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朝天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猫腻
啪的一声脆响。
银鞭落在云雾之上,以奇快无比的速度绕了几圈,就像是捆粽子一样。
云雾里隐隐可见白真人的身影,有些变形。
几丝雾气,从银鞭落处飘了出来。
谈真人张开右手,射出无限金光。
金光里有座极小的石塔。
峰间某处响起一声惊呼。
“十方镇妖塔!”
传闻中这座镇妖塔是血魔教主当年用来炼化万妖之血的宝塔,也曾经被他尝试用来做通天杀阵的主塔,随着血魔教的毁灭,这件法宝早已遗失无踪,无人知晓在何处,谁能想到竟是一直在中州派的手里!
所有人都紧张到了极点。
到底是这座十方镇妖塔厉害,还是青山祖师留下的洗剑溪强大?
然而就在下一刻,发生了一件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天光峰四周响起无数声不可思议的惊呼。
谈真人右手一翻,十方镇妖塔破空而起,向着那团云雾落下!
他的目标竟是白真人!
大道朝天 第五十八章云深
今天青山大典上发生的事情太多,就像不曾停歇的雷鸣,不停在人们的心里落下。
当雪国女王飞升之后,所有人都以为今天的事情会暂时到此为止,谁想到还有这样的一道惊雷!
井九居然与中州派掌门谈真人向着白真人联合发起了攻击!
当十方镇妖塔向着那团云雾落下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无语,然后生出完全不一样的感受或者说想法。
广元真人与南忘还有青帘小轿里的水月庵主、加上大泽令那些老辈人物,都想起了关于云梦山的很多传闻,比如白家,比如赘婿之类的字眼。卓如岁想的是杀妻证道四字,顾清想的是怎忍如此四字,柳十岁想的是岂可如此,元曲则是瞪圆眼睛,心想难道白刃仙人还没有死透,还有道仙识藏在那团云雾里?
只有像墨池那样的老实人才以为谈真人是想用十方镇妖塔破掉井九的鞭子。
那根银鞭神异至极,却不是妖物,而是一道溪水。
如果谈真人想救人,不用景云钟也应该用别的法宝。
洗剑溪在云雾表面流淌着,泛着银色的光泽,透着股至弱而不能断的气息。
云雾未散,里面的那道身影也没有什么动作。
想来白真人也明白,这是青山宗藏着用来对付仙人的手段,她的境界再高,也无法脱离其束缚。
十方镇妖塔来到了云雾的上方,洒落无数金光,炽烈至极。
云雾就像遇着太阳的冰雪一般,渐渐融化消蚀,里面的那道身影也渐渐清楚起来。
……
……
最震惊最惊恐的是天空里那些云船里的中州派修行者们。
白刃仙人刚死,掌门真人忽然与青山联手,要镇杀白真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一切都是幻觉?难道这片星空是假的?难道天地倒转?
任千竹站在云船最前方,看着天空里的画面,面色微白,眼神的情绪异常复杂。
忽然,他感受到身后传来气息波动,霍然转身,法宝已然离袖而出。
“娄师弟,你想偷袭我吗?”
他盯着一名青衫中年人沉声说道。
那位青衫中年人冷笑说道:“谁知道你接下来会做什么?”
这位姓娄的中州派长老是位化神后境的大强者,与任千竹不同,却是掌门真人的嫡系。
类似的画面在中州派的云船里到处都是。
掌门真人忽然向白真人动手……
中州派自然分成了两派,局势紧张到了极点,说不定下一刻便是满天法宝乱飞的景象。
任千竹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神情微凛,伸手收回了法宝,转身望向天空里的那团云雾。
世间没有几个人见过白真人的容颜,就算曾经见到过,谁又曾经那是不是真的呢?
