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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李歆

    冯道总觉得李存孝故意挑他说事岔开某些话题,但他看破不说破,只细声细气的接话道:“成德王使君倒是夸赞子聪慧,待过得几年,这副身子武将若是做不得,总归还有科举文臣之道。”

    李存孝微怔,如果之前还真有些不把这个十岁稚龄的郎放在心上,这会儿却是真有些意外了。旁人不知王镕的底子,眼下他与晋王离心,有道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为了应对李克用的疯狂报复,他不得不与王镕有所接洽,是以他自然再清楚不过,王镕作为一镇主君,幼年时也曾因体弱多病,瘦不堪,以至于王景崇死后王镕多不被人看好。然则时至今日,王镕掌控成德六七年,虽天下局势大乱,但在镇州在成德,王氏依然一如往昔的受百姓爱戴尊崇。王镕长到如今,亦已成为能文能武之辈,虽不出类拔萃,但作为一方藩镇节度使,他自然声名远播,不同凡响。

    李存孝并不认为冯道挑王镕出来说是碰巧的行为,这孩子年纪反应就能如此敏捷,说不定将来真能成为一代能臣。

    然而……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心情委实糟糕,李存孝不太想让冯道过于高兴,他拧着嘴角,露出一抹特别古怪的笑容,凉凉的说:“某是武人,不懂读书人的道道,既王镕也赞过,想来阿道是当真聪慧过人,来年赴长安科考必得圣人殿前亲点榜首了。”

    冯道暗暗撇嘴,谁说武人的一张嘴不够毒自打先帝被黄巢乱军逼的避走蜀地起,科举选材便一度停摆。他阿爷常醉酒后涕泪欷歔,说儿生不逢时,若是大唐盛世,凭儿神童之名,取榜首简直探囊取物。冯道也知道阿爷这醉话夸的有点大了,但同样的,无法科举出仕这是他打就很清醒的意识到了的事实,十年来大唐势衰,藩镇幕府势大,就连他年纪也早意识到,大唐再开科考选材,恐已成妄想。

    所以冯道酷爱读书,从来都与科举无关。他从博览群书,阅读之杂,累计至今,已非寻常儒生可比。

    李存孝见冯道不说话,以为是戳中了他的要害,不禁面现得色起来。

    冯道不冷不热的“哦”了声,说:“我的学识浅薄,怎堪比得状元之才,还是老老实实的找位主公做个幕客……”说到这里,言辞兴奋起来,脸上洋溢了向往之色,“不晓得王使君看不看得上我,若能有幸做个掌书记,那不知该有多好。”越说越兴奋,他握紧拳头,一脸求知欲的看着李存孝,“若是王使君那里行不通也没关系,天下藩镇总有能给我一口饭吃的地吧。就近的话……将军觉得河东晋王如何”

    李存孝笑意僵在脸上,牙关紧扣,磨了又磨,恨不能一掌将眼前那副天真面孔推远点。

    偏冯道表情摆的那么诚恳真切,仿佛真的是在询问李存孝对李克用的评价,若不阻止,他似乎还会说出求李存孝代为写封推荐书信什么的好让自己有机会面见晋王。

    李存孝万万想不到这童如此伶牙俐齿,给人添堵,想张口叱责吧,对方一脸稚气,谁还能跟个儿一般见识

    冯道的话似乎打开了一个封闭的盒子,李三旺听到晋王二字,猛地一激灵,醒过神来一般,脱口问道:“阿爷,你究竟缘何要与大王生分了”




11、
    当年李克用的弟弟李克恭被派去镇守昭义,结果李克恭性情纨绔,在潞州胡作非为,百姓怨声载道,最终失了军心,被人造反杀了,还因此弄丢了昭义。当时圣人在河南朱全忠的支持下,趁机削了李克用昭义节度使一职,另行委派了孙揆前往昭义接任。那时候是李存孝力挽狂澜,率三百精兵伏劫孙揆,朝廷失了钦派节度使,昭义成了无主之地,也让圣人为此对李克用忌惮不敢再妄为。

    但梁王朱全忠却依然派兵强攻泽州,又是李存孝率兵疾驰赶到泽州,稳住了惯于墙头草左右摇摆的泽州刺史李罕之,大破梁军。

    这场昭义之战,最终在李存孝的介入下使得潞州乃至昭义之困全解,昭义能够重新夺回来,李存孝居功至伟,当时飞虎军的兄弟都在替自家将军庆贺,说是继任的昭义节度使非李存孝莫属。李存孝被灌酒灌的醉醺醺的,面上也就少了平时的谦让,因他心底也认为自己做昭义节度使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了,即使不方便和朝廷正面争锋相对,自行任免节度使一职,但做做表面功夫,先弄个昭义留后来当当也是可以的,所以不管怎样,昭义留后非他莫属了。

