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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李歆

    大约是李克用养大的,李存孝也跟李克用一样,非常喜欢收用假子,飞虎军中便有不少精干强将都是他的养子,李三旺不清楚别人是何感受,至少于他而言,虽然李存孝与自己相聚的时光满打满算下来并不算多,义父总是忙于打仗,常年征战在外,但这一点都不影响他对义父的尊崇之心。

    在李三旺的心里,李存孝是一个非常完美的阿爷。哪怕他一心扎在建功立业上,辗转奔波各地打仗,经常无瑕顾及家中未成年的养子们。

    马车上燃着碳盆,冯道裹着裘皮烤着火,想着车外寒风凛冽的鹅毛大雪,心里止不住的发愁。这个天气离队上路,李三旺约莫是要把他往死路上坑了,但是又能如何呢撇下李三旺自己跟着王镕回镇州嗯……那大约比冻死在去邢州的路上还惨。




10、
    冯道发现,李三旺这个人身手有多好,脑子大概就有多傻。自己怎么就信了他,觉得可以相信他既能孤身上路平安无事,就能保他二人一路太平

    要悄无声息的撇下王镕的队伍安然离开,这原先在冯道的设想里该是最难的一件事,没想到王镕的卫队在进入成德地界后,防御守卫便松懈下来。铁人李弘规大概也终于熬到了极致,这一晚他俩趁夜离开驿站时,居然没发现李弘规那熟悉的身影。一开始冯道还担心这是李弘规的计谋,没想到两人走了两日,居然没见一丝追兵的痕迹,这让冯道连呼运气。

    但这个运气没过撑过三天,就让兴致高昂的冯道蔫了。

    冯道突然发现了一个从来没考虑过的残酷事实——李三旺很穷!

    二人出来时担心追兵围堵,所以除了随身衣物外,一应身外之物都没带,包括冯道这半月来整日披盖在身上的那张貉皮。

    等到了饿肚皮的时候,冯道才是真懵了,他长这么大,今年才是第一次出远门,一路上吃用住行都由褚濆细心打点,哪怕是最后遇见流民丢了代步骡马行李,褚濆也没让他饿着。可是遇见李三旺以来,好像就突然打破了他无数的常识。原来身无分文,是真的寸步难行!

    因为临靠山岭,一开始还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李三旺身手不弱,虽是冬季,打猎捕鱼却常有收获,但足足在山里绕了七八天,吃着没味道的烤肉烤鱼吃到嘴角起泡,以至于见到鱼肉就想吐时,冯道才惊讶的发现,并不是李三旺不想早点带他出山,而是他这傻大个根本就是个不识路的。

    大雪封山的那一日,冯道望着白茫茫的重重山头,心如死灰,自己年纪,纵有满腹经纶如今怕也是要湮灭在人迹罕至的山岭间,与草木为伴了。

    与冯道那种面上绝望,行动上却是该看山看山,该看水看水,把落难当做游历的表现相反,李三旺那张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已经越来越能看出他内心的焦躁不安了。

    “你快坐下来,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遮挡我视线。来,你抬头看看,这星空可美……那边,就是传说中的玉带银河呀……啊,这里这里,你看,是北斗七星……”

    李三旺惊讶的看着自己身旁的童儿,夜间的气温比白昼更低,几乎呵口气都能冻住鼻涕,李三旺生怕冻坏了冯道又累得他生病,便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了都给他层层叠叠的套上,自己则是裹了几张猎到的兽皮,几天下来,发髻乱了,唇周围长了一圈髭须,活脱脱变成个野人模样。

    童儿伸手烤着火,他畏寒,所以挨着火堆极近,火光灼灼,将他那一张巴掌脸舔成橘红色。冯道仰着头,乐呵呵的望着漫天星空在笑。

    李三旺不明白星星有什么好看好笑的,但见冯道笑靥灿烂,他憋屈了多日的心情居然也跟着豁然开朗,禁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看,北斗星所指的方向,是北方。邢州在西南方,所以,最直接的方法是,天亮后我们往这边走!”冯道伸手笔直的戳了一个地方,那里黑魆魆的什么都看不见,旷野里只有凄厉的鸮唳狼嚎。



10、同行谊
    冯道发现,李三旺这个人身手有多好,脑子大概就有多傻。自己怎么就信了他,觉得他既能孤身上路平安无事,就定然也能保他二人一路顺遂

    要悄无声息的撇下王镕的队伍安然离开,这原先在冯道的设想里该是最难的一件事,没想到王镕的卫队在进入成德地界后,防御守卫便松懈下来。铁人李弘规大概也终于熬到了极致,这一晚他俩趁夜离开驿站时,居然没发现李弘规那熟悉的身影。一开始冯道还担心这是李弘规的计谋,没想到两人走了两日,居然没见身后有一丝追兵的痕迹,这让冯道连呼运气。

    然而这个运气没撑过三天,就让兴致高昂的冯道蔫了,冯道发现了一个从来没考虑过的残酷事实——李三旺他,很穷!

