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阳之怒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潜思
秋彩点头,“在我们那边,做金包银。”
“那是什么?”古若妍在旁听到,不禁发问。
“就是将饭和上玉米面,然后再蒸……蒸出来的饭半金半白,就叫金包银!”
众人一边说话,一边前行,向祠堂进发。俞修龙发现街上已有不少迎祖队伍,队员皆是身着异服。有的提锣鼓,有的掣彩旗,还有的高举龙头,其后之人手持刀枪护卫。
只见一路上锣鼓开道,彩旗招展,高歌伴舞,鞭炮齐鸣。
“哈哈,有趣有趣!”秋彩在队伍旁边窜来窜去,伸手摸一摸鼓、弹一弹锣。人们见到如此可爱的姑娘,只是看着她笑,并不生气。
这时,她又跑到龙头队前逗弄龙头,当即被江楚制止道,“秋彩姑娘,这龙头是盘瓠王的象征,不可胡闹。”
秋彩哦了一声,低头回到众人身边;俞修龙笑道,“他不让你动,我让你动。”
“你?”秋彩不明所以。
“我这颗脑袋也是‘龙’头啊……”俞修龙指着自己的头说道。
秋彩“噗呲”一声笑了,点他脑门道,“龙……龙你个头才对。”
若是高祖、成祖时期,他们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已足可问斩。所幸万历年间风气开化,没有人追究他们。
一行人来到祠堂外,古崇照例叮嘱一番,便由古胜川、江楚护送进祠堂里去了,众人纷纷肃立恭送;俞修龙和秋彩并非本族人,所以只能在外面看热闹。
这次古若妍却没有同往常一样进去,而是留在堂门外,“祭祖的正式环节要由男人来完成,女子只能陪看……那大巫师年纪大了,颂词宣讲通常一个多时辰还打不住。每每如此,我还真是有点厌了。”
“这次我和大家一起做事,娟儿,阿月,阿桂。”
听她唤自己,婵娟应了一声,开始与阿月、阿桂一起张罗救济事宜,她们三人合称‘月桂婵娟’,是古府中最得力的丫鬟。
古家的救济传统早已在全城传开,所以每到祭祖之时,孤老、乞丐们便会聚集在此处,等待领取食物。
此时,他们已三三两两坐在一堆。百无聊赖之际,有的乞丐开始伸手在自己身上抓虱子,倘若自己身上没有,便在别人身上抓虱子,逮到一个便丢进嘴里,过一会儿又“呸呸”吐出来,大呼“恶心至极,臭不可闻”。
俞修龙举目一瞧,见他们几乎都是蓬头垢面,衣不蔽体,身上散发着难闻的味道,顿时心里很不是滋味,只因他自己也是个苦出身。
“这些人真可怜,衣服已经破成这样了……这简直不能说是衣服,根本就只是在身上挂了几条碎布而已!现在天气暖和,还没什么大碍;若是到了严冬时节,饥寒交迫,真不知他们怎么捱得过去?”
“咱家虽然也清贫,但至少有屋安居,每日得以温饱。”俞修龙不禁苦笑道:“同他们这些人一比,我似乎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我叫知福,大哥哥你在叫我吗?”
俞修龙低头一看,只见一个小男娃儿望着自己,不禁好笑,便将这小娃儿抱了起来,扮怪相逗他乐。
也许他天生便对小孩子有一股亲和力,那小娃儿见他歪嘴斜眼,觉得好玩,被哄得笑眯了眼睛,小手在他脸上乱捏乱弹,显然非常开心。
那些人里亦有不少小乞丐,委实叫人可怜。
“唉,这些孩子们有什么罪过,生下来便要遭这样的苦难。”
秋彩给一个小女孩递了块米饼,又见她穿着破烂的衣服,脸和手都是脏兮兮的,便拿出手帕给她擦手;那小女孩甜甜一笑道:“漂亮的大姐姐,你是天上的仙女吗?”她那一双眼睛纯净透亮,毫无杂质,颇令人生怜。
秋彩瞧得心里发酸,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眼泪簌簌滚落,泣道:“傻芋头,我心里好难受!”
俞修龙听见秋彩的哭声,心里也很不好过,轻轻拍了拍秋彩的背,劝道:“好妹子,你别难过了,咱们今后看见穷人就去帮一帮他们,只消尽力就好!”他转头对那小孩说道:“你瞧这位姐姐哭得多伤心啊,咱们该怎么办?”