    就在李存孝被捧得晕乎乎的,以为昭义留后已成他探囊之物时,李克用却突然派了养子康君立做了昭义留后,而李存孝只得了个汾州刺史。

    辛辛苦苦拿命打下的江山,最后却白白给他人做了嫁衣。李存孝想不通,他是个心气儿很高的人,打从知道军中有了“十三太保”之说,而他仅排在最末位时,他就发誓要拼出个人样来。“十三太保”中,除去三太保李存勖是李克用亲儿外,其余十一人可都是半路出家的养子,谁又比谁更高贵了

    他万万没想到他用尽心力想要拔群出萃,结果却被所谓的十二太保康君立白捡了便宜!

    李存孝不服,也就是打那时起,他对义父唯命是从的心态开始发生叛逆性的转变。

    也许真就像幕僚所说的那样,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喝,他大概就是太听话太能干了,以至于义父会直接无视掉他的感受,把好处全分给了其他儿子。

    他内心其实希望义父给他一个解释一个说法,可是李克用没有,完全无视掉了李存孝的个人情绪。然而更让李存孝没有想到的是,因为他之前一心铆劲出人头地,事事争先,他的英雄光环太过耀眼了,一场场胜利让士兵为之欢呼,让百姓为之景仰,他积攒下来的累累战绩让他有了一个更夸张的称号——战神。甚至军中已开始传言,将他与唐初的李元霸并称,还有传言说“将不过李,王不过项。”,李,是李存孝的李,项,是项羽的项——这是拿他和西楚霸王比拟了。

    李存孝完全没想到这些尊崇会令他陷入一个被人嫉恨的境地,他打算凭借军功战绩上位,却因光芒太盛,遭到了其他兄弟们的忌惮,四太保李存信便是其中表现的最为露骨的一位。



11、皆是错
    两年多前,李克用的弟弟李克恭被派去镇守昭义,结果李克恭性情纨绔,在潞州胡作非为,百姓怨声载道,最终失了军心,被人造反杀了,还因此弄丢了昭义。当时圣人在河南梁王朱全忠的支持下,趁机削了李克用昭义节度使一职,另行委派了孙揆前往昭义接任。那时候是李存孝力挽狂澜,率三百精兵伏劫孙揆,朝廷失了钦派节度使,昭义成了无主之地,也让圣人为此对李克用忌惮不敢再妄为。

    但梁王朱全忠却依然派兵强攻泽州,又是李存孝率兵疾驰赶到泽州,稳住了惯于墙头草左右摇摆的泽州刺史李罕之,大破梁军。

    这场昭义之战,最终在李存孝的介入下使得潞州乃至昭义之困全解,昭义能够重新夺回来,李存孝居功至伟,当时飞虎军的兄弟都在替自家将军庆贺,说是继任的昭义节度使非李存孝莫属。李存孝被灌酒灌的醉醺醺的,面上也就少了平时的谦让,因他心底也认为自己做昭义节度使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了,即使不方便和朝廷正面争锋相对,自行任免节度使一职,但做做表面功夫,先弄个昭义留后来当当也是可以的,所以不管怎样,昭义留后非他莫属了。

    就在李存孝被捧得晕乎乎的,以为昭义留后已成他探囊之物时,李克用却突然派了养子康君立做了昭义留后,而李存孝只得了个汾州刺史。

    辛辛苦苦拿命打下的江山,最后却白白给他人做了嫁衣。李存孝想不通,他是个心气儿很高的人,打从知道军中有了“十三太保”之说,而他仅排在最末位时,他就发誓要拼出个人样来。“十三太保”中,除去三太保李存勖是李克用亲儿外,其余十一人可都是半路出家的养子,谁又比谁更高贵了

    他万万没想到他用尽心力想要拔群出萃,结果却被所谓的十二太保康君立白捡了便宜!

