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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术之王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名寒
郭宽心道这人晕过去明显就是因为饿的,抢救还不给打营养液,还不如就直接扔回池子里。
不过大人物说话,他也只有答应的份儿,叫来两个兄弟,弄了个担架,将生死不知的杜和晃晃悠悠的抬进了诊断室。
提篮桥监狱关押着几千号犯人,诊断室却只有两间,其中一间平时还是医生睡觉打麻将的地方。郭宽带着人过去的时候,大夫才刚刚起来,正揉着满是褶子的眼睛穿衣服。
郭宽担忧杜和真就死在这了,没等他穿完就将大夫给请到了诊断室里,六十开外的老大夫是个纯粹的老中医,本来可能还有点救死扶伤的品质,但是日夜耗在这鬼地方,天天都有人受伤倒下,久而久之,也就麻木了。
见到杜和浑身是水,脸色发白,老大夫嫌弃的拿了条毛巾,将杜和的手腕擦了擦,才号了号脉,又翻了翻杜和的眼皮,沉吟了一下说:“脾胃衰弱无力,经络阻滞,血液不通,精气衰竭,心神耗散,这孩子是不是累着了?”
郭宽尴尬的点了点头,低声说:“三天没睡觉……算累着了么。”
“还没吃没喝吧!嗬,好久不见这么阴损的法子审人了,这孩子才刚成年,也许能救过来,要是你小郭看守,早就死了两个来回了!”
老大夫捏着胡子,满脸鄙夷,也不嫌脏臭了,两手在杜和的经络上敲敲打打起来,过了一阵子,老大夫擦了擦脸上的汗,吁了口气说:“这就差不多能吊住命了,亏得他肚子里有点东西,要不还真不好弄。”
郭宽搓了搓手,“那边审问的大人说不叫他打营养液……您看……”
老大夫笑呵呵的说,“老夫这里可没有营养液。”
郭宽拍拍脑门,想起了老大夫出了名的中医名号,放心的交差去了。
人一走,刚刚还满脸淡然的老大夫忽然就关闭了诊断室的门,小屋子就一个大门,为了防止烦人逃跑,连窗户都没有,倒是省了事。
“小和啊,还有意识么?”
老大夫一拳一掌交叠,在杜和的胸口用力一按,口中还呼唤着杜和的名字。
外人在场一定会难以置信,号称专精中医的大夫居然会专业的心肺复苏术,而且还与杜和如此相熟,而这一切,都在杜和张开眼睛之后有了答案。
“唔,金爷,困死我了。”杜和伸了个懒腰。
见到金大夫的第一眼,杜和就认出了这位老人家的身份,正是连魁班班主江中叶的好友金大夫的亲爹,老金家现在的户主金爷。
金爷名讳不详,江中叶知道也不会平白提起,杜和是压根就不敢问,晚辈问长辈的名讳,是不敬长辈,挨了板子也活该的,因此杜和只能从了大家的叫法,只叫金爷。
金爷常年在监狱里头蹲着,大家都知道,还以为老爷子是给自己找了个安全舒适的好地段养老,殊不知这一门两父子都是中西合璧的综合医生,学西医就离不开人体结构,素材哪里来?
全在金爷的诊断室里头来。
监狱里对一向和稀泥不掺和事情的金爷十分满意,对停尸房经常有出入的尸体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金爷进而掌握了大量的一手资料。互惠互利而已,金爷为监狱做事,监狱里头只需要开放停尸房而已。
毕竟这里最不缺的就是人,更不缺的是受伤的死了的人,金爷的研究成果在监狱里得到了迅速的丰满,汇集成材料,传递到监狱外头去,才有了监狱外头的金大夫的手艺精湛家喻户晓。
这是金家的大秘密,不过对江家是不瞒着的,江中叶知道,江凌知道,杜和自然也知道。
毕竟金大夫当年同他的父亲也是好友来着。
监狱里一向给人阴森冷漠印象的金爷在杜和面前的笑容足可以称得上和蔼可亲,见杜和睡眼惺忪,满面倦容,连忙找了一件干净的病号服过来,叫杜和洗了个澡,才将杜和从小门领到了自己的房间。
“安心睡,阿爷给你打一针葡萄糖,醒来还是个好小伙子。”
金爷给杜和盖上厚厚的一层绒毯子,手法熟练的给杜和消毒输液,很快杜和就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金爷身手利索的从柜子里拿出一只锅子,放在在旁边的小炉子上炖着,十几样黑漆漆的药材或切或撕料理好,又拿出一根上好的人参来,看着火候,将东西一样一样的扔了进去,锅子盖盖得很紧,一点味道都没有传到外边去。
金爷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伺候着那只锅子,至于原本‘溺水’加上过度疲劳的杜和,有了肚子里的东西缓和,和连魁班江凌二师姐锻炼出来的闭气法的保佑,杜和只需要睡上一觉,就能恢复个七七八八了,金爷压根就不担心。
等杜和睡足了十二个小时之后,金爷及时将杜和叫醒了。
“小和啊,喝汤了。”金爷脸上有些不舍,可是这地方不是让人任性而为的地界,杜和身上的湿气和损耗的精气,还要靠这一锅汤来温补,而金爷这里也不可能收留杜和太久。
杜和揉了揉眼睛,就听话的坐了起来,乖觉的主动下床,坐在了炉子旁边,倒叫金爷更加心疼。
金家和连魁班做了三代的邻居,金老爷子也和杜家做了两代的朋友,故人之后受到了这么大的委屈,他却帮助有限,心中可以说是愧疚万分了。
杜和察觉到金爷脸色有异,眨眨眼睛,好奇的问:“金爷,巴坚今天没来提我么?”





