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朝天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猫腻
没有了青山大阵的隔绝,眼前的景物是那样的真实,又是那样的令青山弟子感到不适应。
“不如让上德峰的同门暂去洗剑阁休息,明日再作商议?”
顾清撑着伤重的身体,走到井九身后说道。
“那就先这么办。”
井九把手里的那根银鞭向天光峰下扔去。
那根银鞭落在群峰之间,重新变回了洗剑溪。
溪水淙淙,其间隐约响起啪的一声脆响,就像是鞭子抽在了什么硬物的身上。
忽然,天光峰顶响起南忘的惊呼:“你怎么了?”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不由吓了一跳。
井九的耳垂上出现一道血线,似要断裂开来。
啪的那声脆响,便是起于此处。
那道血线里缓缓溢出一滴血珠,就像美人离开父母前流下的红泪。
……
……
(这几天比较忙,争取每天能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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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道朝天 第六十一章谁赢了?
看着那滴血,很多人都忍不住发出了惊呼,南忘准备过来看看,但不知道想到什么,收回了脚步。
井九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理会,望向方景天说道:“现在你师父死了,有什么想法?”
方景天认真地想了很长时间,说道:“如果我能把伤治好,应该还是会想办法报仇。”
井九说道:“如果那时候我已经走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说的是飞升的意思。
说来奇妙,无论是青山弟子还是其余宗派的修行者,从确认他是景阳真人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怀疑过他能不能再次飞升。
方景天说道:“那就万事皆休。”
“嗯,那你带他们三个人去昔来峰休息。”井九指着那三名从隐峰里走出来的隐世长老说道。
方景天沉默了会儿,说道:“是……师叔。”
银眉在夜风轻舞,有些像远方的洗剑溪,向着远方而去。
井九转身望向过南山,说道:“你安排人收拾。”
这里说的收拾不是昔来峰的道殿,而是青山群峰。
今日群峰遭受了数次劫难,不知多少处山崖倒塌,至少数万棵古树断裂,真可谓是满地疮痍,哪有往日里的道门仙境意味。
便是青山宗里都是修道者,想要修复这些也需要很长时间。
谁都知道井九属意的下一任掌门人选是顾清,这时候却让过南山来做这些事,不免引发了一些猜测。
只有过南山自己与神末峰的人们知道这只不过是因为他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给顾清做。
……
……
回到神末峰,井九确认顾清伤势虽重,一时半会儿却死不了,便对他交待了几句,便把他赶回了朝歌城。
看着顾清离开时脸上的凝重神情,又看着井九耳垂上的那滴血珠,神末峰顶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
啪的一声轻响,那滴血珠向着地面垂落。
井九的耳垂消失了一截。
看到这幕画面,众人震惊异常。
这一百多年里,井九无论遇着怎样的强者,受怎样重的伤,身体表面都很难出现伤口,因为他是万物一剑转生。
只是当年与南趋的那场惊天一战里,他受的伤实在太重,耳垂被斩断了一截。
今天相似的画面又发生了,他今天究竟受了多重的伤?
赵腊月早有准备,衣袂带出数道剑光,来到他的身侧,右手闪电般探出,捏住了他的耳垂。
“死不了。”井九说道。
青山剑阵被他毁了,师兄被他杀了,洗剑溪被他提了起来打了一记仙人,必然是要付出一些代价。
他说自己死不了,那想来便是不会死,但柳十岁等人哪里能放心,尤其是发现他的脸色有些凝重。
对井九来说这是很少见的情绪。
要知道今天不管是太平真人借柳十岁来到他的身边,还是仙人破天而降,都没能让他有任何动容。
可能是因为那些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而他这时候思考的事情却已经在沙盘之外。
“到底怎么了?为何气氛这么压抑?我们不是赢了吗?”
卓如岁心想虽然今天青山被打成了垃圾场,付出了剑阵与上德峰两处惨重的代价……但杀了太平祖师,绝了青山宗最大的隐患,更是干死了中州派的仙人与白真人,完成了想都无法想象的绝世大胜,哪有什么不值得的?