    李存孝不服,愤圭气恼得一连好几天连饭都吃不下去,也就是打那时起,他对义父唯命是从的心态开始发生叛逆性的转变。

    也许真就像幕僚所说的那样,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喝,他大概就是太听话太能干了,以至于义父会直接无视掉他的感受,把好处全分给了其他儿子。

    他内心其实希望义父给他一个解释一个说法,可是李克用没有,完全无视掉了李存孝的个人情绪。然而更让李存孝没有想到的是,因为他之前一心铆劲出人头地,事事争先,他的英雄光环太过耀眼了,一场场胜利让士兵为之欢呼,让百姓为之景仰,他积攒下来的累累战绩让他有了一个更夸张的称号——战神。甚至军中已开始传言,将他与唐初的李元霸并称,还有传言说“将不过李,王不过项。”,李,是李存孝的李,项,是项羽的项——这是拿他和西楚霸王比拟了。

    李存孝完全没想到这些尊崇光环会令他陷入一个被人嫉恨的境地,他打算凭借军功战绩上位,却因光芒太盛,遭到了其他兄弟们的忌惮,四太保李存信便是其中表现的最为露骨的一位。

    “李存信就是个人!”李存孝涨红了脸,他面皮白净,也不知道是喝酒上了头,还是太过激动的缘故,一提及义兄李存信,他就气得直拍桌案,“存信,存信,他哪来的信字可言,呸,这个人改了名也掩盖不住他原本的污落!”

    李存信原名张污落,回鹘人,聪敏多计,不仅自幼擅骑射,且能四夷语,通六蕃书,可谓是个文武具备的人才。李存孝跟他一比,就像是个只会打仗耍枪的武夫。

    去年年初李存孝建议主动出击,攻取镇、翼之地,李存信从中阻挠,以至于最后此议不成行。等到王镕率十万联军攻打尧山,晋王竟任命李存信为蕃、汉马步都指挥使,与李存孝一同出战。两个人本就关系不好,哪里能合作狙敌两人互相猜忌,彼此不肯配合行军,拖延到最后李克用只得派李嗣勋去迎敌。

    兄弟二人关系不好原是个人私事,即便因私忘公延误军事,那也得是两个人的责任。谁曾想李存信回到晋阳,向义父进谗言称李存孝望风避战是因为有了二心,定是与王镕有所勾结,约有私盟。这话很快就被传到李存孝的耳目中,但李存孝常年在外征战,不比李存信能够常居晋阳,在晋王跟前亲近。李存孝内心不安,直觉告诉他,李存信肯定在背后憋大招,早晚自己要被义父猜忌,落得一无所有。

    他不甘心,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用血肉堆筑出来的,义父偏心亏欠自己良多,他只是想要自己应得的那一份而已。辗转反侧担惊受怕的李存孝受尽煎熬后作出了一个冲动的决定,向圣人上呈表章以邢州、洺州、磁州三州归顺朝廷,求情会同各道军队讨伐晋王。

    李存孝是傻子吗

    冯道啃着鸡腿,偏着脑袋看着眼底血红的李存孝,也许是真的喝太多了吧,冯道隐隐觉得他看似激昂的表情下,闪烁着懊恼和惧怕。

    是的,就是惧怕,这个看起来很了不起,传闻中战无不胜的十三太保飞虎将军,其实骨子里是个非常没有安全感却又渴望得到认可的大孩子。

    冯道忽然有点同情他了。

    李存孝干了件蠢事,就像是孩子犯了错,怕长辈责怪,就没脑子的先干出一件蠢事来要挟长辈,却不知道有些事能做,全是因为孩子有底气相信长辈是疼爱自己的。

    可是李克用是疼爱养子的人吗

    冯道嚼了两口,突然觉得鸡肉索然无味起来。他将没啃完的鸡腿随手塞进一旁正目瞪口呆的李三旺口中。

    李三旺被鸡腿骨磕到了门牙,终于从听完真相后的震惊中清醒过来,但他也说不出话来,内心暴躁得想骂粗口,但面前这人是有恩于他的义父。悲壮之余,他不得不承认,李存孝走了一步最烂的棋,虽说李克用可能真的因为听了李存信的谗言对李存孝有所芥蒂,但总不至于毫无证据就平白冤枉人,李存孝因为心生疑惧而先声夺人,这不是把把柄直接递到对方手里吗即便李克用当真爱惜人才,不计前嫌,有意重新招抚,但,身边有李存信这样的人在,他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轻易放过李存孝吗

    李三旺虽无心从戎仕途,却也非常明白斩草除根的道理。他都懂的道理,李存信会不懂吗

    听到了真相的李三旺没有半分欢喜,反而愈发忧郁担心。

    李存孝喝到最后烂醉如泥,伏在食案上呜呜恸哭:“大王你好狠的心,我何错之有我李存孝何错之有”

    那声调越拔越高,引得门外侍仆频频探首。李三旺与冯道面面相觑,冯道咧着嘴冲李三旺一笑,李三旺莫名就觉得那灿烂的笑容特别讽刺,脸上感觉一阵火辣辣的疼。

    何错之有

    哪没有错错了!哪哪都错了!

