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术之王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名寒
倒霉的哥俩靠在一处,一起睡了个昏天暗地,榔头是没人想惹,不想和愣头青一起打没有意义的架,而杜和,则是在情况不明的时候,没人敢做第一个下嘴的人。
下午的放风结束之后,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知道了杜和进了监狱的原因,居然是因为盗窃了上海滩巨富里尔克的金条。
具体的数目无人知晓,大家只知道这笔钱至今也没有追回来,否则杜和不会在警察局长亲自下令逮捕后,还能活得这样滋润。
在大家猜测杜和到底偷了多少钱的时候,几个有心人已经开始猜测看起来并不缺钱的杜和盗窃了这笔钱的去处。
究竟是为什么,一个好吃好喝的体面人,会甘冒奇险,去做这样掉脑袋的案子?
在流言蜚语自行发酵变得越来越玄奇的时候,在杜和还在恶补自己丢失的精力的时候,在监狱外头的提篮桥,邱河再一次从大门处铩羽而归,充当翻译的南风乖巧的牵着邱河的手,懂事的拉着沉思的邱河返回他们租的客栈。
好一会儿,邱河才揉了揉眉心,柔声对南风说:“这一回,印度看守拒绝邱河探视的原因是:杜和受了处分,正在关禁闭,不能探视。”
南风撅了下嘴,板着指头说,“上一回的理由是新收的犯人不能立即探视,上上次的理由是探视名额用光了……那个印度的黑面包,就是不想让我们见阿和哥哥。”
不断回过头看着不远处高墙里头的监狱,南风仰着头看夕阳照在最高一层的窗户上,又渐渐的低下去,总觉得那堵墙和墙里头将阿和哥哥关起来的黑面包十分可恶。
比总是想把她卖掉的九筒还要可恶。
她又不是想把阿和哥哥抢走,只是想见见他,拍拍他,告诉阿和哥哥不要害怕,她很快就会将他救出来,可是黑面包收了他们的钱,回头就说看不到人,简直可恶至极。
邱河看着南风黑黝黝的眼睛,长叹一声,挫败不已。
短短几天,邱河不知道被拒绝了多少回,邱河除了必要,不会回李家厂,而是就在提篮桥附近租了个房间,每天提前来排队,晚上才离开,就一门心思的要见杜和一回。
虽然已经通过杜和的家人那边的关系,知道杜和在里面平安无恙,但是人多口杂,只能传递些情况出来,口信却是万万不敢捎进去的,万一被发现,被有心人利用了,便弄巧成拙了。
“邱哥哥,阿和哥哥会不会想家?”坐在客栈的大堂里,南风的表情有些难过的说:“我刚刚离开家里的时候,每天都想回家,有一回还偷偷哭了,阿和哥哥会不会哭啊……他哭的时候,我不在他身边,可没人哄他高兴了。”
邱河无言的摸了摸南风柔软的头发,想了想说:“阿和哥哥应该会有一点想家的,也会想南风的,他应该很需要南风来哄他,所以我们明天也要去问问看,也许明天就能见到他了。”
南风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嗯”了一声,“明天我们再早点去。”
魔术之王 第一百四十二章 会面
杜和睡了个难得的好觉,远在圣玛丽医院的里尔克脸色阴沉的离开了一间特护病房。
巴坚倒下了,被不知名的细菌所入侵,身体一开始是僵直,随后是低烧,之后迅速的陷入昏迷之中,身体忽冷忽热,冷的时候明明有体温,却脸白如纸,热的时候则要躺在冰块上来降温才能停止挣扎。
在这样折磨人的转换之中,巴坚被送到了圣玛丽医院,随后被注射了最好的抗生素。
医生信誓旦旦的保证巴坚的‘流感’只是掺入了一点点病毒,在抗生素的作用下很快就会好转,里尔克代替巴坚的家人做主,同意了这位医生的治疗方案。
当晚,巴坚的烧就退了。
巴坚的老婆兴高采烈,在一旁的陪床上睡得酣畅淋漓,但是第二天早上,这位倒霉的太太就发现,巴坚的心跳似乎也被抗生素当成了病毒,一并给消解了。