微风轻作,阿飘出现在井九身前。
井九说道:“曹园应该在东海,你去告诉他白渊可能已经入冥,带他下去一趟,争取杀了她。”
阿飘额上的黑发轻飘,就像她此时紧张的心情,说道:“就算我带着刀圣,也不见得能杀死白真人啊……”
井九说道:“童颜在下面,让他说服冥师加入进来,他是白真人教出来的,应该知道怎么才能杀死他。”
阿飘叹了口气,说道:“好吧,那我怎么去?”
井九说道:“水月庵的轿子在山外等你,我与庵主说好了。”
……
……
原来青帘小轿离开之前那两句对话别有深意。
阿飘走出崖外,在云海里向前飘行,很快便消失在星夜之下。
众人更吃惊的则是另一件事。
他们这时候才知道白真人没有死,那散去的云雾是怎么回事?
赵腊月问道:“难道云雾里的是个替身?如何能瞒过你与谈真人的眼睛,而且谈真人……最后怎么会吐血?”
井九说道:“那座十方镇妖塔有古怪,应该是白渊为他设的反杀局,谈真人是真的受了重伤。”
赵腊月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如果白真人还活着,那便是未竟全功。”
井九走到崖畔望向星空下的远方,说道:“更可能是前功尽废。”
赵腊月捏着他的耳垂,跟着他来到崖畔,顺着他的视线望向远处,喃喃说道:“她到底想做什么?”
那团云雾想必是中州派极高妙的道法,十方镇妖塔上设着对谈真人的禁制,这都表明白真人早就算到了一切。
问题是既然她算到了一切,为何还会如此平静地来到青山,还按照井九的推算请回了白刃仙人?
不管她的阴谋能为中州派带去多大的利益,又如何抵得过一位仙人的损失?
井九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可以松手了。
赵腊月收回右手,在袖子上随便擦了擦。
井九望向雀娘说道:“童颜一时不会回来,你陪我下局棋。”
没人知道在这种时刻,他为何忽然要下棋。
公认的天下第一棋道圣手童颜都不是他的对手,可神末峰的人们都知道他从来都不喜欢下棋。
柳十岁忽然想到去年朝歌城外,同样也不喜欢音律的公子忽然拿着那根骨笛吹了首曲子,二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雀娘也不知道先生为何要下棋,竟生不出往日的狂喜,有些惴惴不安地走上前来。
元曲用最快的速度搬出了桌子与凳子。
井九取出竹椅,有些疲惫地躺了上去,说道:“你先。”
雀娘不敢多想,赶紧往棋枰上放了一颗黑子。
井九拿了一颗白子放了上去。
整座神末峰包括卓如岁在内……都不通琴棋书画,自然看不懂这局棋,但知道必然有深意,所以围在桌边,睁大眼睛认真看着。
好在井九落子极快,雀娘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以最快的速度应对,竟是没用多长时间便结束了。
如此快落棋,而且对手还是井九,雀娘承受着极大的压力,脸色有些苍白,鬓角已经被香汗打湿。
卓如岁从袖子里取出手帕递给她,问道:“谁赢了?”
雀娘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心想有谁能赢先生?
柳十岁等人也看了卓如岁一眼,心想这是没话找话?
赵腊月心想那手帕只怕是用来擦吞舟剑的,却是不便与雀娘说。
黑白棋子交错而依,看着极其复杂。
井九看着棋盘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取胜是很正常的事情。
沉默却不正常。
扑楞声音响起。
青鸟落在棋枰上,望向井九的眼里依然满是惧意,却又充满了勇气。
井九抬起头来,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它的脑袋,怜惜说道:“你虽然最快,也来不及了。”
大道朝天 第六十二章再落子
井九的怜惜情绪有些异样,不像是对青鸟,而是对人世间的感慨。
包括来不及这句话也是如此。
青鸟踱至棋盘边缘望向崖外,想着刚刚离开的太平真人,想着云梦山里的数万载岁月,眼里生出复杂的情绪。
她知道井九不会让自己去寻白真人,因为那样太危险。
就连谈真人的十方伏妖塔都被白家下了禁制,谁知道中州派在青天鉴上曾经做过什么手脚。
那该让谁去阻止白真人呢?还是说就像井九说的那样,真的来不及了?