人们看到的永远是那团云雾。
即便是当年朝歌城一役,那团云雾也没有散开过。
谁都能够想到,这团看似柔弱的云雾,必然是白真人最重要的本命道法,极难破掉。
直至今日,这团云雾终于被青山宗的银鞭束缚在了星空里,然后在十方镇妖塔的金光之下渐渐消融。
云雾里的那道身影越来越清楚,白真人的真容便要显露在天地之间。
这个时候,她的声音从那团云雾里传了出来。
“这几百年来我白家有何处对不起你吗?居然把我当作妖物来镇杀。”
白真人的声音就像先前那样淡然,没有任何情绪,仿佛早就已经料到了今日之事。
但就像先前她对井九说话一样,人们能够从她的声音里清楚地听到轻蔑与嘲弄的意味。
谈真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哪怕他与对方是同修无数年的道侣。
因为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而且回答没有任何意义。
他是朝天大陆境界最高的修道者,是中州派掌门。
但中州派是白家的,白家有仙还有一个随时可以回来的仙人。
太平真人今天曾经问他,他为何没有走出那一步,原因很复杂,但想来肯定与白家有关。
那他是什么时候做出这个决断的呢?
是一百零年前与井九在云集镇的那次谈话,还是去年与井九在冷山的那次谈话,或者是白真人决定用白早来承受白刃仙人的一道仙识,又或者是那年云梦山高台之上没有烤鱼也没有饭菜的桌子看着太孤清?
没有人知道答案,因为没有人知道谈真人与井九去年在冷山谈了些什么,除了他们自己以及赵腊月。
但人们很确定,他们早就达成了协议,不然出手不会如此默契,白真人竟是没有任何准备与办法。
事实上,当青山掌门与中州掌门联手偷袭的时候,又有谁能有办法呢?
人们望着云海上的谈真人与井九,心情很是异样。
这真的太绝了。
忠于白真人的中州派修行者们陷入了绝望。
云雾继续消融。
绝境已至。
白真人对井说了最后一句话。
“你真以为自己能算到一切吗?”
话音方落,云雾骤散,金光洒落,溪水四溅。
云雾里的那道身影随风而化。
星空之下,一片死寂。
谈真人的额头极为宽广,就像是大地一样,此时多了几道皱纹,就像是被河水切割出来的沟壑,显得有些愁苦。
井九问道:“她在哪里?”
没有人知道他在问谁。
天光峰的崖石崩塌的极严重,有几株古树却侥幸地存活下来。
某棵古树最高处的梢头,停着一只青鸟。
它看着夜空下的大地,眼底隐有惧意。
……
……
夜色与阳光一样,都比雨露公平,来时便要笼罩四野。
当青山群峰被星光照耀的时候,遥远北方的冷山也是一样,黑崖泛着诡异的光泽。
被各修行宗派与朝廷搜刮了无数遍的荒原,再也找不到任何宝物,也没有什么邪道修行者的气息,只有地面上那些沟壑表明前面这些年,这里是怎样的热闹。
一个白衣女子在荒原上缓缓行走,不见其疾,举步却是数十里,看着就像是一团云雾。
数百道沟壑在她的脚下流淌而过。
最后她来到一道极大的地缝前停下脚步,望向夜空。
夜空里除了星光还有些极淡的金色细线,那是仙气微粒的痕迹。
白刃仙人死亡,洒落了无数仙气,因为层阶太高的缘故很难被修行者直接吸收,却能让这个世界的天地元气数量增加很多。
按道理来说,她这时候应该感到悲伤或者愤怒,
不管是白刃仙人的死亡还是道侣的背叛,都是极充分的理由。
但她的神情却是那样的平静,甚至有一种很满足的感觉。
大道朝天 第五十九章真人已乘火鲤去
朝天大陆修行界强者无数,但离天穹最近的只有那几个人而已。
太平与景阳,柳词与曹园,南趋与西来以及中州派的那对道侣。
在这些人里面,白真人是最有意思的一位,因为她最没有意思。