    李存孝得到李克用率军围攻邢州的确切消息是在半个月后,这半个月,堪堪够他与王镕接上头。王镕也是个妙人,传信过来称与李存孝养子一见如故,想请李三旺与三太保前去镇州做客。

    过年前后这段日子,倒是足够王镕去把李存勖的各种老底给挖出来了解一番了,竟是连三太保这种民间戏言的称呼都知道了。冯道很是怀疑自己是赝品这事,根本瞒不了多久,又或者王镕其实已经知道自己被耍了。他点名要三太保陪同李三旺去镇州,李存孝要么就送一个真货过去做质子,要么就把冯道这个赝品送过去给人砍杀了消气。

    李三旺自认为自己这条命是李存孝捡回来的,为了义父赔去这条命也是心甘情愿,然而冯道纯属无辜受累。他向李存孝求情,李存孝露出为难的神情:“晋阳那边说亚子思念晋王,偷跑出去找阿爷,至今尚未有找回来的消息。”

    李存孝在晋阳乃至太原自然有他的人脉,所以这些消息即便滞后,也总是不假的。李存勖是真的丢了,至于如今有没有找回来,李存孝都探不到详情,那王镕知道的就可能比他还少。

    冯道这一去,未必就会马上穿帮。

    李存孝的目的是利用王镕拖住李克用,哪怕拖得一时都行。

    李三旺看不出李存孝的内心,冯道却是看出来了,轻轻拍了拍李三旺的肩膀,阻止他再反对下去,说道:“我跟着你去镇州。”转向李存孝道,“明儿一早便动身可行”

    李存孝眼中滑过愧疚之色,低头道:“成德的使者已经到了,说是想马上就走。”

    李三旺心生怒意,冯道却是强掐着他的胳膊不让他乱说话。

    “那就悉听尊便吧。”顿了顿,冯道又追问了句,“将军可知那使者是什么人”

    李存孝的脸色有点怪,最终说道:“是个和你们年岁差不多的,这一路总也能聊得来。”



12、劝解书
    从镇州来的使者姓石,名希蒙,与李三旺序齿,竟还了月余,他谈吐清雅,没什么架子,态度谦让恭谨。二人虽年岁相仿,长相气质却是天差地别。石希蒙肌肤胜雪,身段轻盈,和李三旺同乘一车,并排坐在一处,真可谓黑白分明。

    石希蒙生就一副男生女相,这又与冯道不同,若说冯道只是因为个子矮显得一团孩子气,最多也就被人错当成女孩儿,而石希蒙却是面若冠玉,雌雄难辨,一双美目,顾盼生辉,就连说话也与李三旺那把粗糙难听的嗓音不同,犹如和风细雨般,叫人极易心生好感。

    冯道初时见他喉结不显,曾错以为王镕派了个女扮男装的娘子过来,心里一直在反复琢磨着王镕的用意,直到他们半道上遇见了一队人马。

    迎面而来的是一支兵卒,为首之人骑着高头大马,身后旌旗招展。冯道从车窗里探头出去,为了看个清楚,半个身子都快掉出车厢去了,李三旺劝阻不住,只得拦腰将他抱住,免得他摔出去。

    石希蒙先一步下车与那骑马之人行礼,从车上看过去,只能看到石希蒙微微弯腰的背影,并不能看清他的表情,倒是骑马那位扬着马鞭勒停了马,却连马都没下,一副浑然没将石希蒙放入眼中的样子,神情举止满是倨傲不屑。

    冯道“咦”了声,不等他与李三旺说话,石希蒙已经退让到一边,同时指挥着己方同行之人避让。随着车夫将马车驾驭驱赶到路边,车厢一阵晃动,眼瞅着边上就是悬崖峭壁,冯道只觉得目光所及,头晕目眩,忙缩头退了回来,吁气:“也不知那是什么人,架子如此之大。”

    李三旺道:“瞧那人武人装束,应是王镕帐下牙将。”他顿了顿,终是将底下的话咽了回去。

    冯道点头,自以为懂了:“看来这是文武不两立了。”他对石希蒙颇有好感,自然就瞧不上那牙将的行为,耳听得车外马蹄踏踏,踏步阵阵,一番骚动后原以为那队人就这么过去了,没曾想紧贴着车窗外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

    “车内的可是晋王之子”

    石希蒙的声音太低,听不清回了什么,那车门却砰的声被人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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