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朝天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猫腻
他当然也会输,但接着还有玉山师妹,还有迟宴长老,还有雷一惊、幺松杉、还有无数依然记得井九的年轻弟子。
想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他便觉得极美。
童颜说的没有错,方景天其意不正,更需要在意服众二字,必不敢随意杀人。
打不过你,难道还不能拖着你?
只是有些可惜小师弟与阿飘不在,顾清师兄也不在,不然今天才叫热闹。
想着这些事情,元曲已经来到了场间,对着方景天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说道:“弟子……”
按照童颜的规划,他这时候应该说很长一段话,隐晦表明自己乐浪郡元家弟子的身份,然后再如何如何……却没有想到自己接下来的话根本没有被人听见,便淹没在了一片惊呼里。
元曲有些意外,顺着众人的视线向着天空望去,也不禁吃了一惊。
青山九峰间的云海是平静的,如白色的羊毛毡,但在青山大阵外的真实世界里,还有随风流动的云层。
那些云层正在逐渐分开,露出后面的天空,看着就像是十余道蓝色的车辙,要通往未知的地方。
如此画面,必然不是天地自然造化,那是源自何处的伟力?
人们震惊地看着天空的异象,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哪家宗派的法舟经过?”
“不可能,世间哪有这么快的法舟。”
“难道这是什么征兆?”
方景天银眉微飘,广元真人有些困惑,青帘小轿的轿帘无风微动。
越来越多的人接近了真相。
如此异象,极有可能是天地生大物的征兆。
天地异兆发端于北方,难道是中州派哪位大人物进入了大乘期!
想到这种可能,青山弟子们神情有些凝重。
“不……不对,这……是剑……剑啊。”墨池长老忽然说道。
众人更是吃惊,心想西海剑派已灭,无恩门封山,世间用剑的宗派不多,能出通天大物的更少,青山宗……有谁在北方?
“难道是顾清师兄?”有人不敢确信地问道。
“不可能。”卓如岁早就忘了呼痛,嘲笑说道:“就他那天赋,再修三百年也没可能。”
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云海里的那些车辙变得越来越宽,散发出来的气息也越来越清楚。
卓如岁神情微变,想到了某种可能,紧接着,越来越多人想到了。
忽然间,云行峰上终年不散的雾气消失无踪,无数道剑与剑胚自崖间现出身影,对着遥远的北方微微伏首行礼。
百余年之前,青山宣读柳词遗诏的时候,曾经出现过类似的画面,但今天的盛景更胜当年。
这幕画面证明了人们心里的猜想,所有人都震惊无比。
难道掌门真人在朝歌城醒了过来?
不,不止是醒了过来,而且他晋入了通天境界!
雷一惊、幺松杉等青山弟子惊喜异常,对着遥远的北方、朝歌城的方向跪拜行礼。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青山弟子跪了下来。
云海里的那些车辙,原来是剑的痕迹。
震惊没有就此结束。
无数道更加细微、却同样高远的剑意从青山群峰之间生出,向着天空而去。
众人震惊回首,发现那些极细的剑意来自清容峰。
梅里师叔眼神明亮,脸色微红,很是激动,那些少女们更是高兴地跳了起来,不停地喊着什么。
那些极细的剑意来到高空之上,与自北方而来的那些剑意相连,如一张大网,笼罩住了整座青山。
这是无端剑法的剑弦。
方景天望向清容峰方向,神情有些复杂说道:“恭喜师妹。”
剑弦微动,发出清脆如剑鸣般的动人声响,那是因为有人落在了上面。
南忘从清容峰那边走了过来,赤足踩着剑弦,银铃随之而鸣,没有什么出尘之意,更像贪玩的小女孩。
剑弦动而无端,根本无法确认位置,她的身形也是如此,一时在十余里外的峰顶,一时在云头,如醉酒一般。
这就是通天境界。
啪的一声轻响,她落在了天光峰顶,微微仰着小脸,对方景天说道:“师兄,现在你还想争这个掌门之位吗?”