云雾缭绕数百年,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奇怪的是她却没有什么神秘感。所有人都知道她想做什么,不过就是与青山争锋,然而在她执掌云梦山实权的这些年里,不管她怎样的努力,中州派始终都越不过青山宗去,尤其是这一百多年,更是被那对师兄弟玩弄于股掌之间,接连受挫,只有亲传弟子童颜与女儿白早在西海之局里替她挽回了些颜面,然而现在童颜叛了,白早则是被她亲手送入了沉睡的深渊……
巧的是,她的名字就叫做白渊。
修行界没有人这样称呼她,哪怕是在心里,因为畏惧,更多的则是因为觉得她配不上这个字。
对这样一位境界高深、权势滔天,自以为算无遗策却一事无成的大人物来说,这个字更像是一个笑话。
今日井九连施绝世手段,最后更是与谈真人联手合击,终于扯碎了那片云雾。
所有人都以为看到了她孱弱而无能的真实面目,然而云雾散时,她不在青山而是在遥远的冷山。
微风轻拂着她的黑发,落在她真实的容颜上。
眉清目秀,只是寻常。
那双眼里蕴着的轻雾里却有着极灵动的光泽,显得极为年轻而生动。
就像是清晨的第一滴露珠,就像是刚刚离家出走的少女。
在她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挫败的情绪,更没有伤感与愤怒的情绪,只有平静而满足以及淡淡的喜悦。
白刃仙人的死亡与谈真人的背叛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前者并不是她的亲外婆、中州派的定海神柱,后者不是她同道数百载的伴侣,就是两个陌生人。
她收回望向星空的视线,看着眼前的裂缝,感慨说道:“如果柳词你还活着,那今天该多有意思。”
这条深不见底、隐见地火、绵延数百里的大裂缝是一百多年前柳词用万物一剑斩出来的。
如果柳词还活着,今天井九与太平真人争夺承天剑的时候,他会怎么选?
这确实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假设。
白真人向着崖下跳去,疾风拂动崖壁上的泥石簌簌而落,无数朵地火喷溅而出,却沾不到衣袂半分。
无论是坚硬的岩石还是高温的岩浆,根本无法挡住她,遇风而分。
她向着地底不停落下,不知穿越了多少岩层,终于到了最深处。
星光早已消失,周遭却不是一片黑暗,而是红暖一片,那是岩浆映在巨大洞穴上空的倒影。
一条暗红色的岩浆河流向着远方缓慢流淌,偶尔有岩石从洞穴上空落下,溅起一朵极亮眼的火苗。
白真人身形骤虚,随岩浆河流而去,数息之间便来到了河流尽头。
岩浆河流撞击在透明的巨墙上,发出轰隆的低沉声音,然后倒卷而回。
她飘在天空里,隔着透明巨墙看着那边的深渊,看着深渊那边的冥界,不知是否看到了冥河两岸的惨状,看到了那座大佛。
哗哗浪声响起,炽热的岩浆翻涌分开,火鲤大王从里面浮了出来,看着她先是一怔,旋即大喜了起来。
“是真人吗!是你吗?”
白真人收回视线,看着它平静说道:“火长老,好久不见。”
火鲤大王兴奋地拍打着尾巴,溅起无数岩浆,烫得崖壁上到处是嗤嗤的声音:“太好了!终于有人来陪我说话了,你可不知道,我这些年过的有多苦!先是被一道破幡欺负,后来又被一个坏鸟欺负!又没有人聊天,真是郁闷至极……”
白真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它。
火鲤大王的声音越来越低,叹息说道:“我也感知到了仙人的离开,你不要太难过,青山宗这么无耻,连雪国女王都敢用,暂避其锋也不算胆小……你就在我这儿躲着,我还不相信有谁能找到这里……呃……就算那鸟再来我也不怕!我再过几天就会成年了!雪国女王飞升后我还用怕谁!”
白真人说道:“很多年没有与你说话,你的话倒是不见少。”
火鲤大王忽然觉得有些奇怪,问道:“真人,您……好像真的不难过?”
白真人说道:“仙人死后,把仙气尽数回赠这方天地,那道屏障重新变得坚固,人族又多争取了很多年时间,这是好事,为何要难过?”