    二人出来时担心追兵围堵,所以除了随身衣物外,一应身外之物都没带,包括冯道这半月来整日披盖在身上的那张貉皮。

    等到了饿肚皮的时候,冯道才是真懵了,他长这么大,今年才是第一次出远门,一路上吃用住行都由褚濆细心打点,哪怕是最后遇见流民丢了代步骡马行李,褚濆也没让他饿着。可是遇见李三旺以来,仿佛打破了他所有从典籍上获知的学识。原来身无分文,是真的寸步难行!

    因为临靠山岭,一开始还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李三旺身手不弱,虽是冬季,打猎捕鱼却常有收获,但足足在山里绕了七八天,吃着没味道的烤肉烤鱼吃到嘴角起泡,以至于见到鱼肉就想吐时,冯道才惊讶的发现,并不是李三旺不想早点带他出山,而是他这傻大个根本就是个不识路的。

    大雪封山的那一日,冯道望着白茫茫的重重山头,心头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自己年纪,纵有满腹经纶如今怕也是要湮灭在人迹罕至的山岭间,与草木为伴了。

    与冯道那种面上绝望,行动上却是该看山看山,该看水看水,把落难当做游历的表现相反,李三旺那张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已经越来越能看出他内心的焦躁不安了。

    “你快坐下来,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遮挡我视线。来,你抬头看看,这星空可美……那边,就是传说中的玉带银河呀……啊,这里这里,你看,是北斗七星……”

    李三旺惊讶的看着自己身旁的童儿,夜间的气温比白昼更低,几乎呵口气都能冻住鼻涕,李三旺生怕冻坏了冯道又累得他生病,便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了都给他层层叠叠的套上,自己则是裹了几张猎到的兽皮,几天下来,发髻乱了,唇周围长了一圈髭须,活脱脱变成个野人模样。

    童儿伸手烤着火,他畏寒,所以挨着火堆极近,火光灼灼,将他那一张巴掌脸舔成橘红色。冯道仰着头,乐呵呵的望着漫天星空在笑。

    李三旺不明白星星有什么好看好笑的,但见冯道笑靥灿烂,他憋屈了多日的心情居然也跟着豁然开朗,禁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看,北斗星所指的方向,是北方。邢州在西南方,所以,最直接的方法是,天亮后我们往这边走!”冯道伸手笔直的戳了一个地方,那里黑魆魆的什么都看不见,旷野里只有凄厉的鸮唳狼嚎。

    李三旺又惊又喜,他脸黑,夜里看不出表情,但说话声音里已是掩藏不住:“那我们还有多久能到邢州”

    冯道真想翻个白眼给他看:“这我哪知道我才十岁。”

    李三旺张了张嘴,心道,之前还说自己十一了,这会儿又强调才十岁,真是理字全靠一张嘴。

    两个人依旧找了个山洞依偎取暖熬了一宿,这七八日的山路走得冯道早就体力透支,但他一直面上笑眯眯的从不说个累字。晨曦跃上山峰时,李三旺已经起来将几欲熄灭的火堆用树枝重新挑旺,然后将昨晚上吃剩下的一点肉重新放火上烤了烤。冯道醒来,迷迷糊糊的感觉唇角蹭上来一个东西,一张嘴,一大块肉就塞进了嘴里,堵得他险些气都没喘上来。

    他呸的一声把肉吐了出来,睁开眼睛,嚷道:“不能了,再吃这没味的鸮肉我就要死了。”

    李三旺知道他平时都一贯笑脸,特别开朗的模样,唯独起床不太清醒时,才会像个孩子一样撒气儿任性。

    “死不了。”他淡淡的道,“比这更难吃的肉,为了不被饿死,也有大把的人抢着吃。”

    冯道奇道:“是什么肉更难吃”

    李三旺看了他一眼,目光深邃,这一眼看得冯道毛骨悚然,一个激灵那点子睡意全都给惊醒了。

    “人肉,死人肉!”