魔术之王 第一百三十九章 鸡汤
金爷揭开了盖子,筷子一抖,小炉子里的母鸡跟肉冻一般跟着颤巍巍的抖了抖,惹来杜和一阵口水声。
“吃吧,这一锅都是你的。”
金爷笑呵呵的给了杜和一套餐具,杜和便狼吞虎咽起来。
鸡汤熬了一天,早就软烂,筷子一夹,整个骨架都脱开了去,叫杜和吃的满嘴喷香。
金爷在一旁慢悠悠的说:“那位巴先生,大概短期内不会来找你了。”
“为啥?”杜和含糊着说。
金爷冷笑一声,“水牢那种地方,不是他以为的靠着什么咖啡喝热茶就能熬住那么简单,如果我预料的不错,巴坚离开水牢之后,就会立即卧病在床,这一回遇上了名医还好,遇到了庸医,他就一辈子穿着棉裤过活吧。”
对胆敢对杜和施刑的巴坚,金爷是一丝好感都无,假如不是因为职责所在,金爷自己都会去毛遂自荐给巴坚治病,把他治一个半身不遂再说。
杜和后怕的张了张嘴,“所以您才给我送了那罐子羹,还叫我水里滚一滚啊。”
郭宽给杜和的竹筒,样式很简单,但是里头有个机窍,是杜家人的独有,旁人压根不可能知道,而且熬羹的手法杜和一看便知是姆妈的得意之作,就是不知道姆妈现在知不知道他入狱的消息了。
而叫杜和落水,就是写在竹筒罐子隐蔽处的消息了。
杜和果断的选择了相信,也果然脱离了苦海,回到了自己人的身边去。
金爷听到这里,似笑非笑的瞥了杜和一眼,叫杜和讪讪的揉了揉鼻子,低声说:“我哪里知道,那个阔佬这么记仇。”
金爷摇头叹了口气,没忍心同杜和计较这些,反正等出去的时候,有人收拾他,便揭过了这茬,主动说起了竹筒的事情。
“那竹筒是你家里人送来的,不是通过我的路子,但是之前通过我儿子问了我的意思,我便说了在水牢里头,出来前一定要落水才行,看来你是接到信儿了。”
杜和点头,将竹筒的事情告诉了金爷,末了好奇的问:“金爷,水牢里阴气浓重,谁都知道要离那池子水远点,怎么您还要往池子里去呢?”
“阴气重?”金爷一声嗤笑,“小和,你现在还能感觉到阴气了?身上哪儿留了阴气,给金爷瞧瞧?”
杜和一愣,张了张嘴,几息之后才颓然摇了摇头,老老实实的说:“哪儿也没有,我感觉身上和之前一样便利。”
金爷轻哼一声,捋了捋胡子,慢悠悠的说:“小和,我在这里蹲了十多年啦,打从我爹仙去,我就接了班,监狱里没有比我接触过的病患更多的了,水牢里头的道道儿多着呢,哪是你一眼就能看透的。”
杜和好奇如同被猫抓,汤也不喝了,直追着金爷问水牢里头的门道,金爷却又闭口不言,三缄其口了。
催促着杜和将锅子里的鸡汤喝光,金爷拔了杜和的输液管,将杜和重新送回了诊断室里,杜和压住了好奇心,将头发弄乱,作出一幅半死不活的样子,很快,曾经和杜和在换监服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的华人看守就来领人了。
杜和隐约听见金爷在房间外头说了几句,大概是和一个叫‘根弟’的人闲聊了两句,问了问最近大热的莉莉小姐的情况,张根娣就一脸浪笑的推门进来,口中还说着:“金爷要喜欢,去四马路那里打听一下,听说莉莉被监狱长退了之后,就回到那里去了呐。”
金爷大摇其头,一本正经的说:“金爷只喜欢看,不喜欢买,金爷这么大岁数了,莉莉小姐、芳芳小姐什么的,不是同阎王爷一般厉害的嘛!”