峰顶一片安静,所有人都等着方景天的回答,却已经猜到了他的答案。
南忘刚刚破境,想来不是他的对手,问题是那个人已经醒了,而且一步便踩到了最高的天空上。
剑意组成的折梅再次出现在天空里。
方景天回了昔来峰。
看着天空里残留着的数十道剑光,南忘撇了撇嘴,转身望向赵腊月说道:“值得吗?为了这么个男人。”
卓如岁心想我才是第一个出手的人啊……却不知道赵腊月今天真存了必死的念头,也要阻止方景天成为青山掌门。
南忘很清楚这点,才会提出这个问题。
赵腊月说道:“在你的眼里他是男人,在有些人的眼里他是一把剑,在我的眼里他就是他。”
卓如岁越发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对南忘说道:“师姑,你早些出来,我们也不用受这么重的伤。”
“你们倒是想把我用的如意。”
南忘冷哼一声,负手走到崖畔,望向云海远处的朝歌城方向。
如果不是井九忽然醒来,一步登天,她不想低他一头,想要通天只怕还需要几十年的时间。
赵腊月大概明白这番因果,没有说什么。
……
……
天地生大物,自有异象生,再加上旧梅园、皇城、西城墙外的动静,整座朝歌城都被震惊了,人们涌到街上,看着被整齐分开的云海,激动地议论着什么。
井九带着柳十岁走进朝歌城,出现在的所有人的视线里。看到那张绝美不似人间能有的脸,朝歌城的民众很快便猜到他的身份,如潮水一般分开,让出街道,视线里充满了敬畏与好奇,还有很多人已经跪了下去,不停磕头。
人间不见井九百年,传说依然在。
柳十岁跟在他的身边,感受着无数道炙热的视线,隐约猜到了一些事情,难免有些紧张。
那场春雨洗去了朝歌城里的灰尘,乌黑的太常寺檐角终于恢复了些生气,更加醒目地指明了方向。
看着太常寺而行,没用多长时间,二人便来到了井宅。
这里现在是朝歌城的禁地,那些跟过来的百姓被阵法挡在了外面,街巷变得清静了很多。
井九望向街对面的那座佛殿,说道:“辛苦。”
禅子坐在佛殿深处,伸手把身前的木棍抓起,吩咐僧人收拾好,说道:“赶紧去白城,我不想见他。”
大道朝天 第二章不能入宫的理由
井九带着柳十岁走进宅院,来到本应有棵海棠树的庭院里。
小荷正在扫地上的碎瓷,看到他们两个人,发出一声惊喜的轻呼,然后才醒过神来,赶紧拜倒行礼。
柳十岁走了过去,与她并排跪着,恭敬行礼。
“这算成亲?”井九问道。
柳十岁心想您要这么想,也成。
院门微动,井梨急步走了过来,啪的一声跪到地上,肩头微微抖动,哭不出声。
井九看着这个鬓角花白、老态明显的男子,在心里叹了口气。
……
……
这一世,他叫井九。
离太常寺不远的井宅,被他视为家。
他沉睡之前让顾清把自己送回家,指的就是这里。
他确实把井梨当作自己的子侄,让青山镇守白鬼大人负责启蒙,顾清亲自传剑,就算井梨天赋再普通,也不至于到现在境界还如此之低,百多岁便已经苍老如斯。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井梨修行不用心,之所以不用心,自然是因为早已心丧若死。
井九没有说什么,静静看了他两眼便去了书房。
“井家老太爷很多年前便走了,井商夫妇三十年前也走了,井梨媳妇身体不好,两个人没有子女,前几年井梨媳妇走后,他便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柳十岁感慨说道:“用情太深,确实不适合修道。”
井九问道:“你家里呢?”