    随着这几个字的话音落下,冯道脑海里自动浮现出血腥的画面,心里不禁一阵反胃作呕。本就嚼在嘴里没什么滋味的肉块像是渗出一股腥臭味,他勉力想忍,却没忍住,那股子恶心感从心口上涌到喉咙,哇的声竟连胃里的酸水都呕了出来。

    李三旺没想到冯道的反应会这么大,这些天来他烤的肉无论是烤得焦黑成炭的,还是没烤熟骨头里带着血丝的,冯道都没有表现出一丝挑剔,反而笑嘻嘻的帮着他烧化雪水后给鸮鸟褪毛。因为没带弓箭,天上的飞禽并不好猎,更多的时候李三旺能找到的吃食其实是地鼠,他原以为冯道会吓哭或者嫌弃,没想到冯道依然坦然而食。

    “对不起。”他拍着冯道的背,满是歉意。冯道太过早慧,令他时常忘记了其实他还只是个孩儿。

    冯道心里依然抹不去那股子恶心,但他手背将嘴一抹,抬头时脸上又露出了一贯和煦的笑颜,故作嗔恼道:“三旺兄,我们还是快点下山去找个镇子寻口麦黍米粥什么的吃吧,没有加盐的肉吃多了,我怕会全身发肿,等日后回家去,我爷娘都要不认得我了。”

    李三旺愧疚感愈发强烈,这么个心思细腻,与人无害的孩儿有什么理由会得罪了鸦儿军呢所以,虽然不知道他离开晋阳后发生了什么事,但能确定的是那些鸦儿军是冲着自己来的,冯道纯属是被他连累了。

    他伸出手摸了摸冯道的头顶,他头发很软,太多天没洗发,也没什么异味,不像自己,才几天上树下坑的活生生已经变成了个野人。

    “等到了邢州,你要吃什么尽管说。”

    冯道噘嘴:“为了口吃的,还得捱到邢州”

    李三旺赧颜:“我身上没银子,翻遍了也只找到十几枚通宝。”他从腰带上解下个绣囊,递了过来。

    “做什么”

    “给你。”

    冯道只是不接,这十几枚通宝就算跑山下村落,也不晓得能换回几只胡饼,李三旺却执意将绣囊塞到了冯道手里。

    说不失望是假的,但冯道更清楚,事已至此,与其在这上头幽怨悲愤,不如想点更实际的,譬如,去了邢州后,如果遇到李存孝和李克用父子俩擂鼓对战,他该何去何从自己胳膊细腿的,一旦被卷入战争,死无全尸的几率又是多少

    李三旺完全不知道冯道的心思已经绕了九曲十八弯,因着那份歉疚,下山这一路他主动背着冯道走,冯道趴在他背上直犯困儿,却又不敢贸然睡去,怕盹着受冻再染风寒,便一路碎碎念的没话找话聊。

    李三旺不是健谈的人,但也做到了有问必答。

    两人扶持下山找到村落投宿时,狼狈得就像是逃难的,好在世道不好,流民多为普遍,山下村民朴实,倒也没多盘问,反觉得他们兄弟二人落难至此,为他俩的可怜身世感到欷歔。

    那身世当然又是冯道编来糊弄人的,李三旺领略到了舌绽莲花是种什么概念,他想着,这不过才十岁,也不知道这人儿长大了会变成何等样诡诈之人,但即便如此,他居然对冯道这样为人处世竟然感觉不到讨厌。

    等摸到了镇上,李三旺将山里猎到的一张狼皮和若干张兔皮贱卖了,换回一些素饼带着上路。因为缺吃少喝,冯道原本纤细的身材愈发消瘦,一路上被人当成娘子数次遭人调戏,若非李三旺身手强悍手段粗暴,冯道险些被人强掳拐卖了去。因怕冯道不留神就被恶人拐走防不胜防,后来李三旺拣的都是人迹罕至的崎岖山路,这一行月余冯道只觉得似乎已将自己这一生的苦都吃完了。

    冯道学了乖,再到有村落人烟的地方便将自己脸用锅底灰涂黑了,看起来二人更像是对亲兄弟。饶是如此,李三旺仍不敢放任冯道独处,唯有时刻将他放置在自己眼皮底下才放心,只差没在冯道身上绑根麻绳栓在自己裤腰带上了。