张根娣哈哈的笑着,朝着杜和勾了勾手指头,就靠在门边上,等着杜和自己‘艰难’的挣扎起来,默默的走到他身边。
监狱里头有忌讳,常死人的地方不能去,张根娣来提篮桥的时间不长,不过求生欲还是很旺盛的,金爷这儿,三不五时的就死人,别的看守不爱来,就打发新人张根娣来,和打发他和一群印度看守一起接收杜和的时候一样。
张根娣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来,但是上有命令,下有法子,他来是来了,可是压根不进去,金爷心明眼亮,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也不揭穿,陪着张根娣说笑几句,等杜和出来,才分道扬镳。
杜和睡过了时辰,如今正是正午时分,太阳照在大楼上,给阴凉的大楼套上一丝温暖的边儿,杜和感觉一股子暖意随着阳光从腹部散发开去,身体不知不觉的就热了起来。
张根娣对神神叨叨的杜和有点敬而远之,一路上规规矩矩的押送,压根不理会杜和,杜和也乐得清净,看着珍贵的太阳光,消停的被张根娣送回了仁字楼的囚室。
“铁头!接人,上头吩咐了,在屋子里头悔过十天,不许他出去放风,听好了没?”
张根娣打开囚室大门,将杜和交给了铁头,手如疾风的将牢门锁好,捏了捏手心里的冷汗,才说出了自己接到的命令。
铁头答应了一声,杜和回头看了张根娣一眼,没说话,直愣愣的躺在了自己的铺位上,如同被打傻了。
铁头送走了怂包看守张根娣,皱着眉头打量了几眼杜和。
这几天杜和被关在刑讯楼里,所有人都知道消息,往常审讯一般都是少则半天,多则一天,除了犯了滔天大罪的,没有像杜和这样被关在里头四天没消息的。
在铁头想来,杜和两天前就应当是一个死人了。
可是两天后,杜和全须全尾的回来了,除了脸色很差,就没有看着像是受了苦的地方。
老河底子依旧在面壁打坐,杜和被带走,他没什么表现,杜和回来,也不见他有动作,倒叫一向自诩为老河底子心腹的铁头有些摸不准他的心意起来。
犹豫了一下,铁头走到杜和的头顶位置,粗暴的踢了踢杜和的床板,吼道:“新来的!滚起来!”
杜和条件反射的张开了眼睛,又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原地打量了铁头一阵儿,死气沉沉的眼神直把铁头打量的后背发凉,才缓缓的问道:“什么事?”




魔术之王 第一百四十章 新狱友
铁头如果读过书的话,就知道彼时他的那种心情叫做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虽然没读过书,说不出来这么文绉绉的话,也知道杜和于从前不一样了。
至于哪里不一样,似乎是三天前的时候,铁头还可以肆无忌惮的给杜和使绊子下套,但是到了三天后,铁头也不是不敢做,只是下意识的觉得做起这些来不自然了。
好在杜和的眼神一瞬间就消失了,铁头也以为那一瞬间的感觉只是错觉而已。
咳嗽了一声,铁头俯视着杜和,粗声粗气的说:“我来问你,你这回被大照顾,是因为什么?”
杜和叹了口气,慢吞吞的爬了起来,盘腿坐在床铺上,双眼无神的说:“因为我犯事儿了呗。”
“废话,来这里的人谁不是因为犯事儿……也不对,听说榔头那伙儿人就是得罪了老板被捉来的冤鬼,”铁头抓了抓脑袋,杜和眼尖的看到一些灰尘从他的指缝间落下,忍不住眼角抽搐的别过了眼睛。
“哎不管了!你就告诉我,你是因为犯了什么事儿被他们给提走的就对了!”
