒自己亲近的人,对自己厌恶的人做不到公允对待,墨鲤并不觉得自己是这样。小师弟唐小糖跟邻家的小孩玩闹的时候不小心闯祸,弄坏了东西,墨鲤不会下意识地认为肯定不是唐小糖的错,是别人带坏了向来乖巧的师弟。
秦逯与薛县令说了一阵药理之后开始斗气,墨鲤也不会因为自己老师是医者而薛县令是用毒高手,就觉得理肯定在老师这边。
他总要完完整整地听完过程,把所有人的话都听一遍,才肯给出定论。
这是医者应有的习惯,不能依仗多年经验不看仔细就给病患开方子,不能听病患自认为得了什么病的结论,也不能不听病患口述的病情。
未诊而先有定论,是医家大忌。
不能看到渔夫腿痛,就断定他有风湿,不能见到纨绔子弟眼圈青黑,就认定这是放纵过度肾虚阳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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