火鲤大王惊讶地张着圆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真人抬起右手,指向那道透明巨墙。
一道难以形容的气息从她袖子里生出,落在透明巨墙上。
数万年前,中州派在聚魂谷底击退冥界大军,举北方宗派全力在这里设下了一道极为强大的禁制,阻断了这条通道。
这道透明巨墙无比坚固,即便是井九用万物一剑的锋锐,运集毕生功力也只能刺破一个小点,把一只蚊子送到冥界。
今天这道透明巨墙遇着白真人袖子里生出的气息,却像是冰雪遇着了火焰,瞬间融化,破开了一道口子。
既然是中州派的禁制,中州派自然有解除它的方法,而这个方法很明显一直在白家的掌握里。
火鲤大王的嘴张得更圆了,表明了内心的极大惊恐与不解。
“这是怎么了?”
白真人没有理它,继续解除着禁制。
透明巨墙的消融肉眼无法看到,岩浆河流却能感受到屏障的消失,通过缺口不停向那边涌去,速度越来越快。
无数火浆照亮了幽暗的虚空,向着深渊而去,不知道还要过多长时间才会抵达更远处的冥界。
火鲤大王惊声尖叫道:“白渊你丫疯了吗!你到底要做啥!”
白真人微笑说道:“你猜?”
火鲤大王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忽然感到一阵寒意。
在无比炽热的岩浆里,还是觉得很冷。
它感觉到无比的恐惧,鱼尾一翻,便向岩浆最深处钻去,想要逃跑。
但就像那道透明巨墙一样,受着中州派的禁制,自然无法摆脱中州派的控制。
一道来自神魂最深处的悸动,让它强行倒转方向,顺着滚滚而去的无数岩浆,穿过透明巨墙,向着深渊而去!
火鲤大王发出一声愤怒而绝望,又羞恼至极的喊叫。
下一刻,它的喊叫声戛然而止,因为白真人落在了它的身上。
岩浆像火花一样在深渊里散开。
白真人乘火鲤而入冥。
……
……
(修仙的目的除了长生就是美型?白真人乘火鲤而入冥的画面,若能画出来该多美,就像当年我写将夜的时候想把书院后山画下来,还想把桑桑倒洗碗水的画面画下来。除了前面两种,活的久些也能见到更多令人惊叹的事情,比如今天听到杀人回忆真凶落网了,头皮轻微炸开,祝我们都能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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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朝天 第六十章一夜芙蓉生红泪
无数岩浆破开透明巨墙,向着深渊里洒落,就像是天空里垂落一条由火焰组成的天河。
哪怕今天冥河燃烧成灾,地动山摇,依然还是有很多冥界子民注意到了这幕壮观而美丽的画面,却没谁能看到那只红色鲤鱼破火河而出,入夜色而遁。
冥界是昏暗,夜色是迷离的,但到处都有火焰,那一刻的火鲤就像是冥河里掀起的一朵浪花,微不可察。
白真人站在火鲤头顶,双手负在身后,看着冥河下游那片黑色的山崖,微微挑眉。
在那片山崖里有无数被青烟毒死的冥部士兵,在那处高台上有一株没有颜色的树,还有一座在佛正静静看着奔涌的冥河。
火鲤感受着那座大佛传来的气息,惊恐至极说道:“那又是谁?”
白真人说道:“曹园。”
一百多年前,火鲤收留童颜的时候与他聊过不少当世修行界的情形,知道这个名字,震惊说道:“他怎么也下来了?真人是来杀他的吗?”
白真人说道:“即便今日他连战两场,想杀他也不是这般容易。何况他为人族立下如此多功劳,为何要杀他?”
火鲤心想就算你的境界再高,又如何敢在那佛面前如此嚣张,这般说话……正腹诽着,它忽然感受到白真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又想着仙箓,再次生出极深的寒意,下意识里抿紧鱼唇,不敢多说一个字。
冥河下游无数里处的那片黑色山崖间,曹园看着冥河两岸的的尸首,叹了口气,铁刀上顿时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霜。
他忽然感应到了些什么,转首向着遥远的那方夜空望去,看到了那条从天而降的火河,也看到了那粒渐渐沉寂的火星。
冥界的天空里落下的海水已经越来越少,想来那名巨人把太平真人改变的天地通道重新改了回来,那阵狂风也渐渐消止,想来应该是布秋霄的手笔,眼看着灭世的危机已经解除,为何忽然又生变化,那粒远去的火星究竟是什么?