巴坚的脏腑开始了可怕的衰竭。
明明只是在水牢里头呆了几天,巴坚之前并不是没有在此类恶劣的环境中呆过,之后从无异样,但是就是这样一回巴坚都没放在心上的小安子,将他放倒在了医院的病床上,生死煎熬。
医生们的方案不断的在巴坚身上试验,随后又因为不对症而不断的产生新的并发症,将巴坚的情况变得更加复杂,此消彼长,恶性循环……
如同金爷预料的一样,巴坚遇到了庸医,还不止一位,以至于他本来只是比杜和稍微严重一点的病症变得复杂无比,后来当医生们想起来将最善于治疗监狱病症的金爷请来的时候,金爷自己都无法治疗了。
里尔克的投资打了水漂,还有可能面临失去理智的巴坚太太的疯狂报复,不得不中断了自己同巴坚的交易,果断的否认了一切与巴坚产生过的联系,将责任撇的一干二净。
里尔克清楚的明白,巴坚的事故如果与他产生了联系,他在上海滩的所有人脉都会陷入泥潭之中,不可自拔。
欺负普通人是一回事,欺负上流社会又是另外一回事,里尔克饶是陷入了某种狂躁之中,也从来都将这种隐晦的规则区分得很清楚。
对于这群自诩是上流社会的牧民官,可以贿赂、拉拢、敬而远之,唯独不能害他们,至少不能在明面上害他们。
里尔克并非大意,只是低估了杜和,一个小小的计算失误,便导致了后续所有程序的错乱失序,里尔克虽然还没有见过杜和,但是凭借着这种微妙的耍弄感,还是第一时间就确定,夏江没有糊弄他,这次是真的抓住了盗贼。
从口袋里掏出手绢,将自己触摸过巴坚的手擦了又擦,里尔克在上车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去将那位先生请来吧,就按之前谈好的条件。”
将手绢随手扔到了车窗外,里尔克决定学习华夏的古人,刮骨疗毒,通过割掉一块肉的方式,把寄存在他灵魂上的那块毒瘤全部拔出,一丝不留。
司机始终沉默,将里尔克的吩咐记录下来,便一如既往的带着他前往洁食餐厅。
毕竟,那里洁净的姑娘,对于暴怒之中的里尔克来说,还是一剂良药,能够给这个腐朽将至的灵魂以最后的慰藉。
或许是南风的祈祷起了作用,或许是海管家深夜拜访的几个人物起了作用,第二日的放风时间,在榔头想要与杜和谈论一些更加关键的事情的时候,张根娣过来,带走了杜和。
“探监。”
对于此行的目的,张根娣只吝啬的给了两个字,但是这两个字如同惊雷一般,瞬间震醒了混混沌沌的杜和。
相隔一周之后,杜和终于监狱外的世界重新取得了联系。
来的人是海管家和南风。
一老一少,一黑一白,从远处的走廊里,从虚幻的两团光影变成真实的两个人,杜和的鼻头微红,心头酸涩不已,抽了抽鼻子,才有些腼腆的说:“海叔,南风。”
“阿哥!我好想你……他们说你在这里会受欺负,我给你带了些东西来,叫他们不许欺负你……”
南风松开了老海的手,呜咽着扑到了杜和的怀里,边哭边紧紧地抱住杜和,委屈的好似被关进监狱的是她一样。
老海宽慰的同杜和笑了笑,脸色略有些风尘,不过精神还算不错,杜和的心定了定,与老海挤了个笑脸出来。
不是不开心,也不是没话说,杜和有一肚子的话想和老海说,可是也有一肚子的不痛快和委屈想吐露,杜和是怕他一开口,也会和小南风一样,话还没说完呢,就先哭一鼻子,那可就丢了大人了。
老海依旧是一身黑布衣服,轻飘飘的似乎一把骨头,但是只有杜和知道海叔瘦弱外表下,是和杜和如出一辙的充满力量的健壮身躯。
杜和的功夫底子就是老海教的,这么些年,杜和学了许许多多的魔术身法,但是最后还是觉得老海叔教他的那几招简简单单的基础招式最是受益无穷。
老海叔笑呵呵的给张根娣说了好话,张根娣就施施然的守在了门口,听话的不像是个看守,倒像是个尽职尽责的守卫。
“银耳羹喝到了伐?那是夫人亲手做的,我盛了点给你带了来。”
老海打量了一下,见杜和精神还好,便放下了一大半的心,同杜和聊了起来。
杜和点点头,有点担忧。“姆妈身体还好伐?”