柳十岁沉默不语。
小荷有些不安地低声说道:“村子里的二位老人家很多年前就走了,后来生的子女也走了。”
这说的是那个小山村里柳家的故事。
百年时间,对井九这样的修行者来说不过是睡了一觉,对凡人来说却是生死之别。
都说人生不过一场大梦,确实如此。
这些年,柳十岁一直守在井宅里,是想要照顾他,也是因为人间没有什么需要他系挂的事情。
井九举起右手。
柳十岁低下头。
摸了摸。
小荷现在哪里还敢有什么嫉妒之类的情绪,乖乖巧巧地站在旁边。
井九看了她一眼,想着皇宫里她的那名同类,眉头微微挑起。
当年在海州城外的海神庙里,小荷被不二剑贯胸而过,从那时起,她便极度畏惧井九,这时候见他眉头一挑,吓得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虽然不知道为何要跪。
“与你无关。”井九示意小荷站起来,对柳十岁说道:“布秋霄应该也快了,你得回去。”
柳十岁见多了生离死别,依然无法适应,对快了、要走了这种话特别敏感,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
井九说道:“不要担心,是好事。”
柳十岁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很是惊喜,说道:“那我赶紧回。”
如果换作顾清、元曲或者卓如岁,井九刚醒,必然不会离开,但他做事向来干脆,既然公子要自己回一茅斋,他立刻就收拾了行李,带着小荷离开了朝歌城。至于说需要时间相处来加深联系与感情……他与公子之间弄这些虚的干嘛?
扑楞扑楞,青鸟落在窗台上,向着庭院里望去。
井九的视线随之而去。
海棠树不知去了哪里。
井梨还在喝酒。
岑相爷还活着,那个只会泡冷茶的小姑娘却已经远走。
这就是凡人的苦处。
井九来到街上。
街上的景物与百年前已经截然不同,不说那座从净觉寺搬过来的佛殿,别的建筑也都是新的,当然,现在也是旧的。
物是人非这四个字,对普通人会带来极大的精神冲击,修道者却是习以为常,如果他们来到人间的话。
走过无人的街道,拾阶而上,他走进那座佛殿,在知客僧的恭敬指引下来到后殿,看到了禅子。
春风轻拂柳枝,带着柳絮,美则美矣,着实有些令人心烦。
这大概便是禅子对井九的感觉。
钟声悠扬。
风铃叮当。
两盏淡茶。
两张蒲团。
禅子抠了抠脚丫,伸到鼻子前闻了闻,说道:“你的运气真好。”
在旧梅园里,阴三也说过一样的话。
这句话说的是井九能够醒过来,也是说他居然能够破境至通天。
要知道这一世他是借万物一转剑生,修的不是普通的道,前期破境奇快,然而越到后面越是艰难,首先便是进入游野境时会遇到的剑鬼问题,他潜入镇魔狱与冥皇研讨多年,终于靠着幽冥仙剑解决了这个问题,到了破海境之后他又要面临更麻烦的问题,那就是他比普通的人类修行者需要更多的天地灵气。
这里说的更多不是普通的多,而是海量般的多。当初他在碧湖峰破境入破海,靠青山大阵引来的雷电才勉强足够,如果他要破境通天,只怕要深入雷域才能吸收到足够的能量,甚至还不见得能行。
刘阿大当初就很担心这一点。
谁曾想到,朝歌城一役里,井九竟是杀了白刃仙人的分身,夺了那道仙的所有仙气,靠着那些仙气成功地晋入了通天境界。世间只有几张仙,而且都在中州派的控制下,他却先后用了两道,禅子与阴三说的没有错,这种运气真的极好。
但真的只是运气吗?
那层笼罩朝歌城的阴云、从天而降的数万把剑、泛着金光的仙人分身、三千院里的圆窗与湖,他拍向连三月的那一掌被挡住,在怀里如蝴蝶般散走的光点……
井九闭上眼睛,很长时间后才缓缓睁开,说道:“也许。”
禅子知道他在想什么,沉默片刻后说道:“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井九说道:“我想解决元骑鲸的问题。”
禅子神情微变,说道:“我之所以不想见你,便是知道你会说这个……我真的不行,没有人行,你不要太执念。”
井九沉默了会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说道:“先解决太平的问题,再解决中州派的问题,然后就安心修行。”
这话说的寻常淡然,就像是中午先吃碗白米粥,晚上再吃顿火锅……然而这两个问题会这么容易解决?