崖外是被星光照耀的更加洁白的云海,云海那边有一大片空缺,是曾经上德峰所在的地方。
现在那是是一片黑色的地面,崖石极为坚密,表面非常光滑,看着就像是一座巨大的黑玉盘。
无数道如丝缕的寒意从黑玉盘里溢出,让水雾变成微雪落下,所以才会没有云。
雪国女王没有把上德峰底的寒脉尽数吞掉,还是残留了一小部分。
微雪轻落,尸狗静静趴在巨大的黑玉盘中间,看着就像是与地面浑然一体的黑石雕像,有种神圣的意味,也有一种美为肃穆的美感。
没有青山弟子敢直视如这位神魔般的镇守大人,青儿落在那处的视线便显得非常醒目。
尸狗转头望向神末峰顶,用深静而淡然的眼神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井九说道:“你要在这里守着剑狱,不能出去。”
尸狗没有因为被拒绝而生出恚意,只是眼神有些困惑。
阿大伸出爪子挠了一下井九提醒他这句话说错了,心想着你他m会说话吗?
上德峰没有了,剑狱也没有了,还守什么?
“你要守青山。”井九修正了一下自己的说法,接着说道:“而且真的来不及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来不及了?赵腊月与柳十岁没想,雀娘还在想那局棋,卓如岁与元曲则是越想越觉得莫名其妙。就算白真人没有死,那又怕什么?中州派会因此生出极大动荡,也是中州派的苦处,与青山宗有什么关系?难道她还敢杀上门来?难道她还能比太平祖师与白刃仙人更厉害?
井九没有理会弟子们的困惑,在竹椅上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一抹极艳丽的剑火从他耳垂断裂出生出,就像一个宝石耳环,在星光下灿烂无比。
那抹剑火烧灼了很长时间才渐渐消失,那个细小的伤口终于不再流血,而这时候,晨光已经重临破烂不堪的青山群峰。
井九睁开眼睛,不再像昨夜那般疲惫。
赵腊月盯着他的眼睛问道:“真没事?”
“真不会死。”
井九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踏空而起,离开了神末峰顶。
云雾骤散,剑峰露出一抹真容,垮落的山崖就像是无数条扭曲变形的道路,凄惨不堪地彼此依偎着。
井九落在高处某道崖壁前,看到了无数道飞剑以及剑里的那个年轻人。
平咏佳脸色苍白,手足无措地站在满天飞剑里,看着他的身影,大喜喊道:“师父!师父!你终于来了!”
井九挥了挥手,满天飞剑伴着密集的破空声,各自回到崖石缝隙与石堆里,继续接受天地气息的蕴养。
平咏佳跑了过来,带着一丝余悸说道:“昨天这些剑发疯了,跟着那个白乎乎的怪物去了天上,杀死了那个仙人后,便回来困住了我,不知道想做什么。”
井九静静看着他,看了很长时间,忽然说道:“是我吩咐它们这么做的。”
平咏佳怔了怔,没有问师父为什么要这样做,很老实地喔了一声。
井九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要你做剑峰之主?”
平咏佳感受着头上的手掌,幸福的无以复加,要知道在往常这可是师姑与柳大师兄的特权,下意识回答道:“难道不是因为弟子天赋异禀,修成了无形剑体?”
井九看着他似笑非笑说道:“你什么时候修过?”
平咏佳一时语塞,心想自己这些年就在剑峰里睡觉,确实算不上修行,有些窘迫说道:“那总不能是因为我贱吧?我又不是卓师兄。”
井九没有解释,转而说道:“有件事情我想你做,但是需要征求你的同意。”
——你要我们做事向来就是吩咐,嘛时候这么客气过?
平咏佳感受到他的认真,不禁生出极大的压力,慌乱想着到底是什么事情?