“太太身体安康,只是有点想念少爷。”老海笑呵呵的说。
杜和便明白了,姆妈还是不知道消息的。
不知道海叔在这之中承担了多少的压力和质疑,杜和愧疚的低下了头,握住了老海苍老的手,低声说:“海叔,我给家里惹事了。您这段时间辛苦。”
老海展眉一笑,摸了摸杜和的头顶,慈祥的说:“少爷,咱们家这么辛辛苦苦的经营,为的就是有几分底气,能给少爷壮胆气。可是谁料少爷与那些二世祖不一样,海叔准备了几十年,到今天才终于派上了用场,哪能说辛苦呢,应当是欣慰才是,万幸海叔还当用,没叫少爷空欢喜。”
杜和的眼眶红了。
一直赖在杜和身上的南风疑惑的抬起头,察觉到阿和哥哥胸腔似乎抽泣了一下,抿了抿嘴,南风小心的拍了拍杜和的后背。
老海宽和一笑,摸摸杜和的脑袋瓜,又摸摸南风的脑袋瓜,乐呵呵的说:“不来这一趟,海叔都不知道,咱家有小小姐了,少爷好眼光,南风小姐兰心蕙质,想来将来回家,太太也会十分喜欢的。”
南风的脸蛋红彤彤的,左看看又看看,躲进了杜和的怀里。
杜和与老海相视一笑。
魔术之王 第一百四十三章 错漏
将南风安抚好,杜和与老海才真正开始这一次珍贵的会面的重点内容,信息交换。
杜和简明扼要的诉说了在监狱中的见闻,老海时不时的在杜和不解的地方指出其中的关键,叫杜和有些茅塞顿开之感,而后,老海合手沉吟了一番,问道:“少爷,海叔知道少爷不是鸡鸣狗盗之辈,也没有责怪少爷先斩后奏的意思,只是想问问,少爷为什么要选择里尔克此人下手,下手的缘由又从何来?”
杜和理解的点点头,“海叔担心有人利用我,来做别的事情。”
老海不置可否,杜和便道:“在随连魁班表演的时候,我见到里尔克家的船厂工人被警察追捕,为此还将逃入表演场地的工人连同无辜的看客一起暴力慑服,后来我们救了一个小工人,才晓得那里尔克居然是如此丧尽天良之辈,我便想教训一下他……”
老海笑了,“少爷是想为了那些死难的工人拿回属于他们的抚恤吧?”
杜和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
老海明了的点头,脑海中迅速的将几条脉络重新连接,有了杜和的直接解释,许多疑点都得到了澄清。杜和是老海一手带大的孩子,对他的脾气秉性十分清楚,接下来只要查明那个叫李二筒的小工人的底细,老海就可以彻底确定,这件事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势力插足了。
其实不必查询也能够八分确定,即使是做戏,也不可能做成那种程度,其中的不可控因素太多,通过排练想要再次达到那个效果都不会有什么可能性,更遑论一次成功了。
虽然素未谋面,老海依旧对李二筒有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大概是相似的出身,相似的人生经历,叫老海有了一点感慨吧。
打定了注意,老海继续开口。
“少爷,家里头几个老东西碰了碰面,大家觉得这事不管什么原因,以少爷安危为重,因此家里头想直接通过中间人来沟通一下里尔克,弥补他的损失,来将少爷保出来……”
老海心知杜和多半不会同意这个法子,但是还是将它说了出来。
杜和是将来杜家和陆家的两家领头人,为了太太的身体,老海可以瞒着她杜和入狱的消息,因为太太是一位女性,太太身体孱弱,近几年也无心家族经营,更多的注意力都在养花弄草,吃斋念佛,关心家人身上,所以太太在许多方面都会得到老海的照顾,能不烦心的事情尽量不会打扰她。
但是作为未来一代的领头人培养的杜和,老海却不能这样做。作为家主,杜和是没有人有权利也没人有资格决定他应当知道什么消息,不应当知道什么消息。不管他能不能接受,喜不喜欢,这些消息老海都会叫杜和知道。
无论外界怎么猜测,对于老海自己来说,他只是履行了对老主人的承诺,完成杜家两代人之间的权力交接之间的过渡期,辅佐杜和顺利的接手杜家而已。
老海是江湖草莽出身,虽然许多人对老海的第一印象都是他在商场上睿智狡猾的形象,但是从心底里,老海觉得他首先是杜家的管家,之后是一个江湖人,最后才是个商人。
初开始没遇到杜家的时候,老海一直梦想着要行侠仗义,纵横江湖来着。
从这一点上来看,杜和倒是和老海十分相像,无论外皮多么的温和,也改变不了骨子里的那份意气。