那小孩儿本在专心啃着馒头,听他这么一说,便扭头看了看秋彩,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甚是伤心,便立时大声叫道:“大姐姐你不要哭呀,我唱童谣给你听!”
俞修龙脸上浮现惊喜的神色,连忙道:“你会唱童谣啊,那快唱给我们听一听吧。”
“杨柳儿活,抽陀螺;杨柳儿青,放空钟。”
“杨柳儿死,踢毽子;杨柳发芽,打拔儿……”
由于孩子奶声奶气的,而且又不懂韵律,所以唱出来颇为怪异,再加上他口中衔着馒头,小腮帮鼓囊囊的,边唱边拍手,看上去滑稽极了。
“哈哈,傻芋头,他唱得实在是……”
“哈哈哈!”
这下不仅让秋彩破涕为笑,俞修龙也笑得肚子生痛。
小孩儿见这位大姐姐笑了,更是得意,口中越唱越是带劲;这时,秋彩怀里的小女孩儿叫了一声,“我也会唱!”
两个孩子一起唱了起来:
“芦苇儿高,芦花好似雪花飘;芦苇儿长,芦杆最知雨儿狂。芦苇儿高,芦苇儿长,芦苇荡里捉迷藏。多少高堂名利客,都是当年放牛郎!”
“哎哟,哎哟……”
秋彩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下来了,不得不将手扶在俞修龙肩上;俞修龙见秋彩如此欢乐的样子,心里也是十分快意,伸手轻轻担在她的腰后,以防她不慎摔倒。
他悄声在秋彩耳边说道:“以后咱们也会生一个这样可爱的孩子吧?”
“切,谁跟你生孩子?!”秋彩翻他一眼,直起身来,口中嘀咕道:“再说了,一个哪儿够呀……”
俞修龙本以为她骂自己不正经,不料后面半句却如此转折,嗤嗤笑道:“你说要是以后咱们有了孩子,该叫个什么名儿好呢?”
“你是当爹的,到时候你起呗!”秋彩抱着那小女孩儿,手里端过一碗白米粥,轻轻吹凉,正喂她喝粥。
俞修龙摇头道:“你比我有文化,还是你来吧。”
“呃,让我想想,起什么好呢?”秋彩想了片刻,忽然目光一亮,说道:“就将咱们俩的姓给他做名字,就叫俞秋好了!”
“俞秋,俞秋……好记而且念起来顺口,好啊!”俞修龙也觉得不错,点头道:“还是你有水平,这名字男孩儿、女孩儿都能用,万一要是生了好几个,咱们就可以挨个儿叫他们俞春、俞夏……”
“呸呸呸,你才愚蠢呢!”秋彩听到第一个名字,立时连连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孩子叫这名儿,长大了以后还不得怨死我俩啊?”
“唉哟!”俞修龙一拍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道,“抱歉,抱歉,我没想到。”
这两人尚未成婚,已然着手探讨孩儿名字。
“哎哟!”
俞修龙突然遭人一撞,踉跄几步,差点跌倒;他转头一看,见一男一女站在身前,那男子致歉道,“这位兄台,冒犯了。”
“不要紧的。”俞修龙摆手道。
这时那女子似乎很不耐烦,催促道:“快走吧!”
两人随即离去,不一会儿便被淹没在人群之中,再也不见。
“没事吧?”秋彩有些担心,“那人怎么这么不小心,急着干吗……”
“没事没事,他不是道歉了么。”
这时,远处传来人们的欢笑声。
两人转头望去,只见乞丐们吃饱了肚子,人人脸上挂着满足的神情,手拉手牵成一圈,大声唱着歌,渐渐绕着古若妍一齐跳舞。路人们也纷纷围了过来,场面之大,颇为壮观。
古若妍立在人群当中,舒颜微笑,她虽也身着一袭素裙,却仍不掩其殊容绝色,光艳照人。
看着他们欢歌纵舞,古若妍禁不住也在人群中翩然舞动起来;乞丐们有的敲碗碟儿,有的敲竹棍,给她打着节拍,有人甚至跪拜顶礼,高呼“仙子降世”、“天女临凡”。
但见她舞姿曼妙,随着人们一阵又一阵呼声跃动着,继而双足轻点,在原地灵巧圈转,裙边飞摆,宛如一朵盛开的白莲,出尘绝世,美不胜收。
“若妍姐姐生得这么美,心地又这么善良,真如天仙一般……唉,要怎样优秀的男人才配得上她呢?”秋彩看见这场景,心里暗暗感慨,忽然她转头对俞修龙说道,“要不,你去娶了她吧?”
“啊?!”