……
……
白真人乘火鲤而入冥。
火鲤隐隐猜到她想做什么,连神魂都颤栗起来,不是因为兴奋而是恐惧。
它在聚魂谷底的火脉里生活了数万年,就没见过几个人类,按道理没什么感情,但一想着像张大公子那样的人可能会死去,便觉得极为不舍,鼓起勇气苦苦劝道:“真人,如此行事有伤天和,只怕于大道有碍,而且咱们中州派可是名门之秀、正道之首,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火鲤的嘴唇在冥河的河水里一张一闭,吐出很多泡泡,上面流溢着魂火的异光。
“七百多年前我随母亲去了一趟朝歌城,那是我第一次正式出山,便看到了冥皇被关进镇魔狱的画面。”
白真人微笑说道:“名门正派的德性,你这只蠢鱼哪里见识过。”
那时候的朝天大陆真是混乱至极,修行界也是如此,青山更是如此。
太平真人名义上是青山宗的上德峰主,事实上却被边缘化的厉害,如果不是带着新任冥皇来到地面,为人族立下大功,只怕他会被莫成峰的那些老怪物们随便找个理由便打杀了。
但想来他不会因此而高兴,因为冥皇被关进了镇魔狱,他被迫变成了出卖朋友的叛徒。
所以他才会去那座酒楼喝酒。
所以柳词才会从青山赶了过来,站在他的身边给他倒酒。
当时的她与母亲站在南天门上,远远看着那个酒楼里的画面,觉得这对师徒好可怜。
太平真人应该就从那时候改变了想法?
那自己呢?
又是什么时候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白真人想着这些很久之前的往事,望向远方的那抹蓝色,说道:“你想不想陪我把这盘棋下完?”
冥师落在白石滩的那一边,浑身散发着魂火的余味,看来千里兼程,对他的损耗极大。
他看着白真人,脸上流露出不解的情绪,说道:“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这么做。”
白真人说道:“因为这件事情很有意思。”
整个朝天大陆都觉得她最没意思,却哪里知道,那是因为她从来都没有流露出自己真实的意思。
冥师说道:“先生都没有成功,你怎么能成?”
白真人说道:“太平与景阳的这局棋看着是后者全胜,但我这时候再来落子,终局便成了中局,景阳连棋子都没了,又如何能胜我?”
大道朝天 第六十三章咸雨如泪
阿飘离了天光峰,借着星光出了青山,便上了那顶青帘小轿。
当初她与平咏佳在朝歌城住了十几年,刚好那时候水月庵轮值,庵主对她颇为熟悉,抱到膝上坐着,一夜便到了东海。
晨光初显,但满山野草上的霜明显不是自然之物,很多已经断折,那些垮塌的山崖与死去的人们,更是表明了昨天这里的战斗是怎样的惨烈。
“庵主!”水月庵与果成寺的人们纷纷站起身来,面露惊喜。
青帘小轿落在某处崖下,一道清光穿帘而过,如水般抚过童颜的身体,让他醒了过来。
阿飘看着他吃惊说道:“你应该在地底,怎么在这里?”
童颜把冥界发生的事情简略说了一下,最后说道:“刀圣已经入冥,应该能控制住局面,青山那边如何?”
阿飘哪有时间去复述青山宗这一天里发生的那么多大事,摆了摆手,说道:“先生说你以前的师父在下面,让你安排计划,让曹园杀了她。”
童颜神情微变,说道:“师尊为何会去了冥界?”
阿飘说道:“我哪里知道?先生说话向来神神叨叨,故弄玄虚,你赶紧下去便是。”
童颜智谋无双,从她转述的井九的话里隐约猜到了些什么,脸色苍白说道:“这怎么可能……她向来以正道领袖自居,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阿飘心想原来你与先生一样都喜欢故弄玄虚,着急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童颜望向青帘小轿,说道:“大祭司是她的人,冥师也会支持她,得到整个冥界帮助,刀圣也拿她没有办法,井九怎么会算不到?”