所以对于杜和做的这件事,老海非但没有什么怪责的想法,反而十分支持,只不过需要将几处瑕疵修改掉,以期日后再遇到同样的情况的时候,不会再次着道儿而已。
在老海陷入思绪的时间,杜和也在思考着利弊,好一会儿,杜和才艰难而坚定的点了头,“我尊重大家的看法,这件事我暂时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便这么做吧。”
老海的脸上闪过惊讶,对杜和能够如此快的接受最有利于他的结果有些意外,随之而来的就是惊喜,“少爷,看来读万卷书,依旧要行万里路啊。”
杜和摆了摆手,感慨的说:“海叔,这万里路才出发了个头儿,我吃的亏长得记性就比之前读书时加起来还要多了。”
老海深有同感的连连称是,一老一小倒是比从前又多了不少共同话题。
“海叔,我明明已经将所有的证据都销毁掉了,可是还是被夏江给捉了回来,当时我问洛豪笙为什么要捉我,他居然说夏江让抓谁便抓谁……我是不是太倒霉了。”
谈开了之后,杜和也将自己一直觉得困扰的地方说了出来。
谁知道老海却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的说道:“少爷,说到底,那位夏局长点中了你,并不是因为少爷比较倒霉,如同抽签被抽中了一般,而是因为两点。”
杜和眨了眨眼睛,犹豫着说:“因为我是最没背景的?”
老海点点头,黑绸料子的衣袖一动,手指便在桌子上勾画起来,“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夏江此人,靠着逢迎拍马上台,背景不深,没什么靠山,因此许多时候都是靠着欺软怕硬来解决事情,他晓得我们家是过江龙,得罪了一时半刻也找不上他,比起另外几条地头蛇来说,显然更好拿捏,另外一个原因,是少爷你暴露了自己的想法。”
老海一言既出,杜和如梦方醒,拍了大腿一巴掌,惊呼:“是因为我的动机太明显,才被划入了那个圈子里,又因为自己太弱,所以被拿来祭旗?!”
老海颔首,“孺子可教也。少爷在整件事情里,无论是做事的跟脚也好,方式也好,都可圈可点,有些地方海叔都要击节叫好,但是少爷就是太过相信法律讲的那一套了,国外的法律和国内的法律不同,国内的法律对于不同的人来说又有不同,少爷自负的以为就算他们明知道是你干的,没有证据也拿你没办法,殊不知华夏还有个词叫做一力降十会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杜和举一反三,立刻就明白了老海的意思。
惭愧的扶住额头,杜和吸了口气,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老海一触即走,只是点了杜和一下,没有深说,交代了杜和几处要注意的事项之后,便从袖口里拿了个手绢包裹出来。
包裹形状明显,厚度不低,杜和也没推辞,拿过来也不见怎么动,包裹就藏在了身上。
想到了钱财,杜和忽然想到了囚室内的大佬,将老河底子当做风闻趣事一般对老海说:“说起钱财,我那间囚室里头,好些犯人的钱都要交给一位称为老河底子的老人家掌管……巧的是,那位老人家也姓戴,同海叔你讲的那个劫了生辰纲的戴大侠十分相似咧。”
老海一愣,忽然失态的站了起来,脱口问道:“那人什么模样?”
魔术之王 第一百四十四章 损友
杜和对老海的失态感到很意外,转念便想到了什么,惊讶的说:“海叔难道和戴先生是故旧?怪不得我提到了海叔给我讲的故事之后,感觉老戴还蛮照顾我咧。”
说着就仔细的形容了一下老戴的长相。
其不过杜和越描述,越是感觉无力。其实老人家哪里能形容出来什么特点,无非是满脸的皱纹和抽条的体型,再加上浑浊的双眼了。
尤其老戴都关在这里二十来年,从中年到老年,相貌早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因而杜和说了一通,自己都觉得形容的太过模糊了些。
不忍心看到老海那期盼的眼神,杜和挠头想了想,忽然拍了下手掌,补充道:“老戴说话含糊,似乎是嘴巴有什么毛病,但是听着声音,是我们苏州的乡音,我说起了戴大侠的传奇,他还发了会儿脾气,好长时间没理我,就在墙边打坐面壁来着。”
“面壁?!”