俞修龙一听这话,登时吓得不轻,手里的知福也险些掉了下去,心道:能和你在一起,已是上天垂怜,我俞修龙何德何能再娶这一位古小姐?
他连连摆手道,“不不不,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人!”
“哼,料你也不敢。”
秋彩嘴上虽这样说,心里却是无比受用,其实她方才那句话,早已体现出对俞修龙极深的爱意:在她的心中,古若妍这般绝世佳人,只有俞修龙能登对;而俞修龙这样的人,除了自己以外,也只有古若妍才堪配与。
秋彩看看俞修龙,见他眼中全是自己,不禁笑生双靥;俞修龙见她一笑,也跟着笑,两人相顾无言,却有妙趣。
秋彩手忽然痒痒,伸出去捏他脸。
“唉,要是她爹不反对我们就好了……”俞修龙面上虽笑,心里却想另一边。
刚阳之怒 第36章 葱油小面
“怎么大半夜突然这么饿,真是奇怪。”
此时夜已较深了,俞修龙却被饿醒,本想忍一忍,可不一会儿,却感到胃里极不舒服,实在忍受不住。
他只得起床穿衣,想出门看看有没有宵夜可以吃。
往日,古家会安排厨师给大家备一些宵夜。可是今日是救济日,厨房师傅们头天夜里连夜赶制食物,颇为辛苦,于是提前给他们放了半天假。
俞修龙来古家虽有一段时日,但并不熟悉地方,因此就近找了一间厨屋。
或许是运气不太好,俞修龙找来找去,一连翻了几个食盒,却都是空空如也。“唉!”他不禁有些气馁,随意一瞥,顿时双目一亮,似乎发现了什么。
“还好还好,这里有些面条。”
俞修龙喜出望外,胃里一动,口中不禁直泛唾沫。他跑到水缸边舀了大半桶水,倒入锅里,而后拿起打火石,“咣咣”凿几下引燃干草,将灶烧了起来。
“咦,谁在外面?”
忽然,俞修龙听见外面有声音,出去一看,竟然是古若妍走了过来。此时她穿着一身淡黄色衣衫,娉娉袅袅,风姿绰约。
“古小姐,这么晚还没睡么?”俞修龙轻声问道。
古若妍微微一惊,转身见是他,也低声说道:“我,我有点睡不着……一路散步,不知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原来你也没睡啊。”
“嘿……说来不怕你笑话,我有些饿了,想做点儿东西吃。”
古若妍瞪大眼睛,问道:“你会做?”见俞修龙点头,便随他一起走进厨房,脸上有些羞涩,低声道,“其实,我也有些饿了……”声如蚊呐。
俞修龙仍是听见了,笑道:“正好,我正准备煮面呢!”
以前他在家时经常会做饭,所以这点小事根本难不倒他,“不过要等会儿,水还没烧开。”俞修龙蹲下身来,又往灶里添了些柴。
古若妍见那火光映在他脸上,带来一丝莫名的暖意,轻轻透入心内,不觉间有些晃神。
柴烟飘了过来,俞修龙揉揉眼睛,指了指后面的桌椅,对她说道:“咳咳……古小姐,这儿很脏,你到那边坐吧!”他双眼盯着柴火,并未注意到她异样的神情。
“啊,哦……”古若妍听他这么说了,遂应了一声,走到桌边坐下,手托香腮,定定瞧着他煮面的样子,眸中亮光闪烁,唇角渐渐露出一抹浅笑来。
这时,只见俞修龙又是切葱,又是拌油,片刻之后,他盛了两碗面,学着店小二的腔调,叫道:“面来咯!”
他将面往古若妍面前一推,说道:“小姐请慢用。”
古若妍见他学的惟妙惟肖,莞尔笑道:“你这个样子,还真像咱们厨房的师傅呢!”
俞修龙将炊壶搁在炉子上,转头给她递过一双筷子,而后自己“唰唰唰”飞速拌面,将面上的调料拌匀。他抬头冲古若妍一笑:“古小姐见怪了。”
而后他便大口大口吃起面来,嗤嗤溜溜,簌簌索索,不一会儿便吃下了半碗。
古若妍见他吃得如此带劲,一时也觉口酸,再看这碗青葱细面,热气腾腾,看着就让人有食欲。她尝了一口,味道竟相当不错,不由对他连连赞叹。
“你煮的面很好吃。”
古若妍细细回想,似乎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面了。
“嘿嘿,吃的饱吗,再给你加一滴叮儿吧?”