水月庵主的声音在青帘后响起:“如果能算到她在哪里出现,或者还有一线机会。”
童颜沉默了会儿,望向晨光照耀下的东海深处,说道:“她应该在那里。”
水月庵主挥了挥手,青帘上出现一朵桃花,一道极其清雅的气息从花瓣里生出,落在崖壁上那些符纸以及历代先师刻下的经文上。那些符纸与经文骤然间大放光芒,竟是将晨光都掩了下去,就像是一朵巨大的火花。
这朵火花照亮了整个东海,相信就算远在青山也应该能够看到。
……
……
无数的冥部士兵在数十名强者的带领下,冒着生命危险趟过还残留着淡淡青烟的冥河,向着那边的山崖冲了过去,看着就像是无穷无尽的潮水。
不久前还在拼命厮杀、势若水火的双方,这时候忽然重新变成了生死与共的同袍,局势倒转之快,让那些最忠于冥师与大祭司的部属都有些无法适应。
山崖里坐着一座大佛,佛的手里握着一把巨大的铁刀,口鼻间也残留着淡淡的青烟。
他是来冥界拯救生灵的,这时候却成了对方想要杀死的对象,这甚至要比冥师、大祭司重新联手还要荒谬。
除了雪国女王,他便是天上地下最强大的存在。
这里说的地下自然指的是冥界。不管是那些能够伤及道心的魂火,还是附着幽暗之力的弩箭,都很难伤害到他,奈何冥部强者与士兵的数量实在太多,就像密密麻麻的蚁群,想要想要把那座大佛淹没。
冥师站在远处一座孤山上,看着冥河那边的画面,脸上散溢出来的光线,表明他此时的心情有些复杂,更多的是震撼。
“一天一夜时间,他从雪原去了鸣泉天境,杀了阴凤,又回到东海畔,杀了玄阴老祖,按道理来说损耗已是极大,也受了不轻的伤……但现在看来,即便你我联手依然奈何不了他,最终只会被那把铁刀斩成两截。”
大祭司站在另外一座孤山上,感慨说道:“好在你我联手便是整个冥界,至于这位……那就只能等真人办完大事后,用仙箓来镇压了。”
……
……
冥河里有一道线,河面莲花与尸船的灰烬随之分开,露出明亮的河水,偶尔会有几朵魂火冒出水面,好奇地看一眼四周。
火鲤游在那道线的最前方,直至来到某处落雨的所在,才缓缓停了下来。
冥界里没有阳光,自然少有雨露,从天空里落下的那些雨水,实在是有些古怪。
火鲤飞了起来,迎着那些雨水向天空飞去。
越往高去,雨丝便变得越密。
火鲤是大陆火脉蕴生的生灵,自幼生长在岩浆河流里,冥河倒还罢了,这种真实的、陌生的水实在让它很不喜欢。更令它感到不解的是,按照小张的说法雨水与地底的那些水汽一样都应该是无味而清澈的,为何这里的雨却这么咸?
它吧嗒吧嗒嘴,把流到嘴里的雨水吐了出去,眼里满是愁苦与恼火,却不敢在言语上抱怨什么,按照白真人的意志继续向上,不知道飞了多长时间,终于飞到了天空的最高处。
那里一片坚硬而细密的黑色岩石,岩石里有无数道缝隙,如果从远处,大概会错认为成一片蛛网。
不停有水从那些缝隙里溢出来,落到冥界的天空里便成了雨。
白真人站在火鲤背上,看着眼前的景物,眼里流露出赞叹的神情。
她轻挥衣袖,满天咸雨骤然飞舞,其中一条裂缝向着两边飞开,露出幽暗的内部,不知通向那里。
火鲤忍着对未知的不安与恐惧,飞进了那条幽暗的裂缝。
不知道飞了多长时间,它的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碧蓝。
那与那片碧蓝天空一道到来的,是如雷鸣般的轰隆声,那是无数向着海底落下的、瀑布般的无尽海水发出的声音。
天空是碧蓝的,海水也是碧蓝的,在碧蓝的天海之间却还有着无数血滴形成的线条。
那些血线在逐渐消散的过程里,依然散发着令人恐惧的煞气。
白真人乘火鲤而入冥,又从大漩涡里飞了出来。
这是火鲤第一次抵达朝天大陆的地面,紧张地望向四周,发现四面都是海水形成的瀑布。
那些透明的海水墙,让它想起了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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