禅子说道:“不管太平还是中州派那都是你自己的问题,可修行怎么办?”
井九说道:“到时间就出去。”
禅子说道:“问题是你怎么出去?一张仙才能助你通天,想要飞升又要需要多少天地灵气?就算中州派剩的最后两张都给你也没用,就算你真敢在雷域里呆十年也没用。”
井九说道:“只要时间够长,总能足够。”
禅子神情凝重说道:“现在我担心的是,就算一条完整的灵脉都不见得足够你飞升,你到底需要多少?如果世间的天地灵气都给了你,别的修行者怎么办?”
井九说道:“到时候再说。”
禅子知道他不会关心这种事情,摸了摸头,说道:“我要去白城,你要不要去看看?”
他希望井九能够离朝歌城远些。
井九想都未想,说道:“不要。”
然后,他再次想起连三月,很多年前她问自己要不要跟他去雪原,自己当时说的是什么?不要打扰我飞升……其实打扰一下又何妨?可能是因为想到了这句话,他难得地解释了两句:“我打不过雪国女王,你也不行,加上曹园也不行。”
禅子说道:“曹园伤还没好,本来就不行。”
井九知道曹园心伤连三月之死,去雪原里发了一场疯,没有说什么。
当天禅子便离开了朝歌城,去白城坐镇。
井九出城相送,看着莲云消失于天际,去了赵园。
赵腊月的父母都还健在,他没有打扰他们,直接上了那艘小船,任船在湖面飘着。
白天的时候,他用笠帽盖着脸。
夜晚的时候,他看着星星发呆。
……
……
皇宫里很是安静。
顾清躺在榻上,伤势已经渐好。
平咏佳一直细心照顾,甄桃也每天进宫,阿飘确认他不会死,便在皇宫里到处乱飘,与景尧参详做皇帝的事。
只有夜色极深的时候,胡太后才能悄悄去看他一眼。
满天星辰,看着就像无数只呆怔的眼睛,为情所痴,不知道眨眼。
她坐在榻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眼里流露出疼惜的神情,很快又转为难过,低声说道:“你就这么……想死吗?”
大道朝天 第三章在一起,在一起
没有人知道顾清为何能确定太平真人的行踪,更没有人知道他为何会忽然发起攻击,就连主持诛仙剑阵的平咏佳都不知道。
要知道那可是太平真人,更不用说还有阴凤与玄阴老祖这两个魔头。
就算顾清有皇城大阵、诛仙大阵,有禅子的暗中帮助,这依然是极其冒险的事情,胜算极低。
如果不是井九忽然醒来,展现出通天境剑仙的强大杀伤力,顾清肯定会死在旧梅园里。
如此行事,实在不符合他谨慎的风格。
听到胡太后的话,顾清有些生硬地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她睫毛微颤,滴下一颗小泪珠,轻声说道:“我以前说过,我要的不多,只求死的时候能握着你的手便好,然后你把我与先皇赐我的东西一道烧了……如果你那天死了,我死的时候,谁来握我的手让我不害怕?谁来把我烧了呢?”
顾清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这会让我嫉妒陛下,而我知道这是不对的。”
胡太后破涕为笑,说道:“陛下气量这么大,就算知道你嫉妒他,也不会生气。”
如果卓如岁这时候在场,听着这话肯定会连翻白眼,心想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对话。
殿里很是安静,满天星辰微微闪动,就像对着人间的痴情人们不停地抛媚眼。
顾清与胡太后牵着手,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这种时候也不需要说话。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胡太后感到手心里的汗,终于从宁静的气氛里醒了过来,发现了他眉心的那抹郁结之色,关心问道:“怎么了?”
“师父……没有回青山,应该还在朝歌城,但他怎么不进宫?我在想他是不是恶了我……”顾清有些难过。
胡太后闻言也很是紧张,喃喃说道:“不会,掌门真人肯定有要事办,说不得明天便来了。”
顾清望向远方那座被寒意笼罩的宫殿,心想有什么事情会比那座殿里的事情更重要呢?