老海的表情变得激动了起来。
就在老海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外头站了半天的张根娣从屋外伸了个头进来,指了指自己的怀表。
“时间可超了啊。老先生,这不合规矩。”
老海张了张嘴,下意识的说:“看守包涵,回头老朽亲自登门赔罪,容我再嘱咐两句。”
张根娣就又将头缩了回去,不过看着门口的影子,人依旧是站在那里没动的。
老海显得心事重重,嘱咐的几句话也有些潦草,南风担忧的扶着老海的手臂,忽然小声儿说:“爷爷若是想确认那位老爷爷的身份,不如直接叫阿和哥哥问一句啊。”
杜和也积极的说:“如果真是故旧,错过了可太可惜了,海叔有没有什么话让我带给老戴先生的?”
老海踌躇了一番,忽然两手交叠,手指奇奇怪怪的摆了个姿势,压低声音说:“你在没人的时候,将这个手势做个给他看,假如他认识或者能对出来这个姿势,你就将我的名字讲与他听。”
杜和点点头,重复了一遍那个姿势,老海就又把下一个手势摆了一遍,再三确认杜和记住了,就在张根娣的催促中重新领着南风离开了,缓缓消失在走廊深处。
张根娣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带着杜和回去的脚步又急又快,像是有什么急事要去做一样。
杜和跟了一阵,忍不住说道:“张看守,白天大家都有事情忙的,假如要会客怕是要安排到晚上了吧。”
张根娣讪讪的样子,脚步倒是确实放慢了不少。
头一回当看守,张根娣对于收受贿赂这种事情属实没有什么经验,听到老海说要登门赔罪,还以为要马上回家,给老海叔开门呐。
被杜和提点了两句,张根娣放下心来,也没法子再保持什么冷漠的看守形象了,脚步略停,与杜和接近不少,状似随意的说:“来的人是你爹?”
杜和咳嗽一声,尴尬的说,“家父远在南洋,海叔是我的长辈。”
“南洋哦,蛮远的,那里赚钱好赚吧。”张根娣没忍几秒钟,又开始打听杜和的家世来。
老海给张根娣送礼的时候,人其实并没到,只是例行将张根娣这样有机会接触到杜和的人统一送了一份好处过去,这是财大气粗的世家大族的毛病。
大手大脚都不足以形容这种消费观念,杜和小的时候看着家族的长辈们处理事务长大,就没少见送礼上的套路,他曾经很不屑这种交好他人疏通关系的法子,觉得压根就不可能交到真心的朋友,当时老海叔和许多叔叔都笑了,叫杜和好生气愤。
不过今时今日,老海叔一直坚持的老旧法子还真的在老旧的上海滩上给了杜和以不小的方便,真是世事难料,一饮一啄。
杜和再次回到监室的时候,众人依旧如同往日一般,各自处在各自的地方,该做什么做什么,大佬、水头儿、油壶、点子,一个一个的囚犯,或坐或站,或动或静,似乎每一天都是一样的动作,就这样重复了好多年一般,让杜和生出一种时间在这里没有意义的感觉。
杜和不少唯一一个感到格格不入的,刚一进去,靠着墙壁假寐的榔头第一时间就睁开了眼睛。
“娘咧,这些人聊的话题都和昨天一样,假人一样,好险把哥哥的尿吓的洒出来!”
榔头一张嘴就将全屋子的人都得罪了一遍,杜和无奈的说:“你心里这么想就得了,非得告诉大家你的想法……这不是找收拾么。”
几个在旁边的囚犯忍不住赞同点头。
“嗯?他们都听到了?哈哈,我还以为自己声音够小来着,在船厂干活时间太长了,耳朵时好时坏,见谅见谅啊。”
榔头大大喇喇的弹了弹自己的耳朵,那里有一道不大明显的印痕,似乎是常年佩戴耳塞压出来的痕迹。
看起来是认认真真的给自己找理由,不过撇着的嘴角和漫不经心的表情告诉杜和,他其实也就是给杜和的面子,敷衍一二而已。
榔头这样执拗的人,你不答应他,他会叫你永不得空,杜和也只好压下急于帮助老海确认老戴身份的想法,没脾气的被榔头拉到了一边去,离面壁的老河底子越来越远。
“阿和,你家里人来看你?”
榔头将角落里的几个人都挤开去,留出一个安静的小区域,才同杜和悄悄的交流起来。
杜和点点头,没有多说。
老海叔交代的东西不说都是不适合同外人说起的内容,就算只是话话家常,杜和的性子也不会将之大张旗鼓的宣扬开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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