“一滴叮儿……是什么意思?”
“哦,这是我们那里的土话,一滴叮儿就是一点儿的意思。”
只见古若妍莞尔一笑,凤目流彩,“那好,给我加两个滴叮儿行吗?”
“不、不是这个意思……”见她会错了意,乱用方言词语,俞修龙不禁被逗笑了,之后又摇头道:“哈哈……随便你吧。”
他起身又给古若妍盛来一些。
“古小姐吃饱了吗?”
待两人饭毕,俞修龙提起冒汽的炊壶,兑上些凉水,倒了一杯温水给她。
“嗯!”古若妍接过杯子,喝水漱口,“谢谢俞师傅啦。”
俞修龙似乎还挺满意这个称呼,说声“那就好”,便开始收拾碗筷;古若妍见状说道:“留着明天给师傅们收吧。”
“哎,那么多年早都顺手了,刚来你家时还很不习惯,每次吃完饭呐,那手就不自觉想去收捡碗筷……”
“哈哈哈,你可真有趣!”古若妍又笑了一通,望着那忙碌的背影,只觉得他真的如一团火一样,身上散发着一种令人温暖的气质。看着看着,她眼中已有了别样的神色,像是自言自语道:“其实……我今天很开心。”
“是么?”俞修龙忙完洗了洗手,转头问她:“以前不开心吗?”
“唔,不是不开心,但……不是这种开心。”
“这个难道也分不同种类吗?”
“不知道,反正不太一样。”古若妍捏着裙子站起身来,说道:“好了,我要去休息了,谢谢你煮的面。”说完便向外走去。
“古小姐,咱们一块儿走吧,夜深了,你一个人不*全。”俞修龙刚说完这句话,便觉得不太合适:这是她自己的家,我会不会有点喧宾夺主了?
不料古若妍停下脚步等他,点头道:“好啊。”
她同俞修龙走出厨屋,此时弯月高悬,朦朦胧胧,好似披着一层轻纱,散发着冷清清的气。古若妍用手紧了紧衣衫,两人慢慢走着,经过一个小池塘,皆闻到一阵扑鼻芳香。
“今天看见你跳舞了。”
俞修龙看见池中开着的几朵莲花,洁白婀娜,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古若妍回想起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跳舞的场景,顿时脸上微红,娇羞道,“一时情难自禁,献丑啦。”
“没有没有,美得很呢!”
“真的?”古若妍扭头盯着他的眼睛,嘴角分明已是掩饰不住的喜悦,“还是说……这只是一句恭维我的话?”
俞修龙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便说道:“以前听过仙女的故事,幻想过她们的样子,我想,我大概看到了……就是今天这样。”有些话仿佛是生来就会说的,他不知道从何处学来,也不知何时它们自己便会冒出来。
况且古若妍今天的舞姿实在太美,称为仙女一点不过分。
只听“噗嗤”一声,俞修龙转过头去,见古若妍掩着嘴偷笑。此时朦胧夜色之下,她的眉眼之间更添动人风情,俞修龙只瞧了一眼,顿时不敢再看,将头扭向一边,不觉呼吸已有些乱了。
两人又默默走着,路过一处较为僻静的院子,没有其他声响,只听见“沙沙”的脚步声。
“今天我看见你抱了一个小孩子,挺有意思的。”这时,古若妍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对对,他还给我们唱童谣呢!”
“他唱的什么?”古若妍一脸好奇道。
“有趣,很有趣。”
俞修龙学着小孩儿的口气,一边拍手,一边轻哼起童谣来,但见他眉飞色舞,刻意做出尖细的嗓音。
“杨柳儿活,抽陀螺;杨柳儿青,放空钟。”
“杨柳儿死,踢毽子;杨柳发芽,打拔儿……”
“唔唔……”
古若妍被他逗乐了,但此时夜深不敢大声,憋得十分辛苦,身子直颤,“你学的真是太,太……哈哈!”终于还是抑制不住,笑出声来。
“有这么好笑吗?”
俞修龙突然又学了一下,“杨柳儿活……”,想自己体味体味,不料这一下又引动了古若妍的“笑穴”。
“我觉得……真是、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古若妍已是花枝乱颤,抚着肚子,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我还是不明白,这哪儿好笑?”
可俞修龙见她笑得这么开怀,一时受她感染,跟着也笑了起来,“噗哈哈哈……真不好笑,哈哈哈!”