……
……
不要说明天,直到明天之后,井九也没有来到皇宫,直到春意渐深,暑意将至。某天清晨,神卫军统领顾盼在下属们的拱卫下结束了对皇城的巡示,接过下属递过来的梳子,把微微飘起的斑白发丝抿了下去,挥手示意开门。
皇城门缓缓开启,忽然传来一阵惊呼。
顾盼微微皱眉,沉声喝道:“出了什么事?”
晨光微乱,一个人落在了皇城前,白衣飘飘,如画中仙人。
顾盼神情微凛,赶紧拜了下去,说道:“见过掌门真人。”
那些下属与侍卫们也猜到了来人的身份,紧张而又兴奋地跪了下去。
井九没有理会这些人,向着皇宫里走去,数息间便来到了广场中间。
有些青石板明显是最近新修复的,想来应该是顾清砸出来的那个深坑位置。
百年之前那些被寇青童、谈真人、连三月、白刃与他轰击出来的痕迹,则是早就已经消失无踪。
站在晨光里,他想着当日广场上的鲜血与满地尸体,还有插在尸体与血泊里那些如野草般的剑,沉默了会儿。
对世间来说,朝歌城之役已经过去了一百年,对他来说却是一年前的事。
她离开的画面,更仿佛还在眼前。
他望向那座落着风雪的偏殿,静静看了一眼,便去了正殿。
景尧、平咏佳与阿飘听到动静,都来到了殿里,对着他拜了下去。
“师父!”
“学生见过先生。”
“孩儿拜见叔祖。”
顾清也被搀扶着走进殿来,跪到井九的身前,低着头一言不发。
井九挥手示意景尧三人避开,望向顾清说道:“说话。”
顾清惭愧至极,颤声说道:“徒儿对不起师父。”
井九问道:“哪里对不起?”
“徒儿被美色……不对,徒儿道心不静,贪恋美色,勾引了……太后娘娘,实在是罪不可恕。”
顾清此话出口,反而平静下来,把自己与胡太后是怎样开始的,仔细禀报了井九,除了某些细节没有任何隐瞒,当然也没忘记把责任把自己身上揽。
井九没有什么反应,说道:“还有吗?”
顾清怔了怔,心想是啊,除了这件事情自己还做了很多不干净的事,于是又把这一百年里朝堂上发生的大事说了一遍。
在这些大事里,他都是隐藏在幕后的那只黑手,不知道弄了多少阴谋诡计,实在是谈不上光明正大。
没等他把这些事情说完,井九举起手来,示意他不用再说,说道:“这些你都对我说过了,不用再重复。”
顾清怔了怔才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脸色不由更加苍白,羞愧之余多了很多尴尬。
过去的这一百年里,他在朝堂上施尽手段,清洗了很多大臣,还有与胡太后之间的那件事,都给他带去了极大的压力。这些事情,他无法与任何人说……于是每天夜里回井宅后,都会对师父仔细说一遍。
“您一直是醒着的?”他吃惊问道。
井九说道:“没有醒,但能听到。”
顾清不是很懂那是怎样的一种状态。
接着他难过地想到,师父知道自己做了这些事情,必然不喜自己心机深刻,不然为何这么多天才会进宫?
井九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很多年前,你刚到神末峰的第一天,我就对你说过,你的心机较深,但我对此并无喜恶。”
顾清怔住了,心想这是什么意思?
井九接着说道:“但是你遇到这种小事便要去死,实在是有些愚蠢,死能解决问题吗?”
“我提前通知了禅子,也与元师伯做了禀报,如果太平师伯真如何,他……”
顾清说到一半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师父刚才说什么?
遇到这种小事?
自己与太后的私情被太平师伯知晓,被他用做把柄逼自己祸害青山,难道这还是小事?
他带着七分茫然与两分不解与一分期盼问道:“您……您不觉得这件事情弟子做的不对?”
“我说过,任何选择只要能承担其后果,便无关对错。”井九说道:“更何况男女情爱之事,哪有什么对错,我只是觉得麻烦,你学不了我,随心而行也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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