铁头显然没有什么脑子,杜和一句话就将他弄的烦躁不已,好不容易捋顺了自己的思路,才找到了关键之处。
不过难搞的是,杜和现在也是处在刚刚睡醒,极度缺觉的状况之中,脑子也不大好,闻言沉吟了一下才说:“我记得我说过啊,我偷了人家的金条,人家托人来跟我要呢。”
铁头暴躁的双拳敲在床板上,一把揪住了杜和的衣服领子,咬着牙叫道:“三只手进来的人多了,可是就你被人提走了四天才回来,你到底偷了谁的钱?偷了多少?”
随着铁头的话音落下,杜和敏锐的感觉到了几道视线投在了杜和的身上,带着或多或少的探究。
铁头的话也带着他们的意思,一个监室之中,最怕的就是有人给大家带来麻烦,他们都是蹲了许久的老囚犯了,平日里已经能够做到在监狱里如鱼得水的活下去,但是杜和的到来给他们带来的不稳定因素,一旦这个因素威胁到了他们,杜和就会遭到所有人的敌视。
监室与监室之间,同一个监室的每个囚犯之间,都有一套成熟的生存体系和鄙视链条,三只手是地位仅高于花案犯的底层囚犯,本来是众人取乐的对象,如今看来,这个三只手却是个不简单的来路。
众人没有挑明的是,监室里头还有一个三只手,就是正在面壁的老河底子,但是老河底子是大盗,偷一回就够砍一百回头的,与小偷小摸的那个层面没有可比性,老河底子武艺高强,人也仗义,所以才能突破这套鄙视链条,获得众人的认同和尊敬。
如果杜和也是个大盗的话……众人的眼光扫过墙角已经垂垂老矣的老河底子,眼神都变得幽深起来。
似乎一场夺权争位的血雨腥风,就在酝酿之中了。
杜和对这一切水面之下的暗流都不知晓,或者知晓了也不会在意,他只想打发走铁头,然后好好地睡一觉。
灵巧的手指点在了铁头手腕尺脉上,铁头闷哼一声松开了手,退开两步,惊疑不定的看着杜和,“你是练家子?”
“说了多少次了,我是魔术师……正经登台演出,从某种程度来说,还挺有名的那种。”
杜和将自己的衣领抚平,学者老河底子的样子靠在另一面墙上,懒洋洋的半闭着眼睛说。
高窗外头的阳光洒进来,整好落在杜和的头脸上,远远看去,杜和脸上的容貌都带着一层阳光,看起来不像个小偷小摸的贼,反倒像是庙里头泥塑描金的善财童子了。
将墙上爬过的蚰蜒弹到别处去,杜和想了想说:“哦,至于我偷得谁的钱……里尔克,开船厂的那位,你们知道么?”
“你偷了里尔克的金条?干得好!”
杜和话音刚落,牢房门外忽然“哗啦”一声铁链碰撞的声音,一个中气不足的男声大声叫了句好。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杜和身上移到牢房门口,谁也不知道这个男的什么时候来的,或许是杜和的话太吸引人的注意,或许就是这个新来的,也是个练家子。
“嚯,带着镣子来的,又加码了,榔头。”
有认识的,立刻就认出来这个衣着破烂、浑身是血的男人正是前几天打完了架就被带走的榔头。
榔头没有搭话,眼神一直落在杜和身上,有种欣赏的意思。
被冷落的人也没在意,笑了笑就作罢了,毕竟总有人会替他教育榔头的不会做人,他总有学会规矩的时候。
榔头就是铁头嘴里头因为得罪了人被送进来的冤鬼,因为得罪了富商,给人随便找了个由头塞进了监狱里,榔头自以为清白人,所以看谁都看不惯,经常和监狱里的狱友发生冲突,动不动就会被带走教育,是监狱里头最近风头不小的刺儿头,除了他自己一批进来的那几个人,没人待见他。
毕竟没几个人是天生就愿意犯罪学坏不当人子的,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犯了罪被送进来,服刑是服刑,不过大多数犯人都不许别人对他的罪行任意评价,只许自己开口,别人不能攻击的。
这一套潜移默化的规矩到了榔头这里就无效了,在榔头眼里,监狱里头就没一个不是活该的人,逮着谁都有话说,得罪的人有多少他自己都不清楚。
榔头和杜和不同,他是三天前就放出来了,不过他在刚一回到监室里就又与同一监室的囚犯发生了冲突,位子还没捂热就被再次带走,中间又换了一次监室,再次冲突被带走,大家都以为榔头是在求死,没想到这一回给带来了这间监室了。
榔头笑着被张根娣送了进来,头一回没有刚一换地方就出言挑衅。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儿,我叫朗通,外号榔头,今年二十五岁,原来是造船厂那里的。”
榔头用出乎所有人预料的热情,主动走到杜和身边,表达了自己的善意,就连杜和自己,都眼角一缩。
“我叫杜和,今年二十二,住在李家厂,是个魔术师。”
杜和郑重的和榔头握了握手,低声说了句什么,随后众人就见榔头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那我们可得聊聊了。”
杜和点了点头。




魔术之王 第一百四十一章 媒介
榔头引起的小小骚动很快就雷声大雨点小的过去了。
出乎大部分人预料的是,榔头不仅老老实实的住了下来,还同杜和相交莫逆,有种二见如故的感觉。
第一回见面的时候,杜和制止了榔头和灰老鼠的打斗,徒惹一身是非,并没有得到榔头的丝毫感激,但是第二次见面,榔头却可以与杜和在远离众人的地方交头接耳,聊个没完没了。
此时在避人处,榔头和外人想象的二见如故不同,他压低声音,十分谨慎的问:“二筒今年多大,他平时说话有什么习惯?”