他转身望向高台上那棵没有颜色的树,想与冥师做最后的谈判,却发现树下已经没有了冥师的身影。
……
……
冥河蜿蜒无尽,在黑色的大地间缓慢流淌,偶有大风呼啸而过,拂去水面上的石块与灰末,便会有火花溅出。
这与聚魂谷底的岩浆河流看着有些相似,但实际上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事物。火鲤有些不安地在河水里游走,感受着那种若隐若现的拉扯力量,还有隐藏在河水里的魂火味道,直到确认无法伤害到自己才渐渐平静下来。
这里是冥界一处极荒凉的所在,因为冥河在这里会经过数道魂火窟,岸边没有城镇也没有部落,就连一点冥界子民生活的痕迹都没有。
冥河流出了魂火窟,对面的白色石滩上跪着一个很胖的人,看着就像是一堆肉山。
与矮小的冥部子民相比,冥部大祭司真的显得很胖。
大祭司是冥部权势最大的大人物,冥皇死后与冥师争了一百多年,最终还是败在了对方的手下。
从最根本的原因来说,那是因为支持他的中州派受到了支持冥师的青山宗压制。
冥界最后的大战已经在太平真人灭世的同时结束,谁能想到冥师怎样都没有找到的他竟然不在战场那边,而是跪在这片白石滩上等着自家主人的到来。
白真人面无表情问道:“都准备好了?”
大祭司说道:“所有阵法都已经掌握,青烟随时可上。”
白真人说道:“冥师?”
大祭司说道:“他是太平真人的弟子,没有道理不帮助我们。”
火鲤终于隐约猜到了事情的真相,眼里流露出惊恐与不可思议的神情,尖声叫道:“这怎么可以!”
“人间正道是沧桑。”
白真人看着被火河照亮的冥界,就像看着自己的人间。
“想要沧海变成桑田,死些人有什么不可以?”
……
……
云雾在金光之下消融,那道身影消失无踪。
只是瞬间,谈真人宽广的额头上便多出了很多深刻的皱纹,就像是老了很多岁。
他收回十方镇妖塔,喷出一口鲜血。
所有人都以为白真人死了,以为这是谈真人付出的代价,或者是精神上的创伤。
没有几个人听到井九最后说的那句话。
谈真人听到了,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转身踏入虚空,来到了中州派的云船之上。
云船缓缓启动,离开天光峰,在星空下向着北方而去。
因为今夜的事情,中州派内部必然会生出极大的裂缝,甚至陷入动荡之中,但至少在此刻,在所有人都以为白真人死了、而谈真人还活着的此刻,沉默是所有中州派修行者的共同选择,也是唯一选择。
看着在星空下渐渐变成黑点的数艘中州派云船,各宗派修行者的心里生出很复杂的情绪。
井九说道:“今天就到这里了。”
雨早就停了,他这句话明显也不是留客的意思,各宗派修行者纷纷来到天光峰前,行礼告辞而去。
最先离开的是昆仑派等北方宗派,接着是一些不怎么出名的小宗派,然后是果成寺、大泽、悬铃宗、镜宗这些与青山交好的所在。景尧想要留下,井九摆了摆手,鹿国公看出他此时的心情不佳,赶紧带着神皇踏上了回朝歌城的归途。
雀娘扶着赵腊月站在崖边,没有随镜宗同门一道离开。
青帘小轿里传出了水月庵主有些凝重的声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井九说道:“不知道。”
青帘小轿飘起,随星光而东去。
天光峰四周,只剩下了青山弟子。
以广元真人为首,九峰长老与弟子们向着天光峰拜倒,齐声道:“拜见掌门真人。”
井九说道:“都散了。”
这便是要大家各回各峰的意思。
迟宴上前,有些犹豫说道:“掌门真人……”
这时候众人才想起来,上德峰已经被白刃仙人踏平,那上德峰一脉的弟子该去哪里?
无数道视线落在远方某处。
那里曾经有一座终年积雪的寒峰,现在则只剩下了一片黑色的地面。
星光洒落群峰,也洒在那里,仿佛添了些雪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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