    只是越往南走越不太平,哪怕腊月年底明明已到年关,家家户户却不见半点欢庆喜悦气氛,越靠近邢州越是萧条冷清,门户紧闭,十室九空。

    路上少见人烟,山中岁月长,两人没日没月的赶路,竟是连何时过的新年都给忘掉了。两人狼狈不堪的终于到了邢州时,已是上元佳节。城内景象要比城外好太多,在二人眼中仿若天上人间,节日热闹的气氛顷刻间让人有种活过来的舒爽松快。

    冯道此时已经又累又饿,再不复当初一丝白嫩的感觉,看着他双颊凹陷的脸,李三旺甚是内疚。

    “等我见了义父,要了盘缠,便送你回景城。”

    冯道有气无力的摆手:“你记得问你义父要匹马。”顿了顿,说,“如果没有马,骡子也行。”

    李三旺笑道:“飞虎军中最不缺的就是马了。”

    冯道摇头:“你还是先去打听一下,河东晋王那边有什么动静没”

    王镕说的是年后李克用就会有行动,如今已是正月十五,除非李克用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否则邢州的劫难早晚是逃不过的。

    李三旺这一路动了无数个念头,却在见到李存孝时都抛诸脑后。

    李克用有很多位养子,基于受他偏爱或者说能力强大拔尖者,最后都会坐上太保一职,不按年纪排位,只论先后,晋阳曾有人戏谑玩笑,将其中十三人提拎起来,调侃称之为“十三太保”——李存孝排行最末,却是战力最猛的一位。后来十三太保这戏称不知怎的就流传了出去,传来传去,初衷已全走了样,甚至说起十三太保来,河东百姓不明所以便以为这是单指李存孝,久而久之,李存孝亦被世人称为十三太保。

    冯道听说过十三太保这个响当当的名头,却没想到眼前的十三太保与自己想象中差距甚大。李存孝体格甚是高大,猿臂蜂腰,因在府邸身上并未穿甲胄,却是一身窄袖胡服,衬得身形挺拔,李三旺的个子算是高了,站在李存孝跟前依然比他要矮上半个头,这会儿被李存孝长臂一搂,勒在怀里,倒是显出点儿少年稚气了。

    李存孝很是年轻,看起来只不过二三十岁,一张脸未曾留须,竟是生得出奇清隽,装扮干净整洁,风度翩翩,看起来很不大像是武将,倒像是一名儒生。

    见李三旺从自己怀里挣扎推脱,李存孝忍不住笑道:“你年岁大了,一点儿不如幼时乖巧了。”目光扫过落在李三旺身后的冯道,“这是你新结交的友吗”

    冯道仰着头迎上去,觉得脖子甚酸,心里更是说不出的滋味。

    为什么一个个都要长得这么高呢高个子很了不起么

    才要开口自我介绍,李存孝突然惊呼起来:“哎哟,是某的过错,原来竟是位娘子!”

    冯道顿时不想再说话了。

    李三旺忙替他解释,简单的将这一路数月的经历三言两句概述一番。李存孝听完后不置可否,只扭过头来对冯道说道:“你这子倒是胆大的,长得比娘子还瘦弱,居然敢冒认作亚子。你俩哪里有半点相像之处”他边说边摇头,转向李三旺道,“他不认识亚子,你是知道的,怎的还由着他胡来,幸而王镕身边只跟着李弘规,你俩走脱的也快,若是真跟到了镇州,怕是早晚被人识破拆穿。”

    只字未提李三旺被鸦儿军追缉的事。

    冯道微有困惑,沉吟不语。

    李三旺浑然未觉,只顾替冯道辩解:“这不关阿道的事,他当时病糊涂了,是我妄为了。”

    偌大的厅堂上,分主宾位只坐了他们三人,边上有侍女斟茶,李存孝嫌弃的挥手:“下去拿酒来,我儿回家来,怎能只喝这没什么味道的茶水去叫厨下炙烤羊肉来,要整只的,给我们爷俩下酒吃,快去!快去!”

    冯道一听烤肉,心里就忍不住犯恶心,脸色愈发不好看了。

    李存孝说话看似粗矿,实则粗中有细,观察甚微。冯道稍有变色,他已是高声笑起:“冯郎君可是有疾这副身子太弱了,将来怎能担大任成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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