杜和算了算,如实答道,“过了年刚十九,平时不大说话的,现今在我们班子里头做道具师傅,给大家打打道具什么的。”
榔头“唔”了一声,眯了眯眼再次询问:“二筒既然没有被捉,为什么不回去找我们,是不是被迫卖给你们魔术班子,走不脱身的?”
在上一次导致连魁班损失了大笔资金的警民冲突里,杜和与江中叶父女解救了身为罢工工人一员的小船工李二筒,之后李二筒无处可去,江中叶便做主收留了他。
在榔头看来,也是在那一场暴动里,他们工人队伍死伤很大,他就是在那次暴动中被捕的,而李二筒则消失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当初大家都以为李二筒是跑到了老家去,现在才知道,是躲在连魁班里,就躲在警察局的眼皮子底下,太太平平的过活着。
当初匆忙躲在连魁班演出的场地时,榔头看的不真切,只隐约记得连魁班没有和其他地方的人一样赶他们走,而是引导着他们有序的坐下来,看起来倒不是个坏人。
不过已经被里尔克坑过一次的榔头依旧觉得做老板的没一个好东西,都是表里不一的两面派,杜和年纪小可能看不全面,他可是已经被骗过一次的人,眼睛雪亮,兄弟李二筒的安危必须要再三确认才能让人放下心来。
杜和理解榔头的想法,也一一的回答了榔头的问题,有些他答对了,有些则需要想一想才能确定,还说的和榔头想的不大一致,可是就是这样,才让榔头有一种真实的感觉。
毕竟就算是自己家人也不一定知道自己的生活习惯和好恶,有说错的地方才显得真实,如果处处都说的一模一样毫不迟疑,那么榔头反而要怀疑杜和的居心了。
用了半个钟头才确定了自家小兄弟的安全,榔头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学着杜和的样子靠在了墙壁上,眯着眼看着对面墙上的那面小窗户,放下了一桩心事。
“下次放风的时候,我得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兄弟们,他们知道了一定会高兴。”
榔头自言自语的说。
监室里此时只剩下两人和面壁打坐的老河底子,榔头为了询问不能出屋的杜和,错过了放风的机会,不过他倒是不气馁,因为经常受刑而有些痛苦的身体也缓和了不少。
过了一会儿,榔头揉着隐隐作痛的胸口,扭过头去说:“杜和,你再说说,你是怎么偷了那个大奸商的金条的……”
话还没说完,榔头哑然失笑,发现杜和早已歪倒着睡了过去,一道亮晶晶的口水流在床板上,脸上还带着点稚气。
“叫他睡吧,那小子应该有几天没睡觉了。你要是想活着,也闭上嘴睡觉。”
一直打坐的老河底子沙哑着嗓子开了口,榔头扭过头去,见老河底子依旧纹丝不动,似乎刚才那句话只是榔头的错觉一样。
不过榔头想了想,还是放过了杜和,揉着胸口,靠在杜和旁边,也闭上了眼睛。
饶是从事高强度劳作,身体练的钢浇铁铸一般的榔头,在高强度的刑讯虐待之下,也有些吃不消了。
在榔头破烂的囚衣下,新伤叠着旧伤,将他原本完好的皮肤变得和朽木一般粗粝,伤口的炎症加上失血,缺医少药的榔头没有杜和这样的关系,已经到了虚弱的边缘,不过是因为皮肤底子黑,才没人发现。
如今被老河底子一言道破了真身,榔头居然没多大的反感,大概是老河底子的岁数有些像把他捡回家的老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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