两人就这样对望着笑,好不容易这个止住了那个忽然又笑起来,他们也说不清到底在笑什么,只需其中一人笑了,另一个必然也会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哈哈哈!”俞修龙蹲在地上笑。
“哈哈哈……”古若妍身子后仰,手扶栏杆,揉着眼儿笑。
头顶高悬着一轮弯月,仿佛它也正咧嘴欢笑。
刚阳之怒 第37章 赠君明珠
“将军!”
江楚纤长两指按下棋子,随即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见俞修龙皱着眉头的样子,微微一笑。
也只有他,能在说如此充满杀气的话语时,还能保持翩翩风度。
“呼……”俞修龙额上汗涔涔,大为泄气,刚才他与江楚接连下了三盘,都败得毫无悬念。只感慨江楚棋艺太高,自己完全不是对手。
“又将死了,没棋咯!”
“哎呀,小龙哥你怎么又输啦?”
“江楚哥好棒!”
家丁们见俞修龙败得毫无悬念,顿时拍手乱叫,哄闹作一团。
这些天来,俞修龙没事就找他们下棋,轮番下了个遍,均是任他大杀四方,毫无敌手。
不过,这都是江楚还未出马之前的事了。俞修龙自以为有些水准,但却料不到是自己还未碰上狠角儿,他怎么也想不到江楚看起来文质彬彬,下棋却如此犀利。
“看来还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呢。”俞修龙说道,“江楚哥,你棋艺高,我是输得心服口服啦,不如……你指点指点我吧?”
“俞公子过奖。”江楚放下茶碗,眼中透出温煦明亮的光芒,说道:“指点谈不上,不过我有一言,可讲与你听。”
“请,请。”俞修龙生性好问,此时有一个象棋高手在面前,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江楚作为对弈敌手,所知的问题肯定比自己更加明了。
“那么我便斗胆开讲了。”江楚伸出纤长的手指,抚着一枚棋子,徐徐说道:“俞公子似乎特别热衷于用‘炮’和‘马’,却对‘车’不太喜欢。”
“唔……还真是!”俞修龙想了一会儿,点头道,“我从一开始下棋就最喜欢用‘马’,马罩八面,还能结成连环,多威风啊!后来又开始加上‘炮’,取胜于千里之外;只是这‘车’……横冲直撞,我用不好。”
“俞公子,在这象棋盘上,威力第一的非‘车’莫属,一个‘车’可牵制棋盘上十七个点,因而有‘一车动而十子寒’的说法。也可说若是不善用车,那下棋已然输了一半。”江楚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上下跳动,“方才几盘对弈,俞公子动车太慢,而且运之不力,未能发挥其应有效用。”
他嘴上一边说,手里飞快地摆起棋阵:“俞公子,此乃‘双车胁士’之局,且看它的奥秘。”
俞修龙低头俯看,只见棋盘一方以双车强势侵入对方九宫两肋,利用车强杀敌士构成杀局,这便是被称为“双车胁士”的技法。
江楚双手分别拈起棋子,重新又摆了一个阵,解释道:“这杀局称作‘立马行车’,破掉敌方的相之后,驭车抢中,守住士位,然后上马挂角,构成厉害杀招。”
“此局唤作‘大胆穿心’,也称‘大刀剜心’,我方车在其他棋子的协助下,一举杀掉对方中心士,再合力杀死对方主帅的杀法。这种杀法速战速决,是弃子攻杀的典范。”
俞修龙叹为观止,连声叫绝,江楚懂这么多用车的法门,难怪他这手车使得出神入化!
只见他双手翻飞,口若悬河。
“这是‘车马围关’,马罩车杀,威力绝伦。”
“这是‘车兵相胜’,兵做车用,大杀四方。”
“这是‘借车使炮’,车炮抽杀,敌谓奈何!”
俞修龙今日大开眼界,不由得拍手;众仆人也是哄然叫好,大赞不已。
“其实并非只限于这方寸棋盘上,世间许多道理亦是如此,若不懂得扬长避短,怕是要吃亏。”
江楚这番话颇有哲理,令俞修龙低下头去,似有所思。
“俞公子!”
俞修龙听到有人呼唤,转头一看,原来是古若妍立在门口,姿仪袅娜,正冲他微笑着。
若是教她早出世两千多年,被那些远古人们目睹风采,必定要留下更多诸如“有女纯且美,绰约而多姿”的诗句。
“我见这儿很热闹,特地过来瞧瞧。”古若妍本在闺房中看书,可是今天心里还是静不下来,所以便出来走走。路过此间时,听到众人吵闹,向来喜静的她竟朝屋里看了看,这一下看见俞修龙,便步入了房门。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